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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五十九集 越女盜劍
吳宮之中,杯盞羅列。

本是全家喜笑顏開,共享天倫之樂,未料只因吳王賜魚愛女,卻又風雲突變。公主滕玉見侍者將半條殘魚放在身前,立刻站起身來,勃然大怒。

滕玉:父王食魚之半,復將余者相賜,是何意也?分明是在侮辱於我!

吳王:我兒喜食魚膾,為父因而賜贈,何故竟作是言?

言猶未了,滕玉竟忽抄起案上解手尖刀,自刺左胸,當即血流滿地,自殺於席前。

吳王大痛,悲不自勝;夫人也大驚失色,將愛女橫抱在懷,號啕大哭。

死者不能復生,吳王隻得下令,在姑蘇城外掘土成湖,湖中建墓,為愛女滕玉下葬。更命傾其國庫所有珍寶,為女兒陪殉。

畫外音:上古時期吳越一帶,王公貴族建墓,形製可怪,與中原風俗大不相同。中原諸侯之國,貴族建陵修墓,皆都要選高阜之處,林深樹密之所,向陽之坡為之。而吳越之國,卻是掘地為池,堆土成墩,再用巨大條石於土墩上砌成墓室。其墓建成,則注水入於所掘之地,使之成湖,隻留一條堤壩,作為下葬墓道。待下葬完畢,再毀其堤壩,則陵墓便成湖中之島。其風俗緣何如此,歷來眾說不一,最為流行之論,是謂以防盜墓者。

滕玉下葬當日,吳人竟相出門相送,填街塞巷。吳王見此,異想天開,竟設毒計,以表演鶴舞送葬為名,將城中圍觀者逾萬人引入墓穴,然後引發機關,使為愛女殉葬。

當日姑蘇城中,幾乎家家都有死者,戶戶有人殉葬,全城大放悲聲。

便在此際,有二人自越國而來,行入姑蘇城中。二人一男一女,男子二十餘歲年紀,風度翩翩;女子只有十六七歲左右,模樣俏麗無雙。疑是金童玉女,天上佳偶,人間絕配。

畫外音:這兩位不速之客,男者便是計然之徒范蠡,女子卻是同門師妹,並無姓氏,因是為越國人,故自稱越女。父兄皆為獵戶,家住深山密林,以采果行獵為生。

鏡頭閃回。越女十一歲時,入林采果,忽然遇到一隻白猿,甚是通靈,常與越女爭搶野果為戲。越女來追,白猿便即上樹;越女上樹,白猿復又跳到另一樹上,引越女來追。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五載過後,越女自覺身體輕盈,上樹爬坡,攀藤附葛,跨澗越嶺,皆如履平地。越女大喜,因自取名字為盈,此後便叫越盈。

越盈十六歲時,再與白猿追逐,白猿已經不是對手,只能連連逃避。這一日,山中忽然爬出一條巨蟒,竄入獵家茅舍,將越盈父母及兄長皆都咬死,然後爬走歸穴。

越盈采果歸來,見狀大悲且怒,便摘下壁間長劍,沿其蹤跡,尋至澗下山洞,與那蟒蛇相鬥。不逾半日,越盈便將巨蟒殺死,剖腹取膽以歸。於是便將父母兄長埋葬,隻余孤身一人,食其蛇膽,日間採獵,夜間練劍。

也是天賦異稟,越盈將學自白猿輕身之技,融化入於劍法之中;又得蛇膽功力之助,除輕功卓絕以外,兼且力大驚人,甚於男子。

未過半載,越盈練成一套驚世駭俗劍法,天下無對。

忽這一日,越盈在林中又遇白猿,與其相戲。

越盈時已長大成人,見那雄猿相戲,意帶輕薄,不由含羞帶怒,便折枯枝為劍,與其相鬥。未經十合,只聽啪地一聲,正中白猿臂膀,右臂登時斷折。白猿大痛,哀號而去。

便在此時,忽聽對面山坡上有人喝采:好劍法!

