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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八十四集 相如卻秦
夜色闌珊,信陵君府。人去酒散,杯盤狼藉。

待眾客走後,侯生才向信陵君力薦:我友朱亥,當世之賢也。身懷絕技,隱於市井,隻為孝母,不肯出事諸侯。雖專諸、豫讓,不及多矣;若為公子所用,必建不世奇功。

信陵君深以為然,連連遜謝,便將侯生安置府中客房,當夜無話。此後數日,便隨侯生往市中多次拜見朱亥,待若上賓。朱亥來者不拒,但絕不答拜,信陵君不以為怪。

孟嘗君當時相魏,門下賓客有增無減,復有數千之眾。然聞眾客說起侯生、朱亥之事,亦不由喟然,常對賓客嘆道:信陵君折節下士如此,我亦自愧不如也。

周赧王中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283年。

秦、趙二王會於穰,再次定盟。然後秦王發兵,攻拔魏國安城,兵至大梁而還。

楚將淖齒弒殺齊湣王於莒邑之時,湣王之子法章僥倖逃出,由此變換名姓,入於莒邑太史敫家,潛身為傭。

太史敫有女聰慧,兼善識人,見法章狀貌非常,憐而供以衣食,並與王子私通。

當燕軍主帥樂毅長驅入境之時,齊國大夫王孫賈逃出臨淄,因與齊湣王中途走散,當輾轉還至莒邑家中,尚且不知齊湣王已被淖齒所殺。

其母見子還家,未待其下拜,便即張口罵道:你這逆子!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汝今事王,大王被淖齒殺害,尤且不知,尚何歸焉!

王孫賈聞說齊王被淖齒殺害,熱血上湧,乃對母親拜了四拜,起身便即出門。

因入市中,袒露右肩,手持長劍,向圍觀國人振臂高呼:楚賊淖齒,亂我齊國,殺我君王。欲與我誅殺此賊者,請皆右袒!

莒邑市人聞而大奮,相從者四百餘人,各持戈戟棍棒,攻入縣衙。

淖齒正在縣衙堂中,與掠來莒女嘻鬧飲酒,忽聞院中擾攘,不由大驚。急起身離席,推門看時,未料早被王孫賈當頭一刀,劈開腦袋,復又一刀,破膛剖腹殺之。

王孫賈既殺淖齒,於是召集齊國逃亡臣僚,欲圖驅楚復國。因聞王子法章藏身於太史敫府中,於是率眾入府搜出,擁立為王,是謂齊襄王。

楚軍聞說首將已死,更無鬥志,俱都出城,奔逃還國。

王孫賈即與眾臣擁護襄王,共保莒城,以拒燕軍;並傳檄齊國全境,佈告齊人:齊曾為五霸之首,豈可臣服胡狄之燕?齊國不滅,王已立在莒矣!

齊人聞之,無不振奮,皆謀叛燕。田單在即墨城中聞之,愈加頑強死守,更無降志。

鏡頭轉換,按下齊國,復敘秦王。

便在齊襄王自立之時,秦、趙結盟,然後發兵攻魏。

趙國惟恐唇亡齒寒,出兵援救魏國。秦王遣使,責備趙國違約,聲稱趙軍如若不撤,當舉兵以向邯鄲,先滅趙國,繼而伐魏。

趙人聞此,舉國驚慌。名家堅白派掌門公孫龍時在趙國,便向平原君趙勝建議。

公孫龍:公子便請遣使前往鹹陽,責備秦王可也。

平原君:未知以何為辭?

公孫龍:此事甚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可也。

平原君:此言何解?

公孫龍:既是秦王責我違約毀盟,公子便遣使往說秦王,趙國先與魏國結盟,方與秦約。秦國卻不宣而戰,率先攻打魏國,是秦王先違背盟約。趙國起兵應之,有何不可?

