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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題寶箱模擬器[聊齋]》第23章 第 23 章
鑒於審問不是什麼好看的事情,所以張家人很乖巧的退出了後院,申虛子看著同時抬腳抬手,動作絲毫不差的趙芳、張元,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於是後院書房很快就只剩下了畫皮、章姥姥和林吹夢。

章姥姥拔下扎在畫皮啞穴上的銀針。

「還不說?」

畫皮之前的針被拔了還沒松幾口氣,就又被扎針放在角落裡苦熬了一個多時辰,劇痛已經讓她渾身汗如出漿,林吹夢甚至能清楚的看見她的人皮已經發白起皺了。

但是這畫皮卻還是強撐著一絲理智道。

「說與不說我都要死,那我說個屁?」

她的本意是想要章姥姥保證她坦白後就放她一條生路,但是章姥姥卻冷笑著撚著數根巴掌長的銀針。

「你現在說就能死的舒坦些,待會說,那就死得痛苦些,一直不說,老身我搜魂的手段也是不差的!看誰熬得過誰!」

話音未落,她就惡狠狠地扎進了畫皮丹田、膻中、天靈上。下一刻,

「啊啊啊!」

畫皮的慘叫聲瞬間響起,不過章姥姥知道了張家的難處,這一次費心在書房下了個靜音的結界,所以畫皮的慘叫並未傳出去。倒是讓坐在一旁的林吹夢看得心臟一顫。

平日裡這章姥姥也就氣勢比一般老人家強了些,但還是很溫和的,卻不想她竟然有這麼狠辣的一面。

渾身若千刀萬剮,象徵生命力的妖元還在瘋狂流失,這種瀕臨死亡的瘋狂常人一分一秒都是忍受不了的。

這千年畫皮之前就受了一頓折磨,此刻硬挺了一炷香的功夫,理智的那根弦終於砰的斷了。

「停……停下來!我說!我說!」

已經沙啞的不似人的聲音響起,有別於之前的嬌弱嫵媚,此刻畫皮的聲音彷彿砂紙打磨砂紙一般粗糙難聽。

章姥姥這才大發慈悲的撤下銀針,看著癱軟在角落的畫皮冷聲道。

「為什麼要襲擊那群蜜蜂妖?」

為了避免畫皮耍小心思,說話含糊不清,章姥姥問話的同時,手不著痕跡的揮了一下,淡綠色的粉末如活蛇一般自己飛進了畫皮的鼻腔。

畫皮被折磨的神志不清並未注意到這一點,只是雙眼獃滯的開口。

「老黿需要胡玄之的蜂毒來煉製噬魂丹,胡玄之死了,蜂毒斷了,他讓我取回胡玄之的屍體用以提煉蜂毒,順便殺了那群蜜蜂妖,替胡玄之報仇。」

章姥姥心下瞭然,所以攻擊蓮花他們是順便的,胡玄之、蜂毒、噬魂丹才會重點?

章姥姥作為草木精靈,一手毒術相當不錯,也聽聞過噬魂丹的名頭,乃是用百種妖毒才能提煉出的劇毒,不傷肉/身,專傷神魂,端的是惡毒無比。但世上毒藥千千萬,噬魂丹煉製難度高,效果單一,加上材料還那麼難找,章姥姥還以為早就失傳了。想不到現在竟然還有人在煉。

不過她本意也不是為了找蓮花討回公道。所以並沒有多問,只是拿出龍鱗,就在她想要詢問仇人的下落的時候,另一道聲音在書房內響起。

「老黿是誰?他為什麼要煉製噬魂丹?」

章姥姥當即扭頭,就見一直坐在書桌前默不作聲的林姑娘此刻正看著癱軟在地的畫皮,眼神微微放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實際上,林吹夢只是單純想起了夢中的小白龍提到過噬魂丹,所以起了些好奇心。

誰知她這話一出,面容獃滯的畫皮眉宇間多了一絲痛苦。

「老黿……是一隻一千五百年的黿怪,擅煉丹藥,他煉製噬魂丹是因為上頭……上頭讓他每月必須給出一枚噬魂丹,然後餵給……餵給……啊啊啊!「」」

畫皮艱難的擠出隻言片語,但說到最後她的面色越發痛苦,最後竟是再次淒厲的慘叫出聲。

「別問了,別問了,我的頭好痛,好痛啊!」

她想要捂住頭,但是手腳都被樹藤捆住了,於是她竟是彷彿肉蟲一般抬起頭,對著牆砰砰直撞。幸虧她此刻太過虛弱,這牆怕是能被她撞出一個大洞。

片刻後,畫皮頭痛欲裂的狀況才好了不少,但她脆弱的人皮被撞爛了一點,半張臉皮破破爛爛的掛在臉上,露出半張靛青猙獰的真實面孔。美人面和惡鬼像交錯融合,十足的怪誕,若是昨夜那好色的張元見到的是這樣的陳畫,哪裡還會把她帶回家,怕是有多遠滾多遠了。

