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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六十集 發棺鞭屍
清發津口,江灘之上。數萬楚軍,蜂集蟻聚。

眾軍急於回都,下船爭渡。五鼓剛過,已渡三成軍馬,二成在船,尚有五成在岸。

便在此時,只聽號角破空,鼓聲如雷,山搖地動。

楚師驚慌回望,卻是吳軍大至,為首者正是先鋒大將夫概。岸上楚軍見半數同僚已脫危險,愈加無心應戰,急下堤爭舟,一時人聚如蟻,亂成一團。

薳射禁止不住,隻得乘車沿江疾走,軍士皆都亂竄,佈滿江灘。

吳軍驅車登岸,夫概先命弓手輪射,將吳軍射殺一半;後命棄車步行掩殺,猶如虎趟羊群,將剩餘楚軍皆都趕入江中溺死,掠取旗鼓戈甲無數。

吳王大軍來至,戰爭已近尾聲。孫武便命諸將奪取船隻,隨後渡江追擊。

薳射棄車登舟,渡過清發水,引敗兵狂奔百裡,次日天將傍晚,至於雍澨。因見將卒飢困,再也不能奔走,幸喜不見追兵,遂命就地休息,埋鍋造飯。

未料其飯才熟,喊聲大起,吳兵又到。

楚軍隻得棄食而走,留下現成熟飯,正好供與吳兵受用。夫概命諸將部眾從容飽食,歇足腳力,復整隊來追。楚兵狂奔半夜一日,腹中空空,哪裏還跑得動?故此被飽食吳兵一追便及,自相驚擾踐踏,死者更多。

薳射正奔之間,忽然車躓,驂馬仆地。未及換馬,忽聽背後車輪響處,一人大笑。

夫概笑道:車躓馬仆,是天意滅楚。事已到此,不降何為?

薳射回頭見是夫概,怒道:我楚國只有真烈士,從無降將軍!

便縱身下車,挺戈來迎。但一日一夜未曾進食,這一刺歪歪斜斜,毫無力道。夫概一戟將來戈擋飛,復又一戟,刺死薳射。

薳延正被吳兵圍住,奮勇衝突,不能得出。忽聞父親臨死慘叫,不由痛入心扉。

薳延叫道:罷了,我父子死作一處可也!

於是倚住長戟,拔出肋下佩劍,便要自盡殉父。亦是無巧不巧,便在此時,忽聽東北角喊聲大振,車輪滾滾,旗幟飄揚,一支生力軍殺入吳軍陣中,盪開一條血路。

為首戰車上一員大將,正是左司馬沈尹戍,高聲叫道:薳將軍休慌,我來救你!

薳延精神大振,還劍歸鞘,重操長戟,前與沈尹戍匯合。一邊流淚訴道:沈司馬若是早來一刻,我父不至死也!

鏡頭閃回,復說沈尹戊來歷。

沈尹戊與囊瓦定下南北夾擊妙策,以為穩操勝券,放心北行。不料離新息五十餘裡,便得探馬飛報,令尹囊瓦兵敗。沈尹戍咬牙痛恨,隻得尋舊路退回,日夜兼程回保郢都。

正行之間,聽得前面殺聲大起,卻好在雍澨遇著吳楚激戰。沈尹戊遂將部下萬人殺入,並在車上大叫一聲,救下薳延一命。

夫概以為此番必能全殲楚軍,故此大意,被沈尹戍儘力衝擊,攻勢受阻,楚圍遂解。

因此地距郢都已不足百裡,夫概不知還有多少楚兵在後,於是麾令退軍。

沈尹戍在後大殺一陣,吳兵由勝轉敗,死者千餘。

吳王闔閭與主帥孫武率大軍趕到,夫概部眾不至大損,兩下紮營相拒。

沈尹戍收攏薳氏敗軍,與己軍合作一處,復得二萬餘眾。當時檢點眾軍,見已半數帶傷,士氣低落。由此便知不復能勝吳軍,遂聚眾將商議軍情。

眾將七嘴八舌,齊怨令尹囊瓦及武城黑,更無再戰之志。

沈尹戊見此,喚過家臣吳句卑,叮囑道:令尹囊瓦貪功,武城黑及史皇懷妒,使吾計不能遂,是乃天欲滅楚乎!明日我與孫武、伍員決一死戰,僥倖得勝則罷,若是戰敗,便以首級托汝,送歸我王,以明我忠君之志!