平原君深以為然,遂遣善辨門客為使,反聘秦國。公孫龍又恐趙使迫於秦王淫威,不能勝任,復派弟子扮作隨從,前往鹹陽,便以此言回復秦王。

秦昭王未料及此,張口結舌半晌,方才答道:既是雙方皆有過錯,互不責備便了。

鏡頭轉換,按下秦魏,復說燕趙。

燕昭王依仗樂毅之力,盡掠齊國資財以歸,於是國力大盛。為防備北部匈奴入侵,遂於二十九年大興工程,在北部邊境修築北長城。

燕長城西起造陽(今河北懷來),東至襄平(今遼陽),長達千餘裡,規模巨大、氣勢雄偉;並在沿線設置上谷、漁陽、遼東、遼西、右北平五郡。

便在燕昭王全力修築長城之際,趙國以廉頗為大將,於趙惠文王十六年率軍伐齊。

廉頗時年已四十五歲,所學鬼谷兵法,此時終有用武之地。於是率軍長驅深入齊境,攻取陽晉,威震諸侯。趙國通過此戰,因而越居山東六國之首。

廉頗班師回國,被趙惠王拜為上卿。

亦在此年,忽有俠士自楚國而來,拜訪屠夫朱亥。

二人相見,暗中較藝,相互佩服,繼而肝膽相照,結義為異姓兄弟。此時俠士方才說出自己身份,原來卻是墨子門徒,禽滑徒孫,無名無姓,道號飛飛子。

朱亥大喜,遂請侯羸來會,三人一見如故,復又結拜一次,是為「三結義」源起。

飛飛子在邯鄲盤桓十數日,忽然心血來潮,欲要辭去。侯生及朱亥苦留不住,隻得由他,於是置酒於肉鋪,為其餞行。

朱亥:三弟,你實告我,今欲去往何處?

侯生:是也,為兄亦欲開口動問。

飛飛子:既是自家兄弟,便不相瞞。驪山老母,二兄可曾聞否?

侯生:鬼谷門、驪山派及墨家門,在諸子百家中皆屬道門。鬼谷門是奉老子為祖,創派於鬼谷雙子,今以樂池為掌門;驪山門奉驪姬為祖,乃上古大神伏羲及女媧之妹,前任掌門乃是齊宣王妃鍾離春。墨家門卻是墨子獨創,傳於其徒禽滑,掌門何人,今未知也。

飛飛子:人雲兄長博學,果不其然。現任驪山老母,及本任墨家掌門,可知是誰?

侯生、朱亥:未知也。

飛飛子:現任驪山老母,便是當年刺殺龐涓,為孫臏復仇之智秋師叔;墨家掌門,卻是區區不才,小弟便是。

一言出口,侯生及朱亥皆都失驚,張口結舌。

飛飛子:弟來邯鄲,亦非憑空而至。其一是為觀察趙國之政,欲贈天下至寶與趙王;其次是助師侄廉頗,建功立業,成就一世英名;其三,便是為二兄結交為友也。

侯生:按下天下至寶不論,則廉頗前番輕易破齊,建立不世功勛,是出於賢弟手笑耶?

飛飛子:兄長高明至極。正是小弟助此老師侄廉頗,暗中刺殺齊軍主帥,助其成功。

朱亥:且慢!則天下至寶,是為何物?

飛飛子哈哈大笑,自懷中掏出一個布囊,啟囊出璧:便是此物!

侯、朱二人凝目望去,見是一塊玉璧,通身碧綠,幽幽生輝,流光溢彩,更無一絲雜色。看過半日,皆都搖頭,臉現迷惘之色。

飛飛子:二兄可識此物?

侯、朱:未識也。

飛飛子:此乃和氏璧也。昔日楚人卞和於鳳棲之地得之,三獻楚王,雙足皆斫。因此璧所在,必能一統六合,稱王天下,故曰是為天下至寶。

朱亥:既是天下至寶,卻因何落於賢弟手中?

飛飛子:六十餘年前,此玉被楚王賜予令尹昭陽。當時鬼谷門弟子張儀師兄,作客於昭陽門下。昭陽將此璧視若珍寶,因於赤山宴間展示眾賓,傳觀之時被人藏匿,反誣張儀師兄。昭陽大怒,將張師兄笞責將死,此事便即不了了之。當時小弟正行經楚地,路過赤山,聞說張師兄受枉幾死,遂查出竊璧之人,入其戶殺人奪玉,此璧便入我手,以至如今。

朱亥:且慢!此段閑話,我也曾有耳聞。但有一事不解,倒要請教。

飛飛子:二兄但問無妨。

侯羸:且慢!我知二弟欲問者,是為何事。那便由我來問,既曰此璧是三弟親手得之於六十餘年前,則你今歲年齒幾何?

