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秒。

將兩人吹飛後，李雅靜憑藉本能沖向讓她最感到威脅的沃森身邊，張開大嘴，猩紅的氣浪在她身後翻湧著形成一張更為巨大的，滿布尖牙的巨口，朝著沃森狠狠閉合咬下。

第四點五秒。

調整好身姿後的韓少雲第一時間趕到李雅靜身後，用一擊斜斬成功迫使李雅靜消去能力，幫抓著兩根氣浪化成的虎牙苦苦支撐的沃森解圍。

被氣浪所傷，沃森的雙手血流如注，可此刻的情形不容許他關心自己的狀態。

第五秒。

兩人同時揮刀，擋下同樣是猩紅氣浪化成的兩隻巨爪的X型爪擊，然後沃森朝前猛伸左手，藉助臂長的優勢在李雅靜的爪尖觸及自己之前抓住她的頭，一把按向地面，韓少雲刀口一轉，往被摁在地上的李雅靜的脖頸重劈下去。

第六秒。

不等刀鋒落下，李雅靜的氣浪化為一身毛皮狀，覆蓋整個背面，不但擋住韓少雲致命的一擊，每根「毛髮」都像一根鋼針刺穿沃森本就受傷的手，吃痛之下，沃森下意識地收回手，掙脫的李雅靜又是一爪劃來，銳利的爪尖瞬間讓韓少雲腹部染紅。

第六點五秒。

沃森發動能力，不同方向但指向同樣朝下的三個矢量力加上超強重力的衝擊之下，癲狂的李雅靜吐出一大口鮮血，垂死的獵犬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恢復，愛麗絲換上更重火力朝著倒地的獵犬不停轟擊，這才成功壓製住獵犬的恢復。

然而這也導致了李雅靜變得更為強大，足以掙脫沃森的壓製。

第七秒。

受傷的韓少雲在緊急分泌的腎上腺素的作用下稍微壓下痛楚，所幸在他的能力影響下，只要不把他身體的一部分完全切下來那就不影響其繼續發揮應有的作用，因此他可以第一時間回到戰場，揮劍替沃森擋開李雅靜的爪擊，同時沃森揮動巨劍，發動重力加強斬擊，成功擊中李雅靜。

可惜李雅靜身形稍偏，這一擊沒有把她切成兩半，只是把她的右臂整條卸下。

在和李雅靜的戰鬥中，沃森和韓少雲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種不致命的重傷。噴灑在地上的鮮血比起頹勢更像是昭示下一輪更猛烈攻勢的信號燈，甚至飄散出的熱氣也和李雅靜的猩紅氣浪有幾分相似。

第七點五秒。

重傷的李雅靜身後氣浪再次凝聚，猩紅巨口的滿嘴利齒一口咬下，巨大的衝擊力在粉碎面前數米土地的同時將準備追擊的沃森一同擊退，而李雅靜本人則用頭槌狠狠撞入執劍攻擊的韓少雲懷中，在韓少雲被頭槌撞飛前將他腹部的傷口一口咬下，生生撕下一大塊肉。

「少雲！」被猩紅巨口咬出幾個血洞但還能撐住的沃森大吼。不管怎樣，韓少雲受的傷看起來實在太嚇人了。

廝殺的三人均受了重傷，哪怕是李雅靜，受到這種傷勢也不是可以瞬間治好的，而腹部被撕開一個洞的韓少雲更是無力地半躺在地上，劇痛讓他冷汗直冒，沒有當場叫出來已經讓他相當佩服自己了。

沃森和韓少雲原地喘息，就算只有一丁點也好，都希望在第十二秒之前恢復一點狀態，然後給予李雅靜最後一擊。

另一邊，獵犬的恢復速度再次加快，愛麗絲已經快壓不住了。「獵犬的狀態不太妙，請儘快擊殺李雅靜。」對愛麗絲來說，並沒有「情緒」這一說，說出她認為的最優判斷就是她應該做的，也是她唯一需要做的。

沃森喘著氣吐槽：「你好歹培養一下她的情商。」

韓少雲痛的齜牙咧嘴，勉強回道：「是哦。」

說話間，時間來到第九秒，血肉從李雅靜右臂的傷口衝出，形成一條新的右臂，原本低沉的嗚咽聲瞬間變成狂暴的咆哮，李雅靜再度發起進攻，這次的目標則是還沒從劇痛中恢復過來的韓少雲。