越盈抬頭看去,見那山坡上站立二人,一老一少,皆作道家打扮;那少年背上,還肩負一個竹蔞。觀其形態,以為是深山採藥之人;其實卻是道家高士,計然與范蠡師徒。

計然師徒自宛中而來,欲往越國訪友,自此路過。

不料在此深山密林之中,竟見一位少女與白猿相鬥,於是駐足以觀。

計然是個用劍行家,見此少女以枝作劍,招數精奇至極,竟是平生所未曾見,隻十數招便將白猿擊傷,忍之不住,這才叫出聲來。

越盈將他二人相了一番,知是世外高士,於是丟棄樹枝,上前施禮。

計然恐那姑娘多疑,遂自道來歷,順便將弟子范蠡亦介紹一番。

越盈大喜,亦將自己身世說了,待說至父母及兄長皆被毒蟒所害,不由大放悲聲。

計然見她身世可憐,孤身一人與世隔絕,於是大發慈悲,便即收為女徒,使其與范蠡兄妹相稱。因喜其劍法,便取名謂曰「越女劍」。

閃回結束,鏡頭復回姑蘇。

范蠡與師妹越盈此番來至姑蘇,本是聞說吳王闔閭欲要建立霸業,正在招賢納士,故而來投,欲助其一臂之力,同時成就自己功名。

未料剛至城外,便遇到吳王為愛女滕玉下葬,誘騙萬餘國人入墓,封門為殉之事。

二人立身高坡,將此情景全部看入眼中,聽在耳內,由是怒火衝天,將兩顆投靠相助之心,登時化為寒冰。

越盈:師兄,如此暴虐之君,保他何為?不如今夜斬其狗頭,將去投楚!

范蠡:先入城中打探一番,見機行事可也。

兄妹二人入城打探,行走在姑蘇城中,站立長街,眼見家家戴吊,戶戶號哭。范蠡雖然素日喜怒不形於色,此際亦是怒不可遏,便與越盈躲入街角,私下商議。

范蠡:如此昏君,若不殺卻,你我枉負俠義之名。賢妹可仗絕頂輕功,於今夜進宮,取其首級,我等去投楚王便了。

越盈剛然允諾,忽見一輛車駕停於面前,一位老者下車,向二人施禮。范蠡見來者仙風道骨,相貌不凡,不敢妄自尊大,急忙還禮。越盈睜著一雙俏目,滿懷狐疑。

老者問道:二位得非計老夫子高徒耶?某乃吳公子季劄,也是你二人師父計然之摯友。我見此位女俠殺氣外露,莫非欲刺吳王乎?

范蠡聞是賢公子季劄,急又施以晚輩之禮,問道:我等欲刺昏王,師叔何以知之?

季劄答道:我自城外跟隨,二位功夫已至化境,竟然絲毫不覺,可見殺心之重,不顧其他。昔專諸之刺王僚,彗星襲月;要離之刺慶忌,倉鷹擊於殿上。殺機一起,天象示變,惟智者識之。二位欲刺闔閭,已形之於外,天地變色,老朽豈能不察?

范蠡:如此說來,師叔是不許我等刺殺昏王?

季劄:闔閭暴虐,枉殺萬人,自當遭受天譴,不可以人力報之。慶忌雖死,吳國西有強楚,南有悍越,皆都虎視,欲興大兵。若二位刺殺吳王,則宗室後繼無人,朝無姬氏重臣,則吳國大亂,宗祀必絕,社稷必亡。吳民何辜,遭此塗炭?二位欲為萬人復仇,反至舉國傾覆,豈非以暴易暴,有乾天和也?惟子慎思。

范蠡聞此,沉默無語。季劄言罷,再不多說,拱手登車而去。

越盈:師兄,咱們聽不聽這老翁言語?

范蠡:真是賢德公子,悲天憫人之論。吳人之仇,不應由我外人出手報之,此言是也;且長輩之命,違之不祥。但吳王之虐,不可不儆。

越盈:季子既雲我兄妹不可下手,則何不借其敵國勢力,以報其無邊罪愆?

於是與師兄附耳商議,如此如彼。

范蠡大喜:善哉,此計大妙,可謂一舉兩得。師妹,今晚入宮,照計行事!