吳句卑放聲大哭,泣而領命。

沈尹戊轉頭,又謂薳延道:汝父為國殞命,子不可再死,亟扶令尊靈樞以歸。並請傳語子西,必為保衛郢都善策。

薳延伏地大哭,再拜祝道:願天佑楚國,司馬早日驅除吳寇!

沈尹戊不語,揮手令去。薳延再拜出營,乃扶父柩辭歸。

來日天明,兩軍傳餐已畢,各自列陣,就於雍澨之野交鋒。

沈尹戍撫士有方,軍卒無不用命,儘力死鬥。夫概不能取勝,看看欲敗。孫武揮令眾將齊上,伍員、蔡侯在右,伯嚭、唐侯在左,己率強弓勁弩在前,分三面圍剿楚軍。

天未至午,二萬楚兵被殺過半,余者七零八落,返身逃散。

沈尹戍身中數箭,血流將盡,呼吳句卑近前:須遵我昨日之語,不可違拗!

言罷,拔劍自刎。吳句卑淚落如雨,斬斷主人首級,瀝血懷藏,掘土掩蓋其屍,匹馬單戈殺出重圍,奔回郢都。

孫武見獲全勝,鳴金收兵,打掃戰場,設酒與諸將賀功,休整兩日。

薳延、吳句卑先後返歸,將敗兵之迅帶回郢都,報於楚君。

昭王面對沈尹戊首級,揮淚痛哭道:孤偏信囊瓦,不能早用司馬之計,以至於此,空自葬送賢卿性命。囊瓦誤國奸臣,反能偷生於世,犬豕不食其肉!

命與薳射一併厚葬,封其子沈諸梁為葉公;薳延襲其父爵,並領封邑。又命盡出府庫,撫孤恤亡,安頓死亡將士家屬,一面計議放棄郢都,西入巴陵以避。

子西與子期號哭諫止:祖宗數百年披荊斬刺,蓽蕗襤褸,方得建都於此。且國內尚有數萬之兵,足以拒敵,奈何一矢不發,望風走耶?望大王率領眾臣,背城決戰!

楚昭王:既是如此,寡人不走亦可。但國家存亡,皆在二兄,寡人不能與謀矣!

由此便命子西為令尹,委以全權拒吳,自己含淚入宮,不復理事。

畫外音:公子西名申,子期即公子結,與公子啟皆為楚平王之子,昭王之兄,太子建之弟。當初楚平王死,太子建出走,費無極欲立子西為王,被子西怒斥,方依平王遺囑,立昭王為君。此時子西臨危受命,於是會集諸卿大夫,調派兵將,安排拒敵。

公子申:各位賢卿,國家危亡時刻,且當如何?

眾臣:願奉公子之令,保家衛國,與此城共存亡!

公子申:如此便好。諸將聽令!大將鬥巢,引兵五千,往守麥城,以防北路。

鬥巢:喏!

公子申:大將宋木,引兵五千,往守紀南城,以防西北。

宋木:喏!

公子申:子期司馬,率領王孫繇於、王孫圉、鍾建、申包胥等,守衛都城,日夜巡察。須十分嚴緊,不得絲毫鬆懈。

子期:喏!

公子申:其餘眾卿,隨我出於郢都,紮營於魯洑江口,以扼吳軍自東西來之路。

諸將:喏!

公子期:然則西路川江,南路湘江,派誰把守?

公子申:西、南兩路,俱是我國背後險遠之地,並非吳人入楚之道,不必置備。

公子期一怔,欲言又止。

楚國安排各路兵馬已定,吳兵已臨漢水東岸。吳王闔閭聚集諸將,商計攻郢之策。

伍員:郢都地處江漢腹地,負荊山而臨長江,與紀南、麥城三城聯絡,急未易拔。我可分軍三路,一軍攻麥城,一軍攻紀南城。二城若破,大王率中軍直搗郢都,楚國可滅!