章姥姥呼吸一窒。她上手仔細檢查了一下畫皮,隨後才驚愕道。

「你的神魂上竟然被下了禁製?」

對於他們這些千年大妖來說,肉/身到了萬不得已也是可以更換的,但是魂飛魄散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由此可見神魂是何其重要的東西,可眼前和她差不多道行,甚至因為吃人無數比她還凶的千年畫皮竟然被人在神魂上下了禁製!

章姥姥此刻的狀況,就彷彿一個人看見了另一個人脖子上竟然帶了一個狗鏈子,或者更為過分,畢竟狗鏈子可不會危及人的生命!

因為剛剛的劇痛又找回了一絲理智的畫皮看著對方眼中的驚愕冷笑。

「沒錯,所以有些事,就算我死了你哪怕搜魂也是搜不到的,而能在我神魂下這樣禁製的人,你應該知道對方的實力絕不是你能抗衡的,你這麼對我,日後也絕對不會好過!」

章姥姥本也不是好脾氣,聽到這話當即譏諷了一句。

「呵,狗仗人勢。」

畫皮被罵得面色一黑,但緊接著她看了眼端坐在書桌前喝茶的貌美女子,也譏諷了一聲。

「彼此彼此。你現在不也是狗仗人勢,誰比誰高貴?」

林吹夢一臉懵逼的回望:???

這個畫皮怎麼隨便汙人清白呢!

她好好的良民喝個茶的功夫,手裡莫名多了一條狗繩?

然而另一邊的章姥姥卻半點不氣,反而挺胸抬頭道。

「我和你可不一樣。」

沒有林姑娘,那她現在就是一棵含冤而死的枯樹,是林姑娘給了她第二條命,林姑娘對她來說那就是再生父母,所以給林姑娘做事怎麼能叫狗呢?那叫忠犬!

畫皮一愣,隨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了看面前的老樹妖,又看向了一遍的林吹夢。眼中寫滿幾個大字『你個老妖婆到底怎麼這樹妖了,把人都忽悠傻了!』

林吹夢:……她不是,她沒有,她什麼都沒幹!

好在章姥姥沒有真情流露多久,她很快就又想起了正事,手裡拿起了那半片焦黑的龍鱗。

「這龍鱗是你的對吧。這上面的二十一是什麼意思?」

「二十一就是二十一嘍,還能有什麼意思?」

恢復一絲理智的畫皮斜眼,不過再看到章姥姥另一隻手撚起銀針後,她當即老老實實道。

「龍鱗是去極樂島的憑證,數字是島上實力排行,不過上頭還有一部分人並不計入其中。」

「也就是說,極樂島實力在你之上的,最少也有二十個。」

章姥姥眉心一跳,她本來只是想找到仇人下落,結果現在來看,她彷彿挖掘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你們極樂島的主人是誰?」

畫皮抿了抿唇:「我說不出來。」

章姥姥:「極樂島是什麼地方?在哪裡?做什麼的?」

聽到這話,畫皮笑了笑。「我只能告訴你極樂島是讓人享受極樂之處,它能讓凡人青春永駐,能讓我們妖族修為一日千裡,最重要的是那極樂丹,吃一顆就能讓你千年道行增長一倍。吃兩顆就能讓你長生不老,吃三顆就能讓你白日飛升!」

她的言語充滿誘惑,讓章姥姥都不由被勾起了一絲好奇心。唯有林吹夢聽到這話冷淡的開口。

「聽你這麼說,那極樂島肯定不是個好地方,那極樂丹也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還一顆道行增長一倍,兩顆長生不老,三顆白日飛升?真是吹牛不交稅你就可勁吹啊!敢情你那極樂丹比唐僧肉還厲害,那西遊記的妖怪還搶什麼唐僧啊,都來搶劫你們極樂島得了唄!