越盈聽從師兄吩咐,當夜施展絕頂輕功,潛入吳王內宮。因見吳王醉夢正酣,便將其寢室壁上所懸湛盧劍盜出;然後竄房越脊出宮,與師兄連夜離吳去楚。

第五日上,兄妹二人來至郢都。於是白天遍遊都城,夜間復由越盈潛入楚宮,將湛盧寶劍放在楚昭王床頭。端地是仙家手段,千裡傳劍,神鬼不覺。

雞啼三遍,晨曦發動。

楚昭王醒來,忽見枕畔有劍,不由駭甚。因知相劍者風鬍子正在楚都,遂急遣使召入宮中,以此劍示之,命其相看。

風鬍子觀劍,驚問:此劍何來?

楚昭王:一覺醒來,得之枕畔,不知何兆。

風鬍子:恭喜大王,楚國將興矣。

楚昭王:大師何作此言?

風鬍子:此劍名湛盧,乃劍師歐冶子為越王允常所鑄,共有五口,皆稱世之名劍,削鐵如泥。吳王壽夢聞而求之,越王不敢不從,乃獻魚腸、磐郢、湛盧三劍於吳。傳至吳公子闔閭,便以魚腸劍刺王僚,磐郢劍陪葬其亡女滕玉,惟湛盧之劍在焉。

楚昭王聞說是湛盧,大吃一驚:既是吳王隨身之寶,卻因何到至寡人枕畔?莫非是其派刺客,來殺我乎?

風鬍子搖頭:非也。豈有刺客入室,不取人頭,反將寶劍留下之理!臣聞此劍,乃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但若其主人大行逆理之事,其劍即背主他往,自擇賢德之主投之。此劍所在之國,亦必國祚綿遠。今聞闔閭弒兄王僚自立,又無辜坑殺吳都萬人殉葬其女;湛盧之劍突現楚宮,是去無道,而就有道也!

楚昭王聞言大悅,乃設祭祖廟,供劍三日,佩於己身。百官以為天瑞,交相稱慶。

闔閭失劍,正自亂尋,並殺內侍數十人,毫無影響。忽有人細作報來,說楚國君臣同往祖廟祭祀,慶賀天賜湛盧寶劍。

闔閭怒道:何為天賜?此必我宮中有通楚者,盜吾寶劍,以取悅楚王也!

遂升殿設朝,說以失劍之事。諸卿聞此,無不失驚。

闔閭:即命孫武為將,伍員、伯嚭副之,率師伐楚,勿必生擒楚王,奪回湛盧寶劍!

因恐楚強吳弱,眾寡不敵,復遣使至越,請越王發兵,相助吳國。彼時越為楚之附庸之國,越王允常豈肯輕與楚國絕交?於是打發吳使回去,不肯發兵。

吳王聞而怒道:伐楚之後,再滅南越!

孫武出師,三戰皆勝,順利攻拔楚國六、灊二邑。但因後兵不繼,又聞越國不肯發兵相助,由此不敢深入楚境,隻得乘勝班師。楚王知道孫武用兵如神,竟然忍氣吞聲。

闔閭三年,乃是魯昭公三十年,孔子四十歲,自稱「四十不惑」。

此年澹臺滅明出生,字子羽,魯國武城人氏,孔子晚年弟子,名列七十二賢之一。

澹臺出生當年,吳軍北渡淮河伐徐。因久攻不克,遂放泗水以淹徐國。

徐子章羽見城不能守,遂披髮文面,率妻子自縛出城,跪求吳王保留徐國祖祀。

吳王闔閭不準,章羽遂帶族人奔楚,徐國自此滅除。

畫外音:徐氏出於嬴姓先祖大費,又名伯翳。大費生二子,一曰大廉,為鳥俗氏之祖;二曰若木,為費氏之祖。若木被封於徐,因建子爵徐國,歷夏、商、周三代,至此被吳國所滅。章羽奔楚之後,後代子孫便以國名為姓,稱徐氏。徐侯章羽,便為徐氏得姓之祖。

澹臺滅明生來狀貌甚惡,成年之後,求拜孔子為師。

孔子雖然有教無類,收其為徒,但觀其貌醜,以為必至材薄,因而不喜。滅明既已受業,退而修行,南遊至江西,隨從弟子三百餘人,不久便即名動南方諸侯。

忽有一日,澹臺滅明身帶價值連城寶珠,更率數十名弟子門人渡河。舟至河心,忽有二蛟從波濤中躍出,對渡船成夾擊之勢。

舟子道:蛟龍從不襲舟,此為二龍奪寶之勢,必是公子身上有寶。若將寶物擲於江心,則蛟龍自退。

澹臺滅明聞言怒道:吾雖身攜寶珠,然可以義求,豈可以力劫之乎?