吳王點頭,復問孫武:卿意若何?

孫武:子胥之計甚善,便可以此行之。

吳王:便依二卿。請元帥升帳,分撥諸將。

孫武於是派將:上大夫伍員,同公子乾引兵一萬,蔡侯助之,繞至西北去攻麥城。

伍員、公子乾:喏!

孫武:公子夫概引兵一萬,唐侯助之,隨本帥往北,去攻紀南城。

夫概、唐侯:喏!

孫武:吳王闔閭,率領中軍,以伯嚭為先鋒,直抵郢城佯攻,使敵不能援救二城。

吳王、伯嚭:喏!

花開三朵,各表一枝。先說伍員引軍,來攻麥城。東行數日,前面將及麥城,路過一村。伍子胥傳令各軍:眾軍穿村而過,不許驚憂百姓,有妄取一物者斬!

三軍領命,不敢違背,皆下車躡足而行,果然纖毫不取。

伍子胥猶不放心,乃親坐於村頭磨坊門前監視,直待軍伍全部出村而止。

村民聞見吳軍入境,皆都吃驚害怕,家家關門閉戶,各伏於門縫中向外觀看;見大軍井然有序,纖毫不取,便即坦然。

磨坊主人正在馭驢磨面,見院外門前有人端坐石上,指揮眾軍,料必是個大官,遂大著膽子打開大門,請伍員入院,獻湯解渴。

子胥遂入院中,忽見一驢正在拉磨碾麥,驢走磨轉,麥屑紛紛而下。伍員似有所思,口中反覆咕噥「麥城」二字,忽然大悟:吾知如何破此麥城矣!

於是重賞坊主,離村而去。

大軍將至麥城,伍員下令距城十裡紮營,升帳派將。

伍子胥:傳本帥將令,兵分兩路,往取麥城。

眾將:喏!

伍子胥:蔡君侯,請率本部軍馬,往麥城之東,築小城以象驢形,名曰驢城。

蔡侯:喏!

伍子胥:公子姬乾,請率楚軍,往麥城之西,築城以象磨狀,喚作磨城。以城為壘,倨高臨下,俯視麥城。

公子乾不解其意,問道:築城以為營壘可也,因何非要築成如此奇怪形狀?

伍員笑答:東驢西磨,則何患麥城不破?

公子乾與蔡侯聞而大喜,各自引兵而去,分別築城,一夜而就。

伍子胥自引中軍,潛往麥城之後,隱藏在高坡密林之中。

楚將鬥巢奉命駐守麥城,忽聞斥侯來報:吳兵到達,連夜在東西兩面築城。

鬥巢聞報大驚,急引兵出城來爭。未料二城一夜而就,屹如堅壘。鬥巢東衝西突,皆被公子乾及蔡侯拒住,攻之不破。便在此時,後軍探馬疾馳而至,來報主帥鬥巢。

探馬:伍子胥將下麥城,將軍速回!

鬥巢:不好!伍員智計萬端,恐我麥城難保。

於是急命收軍,回救麥城。將至麥城之下,見伍子胥指揮吳軍正在攻城,岌岌可危。

楚軍雖至,皆都奔波半日,身心皆疲。

伍員見鬥巢還師來救,故作遺憾萬分,於是揮令止攻列陣,與鬥巢以禮相見。

鬥巢橫戈拱手:子胥別來無恙?足下世代為楚忠臣,因何反帶吳人,來伐本土?

伍員:公何必明知故問!你不知我父兄之冤乎?

鬥巢:公先世之冤,皆由費無極進諂而起,今讒人已誅,足下無冤可報矣!

伍員:楚王信讒,此恨怎消!

半巢:費無極進讒之恨,楚王信讒之凶,皆都乃是私仇;宗國三世之恩,是乃公誼。足下向稱英雄豪傑,豈有因私仇而廢公恩者耶?不如就此釋兵,還歸故國。我必奏楚王,還公故封,並增爵祿。公謂如何?

