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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塵囂冬天裏》第五章 手機有權保持沉默 自我解鎖不在此列
林亮!就是這個叫林亮的民警。何志偉突然靈光乍現:

剛才在黑漆漆的恐怖之夜,這個女的如喪屍般的,鬼哭狼嚎的跑出來時,所有人本能的反應就是驚慌失措,那種情景下真的會以為遇到真鬼真詐屍了!而當時足夠冷靜沒動的站在那裡的,就三個人:魏民,自己和林亮。

自己是近二十年的刑警,死人見的不少,還正在講鬼故事嚇唬人呢,都以為死者復活了呢,嚇的也是心裡怦怦的跳,但面子上還是要矜持的,魏民估計和自己一樣,他是領導更要顧及身份。而林亮年紀輕輕的,表現簡直就是超脫者,這冷靜的程度,超越了自己和魏民。沒有絲毫的恐懼,所以何志偉確認無疑:

林亮就是那個告密者!內鬼!深喉!

何志偉深夜講詐屍,就是犯壞,嚇唬嚇唬派出所那些沒見過兇殺現場的民警,沒想到被這個女娃子玩了一出真「詐屍」,何志偉自己都嚇的腿軟了,差點狼狽逃竄,唉,人算不如天算,玩了一輩子鷹,結果被鷹叼了眼睛,玩人者必被人玩了,天不可欺啊。

魏民和林亮嘀咕完話,看著章一楠丟了手機後,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樣子,不免動了惻隱之心:

「丫頭,這裡不是女孩子呆的地方,陰氣太重。手機掉這了,就不會丟的,這麼多警察呢,一會兒找到,叔給你送過去。」

說著把手搭在章一楠的後背,輕輕拍了拍,把她帶到了派出所停在路邊的警車邊。

看著魏民像個鄰家大爺一樣對待章一楠,何志偉確認他與章一楠私下的交情一定有些淵源。再看那個叫林亮的民警,走在女記者的右側跟隨,伸出左手似乎想扶女記者的胳膊,終於沒敢扶,又悄悄的放下了。

章一楠呼吸已經平穩了,但面色依然蒼白憔悴。魏民對林亮交待著:

「你把一楠送到所裡,讓食堂值班的廚師,做碗熱湯麵給一楠暖暖身子,大半夜的千萬別讓她再亂跑了,姑娘家家的再出點事,我拿你是問!」

魏民目送警車開走了,扭身走了回來。

何志偉趕緊掏出來煙,遞給魏民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支,拿出火機先給魏民點上。

「您也知道了!」何志偉一語道出,點破。

「嗯,我知道,一看見女鬼就是章一楠,我就想到是他在通風報信?派出所就這些人,深更半夜的,沒事一直就那鼓搗手機玩,還時不時躲著人群接打電話,就只有林亮。所裡的這些孩子,一個個的猴精似的,但還是嫩,怎麼能瞞的了我呢!平時章一楠一來,這小子這個殷勤,跑前跑後的,我剛才和他說了,絕不能靠違反組織紀律來討女孩子歡心,會出大事的!

要他看好了一楠,不能讓她亂跑亂竄了,再把天捅漏了,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魏民若有所思的說,心中充滿了顧慮。抽了一口煙,借著路燈昏暗燈光,抬眼看看何志偉的臉。接著問何志偉:

「你是怎麼知道的?」

魏民自己能看出林亮通風報信,摸爬滾打幾年了,知根知底。何志偉今晚才見的林亮,是靠什麼判斷出的呢?確實讓人有些匪夷所思,刑警真是火眼金睛啊。

「直覺吧,當時那個記者從現場跑出來的時候,我第一感覺是死者突然復活了,當時我的心也是梆梆的狂跳,不自覺的想撒腿往後跑,結果我看見您沒動,林亮也沒動,我也就不好意思跑了。您沒動,我能理解,你是身份在那擺著呢,一所之長。

林亮卻絲毫看不出一點驚慌,淡定的出奇,十分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後來您說這個記者到你們所裡採訪過,和你那麼熟識,我就知道一定是所裡的人向記者通風報信了,您是領導幹部,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低等級的違紀。所以我懷疑是他。接著剛才你又嚴肅的拉著他去旁邊嘀咕,我直覺您是在警告他。」何志偉說出來自己的看法。

「果然是刑警,觀察事物到位,推理邏輯準確。」魏民豎起大拇指。

「您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何志偉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類事情。

「唉,能怎麼處理,不是向兇嫌通風報信,只是向報社通報而已,這事情我想就這樣算了,列寧同志都說:年輕人犯點錯誤,上帝都會諒解的!我正要和你商量呢,我希望你不要向市局指揮中心彙報這段了,我知道讓你為難了,林亮還是一個年輕人,毀了可惜,而且也有損派出所的聲譽。」魏民淡淡的說。

看著何志偉有些遲疑,魏民打著保票:

「老必他兒子上學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我不說沒問題,我是怕人多嘴雜。」何志偉面露難色。

「而且你知道一楠是誰嗎?!她是政治部章主任章汝耕的千金。」魏民也不等何志偉回答就直接揭開了迷底,這是王炸。

「啊,我說說話這麼狂呢!這個章主任不是剛退休嗎?!」看著章一楠飛揚跋扈的樣子,自己多少感覺到了一些氣息。

不過,何志偉心裡還是咯噔一下,別惹了禍,想著自己的行為有沒有不妥的地方:

言辭冷橫,還好沒有罵人說髒話!