朱亥:是也!某正欲問此。

飛飛子:糟糕!古人雲,得意不可忘形,果是如此。一不小心,泄露天機也。

朱亥:你說,你說!究竟多少年歲?

飛飛子:倒也不甚太大,隻九十三歲而已。

侯羸及朱亥聞此,皆顯怒色。

飛飛子:二兄休怒。弟因曾習驪山門駐顏之術,故此不老。但正因如此,不敢在二兄面前妄自尊大,以免驚世駭俗。既我三人同氣相求,排行前後,又何必如此在意?

二人聽罷,沉默片刻,互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也便釋然。

飛飛子:弟與二兄盤桓這許多日,本來亦甚不舍分離。無奈忽然心血來潮,默算時日,方知後日乃是驪山老母智月升仙之期。如此盛典,弟忝為墨家掌門,不得不去也。

侯、朱聽罷,知其所言不虛,便各無言。當日宴罷,飛飛子拱手而去,鴻飛暝暝。

次日一早,趙惠王升殿坐朝,忽見案上多一布囊,此前從所未見。啟囊視之,見是一塊碧玉,深身通透,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趙惠王驚疑不置,轉問宦都令繆賢:此乃何物?

繆賢:下臣不知。

趙惠王:是何人置於案上?

繆賢:下臣亦不知。侵晨掃庭時便在,下臣以為是大王所放,故未敢動。

趙惠王愈加驚疑,遂命繆賢:盛以托盤,傳示眾卿。

繆賢:喏!

於是果以托盤舉之,遍行殿上,使諸卿傳觀。眾臣看罷,議論紛紛,不得其要。

趙惠王:眾卿!有哪位識得此物?

眾卿皆都搖頭。只有幾個年長老臣,大膽奏道:隻知是為璧玉,但不明其來歷。

趙惠王見此,怫然不悅。

繆賢忽然說道:大王,臣之家客舍人藺相如,或可識得此物。

趙惠王:藺相如是何來歷?

繆賢:其祖上世代乃為中山國玉匠,因中山國滅,身為戰俘奴隸,被先王賜予下臣。臣見其頗有學識,兼且精於鑒玉,故釋其奴藉,使為門客。

趙惠王:既如此,便速宣其上殿。

繆賢領諾而出,未過片刻,便帶一青年入殿,拜於階下:下民藺相如,參見大王。

趙惠王:聞繆卿奏說,卿乃中山戰俘,出於玉匠世家乎?

藺相如:小民正是。

趙惠王:則你詳觀此玉,是何來歷?若能辨識得出,孤有重賞。

遂命繆賢,將玉璧遞之。藺相如翻來覆去,細察半晌,復將玉璧還於家主,然後喜容滿面,倒地拜賀: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趙惠王:何喜可賀?

藺相如:此乃荊山之玉,出於鳳棲之所,昔為荊人卞和得之。初獻於楚厲王,再獻武王,因匠人不識,謂其欺君邀賞,故被刖去雙膝。其後楚文王即位,卞和抱此璞玉哭於荊山之下,驚動文王,命人車載入宮,當場開璞,便得此玉。此乃和氏璧也,天下獨一無二至寶。

趙惠王:照卿說來,此玉當在楚國,因何無緣無故,突現寡人面前?

藺相如:俗語雲,至寶識主。當初之時,越王允常曾請歐冶子鑄造五劍,三長兩短。將其三劍獻於吳王余昧,長者二,是為湛盧、巨闕,短者一,是為魚腸。巨闕劍殉葬余昧,魚腸被公子光付予專諸,以刺王僚;惟余湛盧,吳王夫差隨身自佩。吳王失德,其國將亡,則湛盧不翼而飛,自歸楚王。和氏之璧亦同湛盧,故能尋主。今既現王庭,則趙國小則稱霸諸侯,大則混一六合,獨攬天下,事無可疑。故此小民鬥膽,恭賀大王,得此至寶!