伍員:楚王不念我伍氏累世大功,冤殺我父兄,十九年矣,此恨怎消?此事與子無關,公其速避,勿攖吾鋒!

鬥巢大怒,挺戟驅車來戰。伍員持戟相迎,兩軍相交。

未料便在交鋒之際,伍員已暗中備下一軍,皆穿楚軍甲胄,服飾兵器皆都一般,趁機混入對方步卒陣中。雙方略戰數合,楚軍堪堪不支。鬥巢正著慌間,伍員忽命鳴金收軍。

鬥巢:勝負未分,因何罷戰?

伍員:我觀將軍部下,皆已疲勞,勝之不武。今放汝入城,休息一夜,明日再戰!

鬥巢就車上拱手:伍兄果然英雄大度,你敢放我入城,則來日必決死戰!

伍員應諾,兩下各自收軍,吳軍還營,楚軍入城。鬥巢哪裏知道,伍子胥已將二百間諜精卒,混入自己隊伍之末,相隨入城,各尋地方埋伏去矣。

楚軍諸將疲極,回城即睡,更不巡察。

將至夜半,忽然城上發喊。守軍飛奔府衙:不知何人斬關落鎖,已引吳兵入城矣!

鬥巢於夢中驚醒,披甲而起,綽戟登車,來至府外。只見滿城皆是自家敗兵,四散奔跑,禁約不住。東面火炬張天,吳兵如潮水般湧入城來,前面一員大將,身高丈余,手綽長戟,宛若煞神,正是伍子胥。

伍員:鬥巢,麥城已歸我所有。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鬥巢:伍子胥!你於東西兩處,築甚驢城磨城,聲稱欲研我麥城,原來只是障眼之法,隻為引我平治,疲我之師耶?

伍員:正是。惜你此時方悟,已經遲矣。

鬥巢:可恨!可惱!不殺你頭,誓不為人。

於是兩車相交,再鬥三十餘合。鬥巢氣力不加,眼見不能抵擋,隻得拉個敗勢,乘車出於南門,往紀南城而走。

伍員也不追趕,由此兵不血刃便得麥城,遣人至吳王處報捷。

畫外音:若說伍子胥計取麥城,載於史冊,信然有之。但雲「東驢西磨,麥城自破」之說,則為民間俚傳,一說便破,不可信以為實。只因驢之為物,向為西域特產,自秦朝以後方被引入中土,號曰「關中驢」,春秋戰國時期,中國並無此物。及至唐朝,柳宗元散文名篇《黔之驢》中尚有「黔無驢,有好事者船載以入」之說,況千餘年前之時?

