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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四十五集 六卿相攻
宋都西門,會盟台。

華元主盟,請晉、楚二國使者共同登台歃血,並宣盟約道:

凡晉、楚無相加戎,好惡同之,同恤災危,備救凶患。若有害楚,則晉伐之;在晉,楚亦如之。交贄往來,道路無壅;謀其不協,而討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墜其師,無克胙國!

此為晉、楚百年相爭以來,初次弭兵之盟。

晉楚西門盟會之後,晉厲公復欲和於諸侯,尤其極願重修秦晉之好。

便屢次遣使前往雍都,與秦桓公約於令狐會盟。

秦桓公眼見晉國滅狄,勢力強盛,不敢違拗。晉厲公先到令狐,秦桓公卻心懷疑忌,不肯渡河,止於黃河西岸王城。兩國隻好遣使往返於令狐和王城之間,訂立盟約。

晉厲公剛回晉國,秦侯便背叛盟約,勾結翟狄攻晉邊境。厲公大怒,派兵迎敵,次年秋大敗狄人於交剛。三年四月,晉厲公派大夫呂相責秦背盟,其後更聯合齊、魯、宋、衛、鄭、曹、邾、滕等國,討伐秦國。戰於麻隧,大敗秦軍,俘其大將成差。

畫外音:麻隧之戰後,晉國免除後顧之憂,勢力更盛,中原諸國復為晉國之屬。晉國亦由此迫使秦、狄、齊三強臣服,解除南進後顧之憂。楚國早在崤之戰後便與秦國結盟,以共抗晉國,此番麻隧之戰未按盟約援秦,便即陷入被動孤立之境。

麻隧戰後次年,鄭國興兵攻打許國,攻入許都外城,許國被迫割地求和。

楚王聞說許國被侵,起兵攻打鄭國,兵至暴隧。繼又伐衛,兵至首止。於是鄭國背晉盟楚,並派子罕率兵攻宋,敗宋軍於汋陂、汋陵。

晉厲公得知鄭國叛晉投楚,不由大怒,議於群臣,如何行止。

執政欒書奏道:晉四世為伯,不失諸侯,伐之可也。

晉厲公:善哉!便命你欒書為帥,三軍併發,出車六百乘,五月渡河。

欒書:未知是哪三軍,皆以何人為將?

晉厲公:中軍正將欒書,以士燮為佐;上軍正將郤錡,以荀偃為佐;新軍正將郤犨,以郤至為佐。使魏錡、欒鍼等諸將隨征,衛護國君禦營。下軍正將韓厥及下軍佐荀罃留守國內,催督運送軍需,以保前方作戰糧草輜重。

欒書:主公用兵如神,臣等如命。

於是祭旗誓師,三軍齊出,渡河南下。

鄭成公聞說晉兵大至,明知不敵,便欲出降。

大夫姚鈎耳出諫:主公不可。鄭地位於晉楚之間,宜擇其強者而事之,豈可朝楚暮晉,歲歲受兵?依臣之見,莫如求救於楚,共破晉兵,則可保數年之安。

成公從之,遂遣鈎耳往楚求救。鈎耳奉命赴楚,遞呈國書,涕泣請援,哀不自勝。楚共王覽書,復聞鈎耳之請,因恨鄭伯易於反覆,不欲往救。

公子側進言:鄭人不忍背楚,是以求我。大王前不救齊,今又拒鄭,是絕歸附者之望也。臣願保王駕前往,克日奏功,再復莊王霸業!

共王聞說復興霸業之語,不由大悅:便依卿論,就此發兵。鄭使,晉國共發幾軍?

姚鈎耳:聞說是晉侯親征,欒書為帥,共發三軍之眾。

楚共王:既是如此,我發四軍,必勝晉師。

公子側:未知是哪四軍?

楚共王:此四軍者,便是你公子側(字子反)為中軍元帥,令尹公子嬰齊(字子重)為左軍;右尹公子壬夫(字子革),獨將右軍。寡人自統親軍兩廣,左廣彭名駕車,潘黨為右;右廣許偃駕車,養繇基為右。共戰車八百乘,步卒三萬,你道如何?

