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偶美人

山君陵回來，眼角淚痕尤在。

牧神卻已消失不見。

「眾位跟我來吧，牧神一去，這裏很快要沒了。」山君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引眾人來到東屋。依舊是一副畫，牧神笑眯眯看著眾人轉身向裏面走去。

山君陵伸手觸摸畫面，撩起一個簾子道：「這邊走！」

眾人魚貫而入，卻早不見牧神，走過一片白茫茫厚密雲霧，眼前出現一片美麗新世界。

石林！

一望無垠，千奇百怪的石林。

石林深處能看到一根巨柱衝天，一道光柱正在灑落。

第四位君主就位。

歡喜佛巨大虛影投在天幕之上，沒了往日的慈眉善目，一臉怨毒掃視一切。若不是那幾個小螞蟻，他何至於被推上祭台？

很可惜，被困祭台之上，哪怕晉陞君主也無力掙脫，何況他仍未沐浴天雷。

「禪意。」戰無暇竟忍不住雙手合十，周身梵音不斷，有紅蓮，白象，羅漢等虛影閃過。

「呔……！」妖瞳卻突如其來一聲暴喝，周遭石塔被震碎了幾座，幸而山君陵早就捂著榆錢兒耳朵，否則小姑娘不是暈過去，怕也當場震死。

白牧野隻當妖瞳搗亂，拔出打星鞭就要動手，卻被蘇笑笑輕輕攔下：「看你師兄。」

只見戰無暇額頭滲出細密的黑色汗珠，森森寒意外泄，似乎帶著邪氣。

許久，戰無暇方才睜開眼，長舒一口氣，道：「多謝妖兄。」

「你我同行，便是戰友，我有事你也不會白看著。」妖瞳無所謂得揮揮手。

此處陣法禪意瀰漫，卻有隱喻，取的禪門生死輪迴中的死。若不通禪門之法，這石塔林不過一處景緻，可戰無暇卻出身禪門，自幼浸淫在禪意之中。方才一失神，竟然著了道。倘若他為禪門大師，自然能破解死禪，偏又修行不夠。

若非妖瞳一聲獅子吼，戰無暇極可能無端隕落於此。

「小山君，看看。」

山君陵所學乃是趨利避禍推衍天機，破解陣法不強。因為牧神故居毀滅的緣故，眾人都覺得此處怕沒什麼收穫，又在城外危機重重，才遣了實力強悍的戰無暇，妖瞳與蘇笑笑，並未配置破陣之人。

幸好，妖瞳點了山君陵出來，雖不能破，卻能看。

「塔林雖為陣法，卻又真實存在。白大哥嘗試打星鞭，看能不能用。」

山君陵尚未恢復，這一番消耗差點暈死過去。司夜忙拉著，讓他不必再堅持。山君陵雖才得了牧神教導，實力卻並未增長，先時消耗並未得到補給，仍然虛弱。

能做的不多，山君陵輕輕舒了一口氣，不再繼續為難自己。

「塔林中藏了人，氣息陰暗殺意縱橫，該是深淵修士。」

「眾位小心些。」

「殺就是了！」妖瞳無所謂，率先進入塔林。

蘇笑笑緊隨其後，戰無暇囑咐白牧野幾句，方才邁步向前。

司夜拉著榆錢兒，見山君陵不懂，歪著頭看他，似在詢問。

「塔林在哀鳴，此處會有大量傷亡。」

司夜淡淡一笑，反正死得不是他。

傷亡這事山君陵本不願說，免得傷了士氣，可又希望都謹慎些。從師文聖後，山君陵實力暴漲，能看到極短的未來。可進入塔林之後，似乎失去了預知能力，每個人的未來變得模糊不清。

塔林中聳立五座巨柱，其中一根困住歡喜佛，另外四根靜靜等待君主降臨。妖瞳總不走尋常路，三兩步便約到塔林上，跳躍前行。

眾人走了許久，迎面又看到巨柱，又看到被困上面的歡喜佛——歡喜君主大約累了，隨意癱坐柱頂，喋喋不休唾罵著什麼。

「鬼打牆了？」

「並沒有。」蘇笑笑細緻些，經過一座石塔便做一個記號。身邊石塔沒有記號，他們絕無可能原地打轉。

「看這裏。」妖瞳圍著石塔走了一圈，從背後找到蘇笑笑做的記號，紅色木蘭花。

周遭十幾座石塔，卻只有這一座找到記號，當真奇怪！

「石塔是活動的。」戰無暇閉眼細想，忽然轉身回頭去看，來時路已經變了模樣。

「我就說他們會發現的！」

「哼哼，一點也不好玩兒！」

「本來讓他們耗著，浪費時間就得了，這會兒還要勞駕我親自動手。」

三個女聲幾乎一樣，只是一個冷漠，一個嬌俏，一個不耐煩。眾人視線裡出現三個一模一樣的人偶，誇張的身材比例，皮質短褲抹胸長筒靴更添幾分誘惑。三人與家政十號季程程一樣，肉眼可見的塑料味兒，眼睛卻靈動，也是三人外表可見唯一的詫異。

冷漠，嬌俏和不耐煩。

深淵魔偶族，天生戰士。自出生便經歷磨難，一座化生池便能淘汰十之七八。活下來的魔偶會被放逐無盡之地，萬隻魔偶殺至僅餘十人才許回來。一旦有魔偶私自逃離，那麼製造者便會遭到屠殺，而製造者身亡，魔偶便成為失去靈智的死物。所以，每一只出現在人前的魔偶都經歷過無數生死。