給她戴手銬?兇殺現場跑出來的女人,不進行械具約束,也說不過去…

總之,自己處置得體!不過把領導的千金用膝蓋按壓在地,還強製銬上了

如果不是章主任退休了,還真不敢想,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兒。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小丫頭片子,真的惹不起。

「去年退的,他曾在我們分局當過政治處主任,我和他還算比較熟悉,前段時間市局宣傳處把她介紹過來,特意提到了她是章主任的千金,讓我關照一下。」魏民介紹著。

「魏所您放心,就憑咱倆的關係,這事就翻篇了,不管她是誰,和咱們都沒有關係,這事就這樣過去了,我也不會提這一碼子事了。」何志偉不想節外生枝。雖然村委會主任也叫主任,但是市局的政治部主任就是大官了,管理官的官,一個小警探,還是少惹麻煩吧。

何志偉狠狠的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掐滅。

「走,咱們去現場幫著那個大仙找手機去。」說著就扶著魏民的胳膊往現場走。

「不了,我就不進去了,一個是我幫不上什麼忙,在現場我也不敢亂走亂碰的,破壞了現場,可不是鬧著玩的。再一個是,這個路口也沒有人把守啊,所裡實在沒人了,全員都被臨時叫回來加班,蹲守的蹲守,排查夜店的排查…剩下的警力都在這保護現場了,看來只能我親自把守這個路口了。」

何志偉估計魏民對薛神醫有些看法,剛才薛神醫埋怨外圍警戒失職,就是指責派出所。當著民警的面,魏民的心裡肯定有些想法。也就不再勉強,從後腰裡掏出手電筒,從章一楠跑出來的位置,回找過去。

進了現場,看見薛神醫和王必成聊著什麼。

「老必,那個女人剛才是在哪藏著被發現的?」何志偉直接打斷了他們。

「怎麼了?」王必成有些不解。

「她的手機丟了,我來幫她找找。」

「我看見她尖叫的時候,她還拿著手機在哪兒拍照呢。」薛小華指了指遠處一顆大楊樹的位置。

「臥槽,這祖宗不會是在這搞網路直播呢吧,別捅出簍子來!」何志偉有些著急了。趕緊往大楊樹走去,王必成一聽也緊緊的跟了過來。探組其他人因為忙,仍在繼續自己的事情,標記、畫圖、扶著遮光板…

何志偉急急的走到大樹後面,就看見一個手機在那躺著,但是屏幕還有閃動,何志偉沒戴手套,怕壞了證物,對王必成說:

「老必,你來看看吧。」

王必成戴著手套隨手拿著放了一個四號標牌,拿著相機對著手機拍了幾張現場照片,然後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說:

「還在拍著視頻呢」

王必成用手指戳了戳屏幕,畫面沒有反應,因為手套的緣故吧,於是王必成從兜裡拿出來一個塑料袋,脫掉布手套,套上塑料袋,滑動屏幕。

「應該沒有直播,只是在做視頻錄像,這的現場燈光太暗,搞不了直播。」王必成一邊看一邊說:

「這裡還錄了我和薛神醫,還有死者,這個記者也太過份了。可不能還給她!」王必成有些生氣,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形象被上網。

「你看看還有其他的視頻或者照片嗎?」

「沒有,都是她以前的生活照和視頻,哦,沒看出來,這妞長得還挺好看的,不像剛才哭哭啼啼的醜樣子。」

驚嚇加上被何志偉碾壓地上,臉上沾滿了塵土,再和著些淚水,那臉還能看嗎,西施也成東施,嫦娥也變老母豬。

「這妞,肯定是在視頻時,恐懼超過了臨界點,情緒突然的崩潰了,嚇懵了,萬幸啊,否則咱也打不開她的手機,那咱們勘查現場畫面就會曝光了。那就事大了,你趕緊刪了它吧。」何志偉在旁邊說。

「可以嗎?我可以刪除它嗎?這是在現場發現的物證。」王必成吃不準能不能擅自刪除。

「給我吧!」何志偉拿過手機,確定手機是女記者的,何志偉就毫無顧忌了。

這廝來頭不小,也總不能把錄有警方勘查現場的視頻給她吧,扣押不了,老子給你刪掉,嚇都嚇傻了,只會懷疑自己有沒有錄吧,還能怎樣!何志偉打開視頻看了一下就直接刪掉了。

「真的可以嗎?」王必成看著何志偉泯滅確鑿證據有點擔心,出於職業習慣,靠證據說話的刑偵技術人員,對於證據的完整性有效性還是比較在乎的。

「難道還要把它留給記者嗎?!」

何志偉毫不在乎,盯著屏幕,急急的趁機翻閱著手機裡的通話記錄,果然發現最近的一條今天凌晨的通話記錄就是林亮的。哪跑,任你滑似鬼,也喝老子的洗腳水。何志偉拿出自己的手機把通話記錄都翻拍下來,對自己感到滿意。