公子側:堪與晉軍勢均力敵,不相上下。復有鄭軍相助,此戰必勝!

楚共王大笑,遂命祭旗誓師出兵。

前至鄭國境內,鄭成公率軍來迎,石首駕車,唐苟為右。

早有人報至晉營,晉厲公乃升帳聚將,計議迎敵之策。當時欒書雖為中軍元帥,只因厲公親掌三軍,且又寵信上軍元帥郤錡、新軍正將郤犨、副將郤至,名曰三郤,任其擅權,自己便不敢搶先發言。又有郤犨之子郤毅,郤至之弟郤乞,並為大夫,皆在軍中用事。

鏡頭閃回,晉厲公即位之初。

大夫伯宗源出姬姓,郤氏旁支,頗有賢德之名,好為直言。因見三郤用事,遂向厲公進諫:郤氏族大勢盛,宜分別賢愚,稍抑其權,以保全功臣之後。

厲公非但不聽,反將其言訴與三郤。

三郤痛恨伯宗,遂譖言其謗毀朝政,諂害大臣。

厲公信之,乃冤殺伯宗,其子伯州犁奔楚。

楚王早聞伯宗之賢,遂用伯州犁為太宰,使其參與謀伐晉國。

除寵信三郤之外,晉厲公又素性驕侈,兼好嬖倖。外嬖胥童、夷羊五、長魚矯、匠麗氏等,皆拜為大夫;內嬖美姬愛婢,日事淫樂,好諛惡直。由是群臣解體,皆不敢言。

閃回結束。晉厲公聚眾計議應敵之策,欒書及諸將皆不答言。

中軍佐範文子士燮出班:楚師北來,日行百裡,其勢如風,鋒芒畢露。依臣之計,不如回師河北,暫避敵鋒。其求戰不得,自必懈怠思歸,彼時我再出奇兵襲之,可獲全勝。

話猶未了,郤錡早已奮身而起:晉為伯主,已歷四世。此番主公首事親征,若不能克鄭,且望楚旌而遁,則必為天下恥笑,此後何以號令諸侯?

士燮未及答言,新軍佐郤至介面:韓之戰,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軫不反命。邲之師,荀伯不復從,皆晉之恥也。子亦見先君之事,今我辟楚,又益恥也!

士燮答道:先君多次作戰失利,各有其故。秦、狄、齊、楚皆乃強國,國君若不儘力,子孫必衰。今齊、狄、秦皆都臣服,惟余楚國。我等皆非聖人,非使外敵皆滅,則必有內憂復生。今盍不釋楚,以其為我外懼,使諸臣同仇敵愾乎?

郤至聽其話外之意,隱有外敵既除,內亂必生之意,似有暗指,由是勃然變色。

郤至:知敵能勝而不戰,是養敵自重。今楚軍雖眾,其敗有三。中軍子反與左軍子重不睦,此其敗一也;楚王親兵皆為老舊,裝備不精,此其敗二也;鄭軍列陣不整,蠻軍不懂陣法,不堪一擊,此其敗三也。我居必勝,而曰舍敵為外懼者,豈非有貳心於國耶!

欒書忌憚郤氏權勢,恐士燮直言獲罪,遂向厲公奏道:郤溫季之言是也。今日我若失鄭於楚,魯、宋諸國亦將離心。

時有楚國降將苗賁皇,亦進言道:伐鄭勝楚,恢復文襄霸業,在此一舉,明公勿疑。

晉厲公由是意決,遂不聽士燮,於是下令:兼程以進,殺奔鄭國。詔命郤犨,遣使前往約會齊、魯、衛、曹諸侯,命各調集本國人馬,前往鄭國鄢陵取齊,以備決戰。

郤犨應諾,發遣四名使節,分頭而去。

晉國聯軍未集,楚兵已過鄢陵。晉兵至於彭祖岡,兩下遇著,各自安營下寨。

來日乃是六月甲午,月底晦日,依例不行兵事。晉侯由是不做準備,下令諸軍再安歇一夜,來日列陣決戰。未料五鼓漏盡,天色未明,忽聞寨外喧嘩擾嚷。

守營軍士報入中軍大帳:楚軍不依慣例,趁夜盡而出,直逼本營,排下陣勢。

欒書聞報大驚,轉思一計,諭於眾將:敵逼營而陣,我軍不能成列,交兵必敗。我自有計破敵,諸公只需堅守營壘。若有輕易選銳突陣者,或有移兵退後者,皆斬不赦!

