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宋事》第五十三章 暗戰
於是在曹彬的主持下,經過雙方反覆協商,終於達成一致。劉鋹追款不力,失信於宋軍方,事後應繳納罰金於徵伐南漢宋軍主將潘美,由潘美上繳宮內封樁庫。
賠付總額最後商定為五十萬貫,最長可分十年期償還,但每一次償還額不得低於一萬貫,且還款間隔期不得超過一年。
最後,雙方鄭重其事地簽下了契約。
朝堂上,趙二注意到了劉鋹的狼狽。
「劉卿,怎麼回事?」
趙二放下政事,關心起劉鋹。
天下還未平定,需要樹立個歸降國主榜樣。
孟昶倉促離世,高繼沖和周保權代表性不夠,現在來了個劉鋹,正好夠格做個標桿式的人物。
見劉鋹這個樣子,趙二有些急了,別又莫名其妙沒了。
劉鋹遮遮掩掩,不敢正面回答,被催得急了,隻好睜著眼睛說瞎話。
「臣向來不勝酒力,但這幾日重獲新生,不但官家賜酒,且故舊新朋祝賀者多,竟是酒宴不斷,故此昏昏沉沉,一連摔了幾次,摔壞了臉面,摔髒了衣袍。」
見趙二不信,又慌忙補充。
「這不,剛才在殿外,還摔了一跤。」
一旁站在朝班中的潘美正要出列說明事由,被曹彬製止了。
趙二見一時問不出什麼,隻好把注意力轉向其他政務。
當前最大的朝政,就是平滅割據勢力。
隨著南方四個割據政權的覆滅,大宋統一的步伐開始加快,下一個目標,自然是避不開的南唐。
南唐也很不好對付,不是同北漢一樣有強援,而是難以出手。
南唐太恭順了,後周時期就去帝號稱國主,趙宋時期,不僅規勸南漢臣服於宋,還主動自去國號,將南唐國主改為江南國主。
同時內部貶損制度,依例削減臣子封號等級。
這一切,目的在於延緩或者乾脆避免大宋武力征伐。
即便單以武力論,佔據江南富庶之地的南唐,繕甲募兵,潛為戰備,也遠遠強於其他割據勢力。
兵出無名,還面對前所未有的強敵,這一仗肯定不好打。
趙二第一次顯出了猶疑,朝堂上議論紛紛,始終沒有形成一定的結論。
散朝後,趙二並未立即回宮,他在文德殿小憩,順便等人。
他問出去轉了一圈,剛回到身邊的王繼恩道:「今天殿外是什麼情況,清楚了嗎?」
「就是潘節度使毆打恩赦侯,說是欠了他的錢不還。」
潘節度使就是潘美,因征伐南漢,加封節度使銜。
趙二來了興趣,心想這事怪,劉鋹居然敢欠潘美的錢,而潘美竟在沒有要回帳的前提下,就把劉鋹押送進京了。
正要仔細盤問一番,劉知信就來了。
這人現在獨掌武德司,更加成了趙二的包打聽。
「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人在弄劉鋹?」
趙二問道。
「臣派出去的武德卒一直在監視恩賜侯,倒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劉知信說到這裏,有些遲疑,看了看趙二的左右。
趙二身邊,除了服侍的兩個宮女,就是王繼恩和劉承珪。
「說吧。」趙二並不理會。
「有兩件事,臣覺得可能有所牽連,特來稟告官家。」
劉知信盡量把話說得客觀。
「講!」
「恩賜侯專門去拜訪過開封府,專程見過府尹大人。」
劉知信小心翼翼地說道。
「呵呵,他們聊了些什麼?」
趙二含義不清地笑了兩聲,問道。
「沒什麼實質內容,就是互道仰慕。恩賜侯的意思……是要府尹大人的庇護。」
劉知信終於說出了最後那句話。
那話的含義太豐富了,說出來搞不好要惹禍,但他覺得不說不行。
「呵呵,那光義答應了嗎?」
趙二又是兩聲不明所以的笑,然後不動聲色地問。
「沒答應,但是也沒有回絕,只是告訴恩賜侯要安心歸順,自然可長保榮華富貴。」
劉知信這話說得有些傾向性。
趙二卻似沒有感覺,只是問道:「那剛才在殿門,光義怎麼不出面製止,開封府本就有管理京畿地面治安的職責。」
「這個……府尹大人可能覺得不方便出面吧。」
劉知信回答得遲疑,心裏卻在想,趙小三多精的人,沒發現劉鋹有多大用,怎麼會出頭得罪軍中大佬。
「好教官家得知,當時有曹彬、高懷德、呼延贊等幾位大人出面,加之光義大人到得遲,所以就沒有出頭。倒是趙普相公等幾位,大概是鑒於文武有別,始終不曾向前。」
王繼恩覺得自己更了解當時殿門前情景,所以在旁補充。
趙二還是莫名所以地「哦」了一聲,然後又問道:「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在事發前,宗正丞趙崇簡專門拜訪了潘節度使。」劉知通道。
顯然無論降臣,還是武將,都被武德司重點照顧了。
「哦?有意思!」顯然趙二的興緻起來了,「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具體內容不得而知,不過事後分析,應該是請潘節度使出手,教訓恩賜侯。」
武德司內專門有情報分析人員,根據蛛絲馬跡就可以分析個八九不離十。
這也暴露出,對二人的監控不如對趙小三嚴密。
「這小子能有什麼辦法,讓潘美出手?朕看當晚筵宴上,潘卿還主動替劉鋹說話。」
趙二覺得更有意思了。
「官家,你忘了,在眾臣心目中,他除了是不起眼的從六品官員,還是殿下的侍讀,皇宮侍從?」
又是王繼恩在一旁提醒。
言下之意,崇簡一舉一動,都有代表官家和皇室的意味,潘美當然會聽從。
趙二聽了,仍舊不予置評,反而大有深意地看看王繼恩,又看看劉知信,笑笑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朕有點累了。承珪留下來攙扶一下朕。」
等那兩個人走了,趙二突然向劉承珪發問:「這兩人各因私心有所偏向,你怎麼看?」
「那要看官家問哪一方面的事,奴婢才好回答。」
劉承珪表現得很沉穩,看起來早有準備。
「都問。」
趙二這話很籠統,但劉承珪明顯聽懂了,做出了同樣不太明確的回答。
「他們二人都有自己的細作班底,所以知道許多明面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