就這屁話,和那些去了能領雞蛋的保健品推銷現場有什麼區別?不對,還是有區別的,起碼人家推銷員的口才比這畫皮好多了,最重要的是聽了還能領雞蛋。

想到這,林吹夢輕蔑的看了那畫皮一眼。

正對上那貌美女子冷漠輕蔑的眼神,畫皮面色僵硬,她張張口想要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她收斂了自己的小心思,抬頭看向章姥姥。

「極樂島的事不是我能說的,你別問了,問也問不出來。」

章姥姥知道她說的是真話,也沒興趣多費口舌,直接拿出了幾張畫像,那是她畫的那幾個仇人的樣貌,雖然畫技不算高超,但該有的特點都在上面了。

「你認不認識這幾個人?」

畫皮看了一眼:「不認識。」

「你確定?」

章姥姥逼著畫皮仔細再看了幾眼,最後畫皮不耐煩的表示。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都這個時候了,我不至於在這上面說謊。」

隨後她又好奇的問了一句這幾人是誰。

章姥姥倒是沒有隱瞞:「我的仇人。這幾人在我渡雷劫之日算計了我。而我反擊時發現他們身上皆有這種龍鱗庇護,其中有一片隱約有個數字八十幾,不像你的排行這麼靠前。」

那幾個仇人道行對比章姥姥並不算高,若非當日是章姥姥的緊要關頭,那幾個宵小根本算計不到她。

「他們應該也是極樂島的人,但是不算什麼重要人物,我並未見過。」

這一下,畫皮總算明白過來,黑著臉道。

「所以你看到了我的那片龍鱗,誤以為我認識他們,才會對我窮追不捨?」

得到了章姥姥的肯定答覆後,畫皮氣得渾身鼓脹,身上起皺的皮都展開了

踏馬的。她本來就想不通這老樹妖為什麼非要和自己作對,最後只能當是自己倒霉,卻不想真相原來是這樣,她竟然因為幾個平日在島上根本入不了她眼的小嘍囉受到了無妄之災!

這樣憋屈的情況讓畫皮氣得嘴皮都在哆嗦。但是章姥姥卻不管這些,她只是恭敬的回頭詢問林吹夢是否還有什麼想問的。見林吹夢微微搖頭後,她當即轉身,面色冷酷的抬起手,運足了妖力就要一掌轟向畫皮的天靈蓋。

死亡的氣息讓畫皮一抖,驚慌失措的喊道。

「等等,別殺我!」

「我還有用的,你不是想知道極樂島在哪嗎?我雖然說不出來,但是我可以帶你們去啊!」

「或者……或者我親自把那幾個算計你的小妖抓來,任由你處置怎麼樣?」

但是章姥姥卻只是冷笑。

「你當我傻嗎?」

那極樂島明顯是龍潭虎穴,她跟著畫皮過去豈不是一個死字,最重要的是,這畫皮可不像是會遵守約定的樣子。

「等等!等等!」

眼看章姥姥不為所動,一心要自己的命。畫皮心臟驟停,平日殺戮成性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她忽然靈光一閃。

「林姑娘,我願意接受你的考驗!」

這話一出,章姥姥已經觸碰到畫皮髮絲的大手猛地一頓。隨後扭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林吹夢。林吹夢沒想到這裡竟然還有自己的戲份,有些茫然的看向畫皮。

畫皮以為自己抓住了機會,當即道。

「那趙芳說的林姑娘有一規矩,任何人只要能通過你的考驗,就能被實現一個願望?我願意接受林姑娘的考驗。只求林姑娘放我一條生路!」

眼見那位林姑娘看著自己不說話,她緊盯著對方急促道。

「林姑娘應該不至於因為我一個小妖破壞自己的規矩吧?還是說,林姑娘害怕我會通過考驗?」

章姥姥聞言憤怒的眯了眯眼,這畫皮在請求,但同樣也在威脅,若是此刻林姑娘拒絕了她的請求,不就成了林姑娘怕了這個小妖了嗎?

想到這章姥姥渾身殺氣四溢,卻終究沒有動手。

察覺到章姥姥的態度,畫皮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她覺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一絲生路。

而那坐在高位上的林姑娘也確實如她所想,聽到她的威脅後沒有再沉默,而是用一種莫名的語氣道。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畢竟後面已經死路一條,往前走可能還有生路。」

畫皮沒有察覺到對方語氣的怪異,而是緊隨其後道。

「當然,如果林姑娘的考驗是讓我現在和這老樹妖打一場,或者去上九天攬明月的話,那我也只能等死了。」

這顯然又是一句威脅,一個強者如果需要用這種手段對付此刻收入縛雞之力的她,那麼就也算不得什麼強者了,傳出去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

但凡這林姑娘有點自尊,愛惜自己的羽毛,那麼就不得不跟著她的話走。自覺已經把整場節奏控制住的畫皮心中暗喜。心裡已經想著逃出生天后怎麼稟告上頭,然後殺了這兩人泄憤了。

至於通不過考驗?呵呵,她活了這千年也不是白活的,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只要那人不刻意刁難她,那麼她一定會贏!