眾將聞令,皆都變色,不敢進言。時有士燮之子士匄,年方一十六歲,隨父從軍,不顧深淺,便開言道:元帥何患軍不成列?我有一計,可勝楚軍。

欒書:你小小少年,有何奇計?

士匄:元帥可命軍士,於寨內將灶坑填平,蓋以木板,則不過半個時辰,便可結陣成列於營中。然後忽開營壘以戰,楚軍出其不意,一戰可敗。戰後另作井灶,傳餐不遲。

士燮本欲退兵,見子進計,大怒道:兵乃凶事,童子何知,敢在此搖唇鼓舌?

作勢持戈上前,當頭欲擊。幸被眾將抱住,再三勸說,士匄乘機一溜煙走脫。

欒書聞罷,卻開懷大笑,指點士燮:休要小覷此童之智,遠勝於其父范孟也。

乃採納士匄之計:傳令各寨!備足三日乾糧,更蓄清水滿囊,然後平灶掩井,就營內擺列陣勢,準備交兵。

士燮久經戰陣,豈不知兒子所獻,乃是決勝奇計?只因恐其多言,被郤氏抓住把柄,徒惹禍端,故作大怒,將兒子趕走。因見元帥採納,便不多說,拱手還營,列陣備戰。

楚共王直逼晉營列陣,見敵營寂然不動,深以為奇。便引太宰伯州犁登上巢車,觀察晉軍營內動靜。伯州犁居高臨下,仔細觀察,手指對面營中,向楚王分析。

伯州犁:大王請看。晉軍駕車左右奔跑,是在召集各寨軍官;諸將皆都集於中軍大帳,是會商迎戰之計;搭起帳幕,是向先君卜問吉凶;撤其帳幕,是吉凶已決,將要發佈作戰命令;人馬喧鬧,塵土飛揚,是填井平灶,欲在營內列陣;禦者登車,左右持戈成列,上而復下,是聽取主帥誓師,並向天神祈禱也。

楚共王問道:其中軍勢似甚盛,其國君在乎?

伯州犁答道:大王所言正是。欒、范之族為中軍將佐,挾晉侯而陣,不可輕敵!

楚共王由此以為盡知晉國軍情虛實,乃下巢車歸帳,戒諭軍中,打點來日交鋒。

便在此時,晉厲公也在苗賁皇陪伴下,登上營中高台,觀察營外楚軍陣勢。苗賁皇者,乃楚國前令尹鬥椒之子,亦即楚國叛臣。因立於晉厲公身側,也將楚軍動靜詳細剖析。

苗賁皇:楚國精銳盡集於中軍,乃是楚王親兵衛隊。主公可分精銳之兵擊其左右兩翼,而集中三軍之眾,全力攻打楚王親兵,則楚軍必敗。

晉厲公聽其建議,遂下高台,命中軍主將欒書、中軍佐士燮,各率精銳加強左右兩翼。見填井平灶、列陣已畢,便令開闢通道,繞過營前泥沼兩側,突向楚軍發起進攻。

欒氏、范氏族兵夾護晉厲公,奮勇前進,不料戰車陷入沼澤,一時無法動彈。

欒書看見,呼喚晉侯:主公可棄座駕,與臣同乘。

晉厲公剛欲答允,欒鍼上前阻止,並直呼其父之名:欒書退下!國家大事當前,你一人如何包攬?侵奪他人職權,是謂冒犯;失元帥本職,是謂怠慢;擅離部屬,是謂擾亂。三項罪名,你欲同犯乎!