王必成感到不以為然,覺得私下偷看別人的手機,涉嫌偷窺隱私,他可不知道何志偉的目的是找出告密者,挖出內鬼,但不該問的不問,王必成扭身靜靜的走了。

何志偉也沒有理會,打開章一楠的微信,看見最近的聊天記錄,一張地圖截圖赫然在上,居然還用紅箭頭畫著從另一路口進入的標註,還有一個紅點,應該就是死者的位置,想的真夠體貼周到的,一個藍圈代表著剛才一堆警察的位置。

防火防盜防記者,家賊才是最難防!這位林亮大哥,畫的這麼詳細,描述的十分到位,瞎子也能摸進來啊,難怪說堡壘是從內部攻破的。

何志偉把微信中與林亮的聊天記錄也都照了下來,有圖有真相。

偵查工作要有所為有所不為,證據確實,取得不違法,就不必拘泥於形式。這些東西除了能夠證明林亮通風報信外,也能排除章一楠與本案的關係。打車的消費帳單還在微信裡,也拍了下來。

章一楠微信名居然還挺長的:

【穆字旁的楠,不是男子的男】

何志偉看見這個網名不厚道的笑了!這個小姐姐就是一個純爺們。

深更半夜,月高風黑,男子的男也沒幾個敢踏足到這兇殺現場獵奇的吧。

他爹應該給他取名章勝男(聖楠)。戰勝的勝,男子的男。

何志偉回看手機相冊,才發現王必成所言不虛,章一楠確實很漂亮,沒有濃妝艷抹,都是有開濾鏡的素顏照,皮膚顏色健康,巴掌臉尖下頦,眼睛中等,長相端正,氣質幹練,自然脫俗。

再翻看幾個手機相冊沒有發現什麼有關現場的照片和視頻了,想關機,鎖屏,又生怕漏掉了什麼,一旦鎖上屏幕,就再也打不了,怎麼辦?那時,就連美國聯邦調查局FBI都打不開!

腦筋一閃,得了,先把自己的指紋儲存到章一楠的手機指紋解鎖裡,可以在發還前再把存儲的指紋刪掉,做完這一切,何志偉如釋重負:

順手偵破了一起通風報信的深喉案,找出了一個告密者,魏民不想把事情搞大,何志偉也不想給魏民添堵,但收集證據以備不時之需,何志偉對自己的縝密很滿意。

「小尾巴,還在那兒發什麼呆呢?這人我請走了,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這時現場又來了一些穿白色防護服的法醫。死者不知何時已經被套上裹屍袋了。

這個老傢夥總是沒有正經的,總是拿腔拿調的叫自己小尾巴,象慈禧老佛爺叫小太監似的,都叫了快二十多年了吧。

「我問她,她也不搭理我啊,您老和她聊的如何?」

何志偉把兩部手機一邊一個塞進了羽絨服的內兜裡,趕緊走了過去。

「你可以給我老人家遞煙點煙了。」薛神醫伸出兩根手指對著何志偉交錯搖擺著。

「哦、哦。」何志偉十幾年前就和薛小華有過約定,現場勘查完,要聽逝者的訴求,就要遞煙點煙敬神醫以表虔誠。何志偉遞上一支煙,諂媚的點上。

「怎樣?」

「鈍器傷,腦骨塌陷,說明力道十足,擊打的太陽穴部位十分精準。」薛神醫吐出來一股濃濃的煙,滿是褶子的老臉依然冷酷。眼睛有些發紅,酒勁還沒過。

何志偉覺得薛神醫應該就是那種千杯不醉的人。認識十幾年了,沒探出過底,這老傢夥經常不按常理出牌,但專業經驗豐富,暈暈乎乎的就把現場的初步分析說的條條是道,極具時效性、指引性。如果一開始偵破工作方向就錯了,會走很多的彎路。

對於偵查員來說,從現場出發,靠證據說話的,讀懂證據和現場是必須的,才會給自己贏得更多的時間,才會增加破案的機會,有的時候這種機會稍縱即逝!看來自己的判斷和薛神醫的判斷吻合,這就是自己的偵查方向!

工作人員抬著擔架在前面走,薛小華、何志偉、王必成、李斌、周詳緩步在後面默默的跟隨,像是一眾渡劫者,儀式感十足,就像安排好了一樣,肅穆的送死者最後一程。

走到路口,路燈下,魏民獨自一人目視著擔架,顯得落寞孤寂。

沒有什麼寒暄,薛小華他們直接上車走了,汽車的尾燈搖曳在黑漆漆的夜,拐彎後馬路上就恢復了寂靜。

昨夜這個人也許還好好的還活著,今天凌晨就香消玉殞,人生無常,讓人唏噓!

誰戕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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