越惠王聞此,不由心花怒放,於是重賞繆賢,並使藺相如為鑒寶郎。

趙惠王得到和氏璧之事,隻一日夜間,哄傳邯鄲,全城轟動。當時邯鄲城中,自有各國使節以及行商,於是不過旬日,此事又遍傳天下。

楚國聞此,兀自半信半疑,兼且不甚以為意。秦昭王聽說此事,卻被「天下至寶,得之可以稱霸天下」評語所動,遂立即遣使寄書,向趙惠文王提出,願用十五座城交換此玉。

趙惠文王議於眾臣:若將此璧與秦,其恐不可得,枉自受騙;若是不與,又懼其發兵來兒。如此奈何?

廉頗:秦有來言,我有去語。換與不換,亦應遣使回復秦王,不可示怯於人也。

趙惠王:卿言亦是。但誰可為使?

眾臣聞此,俱都鉗口不言。

廉頗:臣願前往。

趙惠王:卿為三軍主帥,豈可一日暫離?切切不可。

宦者令繆賢忽道:鑒寶郎藺相如可以為使。

趙惠王:其認玉可矣,豈曰可以為使?

繆賢:臣嘗有罪,欲亡走燕,藺相如止臣,問我何以認識燕王。臣謂嘗從大王與燕王會於境上,燕王私願結友,故欲往投。相如卻說,當時是因趙強燕弱,而臣為大王寵幸,故此燕王言此;若亡趙走燕,燕王勢必不敢相留,反必為其擒送趙國。臣問如其奈何,相如便勸臣肉袒伏斧質,向大王請罪,大王果然赦臣之罪。此人智勇雙全,故可為使。

趙惠王信以為然,遂宣藺相如上殿:秦王欲以十五城請易和氏璧,卿謂可否?

藺相如:秦強趙弱,不可不許。

趙惠王:若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

藺相如: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

趙惠王:繆賢薦卿為使,卿可敢使秦?

藺相如: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

趙王雖不放心,更無良策,於是遂遣藺相如奉璧,西入秦都鹹陽。

秦王聞說趙使來至,乃聚宮人內侍,於章台召見。

藺相如入見,以外臣之禮參拜。

秦昭王:貴使遠來辛苦,是來以璧易城乎?

藺相如:是也。

秦昭王:可呈璧以觀否?

藺相如不敢不從,乃自從人手中接過錦匣,啟匣出璧,雙手敬奉秦王。秦昭王接過,觀玩半晌,不由大喜,復又傳示美人及左右內侍。左右觀罷,皆呼萬歲。

藺相如冷眼旁觀,見秦王不提以城交換之事,知道其必無意償城,乃思一計,上前幾步,手指和氏璧道:此璧之上略有微瑕,大王曾見之否?

秦王聞言微驚,復將玉璧拿起,迎其日光照看,顛來倒去:其暇何在?

藺相如:其暇甚微,請容臣指示大王。

秦王不疑有詐,遂將和氏璧遞之。

藺相如玉璧到手,忽後退數步,將身倚柱,怒髮衝冠,一陣準笑。

秦昭王:卿此何意?

藺相如:大王欲得此璧,使人發書至趙。我王悉召群臣計議,群臣皆曰秦貪負強,必以空言欺詐。是下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故請趙王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秦庭。今大王見臣列觀,不升正殿,是非禮也;得璧之後,傳之美人,不提償城之事,是戲弄臣也。既是如此,臣今自襯不能全身而出,則與此璧俱碎於柱可矣!

秦昭王:是寡人見璧心喜,失禮先生也。便請先生釋璧,至前視圖可也。你看,從此以往十五座城,皆都予趙如何?

藺相如:十五城之圖,倒不必急觀。和氏之璧,雖天下至寶,然大王欲求,我趙王不敢不獻。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於廷,臣乃敢上璧。