鏡頭轉換,按下麥城之役,復說紀南之爭。

孫武一路,以公子夫概為先鋒,引兵越過虎牙山,轉入當陽阪坡,來攻紀南。

大軍至於城外,孫武止住三軍,親自登上高坡,下望其城。只見漳江在北,水勢滔滔;紀南低處漳江東南,西有赤湖,湖水直通紀南,延及郢都城下。

孫武詳察紀南地形,心生一計,當即下令:諸將官!命將軍馬皆都屯於高阜之處,然後下令眾軍,連夜掘地成壕,引漳江之水,入於赤湖。

眾將領命,依令而行。來日平明,只見湖面平地高起兩丈,呼喇一聲絕堤,如同天崩地裂,洪水即時灌入紀南城中。

守將宋木不明其理,隻道江水大漲忽至,急驅城中百姓四齣,皆奔郢都避水,紀南便為一座空城。將至巳時,水勢愈發浩大,連郢都四周亦成澤國。

楚王便知郢都難守,乃與胞妹季羋出於西門登舟,連母親伯嬴亦都不顧。

司馬子期時在城上,正欲督率軍士捍水,聞報楚王已行,隻得下城,同百官出城保駕而走,不復顧其家室。郢都無主,不攻自破。

孫武遂奉吳王闔閭入郢,使人掘開水壩,放水歸入南面長江。

洪水既退,紀南、郢都二城無恙,伍員亦自麥城來見。

闔閭大喜,對眾臣贊道:子胥東驢西磨,以破麥城;長卿掘漳入湖,水淹紀南。皆都兵不血刃,真蓋世奇才也。我吳兵三萬,能破楚軍二十餘萬,皆二卿之功也。

伍員及孫武二人遜謝,群臣皆都稱羨道賀。吳王遂入郢都之宮,升楚王之殿,接受百官拜賀。唐、蔡二君登殿入朝,致詞稱慶。吳王大喜,當晚置酒高會。

闔閭大醉,宿於楚王之宮,因不思歸,遍淫楚宮妾媵。

伯嚭進言道:楚昭王熊軫生母伯嬴,本乃太子建之妻,因費無極進諂,唆使平王奪之。今雖徐娘半老,其色尚未衰也。

闔閭聞言,使人召之,伯嬴不出。

吳王大怒,親至后宮,隔門下令:若不出見寡人,便即殺之。

伯嬴在內聞之,便摘壁上湛盧寶劍,橫擔頸中,答道:吳楚雖不同姓,亦皆黃帝子孫。妾聞諸侯之禮,男女居不同席,食不共器,所以示別。今吳王委棄表儀,以淫亂聞於楚國,不知以何面目,再見大周天子,以及天下諸侯?未亡人寧伏劍而死,不敢承君之命。

闔閭聞言大慚,謝罪道:寡人敬慕夫人,願識顏色而已,敢及亂乎?

遂訕訕而出,又下令道:使夫人內侍守戶。閑人不得妄入此宮,飲食不得匱乏!

便在吳王淫亂楚中之時,伍員騎馬出城,四處打探楚昭王消息,遍求不得。於是怒發如狂,乃使吳軍諸將,各入楚國諸大夫家宅,肆意淫其妻妾。

唐侯、蔡侯往搜囊瓦之家,見狐裘玉佩及肅霜馬皆在,遂取而轉獻吳王。府中寶貨金帛,恣任左右搜取,囊括一空。公子山見囊瓦夫人貌美,欲取為自用,夫概後至,強行奪之。

是時楚國君臣上下,無不耽於宣淫,男女無別;郢都城中,幾於獸群禽聚,毫無禮儀廉恥可言。由此反觀伯嬴,寧死不從吳王淫威,實為貞烈之女!

吳王及其群臣在楚都宣淫月余,此風方才漸息,開始升殿議事。伍員痛恨難釋,進言吳王,請將楚王宗廟盡毀,以示平滅其祚,斷其復國之念。

孫武急諫:楚國強吳十倍,敗於我軍,是因平王廢長立幼,任用讒臣貪吏,內戮忠良,外暴諸侯故也。今楚都雖破,楚人未服。宜召太子建子羋勝返楚,立之為君,使主宗廟社稷,以代昭王。楚人皆憐故太子無辜被廢,必擁戴其子;而公孫勝一念子胥救命扶養之恩,二懷吳王復立之德,必為吳國附庸,世世貢獻不絕。王雖赦楚,猶得楚也,不亦善哉!

伍員聞聽此言,意有所動。吳王闔閭貪於滅楚之功,卻不聽孫武之言,乃命焚楚宗廟,毀其社稷之祀。

伍員見此,復奏請吳王:平王已死,其子復逃,臣父兄之仇,尚未得報。乞王許臣,掘平王塚墓,開棺斬首,以泄臣恨,報我父兄!

闔閭當即允準:寡人何愛於枯骨,不慰卿之私忿哉!許卿任意而為。

子胥拜謝,遂帶本部兵馬出於郢都東門,遙望平王墓於寥台湖內,四面皆為大水。

伯嚭與其同至,奉勸就此罷休。子胥不肯,乃拔軍中善水者入湖搜索,終於土台之東尋得石槨。子胥駕舟登台,命毀石棺,拽出平王之屍。

那屍體因用水銀殮過,故而膚肉不腐,尚能識其面目。

伍員怨氣衝天,咬碎銀牙,持九節銅鞭笞之,鞭屍三百餘數,肉爛骨折。又左足踐腹,右手抉目,終斷平王之頭,同骸骨棄於湖中,皆入魚鱉之腹。

伯嚭旁觀不語,暗道:此人狠毒絕辣,尤過平王百倍。我豈能與此人長久共事!

