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真的這麼說啊？」當柯珂把自己頂撞父母的事說給李欣冉聽了以後，對方一副活見鬼的反應。「你怎麼突然有勇氣的啊？你不是說你爸發起脾氣來，你連看都不敢看他嗎？」

「我也不知道。」柯珂兩眼茫然的看著前方遠處，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就是不想再莫名其妙被訓，被打擊。

「那他不是更生氣了嗎？你學畫畫的事不是更沒指望了嗎？」

「我會去學的。」柯珂卻很堅定。

李欣冉看著她，猶豫著，說出了一直未說的話。「柯珂，其實有時我挺理解你，卻又不能完全理解，我爸媽一直踐行只要我開心快樂，不走邪門歪道，學習是次要的原則，所以他們平時幾乎不怎麼主動過問我的學習，只要我能按時完成學校佈置的作業就行，當然，偶爾考個不錯的分數也能令他們高興半天，我有什麼愛好，想學什麼，他們都是全力支持，說什麼技多不壓身。所以我不大能理解你的父母為什麼要那樣，說實話，認識你這麼多年，作為你的朋友，你很多時候狀態真的很差，難道他們都沒察覺嗎？」

「小時候，我想學跳舞，他們就讓我去跳，想學書法，也能正兒八經的寫出幾個毛筆字，那時我也被有求必應過……」而慢慢的，這些連同課外書籍都變成了浪費時間的廢物，就算父母不說，她也知道，是自己讓他們失望了。

「有了。」李欣冉突然計上心頭。「你爸媽不是喜歡好學生嗎？李浩波這個全校第一夠好了吧？讓他去你父母面前說說，好好開導開導，你父母一定很聽他的。」

「我媽連我外婆的勸都不聽，你覺得她會聽李浩波一個外人的嗎？而且還是晚輩。」

「……」

「我要藝考，就是為了選一條和我爸預想的完全背離的路，我不想復讀，不想再繼續留在那個家，我害怕每天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揣測我媽的心情和臉色，打開房門像中獎似的必須接受她的無名怒火。」

「哎，我們在這兒惆悵，大人們還管我們這叫『叛逆期』。」李欣冉感慨道。

柯珂回家的時候，站在門外就能聽見裏面媽媽和外婆的爭吵聲。

「小慈，睿睿她已經長大了，又是女孩子，你們不能管得太嚴，孩子會受不了的。」

「我們好吃好喝的供著她，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還有什麼受不了？」外婆的勸說刺激了母親，聲嘶力竭的咆哮，隔著厚厚的門板，柯珂都能想像母親此刻的面容。

「她就是一白眼狼，小時候我一個人拉扯她有多辛苦，她難道不知道嗎？她不感激我就算了，還滿世界的到處說我跟她爸的壞話，這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嗎？」母親說著，便委屈的哭了。

「別說了。」是父親的聲音。

「憑什麼不能說？這世上哪有不說孩子的父母，不過就多說了她兩句，就小心眼的記仇，白眼狼，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門外的柯珂也是眼淚跟著打轉，她沒有說他們的壞話，她只是想找個信任的人談心而已。

「她沒有說你們壞話，她只是害怕你們，許多心裏話不敢和你們說，只能告訴我，想讓我幫著她說說好話。」外婆說。「小慈，睿睿從小也是在我身邊看著長大的，她乖巧懂事，不是你說的那種沒心沒肺的孩子，我知道你的辛苦，可是你不能總這樣無故遷怒她。」

「所以你現在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我以前不無辜嗎？我向你求助，找你幫忙，你又做了什麼？當初院子裏和我玩得比較好的同伴，現在哪個不是光鮮亮麗，瀟灑自在？哪個不過得比我好？只有我，一無是處的黃臉婆。」

母親歇斯底裡，柯珂不知道現在屋內的情況，只是過了許久，才聽見外婆的聲音：「以前的事一直讓你耿耿於懷，你要怨，就怨我和你爸吧，但是現在你也已經為人母，學習成績固然重要，平日也和孩子多談談心吧。」

想了想，忍不住又多了句嘴。「好孩子，不能被毀了。」

柯珂聽得心裏一驚，因為她知道母親的脾氣，知道外婆這句話的威力不亞於一顆原子彈，投進了母親的心裏。

她趕緊拿出鑰匙，進門，當作什麼都沒聽見，一臉驚訝的看著偷偷抹淚又慌忙掩飾的外婆，歡喜地叫道：「外婆，你怎麼來了？」

外婆換了臉色，從茶幾上拿起一包肉干，也笑著說。「買了幾包肉干給你送過來，你看看是不是你最喜歡的那個牌子？」

「是的。」柯珂心不在焉的掃一眼包裝袋，然後眼角餘光順帶掃過一旁的母親。

她知道自己的出現並不能平復母親的怒氣，還有可能火上澆油，但至少可以打個岔，讓她和外婆暫時不再繼續吵下去。

晚飯的餐桌上，明明是一家人，卻各自埋頭吃飯，氣氛窒息，這種場面柯珂早就司空見慣，只是她擔心外婆，正咬筷子頭鬱悶的時候，外婆夾著一塊肉放到她碗裏，一臉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