秦昭王:卿真烈士也。便許你齋戒五日,第六日相見於九賓正殿,公議易城之事可也。左右!替我禮送相如出宮,安置廣成傳驛,好生看待,不可有誤。

藺相如緊抱和氏璧,絲毫不肯鬆手,緊趨下堂離殿,還至館驛。秦國驛吏調集全部驛卒,遍佈內外,名為照顧,實為監視。藺相如見此,放倒便睡,安之若素。

及至天晚,秦王令人送來酒食,以為趙使接風洗塵。使團上下皆都戰戰兢兢,藺相如渾若無事,放懷吃喝,並與秦國儀官談笑風生,直至酒足飯飽,佯作沉醉。

儀官辭歸,天已定更。藺相如一躍而起,乃使從者化妝衣褐,懷揣和氏之璧,以如廁為由,自廁所牆上翻出傳驛館舍,溜出鹹陽城門,從小道逃亡,歸璧於趙。

秦王齋五日之後,乃設九賓禮於朝廷,命至傳驛,載請趙國使者上殿。

藺相如至殿,再行外臣之禮,平身直立。

秦昭王:貴使,寡人奉命,已齋戒五日;河東十五城輿圖,亦在於此。便請奉上和氏之璧,以令在座眾卿一觀,如何?

藺相如:有何不可?

乃自從人手中接過錦匣,雙手奉上。秦國宦者令雙手接過,置於案下,緩緩打開。

秦昭王俯視其匣,見內中空無一物,不由驚呆,繼而大怒。

秦昭王:大膽藺相如,此為何意?你敢戲耍本王乎!

藺相如:秦自繆公以來,至今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以歸,間道疾行,今已至趙矣。

秦昭王:你如此欺弄寡人,真不懼死乎?

藺相如:小人區區一命,何足道哉?

秦昭王:如此說來,你趙國是欲拒絕寡人以城易璧之請耶!

藺相如:非也。秦強趙弱,豈敢有違?大王只須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王自然立奉璧來。今以秦國之強,若先割十五城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大王乎?臣自知欺哄大王,其罪當誅,然不敢奉璧於秦,空手而回。臣即請就其湯鑊,唯大王與群臣孰計議之!

秦王聞此,與群臣相視而嘻,哭笑不得。左右大怒,欲引藺相如下殿,秦王止住: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而絕秦趙之歡,實不值也。不如因而厚遇,使其歸趙可也。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我大秦邪!

藺相如暗道僥倖,上前復拜:久聞大王氣吞山河,高瞻遠矚,人不我欺。

秦王本來怒不可遏,被相如一捧,復又轉怒為喜,於是以禮相待,宴樂以饗,再定盟約。廷見宴罷,畢禮而歸。

藺相如既歸邯鄲,和氏璧早至多日。趙王自送璧僕從口中,亦早得知藺相如廷折秦王之事,今見平安歸來,更加稱讚,遂拜其為上大夫,就此一步登天。

自此而後,秦國果然不以十五城予趙,趙國亦終不予秦和氏之璧。

秦王畢竟不忿,於是再次出兵伐趙,攻拔石城。明年復又攻趙,再獲全勝,斬殺趙卒二萬餘人。趙王隻得認輸,遣使求和,秦王從之,相約會盟於澠池。

趙惠王召集群臣,商議會盟之事,先發言道:秦人無信,若以楚懷王般對我,將如之奈何?若依寡人之意,不如不去。

廉頗:王若不行,是示弱於秦,且諸侯聞之,必笑趙國之怯也。大王勿憂,會盟之際,臣將數萬精卒,佈陣於國之邊境,諒其不敢輕舉妄動。

趙惠王:若其在盟會之所辱我,當如之何?

藺相如:臣奉王以行,王若受辱,臣寧死折之。

趙王由此再無別辭,遂率衛隊西行,藺相如率諸文官以從。

廉頗送至邊境,與趙王相約:大王此行,依澠池距此裡程遠近,加以會盟禮畢,往還不過三十日。若滿月王駕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絕秦望。

趙王許之,不免流下一把惜別之淚,然後滿懷悲壯,登車西去。

三日之後,趙、秦二王會於澠池。話不投機,假作投機;心懷憤恨,面顯歡笑,當下會盟歃血,共說誓辭,永結和好。會盟已罷,下令排擺盛宴,雙王舉酒歡會。

秦王飲酒至酣,忽然說道: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一曲如何?