鏡頭轉換,晚霞滿天,江水一片殷紅,如同鮮血。

楚昭王君臣逃出郢都,乘舟西涉沮水,又轉而南渡大江,入於雲中。不料夜泊江岸,竟有草寇數百人夜登昭王之舟,勒索錢帛。

昭王不應,賊首以戈擊之,王孫繇以背相護,戈中其肩,遂被重傷。

賊寇大搜舟中金帛寶貨,呼哨而去。昭王說不盡淒慘苦悶,隻得連夜起航,逃往鄖國。

畫外音:鄖國甚為古老,早先封於新鄭一帶,因被鄭國所迫,其後裔一支遷至湖北鄖縣一帶。其後又遷至安陸雲夢,春秋之初便為楚國所滅。因封鬥伯比後人於此,是為楚之附庸之國。楚平王太子建生母,便是鄖國之女。

當時鄖國君鬥辛在位,聞說楚昭王逃亡至此,急命眾卿迎入,仍以臣禮接待昭王。

鬥辛弟名鬥懷,欲殺昭王,以報父親被平王誅害之仇。鬥辛厲言阻止,但恐鬥懷不肯甘休,遂與別弟懷巢率領五百軍士,車甲十乘,護送楚昭王前至隨國。

昭王剛到隨國,立足未穩,吳公子夫概追兵隨後亦至。鄖侯鬥辛因見事急,便與隨君曾侯輿共衛昭王,欲與吳軍決一死戰。夫概遂發檄文,諭示隨國。隨君覽其文曰:

周武王姬姓子孫,封於漢川一帶者,都被楚國吞滅。今吳王蒙上天垂示,代姬姓先祖降罰楚國。爾皆姬氏後裔,因何捨命衛護仇國之君?楚蠻向與周室為敵,爾等若欲報答天子,吳國寡君則謂隨君之惠,可保諸姬後人。滅楚之後,漢水以北,皆可歸隨國所有!

隨國大夫見此檄文,大都心動,於是各引家甲,來殺昭王。

曾侯得知,來報昭王,促其逃命。異母弟公子結與昭王相貌極為相似,聞言從容起身。

公子結:此處已是楚境北端,無處可逃矣。隨人被夫概言語迷惑,不明真相而已,並非向吳背楚。待我假作王兄出宮,以釋眾人之疑可也。

於是不由分說,命昭王脫下身上王服,以自己冠戴易換,請曾侯將楚王藏於密室,自著王服而出。隨國人正在圍困宮門,見「昭王」出來,一擁而上。

公子結立於宮階,對眾人高聲叫道:我乃楚王,公等且聽我一言。

聲如宏鍾,隨人皆驚,鴉雀無聲。

公子結繼續言道:公等欲擒寡人,交予吳公子夫概,是圖免禍也。則若送寡人予吳,禍不能免,豈非復又得罪楚人乎?今吳軍雖勝,然舉國之兵,難佔楚地什一;楚軍雖敗,尚有二十餘萬精卒,散於山林。若爾隨人媚吳不能免禍,且又得罪楚人,豈非愚不可及?

隨人聞之,皆謂言之有理,由此惶惶不安,諸大夫久議而不能決。

公子結見隨人為己語所動,揚聲又道:你眾人可有卜史乎?何不佔問吉凶!

隨人又謂言之有理,遂推卜史出,用燒炙龜甲之法佔之。

炙甲成紋,卜史觀其卦象,高聲叫道:若將楚王交予吳人,大不吉利。

便在此時,隨君曾侯出宮,對眾人說道:你等不信我言,卻惑於吳人之語,何其不智!以我隨國偏僻狹小,能存於今而未滅者,是因與楚國為鄰,並仗其庇護之故也。且我歷代隨君,與楚君皆都歃血為盟,至今不變,與彼吳人,又有何恩惠!為人之道,若見盟友危難則便棄之,又焉能事奉其君!楚王今雖落難,尚有二十萬雄兵在外,爾等欲圖一時之安,陷我隨國萬劫不復之境地耶!