書桌前的貌美姑娘感慨:「你的要求還挺多,那你可識字?」

「小妖不才,略通四書五經。」

畫皮面露得意,書生的那顆文心最是美味,她向來喜歡,於是千年過去,她的文化水平可是比一般的妖物都要高。隨後她生怕那林姑娘改主意,又心機的加了一句。

「林姑娘這是要考問我人間文章?」

有了她這追問,想來這好面子的林姑娘是不會再改口了,果不其然,對方道了一句。

「不必那麼麻煩,只是讓你寫幾個字罷了。」

寫字有什麼難?

畫皮心中一喜,越發覺得自己逃脫有望了。她當即柔順的垂頭,眼中卻閃著得意和嗜血的光。

「請林姑娘儘管發問。」

林吹夢聲音冷淡道:「那麼……答題人已鎖定,答題人請聽題。」

森冷的氣機迅速鎖定了畫皮,畫皮身子一抖,但卻強行按下恐慌。不會有事的,那個凡人趙芳不也沒事,只要答對了題目,她就可以逃出生天了!

誰知下一刻她就聽到對面冷漠的聲音傳來。「請回答茴香豆的回字有幾種寫法?【注1】並寫在紙上。答題時間一盞茶。」

畫皮身上束縛她的樹藤消失,書房空地瞬間多了一張書桌,其上筆墨紙硯都有。甚至還有一把炒得香噴噴的茴香豆。而角落則是照例多了一個計時的香爐。

「啊?」

本來心底還在想著要如何報復的畫皮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錯愕?茴香豆?幾個寫法?那是什麼東西?

「怎麼還不動手,時間可不等人的。」

林吹夢瞄了一眼香爐裡的香,隨後淡淡道。

「不過只是寫幾個字,想來你應該來得及的,對吧?」

這道題難嗎?表面看其實不難,畢竟只是寫幾個字而已,但實際上,就連正兒八經的學子都不一定會去琢磨這種東西,一個妖怪就算再怎麼通讀四書五經,會寫些錦繡文章,她也不可能頭懸樑錐刺股的去琢磨回字有幾種寫法!

於是林吹夢隻一句看似簡單的問題,就堵住了之前畫皮絞盡腦汁的所有努力!

章姥姥在一邊聽得似懂非懂,一向覺得自己在妖界算是文化素養不錯的老樹妖才發現,此刻,整個書房文化程度最低的似乎就是她了。

章姥姥看了看書架上的書籍,默默轉開腦袋:露出屬於文盲的拘謹.JPG

畫皮起先還能坐到書桌前拿著毛筆寫下一個回字,不看她此刻半人半鬼的面貌,那簪花小楷還挺好看的,但也就僅僅這一個字而已。接下來任由時間流逝,她也再沒憋出別的字來。

那一刻,畫皮終於感受到了獨屬於學子們面對難題的煎熬和無望,她的心越來越焦躁和恐慌。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折磨,在香即將燃盡的時候怨恨的把毛筆一扔。

「這是什麼破問題。你自己恐怕都答不出來!」

「不好意思,我還真答得出來。」

畢竟《孔乙己》那堂課她是真的認真聽了。

林吹夢說這話本來只是想口頭上裝個逼,卻不想香燃盡後,畫皮桌上的白紙當即浮現出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正是茴香豆的回字的四種寫法。

他奶奶的,這女人到底有多無聊?她竟然真的會!她難道還準備去考狀元嗎?!

還想叫囂的畫皮滿眼不可置信,質問的話堵在了喉嚨口,但下一秒,她的身形一閃,就要往窗戶那跑。此刻不跑更待何時?

她本來還提防著章姥姥,但老樹妖並沒有抓她的意思,因為章姥姥完全不擔心畫皮會跑掉,經過剛剛的事情,林姑娘無所不能幾個大字已經深深刻在了章姥姥的心中!