遂奮然揮劍,斬殺二蛟於河內,然後才將寶珠投入水中,以示毫無吝嗇之意。

孔子聞之,嘆道: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畫外音:澹臺滅明此種高尚品德,被魯國人喻為「寧讓錢,不讓言」,代代傳承至今。可謂今之山東人性格,猶有澹臺滅明「斬蛟舍珠」遺風。澹臺滅明到達楚國,其後三百徒眾分別深入南楚腹地,對荊楚文化產生廣泛且深刻影響,以至江西之地皆都尊儒。故此豫章雖然遠離中原,但自春秋末以來,從不被稱為蠻夷。豫章人為澹臺滅明立祠祭祀,並立澹臺門以表紀念,進賢縣也因其南遊至此而名。「人不可貌相」之典,既源於澹臺滅明。

吳王闔閭四年,乃周敬王九年。

薛獻公任谷病逝,為薛國之君六十四年,乃春秋時期諸侯中在位時間最長者。晉定公姬午聞之,派遣大夫荀躒前往弔唁。

越明年,吳王闔閭因怒越王允常此前不從己伐楚,且欲翦除楚國羽翼,便謀伐越。

孫武諫止:楚國未破,不可同時再與越國結隙,以成腹背受敵之勢。

闔閭不聽,必欲伐之,遂出兵南向。

越王允常聞吳軍無故來伐,寄書闔閭:吳不信前日之盟,棄貢賜之國,而滅其交親,不恐遺笑於中原諸侯乎?

闔閭不理其言,遂以孫武為將,伯嚭為副,引軍前至檇李。兩軍交戰,孫武擊敗越兵,伯嚭縱兵大掠而還。

孫武雖勝,但還朝後私謂伍員:四十年之後,越國必強,而吳勢盡矣!

伍員笑道:我壽不至此!

越王允常吃此大虧,痛恨吳王不已,遂遣使至楚告敗。楚昭王問計於令尹。

囊瓦奏道:天賜湛盧劍歸楚,是敗吳之際。況其前歲侵我六、灊二邑,正宜報之。

楚昭王信以為然,於是便率舟師伐吳。

闔閭復使孫武為將,伍員為副,率師擊之。

戰神駕到,更無玄奧。於是再次大敗楚師於居巢,並獲其上將羋繁以歸。闔閭親迎出城,大賞三軍,但猶未滿足,遂與孫武及伍員二將半開玩笑。

吳王:二卿雖獲大勝,美中不足。

孫武:何謂美中不足?

吳王:不入郢都,雖屢敗楚兵,猶無功也!

伍員:臣豈須臾敢忘郢都哉?只因楚國向為諸侯之伯,楚軍亦天下之強,未可一戰而定勝負者。囊瓦貪鄙,且待其隙可也。

吳王信以為然,遂使其與孫武演習水軍於江口,以待楚國有隙可乘,再次發兵攻伐。

楚昭王自得湛盧之劍,雖屢敗於吳國,但自信有上天呵護,並不以為意。且常以湛盧揚威,召聚諸侯來賀。

這一日,唐成公與蔡昭侯同來朝楚,各有所獻。蔡侯有羊脂白玉佩一雙,銀貂鼠裘二副,便將一裘一佩獻於楚昭王,以為賀禮。

囊瓦見昭王佩玉著裘而出,甚為羨慕喜愛,便公然向蔡侯索賄,亦求一裘一玉。蔡侯欲留以自用,因而拒絕不給。

唐侯有名馬二匹,毛如白練,高首長頸,名曰驌、驦,實乃天下希有。囊瓦求之,唐侯亦不給。囊瓦兩次索賄被拒,於是惱羞成怒,因私向昭王進諂。

囊瓦:大王可知,蔡、唐二侯因何聘楚?