速度更快，利爪更尖銳，攻擊更為致命。

幸好這一秒多的時間讓沃森做好了準備，他猜測本能會讓李雅靜選擇先襲擊因傷勢而變得羸弱不堪的韓少雲，所以提前在韓少雲身邊佈置好矢量力的準備。

沃森的矢量力需要在每次戰鬥中逐步增加可以同時釋放的數量，而現在他可以施加的數量是四個。

四個方位的矢量力同時襲來，彷彿牢籠一樣將李雅靜禁錮在原地。

令沃森震驚的是，李雅靜竟然還能抵擋這四個矢量力，肌肉暴漲的雙臂竟硬是在四個互相指向的矢量力中間頂出了一小方還容許她活動的空間。

當然，即使有這空間她還是無法逃離，一旦雙手卸力這四個矢量力將會真正將她困在原地。

發動完能力，沃森身上的血洞噴出一大股鮮血。這連番苦戰下來他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了。

第十秒來臨，離預想中的怪物出現的時間還差兩秒。

沃森勉強用巨劍支撐著自己，擺好架勢，剩下的兩秒內他必須要砍下李雅靜的頭顱。

最後一次機會，沃森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狀態的同時，壓下因李雅靜無力化而悄然湧起的負罪感。

哪怕自己今晚原本的目的是保護這個女孩，但事情的性質在「狂追獵犬」被放出來的一瞬間就改變了。

這裏不再有無辜的女孩，也不再有正義的英雄。

這裏只有一群為了在衝突之中贏得生存而以命相搏的可憐蟲。

「抱歉。」

「雅靜！」

第十一秒，巨劍鋒芒帶著呼呼風聲掃向李雅靜之時，沃森再次發出的致歉低語和不遠處一把婦人的驚呼同時響起。

而奇跡般地，癲狂中的李雅靜眼中閃過一絲清明，甚至開口說話：「媽...媽？」

更遠一點的地方，李雅靜的父親，這個身材稍微發福的平凡中年男人，正用他這個普通人的身軀，以一己之力抵擋住想要阻攔李雅靜母親的保安科成員。

李雅靜的父親並不是亞神，他只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甚至在公司中，他的領導有時還會忘記他叫什麼名字。

這個無名小卒，此刻竟能擋住十數個亞神的行動，哪怕這些人出於愧疚而完全沒法用力，這件事本身也是一件奇跡。

「爸..？」略微恢復神智的李雅靜艱難地說出第三個字。

指針即將指向第十二秒，沃森必須做出抉擇。

剛才李雅靜母親的呼喚讓沃森的動作頓了一下，但不至於完全喪失擊殺李雅靜的最後機會，是賭一把放開握劍的手，還是狠心一把加快揮劍。

這一剎那對沃森來說有如一個世紀般漫長，他甚至有時間卑鄙地埋怨韓少雲為什麼要受重傷，不然他就可以替自己作出這個抉擇。

也許這一剎那的漫長對李雅靜來說亦然，因為沃森可以清楚地看出她眼中的癲狂與理性正在不斷交雜變化，讓人完全無法判斷最終將會停在哪一側。

「快停下來吧！求求你了！」沃森的心中絕望地禱告著，哪怕李雅靜最終回歸「怒妃」的瘋狂也好，這也好讓他有足夠的底氣作出選擇。

遲緩的時間也依舊在流動，而隨著時間定格在沃森必須給出答案的最後一刻，李雅靜眼中的神色也停止了變化。

左眼映著悲傷的母親，蘊含深邃的感傷。

右眼照出迎面的劍峰，爆發無盡的怒火。

沃森絕望地閉上眼，作出了選擇。

第十二秒。

無聲的鐘聲在沃森腦海中響起。

液體飛濺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響起。

血液濺在地上，攤出一大片紅印，然後物體滾落在地的聲音響起。

「『怒妃』確認死亡。」愛麗絲朝著獵犬補了最後一槍，雖然已經沒有必要，然後向其他同僚彙報。

「不。」沃森低垂著頭，糾正道：「我殺死的，是李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