而事實上,畫皮自然是跑不掉的。

「很遺憾,答題失敗。請接受懲罰。」

冷漠的聲音剛剛落地,緊接著,洶湧的烈火從地下竄出,火蛇迅速舔舐上畫皮的全身。

那話音頓了頓,嘆息了一聲。

「你只知道答對了我的題目能實現願望,但看來你並不知道答錯的懲罰會如何。」

「啊啊啊!」

畫皮在烈火中發出淒厲的慘叫,那火分明佔滿了書房的一角,卻沒有燒毀除了畫皮意外的任何東西。甚至那畫皮本身也沒有任何被灼燒的傷痕,但她就是慘叫的彷彿被烈火焚身一般。

林吹夢沒想到這次隨機到的懲罰竟然不是天雷,比起天雷轟頂的快速,這個懲罰在時間上明顯要長一點。不過這樣也好,畢竟這是張家,若是被人看見晴天霹靂打到張家書房,怕是會有人要說閑話了。

而另一邊,炙熱的高溫和其中蘊含的狂暴能量讓章姥姥心臟一顫,下意識的連退數步。隨後她用一臉見鬼了的神情看著那洶湧的烈火。

這是……地府的幽冥鬼火!

地府十八層地獄,世人常說的刀山火海,其中第十六層的刀山地獄的核心就是這幽冥鬼火,專燒魂魄和活物,十分的陰毒,也因此,地府對此管理十分嚴格,陽間少有,反正章姥姥活了千年,她除了曾經偷入地府見到過一回,這是第二次見到。

想到這,章姥姥悄咪咪的瞄了一眼林姑娘,能掌握至陽至剛的天雷已經是極強的手段了,可為何林姑娘還能動用這至陰至毒的幽冥鬼火?這兩種完全相衝的力量真的是能被同一個人掌控的嗎?

而且引動天雷還好說,這幽冥鬼火……如果不是林姑娘從地府偷……咳咳借的,那麼林姑娘該不會是和地府有什麼關係吧?

時間看似很久,但也就幾個呼吸間,等到烈火燃盡,書房還是那個書房,畫皮彷彿一個破面口袋癱軟在地。章姥姥遲疑著走上前,用樹藤挑開人皮,裡面頓時有黑灰散在地上。顯然那畫皮已經被幽冥鬼火燒得魂飛魄散了。

這是第一次有生物死在她的懲罰之下,但是林吹夢並不意外,畢竟這本就是她故意調整了懲罰強度的結果。

而章姥姥也不意外,畢竟林姑娘從未掩飾過對畫皮的殺心,她隻擔心那畫皮口中的極樂島。要知道畫皮神魂上有禁製,她一死,禁製被銷毀,設立禁製的那人必然會有所感應,如果那極樂島要替畫皮復仇的話,怕也是件麻煩事。

不過章姥姥轉念一想就放下心來,這種小事,她能猜到,林姑娘肯定也能猜到。林姑娘敢這麼做,肯定是不怕那什麼極樂島來找事的。

章姥姥充滿信任的篤定,以林姑娘的手段,他們敢來,那林姑娘必然有千萬種辦法叫他們有來無回!