楚王:自是來朝伯侯,並觀湛盧寶劍。

囊瓦:早也不來,晚也不至。來朝是假,刺探楚國虛實是真,欲為吳國做嚮導耳。

楚昭王信以為實,便將二侯扣留囚禁。二侯無奈,隻得向囊瓦交出寶物,才得脫身。

蔡昭侯歸國,怒不可遏。因欲雪恥,又自知遠非楚國之敵,遂將長子送到晉國為質,就此背楚附晉,請求晉侯發兵伐楚。

時為晉定公三年,魏舒當政,乃集十七國大夫於狄泉(洛陽附近),商議伐楚。諸侯大夫懼楚之強,皆不敢從。魏舒向蔡昭侯求索軍資,蔡昭侯婉拒,於是伐楚之事遂罷。

魏舒還師,路經洛陽,對諸將道:我等既至京畿,成周城牆頹矣,何不為天子修之?

眾人聞說是為天子修城,皆都答應。魏舒遂命安營紮寨,請為周天子修葺城牆,並命部將原壽過監工。這一日閑來無事,魏舒遊獵於大陵澤,歸時死於寧邑(今河南獲嘉)。

蔡侯見諸軍解散,大失所望而歸。途中經過沈國,於是遷怒沈君附楚,使大夫公孫姓襲滅其國,俘虜沈君子嘉回蔡,繼而殺之。

畫外音:據後世史家考證,古沈字與聃相通,故又稱聃國,是周文王幼子季載封地,北至黃河、東至杞縣、西至滎陽、南至淮陽,實為侯爵大國。平王東遷之後,季載後裔沈君忽另封沈國之地,稱忽沈侯,號汝南國。踐土之盟時被降為子爵,故後世之君改稱沈子。沈國故地究竟封於何處,史學界頗多爭議,因在今之安徽臨泉、河南平輿、沈丘一帶,都有沈國古跡遺存可考,於是便各執一說,互不相服。

鏡頭閃回,回顧沈國。

沈國位卑勢弱,因地近強楚,又有沈氏公族在楚為官,故舉國依附楚國為庸。

正由於沈國乃屬楚國同盟,因而屢遭中原諸國討伐,從來不得安寧。

在春秋時代強國爭霸中尋求生存,可謂左右為難,苦不堪言。

晉襄公四年,晉、魯、宋、陳、衛、鄭等聯合伐沈,便使其一蹶不振。

晉厲公時,討伐楚、蔡,又攻破沈國,擄走沈君揖初。其後四十餘年間,沈國又兩次隨楚伐吳,沈子逞復成為吳國俘虜。

畫外音:此番適逢蔡昭侯遷怒,沈國無辜受伐被滅,可謂悲催至極。其滅國緣由,四字以蔽之,便是「毫無來由」。成語「沈國之悲」,典出於此。

沈國被滅,楚令尹囊瓦聞而大怒,便即興師伐蔡。

蔡國大夫公孫姓建議求救於吳,蔡侯納之,即約會唐侯,共向吳國借兵,以次子公子乾為質。伍員接見蔡、唐二侯,聞說是來借兵伐楚,不由暗中祝道:今番蒼天保佑,祖宗呵護,使我得報父、兄及全家大仇!

於是熱情接待,引見吳王闔閭,進言道:唐、蔡二侯以傷心之怨,願為先驅嚮導,助我伐楚。救蔡足以顯名,破楚更得厚利,一舉多得之事。大王欲入郢都,機不可失!

闔閭明知伍員報仇心切,自己亦欲滅楚圖霸,於是更不推託,乃受蔡侯之質,許以出兵。並命蔡、唐二國,各將本國兵馬,以為前驅。

二侯去後,闔閭乃大閱車徒,簡選三軍,調兵遣將,大舉伐楚。

吳王詔命:被離、專毅,輔太子波居,留守姑蘇城。拜孫武為大將,伍員、伯嚭副之,弟公子夫概為先鋒,公子山專督糧餉。悉起吳兵六萬,號稱十萬之眾,從水路渡淮!