乃將欒書擋在一邊,請其履行元帥職責,自己跳下車去,奮力將晉侯座駕推出泥沼。

欒書雖被兒子當眾呼名斥喝,但心中暗暗稱讚,欣慰欒家有後。於是指揮兩翼,向前攻擊。因晉軍兩翼之兵,皆為中軍精銳組成,又分別為中軍正副元帥親領,故此戰力非常,勇猛難當,一個衝擊,便擊破楚國左、右兩軍。

楚共王以為晉厲公所在中軍兵力薄弱,即率本國中軍猛力攻打,企圖先擊敗對方中軍,然後再救左右兩翼。未料晉三軍之眾皆都集於中路,層層抗擊,楚軍攻之不入。

晉將魏錡遠望楚王車蓋,馳而發矢,正中楚共王左目,血流滿面。

楚王疼痛欲絕,倒伏車中,由是中軍後退,再也無力支援兩翼。共王強忍傷痛,兵退十裡扎住,命人召來養繇基,親取兩支利矢授之。養繇基接矢在手,目視楚王待命。

楚共王:射傷寡人左目者,晉將魏錡也。知卿神射,若殺魏錡,隻此二矢足矣。若射其不死,便休來見我。

養繇基再拜領諾,綽弓登車,逆軍而前,來尋魏錡。

說來正巧,魏錡見親自射中楚王,未知其生死,於是自後追來,便與養繇基遇個正著。魏錡看清對面來將,認出是神箭養繇基,不由大驚,連發三矢,皆被對方躲過。

養繇基躲過三箭,見對方還要再射,於是叫道:君子之射,有來有往。公已射三箭,某未發一矢,此謂公平乎?

魏錡聽罷,面現愧色,遂罷己射,靜待來矢。

養繇基喝道:魏錡看箭!

魏錡正待躲避,卻見對方隻一抬手,弓弦未響,利箭已至。

養繇基隻發一矢,便正射中魏錡頸項,貫穿咽喉。兩軍見此,齊聲發喊,無不驚駭。

魏錡一聲不吭,伏在弓套上死去,禦者撥馬馳回,晉軍敗退。

養繇基攜剩餘一支箭回,向楚共王復命。自此而後,軍中皆稱養繇基為「養一箭」。

楚大夫叔山冉見晉軍緊追不捨,乃對共王說道:便請大王賜箭於養繇基,使其仗天下無雙絕技,射退強敵。

共王從之,乃贈養繇基利箭百支,命其退敵。養繇基領命,飛身登車,迎著晉國追兵逆沖向前,連放兩箭,對方兩人應聲而倒,登時斃命。

叔山冉隨車而進,縱身上前,抓過一名晉軍士兵,奮力拋向對方,擲中晉國戰車,將車上橫木砸斷。那名晉軍骨斷筋折,七竅流血而死。

晉軍見楚將如此神勇,停止追趕,但生擒楚公子茷以歸。

兩軍交戰之際,晉大夫郤至衝鋒在前,勇不可當。

因在戰場上三遇楚共王,乃三次下車,免胄趨避,以示對楚君尊重。

楚共王贊道:此員晉將乃為君子,於萬馬軍中數次免胄以避,爾眾將不可傷其性命。

遂解下自己身上所佩寶弓,派大夫工尹襄贈於郤至,並代己慰問。

工尹襄奉命,便趁休戰間歇前至晉營,求見郤至,贈以寶弓,並將楚共王之語轉述。

郤至脫盔領受:外臣追隨君主參戰,承蒙楚君厚愛,身披甲胄以戰,不敢領受楚君之命。亦並未受傷,實不敢當楚君問候。因軍務在身,不能卸甲,僅以肅拜之禮,答謝使者。

三行肅拜之禮,而後恭送工尹襄出營。

左翼戰場,晉大夫韓厥引軍擊鄭,亦獲大勝。

鄭成公單車逃遁,韓厥在後追擊。大夫杜溷為禦,得意至極,對主將說道:鄭伯之禦,屢屢回頭張望,心不在焉,我必可追而擒之。

韓厥問道:卿欲擒何人?