長相一樣，只能說明他們出自同以為製造者之手，大約是同一批次。

「相紅妝。」

「相紅柳。」

「相紅石。」

魔偶都有特定記號或者特徵，動手之前通報姓名乃大魔偶宗師費蘭洲獨門標記。費蘭洲本身就是魔偶，曾是神庭時期供人娛樂的宮廷伶人玩偶，神庭破碎後流落深淵。他的出現是深淵魔偶成了一族，邊緣種族中少數激進的代表。

三隻魔偶武器都是扇子，使用方式卻不太一樣。冷漠相紅妝以扇為匕首，其中暗藏鋒芒挑了最強的戰無暇作為對手。嬌俏相紅柳擅做扇舞，咯咯咯咯笑得很肉麻，扇子吐著毒煙籠罩蘇笑笑。不耐煩的相紅石扇中藏著細劍，撲向妖瞳。

司夜呲著牙，很不滿意三隻破玩偶忽略自己，打架什麼的他最喜歡。

山君陵拉著司夜輕輕安撫，卻轉身對白牧野道：「白大哥不妨試試打星鞭。」白牧野年紀不大，十七八歲正是聽師兄話的年紀。山君陵個子矮，眼睛裏卻藏著一面湖，若不是見過小豆芽觀童嬉戲圖之前的模樣，白牧野會很願意聽他的話。

「石塔為陣，每一個位置必然精心佈置。倘若位置換了，該如何呢？」

白牧野看著拚命的幾人，石塔已經損壞不少，那麼他白牧野動與不動有什麼區別？

他還是很利落地動了。

因為司夜朝他呲牙，師兄說過，蘇笑笑最危險，司夜卻最致命，小鬼王可是隨時隨地可能爆發的炸彈。

牧羊經與打星鞭都才到手上，白牧野自然是天才，才有機會與戰無暇，具紅葯與虎如意一同外出執行任務。但他不是神仙，一時之間悟不出其中玄妙。

趕鴨子上架，使用打星鞭隨意敲敲打打，口中不斷念念有詞背誦牧羊經。

也不知哪一下力道用對了，一根石塔似乎吃痛，躲了一下。

「嘿嘿。」白牧野已經進入狀態，渾然不覺戰況激烈。

魔偶實力當真不弱，身法詭異變幻莫測。身體竟然可以自如拆卸分解，自行合攏，超過三人以往對戰鬥的理解。三個人，包括蘇笑笑都吃了虧。

石塔林間嬌笑不絕於耳。

山君陵抓著榆錢兒的手，沁滿汗珠。

魔偶佔上風，卻不能將優勢轉為勝勢，那麼勝利的天平便開始朝星空傾斜。戰無暇與妖瞳適應了魔偶的戰鬥方式，將她們底細摸清，便開始反擊，幾乎瞬間反製。狂風暴雨般的攻擊，靈魔偶手段無法施展。

蘇笑笑才懂，合著兩人只是隨便摸摸底啊！只有她真的被壓製，雖因並不曾盡全力。

冷漠的相紅妝，不耐煩的相紅石實力不差，戰鬥經驗同樣豐富，卻少了一點所謂的戰商。這也是人造生命與自然生命的最大區別，超級計算機非常非常厲害，得到數據計算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然而一旦超越了計算模式，那麼最簡單的事情也會變得非常複雜。

魔偶不是計算機，隨機應變能力遠超，甚至超越絕大多數智慧生命，卻無法與天才比擬。

兩人又是強硬派，一旦佔了優勢，便如狂風暴雨落下。

可憐兩位美嬌娘，頃刻間變成一地碎渣。

竟是泥土做的，她們失去生命回歸泥土本質，散落一地。

相紅柳大驚，撒落漫天粉紅色煙塵阻擋，抽身便逃。奈何對手太強，蘇笑笑張口將劇毒煙塵吸入，相紅柳位置暴露。妖瞳一棍打在面門，戰無暇一掌拍成碎片。

石塔林中傳出輕微聲響，還有深淵修士藏在其中。因為場面瞬間變化，他們便想要援手，卻也來不及了。更何況白牧野終於趕走了第一做石塔，陣法變化，他們的聖火令也不靈了。

石塔下面有磁碟，更有黑色磁流推動磁碟變幻。

一座石塔逃離，磁碟脫落，影響了磁流。一片區域的磁碟紛紛脫落，石塔林少了微妙的詭異禪意，終成一片死物。

待裸露大地緩緩合攏，眾人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脆響，想來脫落的磁碟正在歸位。

竟是一座魔法與科技共存的大陣。萬餘年前。科技不興，便佈下的科技陣法，讓眾人深感無力。

星空隱藏太多信息，讓他們四處碰壁見了好多驚喜啊。

「看來，這幾個要優先殺掉了。」

「真當從牧神故居走出來，就天下無敵了？」

「呵呵呵。」

「也不算壞，三隻魔偶太煩人了，死了更好。」

一大群深淵修士送周遭塔林藏身處冒出來，他們主要任務是保證祭祀完成，次要才是殺人。既然有人能破壞陣法，那麼只能集合力量優先擊殺。

白牧野從興奮中醒來，一臉凝重。

戰無暇大膽一笑，拍拍小師弟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