蔡、唐二侯各引本國軍馬來迎,吳王命為左右翼,相從以進。

軍馬臨行,孫武忽令登陸,舍戰艦於淮水之曲,大軍自江北陸路走章山,直趨漢陽。

伍員私問:舍舟陸行,軍馬易疲,何為如此?

孫武笑答:我以下遊溯流而上,則舟行水逆而遲。子不聞兵貴神速乎?若使楚國得知我兵將至,從容以為禦備,則其城必不可破矣。

伍員聽罷,大為嘆服。

楚令尹囊瓦率軍屯於漢南,日夜憂慮吳軍渡過漢水來攻,這日斥侯來報。

斥侯:報令尹大人!吳軍雖發,但其舟船皆都滯留淮水,未知何意。

囊瓦聞此,面呈喜色,打發斥侯退下,心中稍安。

楚王時在郢都,亦與群臣計議拒吳之策。

公子申進言:令尹子常,絕非伍子胥對手。大王宜速令左司馬沈尹戍領兵前往,勿使吳國軍馬渡過漢水,方可拒敵於國境之外,可保萬無一失。

昭王準奏,便使沈尹戍率兵一萬五千,往助令尹囊瓦。

沈尹戍至漢陽大寨,便問囊瓦:吳兵從何而來?

囊瓦答道:棄舟淮汭,自豫章而來。

沈尹戍:人言孫武善兵,不過如此。吳人慣習水戰,今舍舟從陸,必為我擒也。

囊瓦:吳人若至,將軍如何拒戰?

沈尹戍:我今分兵五千與令尹大人,命大將武城黑沿漢水列營,並將船隻拘集南岸,更令輕舟旦夕往來江面巡哨;末將率主力從新息抄出淮汭,盡焚其舟,再阻漢東隘道。但看我沿江舉火為號,令尹便引兵渡過漢江,攻其大寨,我自後擊之。如此吳軍水陸路絕,首尾受敵,其君臣皆必為我所擒矣。

囊瓦大喜:司馬高見,奇絕天下。我謂雖孫武、伍員聯手,亦不及也。

沈尹戍遜謝,遂留軍五千相助囊瓦,自引一萬人馬,銜枚裹蹄,望新息進發。

武城黑欲獻媚令尹,並欲獨自建功,便在沈尹戍去後數日,進言囊瓦:吳人舍舟從陸,違其所長,今相持數日,其心已怠。令尹何不趁此渡江擊之,獨得全功?若待司馬繞至其背合攻,則被其分功大半,不顯令尹之能也!

囊瓦聞言,猶豫未決。

部將史皇進言:武城將軍之言是也。近年令尹屢戰吳軍不利,楚人多有微辭,朝臣亦多有詆毀之語。楚王倍受其惑,已懷怨於公久矣。若此番沈司馬獨佔破吳之功,必將代子以主楚國之政,則令尹退而求為上卿,亦不可得。若依武城將軍之計,非但兵貴神速,且又出其不意。不如渡江襲之,以求全功。

囊瓦被二人所惑,信以為然,遂傳令三軍,俱渡漢水。

楚軍渡江,至小別山列成陣勢,與吳營遙遙相對。囊瓦派史皇出兵挑戰,孫武使先鋒夫概迎之。勁鼓三催,相交兩個回合,史皇大敗,走回本寨。

囊瓦大怒:子令我渡江,今才交兵便敗,來日如何向司馬交待?

史皇面紅耳赤,並無一言可答。

武城黑道:令尹休怒。吳軍獲勝,必不設備。我盡出精銳,夜襲其營,必建大功。

囊瓦從之,挑選精兵萬人,至當晚定更,披掛銜枚,從間道出於大別山後,往襲吳營。

吳營諸將見夫概初戰得勝,皆至帥帳相賀。

孫武卻道:且休賀功。今史皇小挫,未有虧損,囊瓦今夜必來襲我大寨。隻此一戰,便使楚軍片甲不回,彼時再賀全功不遲。

於是升帳派將:令夫概、專毅各引本部,伏於大別山左右,但聽號角殺出,唐、蔡二君接應;令伍員引兵五千,抄出小別山,反劫楚寨,伯嚭接應。

伯嚭:未知元帥所主何事?