趙王不敢不從,於是移席就坐,鼓瑟一曲,響遏行雲。

秦王聞罷,鼓掌稱善。未知此乃暗號,秦國禦史眼見主公鼓掌,遂持簡上前,提刀刻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

趙王見此,臉上變色,欲待阻止,已自不及。

忽聽一聲咳嗽,藺相如自座中立起,上前數步,至秦王席前躬身相請: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缻之曲,以相娛樂。

秦王臉現怒色,拂袖不許。藺相如佯作不見,也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隻盆缻,置於案上,又遞過一隻鼓槌,將身拜倒,跪請道:請秦王擊缻。

秦國群臣見此,皆都嘩然,厲聲喝斥:趙國下臣,怎敢對上國之君如此無禮!

藺相如:來而不往,才是非禮。秦王請趙王鼓瑟,趙王因何不能請秦王擊缻?

秦昭王:藺相如,你屢次戲我,果不懼死否?

藺相如:臣死無妨。但今在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以濺大王之面矣!

秦王左右聞此,紛紛拔刃上前,虛聲恫嚇。

藺相如張目叱之,未料聲如巨雷,滿室轟響,震動屋瓦。於是秦王左右皆靡,情不自禁,復又還劍入鞘。又覺露兵於兩國君主之前,乃是滅族大罪,隻得復歸原位,惴惴不安。

秦上軍佐:適才藺某一吼,聲震屋瓦,此是甚公功夫?

秦下軍佐:未知也。聞說西域羌胡之中,傳有獅子吼功,不知可是。

秦上軍佐:昔日此人來我秦廷獻璧,倚柱而怒,其發可上衝冠,又是何功夫?

秦下軍佐:亦未知也。許是鬼谷門不傳之秘,我等皆非其敵也。

秦昭王耳聞麾下諸將竊竊議論,心情煩躁;又見藺相如站立身前,不離不棄,不禁心中一寒。雖然極其不懌,也不由舉起手中鼓槌,輕輕擊缻兩聲。雖未成曲調,亦令人傷情。

藺相如大喜,乃回顧右席,召喚趙國禦史:請書「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

禦史領命,乃自囊中掏出竹簡刀筆,揮灑刻之。

秦國群臣見此,甚不快意,於是叫道:請以趙國十五城,為秦王壽。

群情激憤,一齊鼓噪,頗具威勢,趙國群臣皆都失驚。

藺相如暗中運氣,忽然之間吐氣開聲,沖秦王緩緩說道:請以秦之鹹陽,為趙王壽。

話猶未了,只見秦王面前盆缻忽然暴裂,呼嘯四散。有兩片碎瓦直飛座間,將為首兩員秦將案上湯盆擊穿,熱湯濺滿袍襟。

秦上軍佐:這!這又是何功夫?

秦下軍佐:你卻不知,鬼谷門兵家派王敖祖師,飛花摘葉,亦能傷人也。

趙、秦二王竟酒,秦王終不能加勝於趙。又聞趙將廉頗盛設大兵以待,秦師亦不敢動。

會盟既罷,趙王歸國,立拜藺相如為上卿,位在廉頗之上。

廉頗憤然,對門客說道: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大功,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是何理也?且相如乃為玉匠之子,素為賤人,吾羞為其下。若是相見,必折辱之。

此語恰被朝中同僚聽見,於是來見藺相如,私下告之。

相如聞此,盡量躲避,不與其相會。每至上朝之時,亦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班首。若是在街上偶然遇到,遠遠望見廉頗車駕,便命禦者引車避匿。

藺府賓客舍人見此,皆都不服,陸續皆來進諫:臣等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況於將相乎!臣等不肖,便請辭去。

藺相如揮手止之,笑問:以公等視之,廉將軍與秦王相比,誰更難惹?

眾賓答:廉將軍雖勇,豈是秦王對手?絕不若也。

藺相如: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尚敢當廷叱之,命其為趙王擊缻,並辱其群臣。相如雖駑,豈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有我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也。

眾賓及舍人聞此,無不讚歎,登時心平氣和,並覺豪氣乾雲,以至趾高氣揚。

時隔未久,藺相如此語傳入廉頗耳中。

廉頗聞之,慚愧無地,立即肉袒負荊,命賓客帶路,引至藺相如府,登門謝罪。

藺相如驚問:廉將軍何故如此?

廉頗: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容至此。請執此荊,盡情責打,某不敢怨。

藺相如:豈有此理!某乃卑賤之人,豈敢望將軍如此折節以待?

廉頗:上卿如此計較,尚不如以荊條怒南之耶!

