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波突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柯珂捉了幾隻蝌蚪，非要「好心」的送他一隻，他生來就極其害怕這類不長毛的滑溜溜生物。

後來在柯珂夥同其他幾個小夥伴的蠻橫威逼下，他迎來了有生之年最丟臉的一次，尿褲子。

他跑回家抱著父親的大腿哭唧唧的放下豪言壯語，說「討厭柯珂妹妹，非常非常討厭，再也不要和她一起玩了」。

可是才第二天，他就禁不住誘惑，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只因一個小男生嘲笑他是膽小鬼的時候，柯珂一把將那小男生推倒在地，還特霸氣的說：「不許你說李浩波壞話。」

比她整整胖了一圈的小男生當場就懵了，委屈的哇哇大哭，指著柯珂說「明明是你帶頭先欺負他的」。

柯珂則說了一句讓李浩波一輩子都不會忘的話。

對，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她說：「只有我能欺負，你不能。」

當時，他就暗自下定了決心，以後不管她再怎麼欺負自己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

但被她說「討厭」是這樣的難以接受，他僵硬的收回手臂，看著她，心亂得說不出話來。

「在我家，聽到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我爸常說你為你的父母省了很多學費，你每年都能獲得獎學金，而我，非但不能替他們省錢，還讓他們搭了不少。」

「柯珂，我……」李浩波著急解釋，想改變？自己在她心目中「討厭」的形象，可柯珂打斷了他的話。

她吸吸鼻子，壓製住哭意。「我覺得世上怎麼有你這麼討厭的人啊，從小被誇到大，甚至很多時候，我認為你才是我父母親生的。」

「可是後來我又一想，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除了李欣冉和黃婷婷，就屬你對我最仗義，這麼多年，你雖然時常像個長輩一樣嘮嘮叨叨磨磨唧唧，膽小又愛告狀，但若是我討厭你，不就白白少了一個對我好的人嗎？那多得不償失。」

說著，她抿嘴笑了，笑中帶淚。

此時再多的語言都是多餘又蒼白的廢話，李浩波知道這麼多話在她心裏一定憋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兩眼無光，像變了一個人，且再也回不到那個讓他捨不得的，天真爛漫的年紀。

……

他們一直到了放學時間才離開，分別的時候，柯珂說。「我不是沒有說話的人，只是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就是適合悶在心裏。」

言下之意，李浩波深諳於心。

他拿出新買的保溫杯給她，隻說了八個字。「謹遵醫囑，多喝熱水。」

柯珂看著水杯，藍色的杯身再普通不過，卻是她喜歡的顏色，她喜歡藍色。

心裏的某角被輕輕觸動，她卻不動聲色的接過，淡淡道了聲「謝謝」。

「柯珂。」她走了幾步遠，他開口叫住，在她回頭時，他說。「小時候一有事我就告家長，因為那時我又瘦又小又沒力氣，沒辦法保護你，然而現在……」他自嘲的笑了笑，是羞澀，也是勇氣，因為這是他，表現得最為明顯的一次。「現在我依然勢單力薄，但至少我長高了，能讓你躲在我的身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