諸大夫聽罷,齊都拜倒:我等不敏,願從君命!

公子結見此,知道隨人已服,便自裂上衣,刀割胸口之血,與隨人設誓:自此而後,許隨國自立,解除楚國附庸身份!

隨國諸大夫聞此,皆都拜倒,口稱成見。曾侯大喜,遂擁公子結還宮更衣,與鄖侯各引軍馬,上城設防。夫概見此,知道難克隨都,隻得撤退。

鏡頭閃回,敘述隨國前世今生。

隨姓初始,早於其國,是謂上古之氏。

相傳女媧摶土造人之時,眾泥人得其仙氣成活,便即離開,各去生活玩耍。就有一人始終不肯離開女媧左右,女媧故此為其取名為「隨」,其後代便就以隨為姓,世代繁衍。

周代之初,武王姬發族中有一分支,被封於隨邑,初建隨國,爵位為侯,以曾為姓。

昭、穆二王之時,因不斷向淮夷、於越、荊楚用兵,為鞏固對南方疆域控制,又將部分姬姓諸侯自宗周東遷,移封到淮漢中遊,建立隨、唐、蔡、應、息等國,組成姬姓封國集團,史稱「漢陽諸姬」。諸姬封邑寬廣,北抵新野,東鄰應山,南及京山,西近襄樊。

隨國是為漢陽諸姬之首,任務便是監控南方蠻夷之國,拱衛周疆。周昭王十六年南伐楚荊,隨國便引漢東姬姓諸國,積極配合周天子伐楚,始與楚國交鋒,自此結仇。

周室東遷以後,楚武王兩度伐隨,隨人奮力抗楚,最終訂立盟約。

楚堵敖在位,弟熊惲逃隨,隨人助其襲殺堵敖,奪得君位,是為楚成王。其後楚國與隨國之間時戰時和,恩怨糾纏,近二百年之久。

閃回結束。楚昭王仗隨人之力逼退楚公子夫概,由是居住公宮之北,稱楚昭王城。大夫申包胥時隨昭公逃亡,看出隨國並非久安之所,於是進言獻計。

申包胥:吳國兵少,故此撤軍,後必復來。今晉失其伯,能與吳國一較雌雄者,惟秦侯也。臣願以三寸不爛之舌,往說秦侯出兵,以助我王復國。

昭王無計奈何,隻得許之。於是申包胥齎持厚禮,至於雍城,來見秦侯。

秦哀公道:卿與楚王逃亡至隨,今來為何?

申包胥:名為借兵復國,實為秦國利害而來。

秦哀公:吳國滅楚,與我秦國有何利害?

申包胥:吳為封豕、長蛇,早欲蠶食上國,因與秦國土不接,故虐始於楚。今寡君失守社稷,逃亡隨邑,越在草莽。故使下臣告急上國,並以楚之國土、國人托之。吳夷貪得無厭,既吞楚國,便與上國為鄰,亦秦國疆場之大患也。

秦哀公:若依卿計,孤當如何?

申包胥:臣為君侯為計,豈若便於吳國在楚立足未定之機,趁機發兵驅之,以取其所掠楚國北邊之地乎?若上天必令楚國滅亡,楚地亦願為秦土,楚人亦樂為秦侯之民也。若上天不絕楚祚,以君侯之威靈撫之,我寡君誠願世代事君,絕不食言。

秦哀公貪圖安逸,不欲多事,遂以婉言推辭: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

申包胥看出秦侯無意救楚,遂叩頭出血,涕泣交流道:寡君今越境逃亡,身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便如芒刺在背,何敢即安?