孫武:本帥自與公子山保護吳王,移屯漢陰山上,以觀眾將與敵交鋒。

伯嚭微微冷笑,出帳點兵而去。

孫武故作不見,待眾將皆出,復命大寨中虛設旌旗,懸羊擊鼓,只剩空營。

時當三鼓,囊瓦親引楚兵殺至,見是空營,便知中計,急令退軍。忽聽號角長鳴,專毅、夫概兩軍殺出,兩面夾攻,先將楚兵裹去三成。

囊瓦大悔,暗罵武城黑無能,驅車往回便走。又聞鼓聲大震,蔡、唐二侯殺至。

二侯見到囊瓦,於車中叫道:還我肅霜寶馬,貂裘玉佩,可饒你不死!

囊瓦羞惱惶恐,正在危急,幸得武城黑引後軍殺至,救出囊瓦,奔回本寨。行至半路,忽見一隊人馬飛至,卻是史皇引領殘軍迎來。

史皇:令尹休往前行。大營已被伍員所奪,正在趕來!

囊瓦心膽俱裂,急引敗兵轉身,落荒狂奔,直到柏舉(今湖北麻城),方才駐足。

此時天光大亮,正欲下令就地紮營,埋鍋造飯,忽見南方塵頭大起,戰車隆隆,旗幟如林,又一支人馬殺來。囊瓦大驚失色,不分東西南北,便要上車再逃。

左右扈從有眼明者,看清對面旗號,急一把扯住囊瓦。

扈從:元帥休慌!是自家兵馬,乃是薳射大人旗號。

囊瓦驚魂未定,軍馬已至。將手擦拭昏花老眼,看清來將果是薳射。

薳射:君王恐令尹有失,特遣末將帶軍一萬,前來聽命。未知大人因何在此?

囊瓦:慚愧,悔不聽沈司馬良言,以至此敗。

薳射:為今之計,惟有深溝高壘,待沈司馬兵到,然後合擊吳軍。

囊瓦急於掩罪:今將軍初到,銳氣正盛,何不趁此與吳軍決一死戰?

薳射冷笑一聲,固執不從,相別而去,相去十五裏外紮營。名曰互為犄角,其實不願聽命於此位常敗將軍,無能令尹。兩邊各懷異意,不肯一致對敵。

早有伏路斥侯,報至吳國先鋒大營。先鋒夫概聞報大喜,急如風火,來至中軍帥帳。

夫概:大帥!伏路斥侯探知,楚國添兵一萬,薳射為將。已與囊瓦合兵,但分營而守。

孫武:本帥已知,將軍回營,小心拒守。

夫概:我軍連勝,士氣正旺,豈可隻守不攻?

孫武:若依將軍,則欲如何?

夫概:末將請令,欲乘薳射遠來疲憊,率兵擊之。

孫武:不可。楚兵雖然遠來,其鋒正銳,且薳射善戰,絕非無能囊瓦可比。公子不可妄動,且待商議而行。

夫概請戰遭拒,悶悶不樂,退歸己營。

部將一齊圍攏,開口問道:公子請戰若何?

夫概:孫武一味謹慎,未知兵貴神速之要,不從我請,隻命堅守。

諸將:如此建功良機,就此坐失耶!

夫概:豈有此理!吾將獨往破楚,殺入郢都,彼時看其羞也不羞!

諸將:正是。我等願隨公子獨往破楚,殺入郢都!