*

極樂島上,一個洞府正在舉辦小型的宴會,幾個喝得醉醺醺的妖鬼吃著菜高談闊論,好不快活。但坐在首位上的一個賴頭和尚卻忽然動作一頓。他放下酒杯,看了眼眾人沉聲道。

「都停停,陳畫出事了。」

本來嘈雜的洞府立刻靜下來。老頭形象的老黿遲疑道。

「忘塵,你這出事的意思是……」

賴頭和尚法號忘塵。聞言皺眉道:「死了。死得乾乾淨淨,魂飛魄散。」

這話引起一片嘩然。

「這怎麼死了?」

「那陳畫可是有一千三百年的道行!」

「不止,她可是吃了不少人心,便是對上一千五百年道行的都吃不了虧。」

賴頭和尚看向老黿。

「老黿,你和那陳畫平日交情最好。你怎麼看?」

老黿眉目凝重:「陳畫能走到今天,可不僅僅只是法力高強,她的心思最是狡詐莫測,加上咱們都有龍鱗護體,殺她就算了,還能讓她魂飛魄散……那人必定不簡單。」

有人冷哼:「這事誰不知道?現在最關鍵的是,陳畫到底是怎麼死的。誰那麼大膽,竟然敢動我們極樂島的人!」

「說來,前幾日我求了陳畫幫我個忙。」

老黿遲疑了一下。簡單的把他因為時間不夠,於是請陳畫幫他走了一趟太原,取胡玄之蜂毒的事情說了一遍。

眾人目露沉思。

「按照陳畫的速度,如果路上沒有耽擱,最遲今天也就到地方了。」

「照你這麼說,陳畫很可能是死在了太原。」

「難道是取那胡峰妖遺體的時候,起了什麼變故?」

「太原有什麼不得了的人物吧?」

「尋常妖魔是不敢陳畫對上的,就算有大妖,聽到咱們極樂島的名頭也不敢多動手,恐怕是正道中人。」

「或許是正道的那幾個老傢夥?」

「正道出手啊……那些成天喊著斬妖除魔的傢夥可不好對付。」

「哼,甭管是誰,敢殺我們極樂島的人,咱們可不能這麼乾坐著!」

「忘塵,陳畫死了,咱們要不要上告島主?」

為首的賴頭和尚思索了一下,搖了搖頭。

「雖然陳畫平日做的不錯,但也不過是個二十一,未入十名之列,她的死訊還不至於要驚動島主。先派幾個人去太原查一查再說。」

說著他看向席間的幾人。示意他們有誰願意自動請纓。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眾妖鬼一下子又靜了下來,片刻後,老黿第一個站了出來。

「畢竟是我讓陳畫替我跑一趟的,她現在死了,也有我的責任,我願前往太原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誰殺了陳畫。」

賴頭和尚遲疑:「不是說材料不夠嗎?你去了噬魂丹怎麼辦?」

老黿:「只差一味蜂毒,你們有空幫我留意一下,我出去這一趟也可以順便尋一尋。」

聽到這話,賴頭和尚才同意下來,而看老黿率先站了出來,只有又有一男一女兩個妖物站了出來表示願意同去一探。

因為太原離極樂島很有些距離,事不宜遲,三妖沒有多留,即刻就走了。

*

幾天后。太陽剛出來不久,勤快的張家人已經打開了院門。一對年輕的夫婦走了出來。

鄰居家有掃地的人探出頭來。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這麼早就出門啊?」

趙芳當即回了一個微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籃子。

「是啊,朔兒今早走得急,把東西忘了,我去給他送去。」

鄰居又看向一邊的書生:「哦,那張元呢?」

街上一個路過的老街坊故意道。

「這麼早……某些地方還沒開門吧?」

這話一出,換成之前的書生,怕是冷哼一聲快步走開,一副不願意與他們這些俗人為伍的模樣,但此刻的張元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道。

「我今日準備去書店看看,算算帳本,現下順路送娘子先去學堂。」

老街坊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頭頂。

「呦,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這可不是逗樂,而是真的懷疑今天太陽出錯方向了,否則他怎麼會看到好色爛賭的張元竟然會說人話做人事了?幻覺!一定是幻覺!

鄰居趕緊道:「可別瞎說,你是不知道,咱們張元這幾天可變好了,想來是終於想通了,準備痛改前非好好過日子了。」

對門院子的一個老婆婆聞言走了出來。

「是啊,是啊,昨天還破天荒的幫我提水呢。還一個勁的讓我歇著,生怕我閃了腰,以前啊是被那些狐朋狗友勾得走岔了道,現在走回正道來了,都看看,瞧這一表人才的,多好的大小夥子啊!」

鄰居趕緊跟著附和,兩人的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張元的身上砸。看得路過的那位街坊一愣一愣的。而這兩人這話半真半假。一方面根據他們這幾天的觀察,那張元似乎真的變了不少。而另一發麵,他們這麼吹捧也是希望張元能發現走正道的好。讓他持之以恆,千萬別變回去。

畢竟以往的張元那樣一個吃喝嫖賭的爛人,別說是張家人受不了,他們這些鄰居也受不了他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附近閑逛的。

張元在一邊笑著說慚愧,正說著今後一定痛改前非,絕對不讓大家失望。引得鄰居們滿面笑意,忽然,斜刺裡一個又臟又臭的老乞丐赤著腳跑過來。手中的討飯棍對著張元就打過去。口中爆喝。