藺相如:此卻是在下失言,將軍休要掛懷。相如本意,是與將軍系出同門,無分貴賤,師兄萬萬不可再如此見外也。

廉頗聞言大奇:上卿此言,委實莫測高深。何謂系出同門,又何有師兄之稱?

藺相如:此處不是敘譜之地,師兄且起,請隨我來。

於是親解其背上所負之荊,雙手拉起,復脫己衣披之,請至廳上。乃高聲喚茶,又命擺酒,更請廉頗上座,方以鬼谷門同袍之禮拜見。

廉頗雲苫霧罩,不知所為,隻得還禮,目瞪口呆。同來賓客見二人已釋荊言歡,心中大喜,於是哄然一下散去,隻留其卿相兩個閑話。

未至片時,酒菜滿席,佳肴畢陳。藺相如舉酒相邀,便廉頗穩坐不飲,亦不動箸。藺相如:賢兄既親來敝舍言和,今已釋怨言和矣,又因何拒而不飲?

廉頗:這「系出同門」四字,若說不明白,廉頗滴酒不飲,攣肉不食!

藺相如:也罷。我問師兄,鬼谷門是何人所創,尊何人為祖?兄為幾代弟子?

廉頗:是鬼谷雙子所創,尊老聃為祖。某乃王敖祖師弟子,自老子算起,當為第四代。

藺相如:好。弟乃莊周親傳弟子,同屬道家,亦奉老子為祖,亦為第四代。兄謂如何?

廉頗聞此,啊呀一聲,頓時大司。師兄弟二人卒相與歡,遂為刎頸之交。

周赧王三十三年,秦昭王分別與韓僖王、魏昭王會晤,韓、魏就此臣服秦國。

秦王歸國,為防北方匈奴入侵,開始大力徵發役卒,在北面修建長城。

魏冉第三次出任秦國丞相,頻使白起率軍,對趙國連連發動進攻。趙國雖有廉頗為將,藺相如為卿,同心合力,但因國力相差懸殊,亦不免一退二讓,兵挫地削。

秦攻取趙國藺、祁二城,大赦本國罪人,以遷居之。趙王聞此,縞素布總,憂心忡忡。

公孫龍進言:依臣之見,大王不如偃兵。

趙惠王:何謂偃兵?

公孫龍:偃兵之意,兼愛天下之心也;兼愛天下,不可以虛名為也,必以其實。

趙惠王:此言何解?

公孫龍:秦得趙地,王縞素布總;齊亡地而王加膳,豈是兼愛?故不行偃兵之實。

趙惠王聽從其論。於是率民休養生息,不再向別國主動挑起戰爭。

鏡頭轉換,按下秦趙,復說齊楚。

周赧王三十四年,有鬼谷門縱橫派門徒向昆,乃蘇代再傳弟子,手持弱弓,行於楚國。向昆見人便即揚言,說自己善用弱弓射雁,百不失一。

有好事者聞此,報於令尹,令尹復又訴於楚王。

楚頃襄王聞而大感稀奇,就命將向昆召進宮來,當面詢問弱弓射雁之法。

向昆趁機進言:楚國者,昔為強弓,今何弱如此?非是弓弱,是挽弓之人無能也。今楚之地方五千裡,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中野;而徒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

楚王聞言,復覺振奮,兼有向秦國報仇之志。於是便拜向昆為下大夫,派其隨使前往各國,再次進行合縱遊說。

未料楚使剛出郢者,已為秦國諜探偵聞,還報秦王。

秦昭襄王聞報大怒,決定先發製人,遂派白起為將,舉兵伐楚。

白起率兵,無往不勝。先破丹陽,陣斬楚兵八萬。

楚王因而大懼,隻得忍痛割讓上庸以及漢水以北之地,向秦國投降講和。向昆見事不妙,便即逃回燕國。此番合縱抗秦企圖,未經開始,便已胎死腹中。

秦昭襄王二十八年,白起再出。先以漢北上庸之軍,奪取鄢、鄧等五座城池,而後越過秦楚邊境山區,自斷後援,分三路快速突進楚境,直圍楚國郢都。

來年春,秦軍插到楚後,攻佔紀南,焚燒楚王夷陵,復東進竟陵。(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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