夫概聞言大喜,於是命令本部五千精壯軍卒,四鼓造飯,五鼓啟行,直殺奔囊瓦營寨。有巡哨將校巡營,見前鋒拔營發兵,急馳還中軍,稟報主帥。

孫武聞而大驚,恐公子有失,於吳王處不好交待,急調伍員引兵五千,自後接應。

吳楚兩寨,相距不過三二十裡,放馬便到。夫概率兵於五鼓出發,將及楚軍大寨之時,滿天星辰未散。因見寨中全無準備,便發暗號,下令衝擊。

五千精卒連同百乘戰車,便如海嘯山崩,疾風般一衝,楚軍營中登時大亂。

武城黑聽得前營大亂,知道必是吳兵來襲,綽戟登車,招聚部眾,捨命敵住正面來敵。囊瓦於睡夢驚醒,昏頭昏腦出帳,不及登車,只聽弓弦響處,左胛早中一箭,痛徹入骨。

囊瓦慘聲長呼,摔倒在地。史皇驅車奔至,命從人扶抱令尹登車。

囊瓦:將軍來得正好,快快保我逃命。

史皇:令尹先行。末將身負失機敗兵之罪,自當死戰卻敵。

囊瓦聞此,便不顧其說,卸甲乘車疾走。僥倖乘黑擺脫敵兵,不敢回楚,竟奔鄭國。

夫概在楚營中左衝右突,雖仗突襲殺傷楚兵不少,畢竟眾寡懸殊,漸漸陷入楚軍重圍。武城黑勇猛異常,接住夫概捉對廝殺,定要斬其於車下,大戰數十合,勝負不分。

戰至天明,忽聽營外號角長鳴,喊聲震天,原來是伍員率五千生力軍至,前來接應。史皇提戟相迎,被伍員奮起神威,矛透前心,大叫一聲而死。

武城黑聞而失驚,稍一愣神之間,亦被夫概斬於車下。

楚營被劫,敗軍如潮,皆都投奔薳射大營。

薳射:此為何故?

敗軍:吳軍趁夜劫營,我等無備,兵敗將亡。主帥逃奔他國,兩員副將皆都戰死。

薳射:啊呀可惱!囊瓦無能,喪師辱國,我亦蒙羞也。

因點視敗兵,尚有萬餘,便令與自己所率精卒合成一軍,將及三萬之眾。

整軍已罷,遂對部將說道:我軍雖然尚眾,但士氣已墮,不可復戰。若吳軍乘勝掩至,不可當其鋒銳。退至郢都,再作區處。

眾將應諾,乃各率部眾拔寨撤退。薳射命兒子薳延領兵先行,親自斷後。

夫概聞說楚軍敗退,果然尾隨其後。兵至清發,漸漸追及。

薳射知道追軍在後,不敢耽擱,急命收集船隻,將謀渡江。

吳兵兼程追至,見楚軍列陣江岸,諸將便欲上前奮擊。

夫概:爾等且慢!困獸猶鬥,窮寇休迫。不如暫且駐兵,待其半渡而擊。

眾將:半渡擊之如何?

夫概:軍馬半渡,已渡者慶幸得免,未渡者必要爭先。敵無鬥志,我勝之必矣!

眾將:公子神算,我等不如!

夫概大笑,乃按住兵馬,在二十裏外安營。命三軍卸甲釋兵,隻管安睡,一面派出探馬,輪番彙報敵軍動態。

半日之後,中軍主帥孫武陪同吳王來至,其後副將伍員、伯嚭陸續亦到。

吳王:前軍因何在此安營高臥,按兵不動?

夫概:非是按兵不動,乃欲半渡而擊,以求全勝也。

孫武聞而大讚:公子有勇有謀,真將軍也。

吳王闔閭大喜:寡人有弟如此,何患郢都不入!

被離聽聞此言,低聲對伍員說道:以某相之,夫概頸後毫毛倒生,必有背國叛主之事,雖則英勇,其後禍患愈烈。

伍員點頭,默然不語。

薳射到達清水津口,本來急欲渡江,但知吳兵在後,故此不敢下船,遂命列陣拒敵。

探馬來報:吳軍皆於二十裏外紮營,卸甲釋兵,高臥酣睡。

薳射大喜:此乃吳人孤軍深入,後繼乏力,故此不敢窮追。趁其猶豫,連夜渡江!

乃傳令諸將:就地掘灶為炊,三更傳餐,四更下船,五鼓渡江。

諸將遂令各部散列就餐,於是軍士不復成陣,探馬細作皆都撤回。(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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