「你這妖物,到底是何名堂,竟然敢佔據人身,扮作這書生,還不快現出原形!」

本來歡聲笑語的氣氛被打斷,幾個鄰居驚慌道。

「誒誒,你這老乞丐幹什麼呢?!」

「哪來的乞丐,怎麼亂打人呢!」

「這不是城北的老瘋子嗎?快,把人拉開!」

嘈雜的聲音吸引來了更多的鄰居街坊。畢竟是個老乞丐,眾人也不敢用棍棒去對待,一時情急,幾個熱心的漢子只能用手去拉開。

好不容易把人拉開,用身子擋在了老乞丐面前,有個漢子悄咪咪聞了聞自己的手,頓時被那股惡臭熏得秒出痛苦面具。嘔~完了,這手不能要了。

其餘被熏得腦瓜疼的眾人也沒什麼好脾氣,一邊護著張元,一邊瞪著那老乞丐。

「你個老瘋子,來這鬧騰什麼,快走快走!」

老乞丐怒罵著。

「你們懂什麼,這人看面相本該死了,現在還活著必是妖邪作祟!」

說著他還看向了趙芳。

「就是她,她前幾天還到我面前哭訴自己丈夫死了,希望我救活她丈夫!」

「兒媳啊,這是……」

「爹娘,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在家帶好孩子。」

趙芳攙扶著被打的張元躲在人群後面,察覺到公公婆婆出來後,把他們安撫回了家裡。隨後才深呼吸一口道。對著人群外的老乞丐露出一個為難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這老乞丐在說什麼?我丈夫好好的,你怎麼咒我丈夫死呢?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我丈夫真的已經……我又為什麼要去找你哭訴?你是閻王爺嗎?」

『我又不是閻王爺,求我有什麼用?』前幾日老乞丐在破廟的話猶如迴旋鏢一般,咻的扎回了他的腦門上。老乞丐瞪眼看著那個小婦人,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如此顛倒黑白。

但這還不算完,趙芳隨後又彷彿想到了什麼,遲疑道。

「還是說……是有什麼人給了你錢,讓你來這渾說的?」

她有些驚慌的往四周看了看,隨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是那些人對不對?當初就是他們勾得我家張元花天酒地,銀子大把大把的花出去,不知多少進了他們的口袋裡,現在見我家張元想明白了,要痛改前非了。所以故意派人來搗亂!」

說到這,這個苦命的小婦人哽咽出聲。

「我們也不是什麼富貴之家,不過就是想好好過日子,你們為何……為何非得來攪局,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或許前面的都是演戲,但說道最後,趙芳竟是剎不住車,哭得淚流滿面,沒一會就打濕了帕子。

一邊的張元心疼的摟住妻子。也不看老乞丐,而是對著周圍怒目而視。彷彿真的看見了躲在附近的狐朋狗友。

「我告訴你們,我必是要跟你們斷了的,你們有種沖我來,別鬧我家裡人!」

與此同時,確實因為不捨得放棄張元這個『錢包』,而在周圍徘徊的狐朋狗友們;???

他們出手了嗎?他們本人怎麼都不知道?

幾個遊手好閒的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承認那老乞丐是自己找的。最後他們看了眼那態度堅決的張元,和圍著他的街坊鄰居,到底沒有膽子上前,又悄咪咪的離開了。

而被汙衊的老乞丐氣得暴跳如雷。

「混帳,混帳,你們怎麼敢如此顛倒黑白。」

不善言辭的老乞丐朝周圍人道。

「你們不也看到了,那張元一日之間性情大變,這顯然不正常,肯定是妖邪作祟!」

若是老乞丐之前這麼說,街坊鄰居怕是還會心裡嘀咕幾分,但是有了趙芳和張元之前的話打底,街坊鄰居隻當這老乞丐是被人買通來打攪張元的,對於老乞丐的話自然是一個字都沒信。

「性情大變就是妖邪?怎麼?還不許人改過自新,痛改前非了?」

「什麼樣的妖邪會讓人變好的?你看看現在的張元,多好的小夥子!你怎麼忍心汙衊他?」

「就是,妖邪難道還會幫我這老婆子提水嗎?昨日張元可是幫我來回提了兩大缸的水!哪個妖邪這麼熱心腸!」

「他前天還幫我把一隻追我的瘋狗趕跑了。」

「這麼一說,他前天還幫我扶了梯子。」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從這幾天張元的改變,說到了張家人的性格好,趙芳的不容易,苦心勸告老乞丐做人要有良心,人家日子現在過得多好。你何必來攪局?

而他們身後的趙芳和張元聽著,不一樣的兩雙眼睛卻閃過同樣的動容和感動。

「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懂,你們肉眼凡胎,連是人是妖都分不清!」

老乞丐氣急敗壞的往前兩步。

眾人看著那滿身油膩臟臭,身上還有虱子的老乞丐,迅速後退數步。但即使是這樣,也依然記得把趙芳和張元護在身後。

老乞丐動作一頓,隨後又往右疾走幾步,眾人忙不迭的往左邊退,老乞丐往左走,眾人立刻往右退。就彷彿被鯊魚追趕的魚群一般。當然,那嫌棄也是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故意把自己弄成這樣,本以為自己真的能不在意旁人眼光的老乞丐:……

