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美，皎潔如雪，可與之相比，那一片殷紅的痕跡顯得分外刺眼。

憤怒死掉了，可李雅靜並沒有閉上雙眼，她用那雙彷彿嘲笑一樣的眼神，注視著沃森。

可惜，她不再能夠發出一絲聲音了。

「女兒啊！」婦人一聲哀嚎，不管枝椏將她颳得遍體鱗傷，用連沃森都嘆為觀止的速度衝到李雅靜的身邊，將那顆頭顱緊緊地抱在懷裡，泣不成聲。

遠方，拖著李雅靜父親的保安科成員也失去了行動的必要，獃獃地收起了動作，看著那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笨拙地、踉蹌地跑到母女身旁。

他們不再需要再過那種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面對這種事實，李雅靜的父親並沒有喜悅，也沒有哭泣，他只是呆住了，木然地跪坐在地。

直到這時，李雅靜的眼睛才緩緩閉上。

那具失去了頭顱的軀體中埋藏著的心臟，終於停止了跳動。

那顆沉睡於母親懷中的頭顱，閃過了最後一絲思想。

「是啊，我不需要憤怒了。」

在這種場景面前，沃森無話可說，只能安靜地低著頭，站在一旁，像是做錯了事等待責罰的孩子。

連那句今晚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的道歉，在此刻他也說不出口。

或許對於在這片祥和夜空下平靜地生活著的無數人而言，今夜他們擺脫了一個巨大的威脅，可對於這對崩潰的父母而言，今夜他們失去了他們的女兒。

......

「我原以為我會憤怒。」本應同樣失去了呼吸的人緩緩吐出一句說話，淚水在她的眼角肆意流下：「可是，憤怒居然死掉了。」

在她的身後，躺倒一大批人，這些人中有孩童，也有照顧孩童的志願者。

這些人還有呼吸，只是被人弄暈了過去。

而始作俑者，正用手中的劍支撐著自己，半跪在流淚的少女面前，喘著粗氣。

少女繼續說道：「果然，這一切都只是可悲而已。無論是你們，還是我們。」

猶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沒錯，這本來就是一出悲劇。死的是你們也好，是我們也罷，沒人會知曉實情，結果只會是好人喪命，惡人留存。」

「別這麼評價我，要不是我，你們還活不到這個時候。」少女，曾被稱作神崎笑的她說道：「要不是我以獨立的人格的形式從笑的意識中分離出來，她的周圍就不會再有歡笑了。」

「這麼說的話你可是認定了自己會生存到最後啊，這種樂觀可跟你的能力不太相稱。」猶大深呼吸兩口氣，感覺身體好多了，這才慢慢站直。

和神崎笑，不，現在操控著這個身體的意識，自稱神崎淚，與她的戰鬥並沒有讓猶大受傷，猶大的狀況全是拜自己所賜。

「予哀沉淪」，是「哀後」的能力，在「哀後」身邊的人無一例外地，都會受自身的「悲觀」所操控，最終失去生存的意願。

也許意志力強的人，如猶大，可以一定程度上抵擋，但「悲觀」是與生俱來的，哪怕腦子拚盡全力不去讓消極佔據，身體還是會不自覺地反應。

如果被這一擊打中怎麼辦？會死嗎？會死吧？

如果這一擊不中怎麼辦？會被反擊嗎？會死吧？

如果這一擊之後被抓住破綻怎麼辦？會死嗎？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

僅僅是抵抗這種想法就已經讓猶大幾乎力竭，更別提進攻了。

猶大的寥寥幾次出手，只是將刀舉起，手臂就會不由自主地發軟，完全沒有進攻的意向。

在這種狀態下，猶大只能先將其他被影響的人擊暈，以免他們有什麼過激的行為，然後再想辦法與神崎淚周旋。

神崎淚搖頭反駁猶大的諷刺：「你會死，這正是我的悲觀。」

耳機中傳來的李雅靜的死訊絲毫沒有讓猶大有一絲鼓舞，雖然這本就不值得鼓舞，反而讓猶大的悲觀更強烈。

李雅靜死了，神崎淚會不會變得更強？會不會讓我完全無法抵擋？我會不會死？

無法剋製地，這樣的念頭再次流過猶大的腦海中，他只能痛苦地猛敲自己的腦袋，企圖驅趕這種想法。

他的困窘被神崎淚看在眼中，幽怨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又悲觀地想著自己贏不了了吧？放心吧，我一動也不會動，我會給你足夠的機會嘗試的。」

相當瞧不起人的話，卻是事實，開打至今，神崎淚連一步都沒移動過。

「別想太多了，再悲觀地猜測，你就真的再也拿我沒有任何辦法了。」神崎淚的聲音帶有魔力一般，讓猶大更加無法自已地想著自己的敗相。

源源不斷浮現的絕望景象讓猶大意識到哪怕暫時沒有對策也好，自己也必須有所行動，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猶大發動能力，神崎淚的身邊布滿了空間裂痕，隨後，猶大隔空握拳，神崎淚身處的位置被一整片虛空取代。

虛空中觀察不到神崎淚的情況，猶大心中忐忑不安，從狀況上來看似乎是有效的，可如果......

該死！不應該有這種想法！

在行動前還特意多熟讀了神崎笑的能力幾遍，猶大意識到自己這種無意識的想法非常危險，可是，誰又能剋製住自己呢？

「你該不會認為連你的能力也會對我無效吧？」果然，神崎淚的聲音從虛空中響起，然後如破鏡重圓一樣，空間修復，神崎淚安然站在原地，連個擦傷都沒有留下。

神崎淚抬手確認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可惜了，原本我也以為會有用的。」

「該死！」猶大暗罵。

幸好，神崎淚並沒有戰鬥的意願，而且她的能力也只是讓人的「悲觀」將自己蠶食掉，沒法主動進攻，否則便麻煩了。

不對！

猶大意識到自己在分析中犯了一個大錯。

而對面的神崎淚也嘆著氣肯定了他的想法：「你不該這樣想的。」

氣氛在這一瞬間凝固，無形大手扼上猶大的喉嚨，一股窒息感撲面而來，不對，這不僅僅是窒息感！是真的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讓猶大窒息！

慌亂之中，猶大胡亂揮舞了幾下，以荒唐的行動驅趕了腦海中那雙扼住自己的手，然後更加警惕地看著神崎淚。

後者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回答了他的不安：「放心吧，你的『悲觀』無法影響到我的意願，不過後面的那個想法，我也幫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