杜溷答道:更有何人?欲擒鄭伯也。

韓厥急阻道:卿其止矣!不可再次侮辱一國之君。

杜溷愕然,於是停止追擊。

鏡頭閃回,十四年前,濟南晉、齊鞌之戰。

韓厥追上齊頃公戰車,誤將醜父當作齊侯抓走,齊頃公得以逃脫。

其後盟會宴上,齊頃公當眾戲說「寡人認識將軍,只服裝換矣」,是問罪之辭。

周朝之製,大夫俘虜別國之君,乃為失禮。

閃回結束。本次鄢陵之戰,韓厥不願親對鄭成公下手,是不欲再有辱君之舉。

韓厥雖然停止追擊,但鄭伯奔逃於萬馬軍中,依舊危險萬狀。

大夫石首時為車右,提醒鄭伯:晉軍緊追不捨,是因主公帥旗惹眼。當年衛懿公因不撤旗幟,因此戰死熒地。主公不如且忍一時之辱,偃旗息鼓,以便脫身。

鄭成公大悟,命將戰車上鼓架推倒,復撤旗幟,收在弓袋之內,以隱藏身份。

大夫唐苟驅車趕至,對石首說道:戰敗之軍,最大責任,莫過保護君主脫困。大人可保主公速速撤離,留我抵擋追軍可也。

石首點頭,保護鄭伯逃離。唐苟隻身留在原地阻擋追兵,直至戰死。

欒書之子大夫欒鍼,時為晉厲公車右,在中軍護衛國君晉侯,於陣前督軍觀戰。

忽遠遠望見楚軍之中,令尹子重旗幟隨風飄揚,於是向晉侯奏請。

欒鍼:主公請看,前方紅旗之下,便是楚國令尹子重坐駕。昔我出使楚國,子重問我晉國勇武何所表現,臣答曰『好以眾整,又好以暇』。今兩國交兵,不通使者不謂『好整』,不守信諾不謂『以暇』。我欲送美酒於楚令尹,未知主公允否?

晉侯聞言一怔,繼而大笑:允卿所奏。

欒鍼大喜拜謝,乃命家甲四人,車載美酒佳肴,持節馳入陣中,往見楚令尹子重。

子重:兩軍交戰正酣,你等來此為何?

欒鍼家兵再拜言道:小人家主欒鍼,不敢忘卻昔日『好整以暇』之諾,因身為寡君車右,不能親至,特命小人饋贈美酒佳肴,以奉貴客。

子重笑道:欒鍼不忘昔日戲言,可謂君子。

乃留酒遣使,繼續擊鼓以戰。

此戰自晨至暮,楚軍最終受挫後退。檢點戰果,損失嚴重:王子筏被俘,楚共王被射瞎一目;鄭成公敗逃,大將唐苟斷後戰死。

眼見日暮天黑,兩下收兵,各自歸營。

楚共王忍痛說道:晉人以為寡人傷目,必然不備,來日偷襲,必獲全勝。

司馬子反奉命,乃補充車兵步卒,修繕甲械,清理戰馬,傳命眾將:來日雞鳴傳餐,整裝列陣,天明前便施突襲,進攻晉營!