他停下腳步,黑著臉大喊。

「他是妖,他真的是妖!」

被吵得耳朵都要聾了的一個街坊敷衍道。

「行了行了,就算是又如何?現在的張元謙遜有禮,溫文爾雅,甭管他是人是妖,我們都隻認這一個張元!」

「沒錯,甭管費多少口舌,我們隻認這個張元!」

「張元是人是妖,他親生父母難道認不出來?張老頭他們都沒說什麼,你在這多嘴什麼?」

這只是眾人隨口敷衍的氣話,妖鬼的世界離普通人太遠了,眾人都不認為張元是妖。但這話能被說出來還被眾人附和,又何嘗不是因為這個念頭在他們心底一閃而過。

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本來還在大聲嚷嚷的老乞丐怔愣在了原地。他看著躲在人群後面的『張元』,又看了看護著他的眾人的臉。忽然間隻覺得世界變得不真切起來,似乎有什麼認知在這一刻被顛覆了。

「無知蠢物,你們這些無知蠢物。」

老乞丐喃喃,隨後捂著頭急匆匆從人群中沖了出去。眾人也不攔他,隻覺得這老乞丐當真是個老瘋子。

卻不知這老瘋子離開之後,直接繞開了所有人,無聲無息的來到了客棧的一間客房。客房內打坐的申虛子察覺到有人,一抬眼就看到了渾身臟臭的老乞丐。

「這位……前輩?」

申虛子畢竟不熟悉老乞丐,所以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但老乞丐根本沒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髒兮兮的大手直接揪住申虛子的衣領。

「那張元到底怎麼回事?他分明是已死的面相,他的魂魄甚至都已經不再體內了,為何他還活著?告訴我,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乞丐自那天之後就找了個時間到了城南張家,一眼就看見了不對勁的張元,但是無論他怎麼檢查,都查探不出張元的異常出自何處,只能簡單粗暴的判定,這必是妖邪所為。

他今日的本意是想提醒張家人,卻不想那群人……

畢竟是正道有名的前輩,申虛子也沒計較老乞丐的無禮。只是含糊道。

「其實操控張元的確實不是妖邪,操控他的實乃他的妻子,趙芳。」

老乞丐瞪眼:「什麼?竟然是她?!」

察覺到老乞丐的情緒不對,申虛子趕緊把曾經的張元是如何混帳說了一遍。

「那張元當真不是個東西,不僅把畫皮那樣險惡的妖魔引進家裡,還在我點破那是妖魔之後,依然起了色心,最後死在了那畫皮手中,那位姑娘會幫趙芳,也是覺得張家人實在可憐。」

怕給林姑娘找惹麻煩,申虛子連林吹夢的姓都沒說。只是道。

「而且現在其實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結果吧,如此一來,張家人可以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了,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美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簡直是荒唐!」

老乞丐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道士。

「把他人屍身煉成傀儡操控,這可是邪術!什麼樣的家庭美滿會是建立在妻子操控丈夫屍身上的?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純屬是邪魔外道!你說的那人分明是蠱惑了那個婦人,否則哪個妻子會同意這種事?!」

在老乞丐看來,這種事實在有違倫常,能幹出這種事的必然是喪心病狂的邪魔外道!

「不不不。」

申虛子趕緊搖頭。「那位姑娘只是實現趙芳的願望,是趙芳親口說的,這就是她的心底所願。這事連她公公婆婆,也就是張元的親生父母都是同意了的,老前輩你又何必如此激動。張家人現在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就算……那可能是邪法,但他們也不會傷害別人啊。」

這話一出,申虛子隻覺一股大力衝來,把他掀得飛起又摔了下來,幸虧他本來就是在床上倒是沒摔傷。只是身形狼狽了很多

「我看你是昏了頭,不對,你肯定也是被那邪魔蠱惑了,否則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老乞丐恨鐵不成鋼的瞪著申虛子,冷聲質問申虛子口中的姑娘是誰,住在哪,是哪一路的邪魔外道。

「那位姑娘不像是邪魔外道。」

申虛子整理了一下衣冠,嚴肅的為林姑娘正名,隨後就閉緊嘴巴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了。他願意敬重正道有名的前輩是一回事,但他也不是沒脾氣的。

老乞丐也確實是個嫉惡如仇的正道老前輩,自然不會因為這點事為難申虛子,眼見申虛子不說,他皺了皺眉也沒再多說什麼,很快就轉身離開。

他雖然不知道申虛子口中的姑娘是誰,但是那日拉走趙芳的那個老樹妖他卻是認識的。且待他尋一尋那樹妖,或許能知道點什麼!

總之,太原有他在一天,他就絕不允許任何一個邪魔在此處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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