哀公不悅道:兵者,國之大事也。卿且退,容寡人與眾卿議決。

申包胥起身退出,依於庭牆而哭,不食不飲,衣號七日不絕,目中淚盡,繼之以血。

秦哀公見申包胥如此,不覺為之動容,秦國諸卿皆都下淚。哀公乃賦《無衣》之詩: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申包胥哭倒庭牆之下,聞此詩詠,知道秦侯已允出兵,遂收淚罷哭。三次起身不得,遂跪爬上殿,三拜九頓首,繼而踞坐於地,將近氣絕。

秦侯見此,知道其是七日七夜不食不飲,以至於此,便急命內侍至廚,齎細粥以飼申包胥;而且即下詔命,點兵祭旗出師。

申包胥見秦侯肯發援兵,於是不顧身體危弱,乘車疾奔回隨,向昭王復命。

昭王大喜過望,乃命長庶兄令尹子西,在隨地重新建樹王旗;並傳檄全國,以安定楚人之心。且招集各處逃散兵勇,積極組織抗戰。

檄文傳出,楚人皆知昭王尚存,於是大為振奮,處處彙集群眾,按兵以待。半月之後,逃散兵勇亦各出山林湖澤,前來隨邑投軍,不數日便即眾至二萬,楚軍聲勢復振。

是時吳軍久駐郢都,漸漸缺糧乏餉,軍士且又多水土不服,便即士氣衰落。蔡侯因負責吳師補給,眼見糧草不足,又不敢向吳王訴苦,隻得遣使向魯國求助。魯定公贈粟千觚,但不足吳蔡唐三國數萬兵馬半月支用,便如杯水車薪。於是軍心動搖,各有歸意。

鏡頭轉換,再說越國。

越國自古以來,便是楚之盟國。越王允常聞說郢都被克,楚王逃亡在外,不由暗自驚懼。但恐吳王回師,必引得勝之兵來伐本國;後因見吳師久出不歸,遂乘此隙,屢次派兵襲擾吳國邊境,以為楚國減輕壓力。

吳太子夫差守國,因兵少將寡,不堪越兵襲擾,便一邊竭力抵禦,一邊連續派出使者,前往郢都告急,請父王班師回援。

便在此時,秦國出師五百車乘,步卒萬人,以子蒲、子虎為帥,兵出武關,已過申縣,兵臨吳楚之境。

吳王闔閭聞說秦國出兵,緊急回師,先命夫概引兵北上,以禦秦師。

楚昭王亦知秦侯出兵,乃命子西引萬餘兵馬出隨,往拒吳師於軍祥(隨州西南)。

是時秦師縱橫於方城內外,楚師出沒於漢水南北;又有楚人大起,阻擾吳師離楚東歸。吳王及孫武等人窮於應付,漸至疲憊不堪。

周敬王十四年秋,楚秦合兵,平滅唐國。

闔閭見前方大勢已去,後方大患日亟,即命全軍撤回吳國,不敢再有延挨。

楚昭王聞說吳師退走,於是殺回郢都。吳楚大戰歷時十月有餘,至此終於結束。

郢都飽經吳師蹂躪,殘破不堪;國人亡其大半,已全無往日繁華模樣。

來年四月,吳國太子終累帶兵來攻,再次打敗楚軍,俘虜潘子臣、小惟子,以及七大夫。子期帶領陸軍往救,復在繁揚戰敗,精銳盡失。

到此地步,楚國君臣大為恐懼,害怕再次面臨滅國惡運。

令尹子西卻轉憂為喜,對眾卿說道:所謂多難興邦,知恥後勇,楚國今可治理矣。

於是奏請遷都至鄀,仍稱為郢,著手改革政治,安定楚國。舊都三城,稱為載郢。

吳軍離楚東還,依舊兵分三路:伍員率本部軍循北路先發,沿途防備秦軍,以衛大軍左翼;伯嚭引二路軍為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吳王與元帥孫武自領中軍,命公子夫概殿後,以防楚軍追擊。

按下其餘兩路軍馬,先說伍員率領本部軍,沿北路大寬轉東行。

途經隨境,伍子胥忽然想起:楚平王之恨雖報,但奸賊囊瓦逃亡在鄭,此恨難消。且鄭人曾殺太子建,仇亦未報。今即大軍至此,是天意命我,以復前仇也!

計議已決,遂移兵北上伐鄭,圍其南郊。(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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