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趙二一時呆了。

「怎麼可能，他不是長於深宮婦人之手嗎，會有這樣的身手？」

很難想像，德昭、德芳兩兄弟會練就一身夜行功夫。

停了一會兒，趙二又問王繼恩。

「你的人跟蹤的，確定不是崇簡？」

「應該不是。而且那人也沒有救出趙崇祚。」

王繼恩十分肯定。

「那會是誰？」趙二問。

「應該是待詔府裡那個管家，林福。」

「這人什麼來歷？」

「這人來頭不小，是舊蜀宮中的內侍首領。孟昶死後，趙待詔奉旨搬出孟府，他就跟了過來。臣在待詔府中會過他，覺得這人不簡單。」

「這樣啊。這小子居然敢玩火，哪天火把他自己燒了。」趙二罵道。

旁邊兩個親信一聽，覺得不對啊。

都在想，官家怎麼這麼寬容，這可涉及謀逆，不是應該先抓起來再說嗎？

他這罵人的腔調，怎麼聽起來像是對不聽話的子侄輩，透露著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他們不知道，趙小三逼迫日盛，趙二開始為自己的兩個兒子打算了，在下一盤大棋。

崇簡就是重要的棋子。

趙二看重的不是他對自己忠誠與否，而是在意他與趙小三越來越不可調和的矛盾。

不知崇簡自己是否清楚，這才是他真正的護身符。

而在開封府衙，趙小三此刻正在發瘋。

他一回去，就直奔衙後牢房重犯關押區，倉皇迎接的衙役被他一掌推開。

緊接著就聽到牢房深處傳來一聲怪叫。

「來人，給我查，誰他貓沒看守住，就進去替他坐牢。」

眾人跟進去，就看到府尹大人站在昨日關押神秘人犯的單身牢房前，手拍鐵柵欄頓足不已。

宋琪和程德玄也聞聲跟了進來。

趙小三一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你們，平時總在我面前自誇，可被一個小屁孩耍得團團轉，把開封府的臉面都丟盡了。」

二人莫名其妙，被罵得一愣一愣的。

等看清了牢房裏空無一人，才意識到出了大事，衙役們跪了一大片。

「給我查，查出來是誰玩忽職守，嚴懲不貸！我他貓就不信邪了。你們倆負責。」

末了，他一指宋琪和程德玄。

二人心頭一哆嗦，完了，又攤上事了，接這一樁冤家公案，如何了結。

另一邊，崇簡在政事堂商定了勸降大計，自然由宰相上報官家，他隻管帶著趙崇祚返回自家宅邸。

一進家門，就與滿臉震驚的林福打個照面。

「會首是怎麼出來的？」

原來，昨晚在崇簡的房間，二人的身份就互換了。

林福穿上夜行衣，從崇簡的房間裡沖入夜色中，崇簡卻借林福的衣裝遮掩，去了林福的房間安歇。

這是林福出發前，基於密諜習慣性的自我掩護行為，恰好吻合了後世特種兵故布迷陣的需求。

誰能保證，待詔府內沒有監視的眼睛？

只是林福不知道，這位文弱的小待詔原本是一位絕頂高手，這番調換，反而有欲蓋彌彰的味道。

他離去不久，「林福」也從房間中閃出，沒入汴京夜色中。

並且在他離開開封府衙後，潛入了牢房。

救出驚魂未定的趙崇祚並且說服他，趕上早朝，實施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擊。

一番操作下來，目前看來是暫時安全了，但未來的不確定性更大了。

就在林福慢慢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王繼恩又一次駕臨待詔府。

聖旨下，著待詔趙崇簡即日帶領趙崇祚、林福啟程入蜀，負責與全師雄叛軍接洽，開展勸降工作。

一應事務，通過武德司與樞密院保持密切聯繫。

這和先前在政事堂商量的差不多。

通過武德司，就相當於隨時與官家保持緊密溝通，倒是好事。

而且武德司在蜀中的滲透估計也很深。

北路監軍王仁贍，恰好就是上一任武德使，有跡象表明，他仍是武德司話事人之一。

只是這王仁贍已經捲入北路軍的劫掠之中，意外增添了不可控因素。

時間緊迫，崇簡覺得意猶未盡，遂隨王繼恩進了一趟皇宮。

首先聽取趙二面授機宜

趙二倒無所隱晦，強調朝廷的基本方略是剿撫並用，如果勸降在一月內毫無進展，還是得以剿為主。

做好增援準備的禁軍，會隨時掩襲入蜀。

兩手準備的趙二，再次顯露其帝王心術。

「此外，崇簡小子，臨難，先保全自身為重，翌日好為國效力。」

末了，趙二特別囑咐。

顯然是知道了崇簡的身手，特別示恩的一種說法。

說這話時，心頭免不了琢磨：以那小子的姦猾，還需要特別吩咐？

小傢夥趙德芳居然吵著要和崇簡一起去，要不是趙二差點又請出家法，還真沒人勸得住他。

看著德芳委屈的樣子，崇簡在心裏慨嘆，這皇宮裏整日氣氛凝重，又沒個玩伴，確實是少兒不宜啊。

接著又專程去與花蕊夫人告別。

花蕊夫人自入宮後，將尚宮局打理得得井井有條，給崇簡的感覺是越來越幹練，向著後世職業女性的道路發展。

夫人拿出了兩封事先準備好的書信，一封是家信，寫給青城徐家，一封是私函，以個人的名義寫給全師雄。

龍鳳箋上娟秀的字體，既報了平安，又闡明了趙宋官家的態度，同時又有殷殷相勸之意，一看就是大家手筆。

崇簡大喜過望，花蕊夫人在蜀中就是傳奇女子，現今孟昶去世，她差不多就可以代表舊蜀皇室的態度，關鍵時刻，可能起到出奇製勝的效果。

但這助力必須要慎用，就怕有心之人往其他方向引申。

先前的擔心未必沒有道理。

之後崇簡不敢逗留，就匆匆辭別出宮。

出城前，崇簡三人特意避開車馬儀仗，在崇祚的帶領下，繞到最熱鬧的州橋夜市旁一條不起眼的小巷，鑽進一家店鋪。

這是綿軍會在汴梁的一處窩點。

店鋪後面是隱蔽起來的寢居。

全聚德這小子，自從那夜被一同救出來，就藏身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