安排就序,諸將各回本營,放倒便睡,預備來日決戰。子反疲累欲死,愈發不能入睡。部下憐其勞累過度,獻以美酒,於是子反飲醉酣眠,沉沉睡去。

然而楚共王心意,卻被苗賁皇料著。於是入諫晉厲公:今我晉軍既已獲勝,楚王不服,來日必施偷襲,以為報復。如此如彼,可打消楚王復仇念頭,逼其退軍。

晉厲公從諫,通告全軍:楚軍來日侵早必來劫營,各軍務必作好準備,設伏以待。

又故意放鬆對楚國戰俘看守,使其趁夜逃回楚營,報告楚君。

楚共王得知晉軍已有準備,並佈設伏軍,心急如焚,立即召見子反討論對策。

未料子反因佈置軍務過度勞累,醉酒酣眠,呼之不醒。

楚共王無奈,又恐晉軍來襲,隻得命令三軍拔營,車載子反,趁夜向南撤退。退到瑕地之時,子反酒醒。令尹子重與子反素有矛盾,於是不待楚王降旨,便逼令子反自殺。

鄢陵之戰,至此以晉軍勝利而告結束。時為周簡王十一年,六月三十日。

晉軍進佔楚軍營地,食用楚軍所留糧草,休整三天,凱旋迴師。

晉厲公在宋國沙隨重會諸侯,謀劃再討鄭國。

晉、齊、宋、魯、邾聯合伐鄭,繼討陳、蔡二國。

鄭伯以子罕為將,抵禦諸侯聯軍。子罕避實擊虛,出兵夜襲宋、齊、衛軍營,三國之軍先敗,於是晉軍無功而返。

次年春,鄭國上卿子駟主動進攻晉國虛、滑二邑,衛國出兵援晉。

同年夏,楚國遣公子成、公子寅領兵北上,助鄭擊晉。

此後晉、楚交攻,皆都圍繞鄭國進行。

畫外音:鄢陵之戰,是晉楚爭霸,繼城濮之戰、邲之戰後,最後一次主力軍隊會戰。此戰結果,楚國對中原爭奪走向頹勢;晉國雖然藉此戰重整霸業,但對中原諸侯控制力亦逐漸減弱。此戰並無贏家,其實兩敗俱傷,此後中原更無霸主。鄢陵之戰是因爭奪鄭國而起,但晉國雖勝,卻並未征服鄭國;戰後又多次伐鄭,楚國也多次出兵救鄭,便成亂局。

晉厲公鄢陵勝楚,自以為天下無敵,驕侈愈甚。又寵信佞臣胥童,排斥六卿功臣。

士燮預料強敵楚國既敗,晉國必亂,由此鬱鬱成疾,不肯醫治,並使太祝祈神,只求早死。未幾果然病卒,子范匄嗣其爵位封地。

鏡頭閃回。晉國大夫胥童,姬姓胥氏,胥克之子,以奸佞便給,見寵於晉厲公。

早在晉成公六年,郤缺當權,謂胥克患有蠱疾,因此罷其官職。

蠱疾者,今之精神病也。

胥克從此成為世上首個被宣佈患有精神病者,家族亦因此而敗落。

胥童因此深恨郤氏,自襲父爵,便專心諂佞晉厲公,欲利用君權以報先父之仇。

彼時三郤(郤錡、郤至、郤犨)權傾朝野,張狂霸道,晉厲公亦陰恨郤氏之專橫。

故此胥童便與晉厲公一拍即合,並為其出謀劃策,尋隙譾滅郤氏家族。

閃回結束。晉厲公升朝議政,眾卿大夫參駕,各自分班列坐。

胥童左右四顧,因見三郤不在,乃趁機起身,上前施禮,將欲進諂。

晉厲公:卿有何奏?

胥童:鄢陵之戰時,郤至已圍鄭君,卻並車私語多時,終解圍放鄭君而去。其必有通楚私情,只是一直未有實證,未曾敗露。今楚公子熊茷為我所囚,一問之下,便知其實。

晉厲公:即依卿奏,並為審官,去問熊茷,當日實情。

胥童便至禁室,來見熊茷:公子若欲歸楚,當依我一事。

熊茷喜道:公果能放我歸國,在下惟命是聽。

胥童遂附耳叮囑,如此如彼,熊茷應允。由是待胥童離去,熊茷便自監中修書,寄送於晉侯。晉厲公觀其密書道:

貴國郤氏,與我楚國令尹子重交善,屢有書信相通,常言君侯無道,人心更思襄公。郤至欲奉襄公之孫姬周為君,舉晉國以事楚王。臣欲求歸,故以此聞於君侯!

鏡頭閃回。晉襄公庶長子名談,自靈公即立,避居於周,在卿士單襄公門下。

姬談在周都洛陽娶妻生子,故取名曰周。

自晉靈公被弒,晉國人心思慕襄公,是為晉厲公最為陰忌之事。

閃回結束。晉厲公覽書大怒,殺機頓起。

此後一日,晉厲公飲於內宮,欲索鹿肉為饌,使寺人孟張往市中購之,遍求不得。

便在此時,郤至自郊外載鹿於車,從市中而過。

孟張遠遠看見,上前攔住車駕,說明國君欲購鹿肉為饌之意,並徑直上前取肉。

郤至非但不給,反而大怒,彎弓搭箭,將孟張射死於市中,然後載鹿歸府。

孟張從人奔回宮中,報於國君:我家主為主公往市中採購鹿肉,久而不得。因見郤至車載鹿歸,上前索購。郤至非但不與,反張弓搭箭,將我家主當街射殺,揚長而去!

