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弄清楚了嗎？」王繼恩問。

「不出都知所料，人確實是開封府抓了。」黑衣人回答。

「好吧，還好不是武德司。」

「為什麼不能是武德司？」

「那是官家的親信，如果都背著官家行事，想想還有誰可信任。」

「原來如此……不過待詔那邊既然有能人，反彈會不會越來越厲害？」

「那是自然。反彈好啊，不然就沒戲可看了。」

王繼恩頓了頓，又道：「你下去吧，明日我自會稟明官家，少不了還會傳喚你。」

黑衣人默默退去，瞬間失去蹤跡，連王繼恩都有些失神，幾乎懷疑剛才當面的是否活人。

第二日一大早，崇簡就進宮來了，正趕上趙二與群臣在垂拱殿議政。

崇簡雖然被賜予官職，但卻沒有朝臣待遇，就是一個大內行走而已。

與先前在蜀國沒什麼不同。

即便今後成為潛邸舊臣，如果沒有相應的資歷，譬如東華門外唱名，那離朝班班首的位置也還相當遙遠。

崇簡這麼一上朝，令大家都有些意外，尤其是自以為掌控全局的知情人，例如趙二和趙小三。

「愛卿，到垂拱殿來有何大事？」

言下之意，沒大事就不用來了。

「陛下，微臣這段時間心切蜀中亂局，終於聯繫上了叛軍外圍組織，有望不負陛下所託。」

崇簡的回答令趙二一愣，站在朝班中的趙小三更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是那個聯繫人都被控制起來了嗎，這小子怎麼還貿然出頭？

「聯繫上了誰？」趙二好奇地問。

「綿軍會會首，臣的兄長趙崇祚。」

這回答顯然出乎有心人意料。

「綿軍會是什麼東西？你的兄長可是那《花間集》編纂者，怎麼又成了什麼綿軍會會首？」

「陛下，說來話長。臣兄長現就在宮門外，傳召即至。」

「快傳！」趙二一疊連聲吩咐。

趙崇祚一到大殿，隨即匍匐下拜，口中山呼萬歲。

經過一連兩天的折騰，他初見崇簡時的堅持早就蕩然無存。

「下跪之人，從實招來！」

趙二厲聲道，不像是什麼情況也不知曉的樣子。

「罪逆乃是蜀國舊臣，待詔趙崇簡的哥哥。因戰亂失陷在蜀中，就和叛賊全師雄有了勾連，被拉入了綿軍會。」

「拉入？你不是會首嗎？」

「罪逆雖是會首，但組建者和話事人卻是全師雄。」

「這綿軍會究竟是幹什麼的？說！」

「這綿軍會乃是蜀中叛軍的密諜組織，意在顛覆大宋皇朝，手段極端，十分危險。」

趙小三初見趙崇祚出現在大殿，一陣失神，緩過勁兒來後，立馬搶過話頭。

讓這叛逆在這裡順嘴胡說八道，自己就尷尬了，至少會成為惡意構陷降臣的腹黑皇親。

「臣弟前兩天接到密報，對綿軍會展開了調查，對匪首實施了抓捕，正在審理過程中，想不到出現了意外。」

趙小三說到這裡，感覺得背心一陣陣發涼。

整個抓捕、提審過程都是秘密進行的，關押得那麼嚴實，居然讓人犯逃脫了，還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裡。

這不科學！

更可怕的是，自己事前沒有得到一點警示。

看來，皇權之下，有一股超越自己地力量，在暗中滋長。

「你口中的匪首，可是眼前這位？」

趙二直奔問題核心。

「是。臣正奇怪，這……匪首是怎麼逃脫的。」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趙二嘆息著說道，看向崇簡。

「陛下，是臣救出來的。」崇簡不打算迴避。

「救？你是不是搞錯了？開封府可是正經負責京城安全的衙署，你跑去劫持囚犯，是要翻天了？」

趙小三立馬反擊。

「臣是帶他來自首的。」

「在開封府就不能自首？」

「那不一樣，微臣這麼做，是為了不辜負陛下所託。」

崇簡不對趙小三正面反擊，而是向著趙二表忠心。

趙二抬手製止了趙小三發難，饒有興緻地問道：「哦，那你說說，打算如何做？」

「臣請陛下讓趙崇祚把話說完。」

「準！」

趙二抬手示意，這下連趙小三也不敢任意插嘴了。

「稟告陛下，罪逆前晚到舍弟府中，出門就被不明身份人員圍攻、擒獲，昨晚還在開封府衙接受這位令尹大人密審。大約三更天，在牢裡一陣迷糊後，被人救出，莫名其妙又回到了舍弟府中。」

趙崇韜不敢隱瞞，發揮文人特長，把自己這兩天奇怪的經歷，用最精鍊的語言和盤托出。

「罪逆疊逢家國之難，以至神志昏聵，妄圖鋌而走險。這兩天連遭打擊，又得舍弟苦苦相勸，終於收起了螳臂當車的可笑企圖，願為蜀中真正的福祉盡一份心力。

「故此，思前想後，聽從舍弟規勸，冒死上金殿毛遂自薦，前往蜀中勸降全師雄。」

按崇簡的說法，這才是挽救蜀地免於兵連禍結的最後一絲機會。

趙崇祚這話雖然簡單，其間卻包含了認識的深刻轉變，與現實的妥協，以及仇恨目標的轉移。

至少是暫時放下仇恨。

「好！朕這些天正焦慮著蜀中如何善後，爾等如能在這方面替朕分憂，朕不但既往不咎，還有封賞。」

果然，趙二一如既往的大度，這話一出，等於當庭赦免了趙崇祚既往罪行。

「至於具體措施，著趙待詔引領趙崇祚，會同則平、守則及武德司，拿出最妥當的方略，報到朕這裡，即刻實施。」

則平、守則分別是宰相趙普、樞密使李崇矩。

這規格夠高。

蜀中之亂拖了許久，趙二顯然急了。

後面還有南唐、北漢等諸多割據勢力，尤其還有難啃的燕雲十六州，如果都這樣，有生之年都不要奢談統一了。

聖意已定，趙小三也不敢再起事端。

下朝後，趙二直接在旁邊的文德殿召見了劉知信，旁邊陪伴的是王繼恩。

「這趙崇簡身邊，還隱藏了哪些高人？」

這話問的是劉知信。

「無法確定……不過臣有個大膽猜測。」

王繼恩聽了這話，目射奇光。

「什麼猜測？」趙二問。

「官家口裡的高手，可能就是趙待詔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