厲公聞報大怒:晴天白日,朗朗乾坤;當街殺我寺人,郤季子欺孤太甚!

立召胥童、夷羊五等寵臣入宮,共議其事,欲以當街射殺君侍為罪,逮捕郤至。

胥童進言道:主公不可!若擒郤至,其以家甲拒之奈何?且郤錡、郤犨聞而必叛,則當年趙穿弒君之事,今日當重現矣。依臣之計,不如將三郤一併除之。

夷羊五附和道:臣部下現有公私甲士數百人,若以君命夜搜三郤府宅,可保必勝。

話猶未了,座中早有一人笑道:今郤至身兼司寇,郤犨又兼士師;三郤家甲倍於公室,若依公策,我群臣皆都休矣!

晉厲公聞聽此言,大吃一驚,定睛看時,見說話者,正是嬖臣長魚矯。

晉厲公:若依卿策,便當如何?

長魚矯:若依臣計,不如詐為獄訟為仇,爭鬧公堂,並以重金求購勇士,覷便刺之。夷羊五復引兵在外接應,豈有不可?既有疏虞,亦不殃及主公及我等。

晉厲公:卿真妙策!我宮中有力士清沸魋,天賦異稟,輕身功夫驚人,捷似猿猴;兼且力大,可助卿等,成此大功。

由是便召清沸魋至內,與胥童、夷陽五、長魚矯等人密議,謀劃刺殺三郤細節。

畫外音:夷陽五者,晉厲公嬖臣,因與郤錡爭田不過,故心懷深恨。長魚矯則與郤犨爭地,郤犨將長魚矯一家全部擒拿,男女同置一車,綁在橫木上遊市,臉面盡喪。長魚矯對郤氏之恨亦可想見,故願與胥童及夷陽五同謀,必除之而後快。

數日之後,三郤在講武堂議事。長魚矯與清沸魋各以雞血塗面,假作在當街鬧市爭鬥,扭結到講武堂來,各訴曲直,爭論是非。郤犨當堂審問,清沸魋假作上前稟話,捱近公座,抽出所藏利刃,猱身撲上,刺死郤犨。

郤錡見狀大驚,急拔佩刀來砍清沸魋,卻被長魚矯跳起接住,一刀刺入左肋;清沸魋再復一刀,正中前心,眼見不能活了。

郤至捉空趨出,升車而逃,欲奔回府,組織家甲,復來尋仇。正奔走之間,迎頭正遇胥童、夷羊五,引八百甲士來到,當街攔住。

胥童叫道:奉晉侯詔旨,隻拿通敵謀反郤氏,余從不問!

郤至聞此大驚,回車欲走,早見一人凌空飛至,直登車頂,劍似長虹,迎面劈來。郤至尚未看清來者面目,便覺自己頸上一涼,首級離腔,落入車中。

來者非別,正是刺客清沸魋。

可嘆郤錡、郤犨、郤至兄弟,素日驕橫跋扈,終因一鹿之爭,皆作無頭之鬼。

中軍元帥欒書及上軍副將荀偃皆在朝堂,只聽宮外街上喧鬧,未知發生何事。

忽見胥童引兵到來,轅木之上懸掛三個血淋淋首級,仔細看時,認出正是三郤。

荀偃大怒喝道:鼠輩為亂,殺害大臣,又持兵私闖朝堂禁地,是欲造反耶?

胥童見到執政欒書,心中打一個突。又聞荀偃此語,將心一橫,命令眾甲士道:欒書、荀偃二人,與三郤同謀反叛,一齊拿下,重重有賞!

甲士奉命上前,擒執二帥,擁至朝堂。

胥童命寺人入宮,請厲公升殿,先以三郤首級呈獻:稟主公,三郤謀反,為臣所誅。

晉厲公:倒也罷了。還有何事?

胥童:拿得欒書、荀偃,與三郤同謀,請主公裁決!

厲公嚇了一跳,怒道:三郤謀反,與欒、荀二卿何乾?

長魚矯低聲密奏:欒、郤同功一體,荀偃又是郤錡部將,三郤被誅,欒、荀二氏不除,後必為郤氏復仇,主公思之!

晉厲公:一舉而殺三卿,朝中空矣,國必動亂,絕計不可。

乃命當場釋放欒書、荀偃,還復原職。二臣渾身皆被冷汗濕透,謝恩辭出。

長魚矯:臣聞百姓造亂謂奸,朝臣作亂謂宄。報奸以德可矣,報宄則必以刑。未施惠於民即行殺戮,不可謂德;臣迫其君而不加討,不可謂刑。德、刑不備,則臣民將亂。主公一時婦人之仁,今赦二卿之罪,並復其原職,則二卿豈肯赦國君哉?終必為亂。

厲公聞奏,隻不肯聽。

長魚矯見此,搖頭嘆息,辭君出宮。因知道放虎歸山,必留大患,回家思之再三,遂命家人收拾行李,裝載車輛,當夜出城,逃奔西戎。

晉厲公重賞甲士,命將三郤屍首號令朝門,三日後方許收葬;郤氏之族,在朝為官者,盡命罷歸田裏。眾臣見一日間陡生奇變,無不驚震。晉厲公見此,又安撫欒書及荀偃。

晉厲公:郤氏無君,我故伐之。二卿切勿因被執而以為辱,請安心歸位就職。

欒、荀二人再拜稽首:國君討伐有罪,卻免我二人之死,如此大恩,臣焉敢懷怨?

厲公信以為實,不再以二臣為意。乃封胥童為上軍元帥,以代郤錡;夷羊五為新軍元帥,以代郤犨;清沸魋為新軍副將,以代郤至。楚公子熊茷舉報郤氏有功,命釋放回國。

欒書、荀偃羞與胥童等人同事,自此稱病在家,杜門不出。

厲公八年,閏十二月乙卯日。

晉厲公出遊,到大夫匠驪氏家中,上軍元帥胥童陪同。

匠驪氏者,乃晉厲公外嬖,極受寵幸,家在太陰山之南,離絳都二十餘裡。厲公遊獵於此,樂而忘返,三宿不歸。

荀偃聞說此事,私謂欒書:昏君無道,我等稱疾不朝,豈能長得苟安?且胥童、夷羊五等人不除,恐三郤之禍,不旋踵便至我族!我等手握兵權,寧死此等宵小之手耶?今昏君在外,兵不過五百;你我但行不測,別立賢君,誰敢不從?

欒書嘆道:我家世代忠於晉室,今萬不得已,隻可為弒逆之事矣!

於是二人議決。

欒書下令:命牙將程滑,以狩獵為名,率車五十乘,甲士八百隨從,出離都城,伏於太陰山左右。若遇車馬到至,不論來者何人,立即誅殺,提頭來見!

程滑:喏,末將領命!

欒書遣走程滑,自與荀偃二人,乘單車出城,到至匠驪氏莊園,謁見厲公。

晉厲公:二位賢卿不在都中,到此何為?

欒書:楚公子熊茷寄密書來,說楚王欲報前番傷目之恨,將起大兵來伐。主公三日不歸,臣民失望,眾卿特命臣二人來此,迎駕還朝。

厲公聞說楚軍來伐,不疑有詐,急命起駕還都,使胥童率軍三百前導。

胥童領命,引軍先發,行至太陰山下。忽然一通鼓響,伏兵大起,程滑當先攔住。

胥童:狗奴!也不看我是何人,你敢造反耶?

程滑:某奉元帥之命,特來討反叛逆賊!

上前隻一戟,便將胥童刺死,倒在車中。餘眾見此,皆都驚散。厲公自後趕至,見狀大驚,未等開口,早被欒書、荀偃左右執住,擒下車來,囚於程滑軍中。

晉厲公見此,不由長嘆:悔不聽長魚矯之言,乃有今日!你二人休道三郤已死,便敢謀反,尚有其他公卿,須容你兩家不過!

欒書聞言點頭,對荀偃道:主公此言不差。范、韓二氏若聞我等為逆,恐有異言。宜假君命召至,迫其同謀方可!

荀偃稱善,乃遣使回城,分召士匄、韓厥出城,前來見君。

士匄對來使道:主公若有要事,可回朝召集眾卿商議,何必非要召至城外!

韓厥:你實話告我,主公今在何處,所召何人,欲議何事?(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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