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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天字七書》第212章 家臣家將家天下,假仁假義假大空
徐文遠和王世充故人重逢。

第五次戰役,李密一戰而潰,入關投唐之後,徐文遠再次進入東都。

這時洛陽城已是王世充的天下,雖然當時洛陽一斛米已值八九萬錢,一般米價到了這個數字,社會就瀕臨崩潰的邊緣。

但對於這個老師,王世充還是盡學生之道,賜給徐文遠米面糧食。

徐文遠很感恩,甚至過於感恩了,他見到王世充,即使相隔很遠,就俯身下拜。

眾人感到非常奇怪,迷惑不解地問他說:「聞君踞見李密,而敬王公,何也?」

徐文遠也不遮掩,直接了當地回答說:「李密,君子也,能受酈生之揖;王公,小人也,有殺故人之義。相時而動,豈不然歟!」

可見徐文遠並非是一介腐儒,而是早已將文字讀懂讀通,融匯貫通,在這個亂世,可以遠避利害,遊刃有餘地活著。

徐文遠實在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也是個妙人。

當李世民圍攻洛陽時,徐文遠再一次表現出他生存的智慧。

當然,這或許經過了王世充的默許。

對於這個非核心成員的老師,王世充展示了僅有而難得的良心,與其和洛陽城玉石俱焚,活活餓死,那放自己老師一條生路,也許,也並不是一個不可以接受的結果。

徐文遠故技重施,又一次出城砍柴,毫不意外,他再一次被圍城的唐軍捉住。

他被安全送到長安,作為當世大儒,被李淵重用,授與國子博士,

盛世寫書作文,足可以流芳後世。

徐文遠在唐朝撰寫了《左傳音》三卷,《義疏》六十卷,他無憂無慮地活到七十四歲才安詳離去。

他也為後世樹立了一種文化人在知世之中,安身自保的典範,可能不趨炎附勢,但一定懂得趨利避害。

作為一個著名的砍柴高手,徐文遠非常有意思。

但王世充現在覺得很沒意思。

因為他的根基實在過於淺薄,很多隋朝的舊官僚士人都不看好他,也看不起他。

這導致了廣泛的不合作行為。

陸德明也是當世大儒,但凡是個文人,都會有幾分傲骨,只不過陸德明表現得更為出格。

為了招攬陸德明,也為了建立更廣泛的統一戰線,王世充費盡苦心。

他讓自己的兒子王玄恕拜陸德明做師父,但陸德明引以為恥,為了逃避這個差事,他想出了一個損招。

他先主動服食了大量巴豆,這是瀉藥,於是,在王玄恕入府拜師那天,他就只能病臥在床。

王玄恕倒並沒有丟王世充的臉,並沒有死心,而是一直跪倒在陸德明的床前,恭敬地執弟子之禮,希望以自己的誠心感動陸德明。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陸德明不動如山,絲毫不為所動。

相反,因為巴豆吃得太多了,他當著王玄恕的面,稀裡花啦,拉了一通又一通。

事情到這一步,這拜師之事,自然也告吹了。

但陸德明在東都也呆不下去,為了避禍,就稱病謝罪,遠避成皋,再不理人事。

陸德明事件,實際上也代表了王世充的政權,僅僅是一個軍事政府,既沒有執政根基,也得不到士人的擁護。

但王世充和舊的官僚體系,維持了一種表面的平衡。

如果在軍事上順風順水,政權就能穩固,一旦有風吹草動,就必然離心離德,一朝崩塌。

陸德明是個真正的猛人,他還將續寫自己的傳奇。

入唐之後,陸德明遠遊長安。

當時,長安城熱鬧非凡,最著名的文學盛事,就是三人三書。

徐文遠講《孝經》,沙門惠乘講《波羅經》,道士劉進喜講《老子》,三人三書,精妙百出,一時蔚為壯觀,實乃文化盛事。

但陸德明天縱其才,橫空出世。

他以一對三,和另外三人互相問難,各因宗指,隨端立義,讓人大跌眼鏡,竟然全部勝出。

這是大才,更是通才。

於是,陸德明集畢生之力,立德立言立功。

他寫了一本三十卷的《經典釋文》,對於儒家各部典籍的源流,演變史和傳授史,無不窮其本源,成為這個類別的傳世經典,足以萬世流芳。

書成之日,甚至連李世民也對此讚不絕口,受益非淺,給他賜帛二百段。

李唐王朝,盛世流芳,君臣都氣象萬千,遠邁前代。

王世充就遠沒有這麼滋潤的日子。

這種日子,可能連想一想的時間他都欠奉,他真的忙得焦頭爛額,因為又有人要造他的反了。

那就是裴仁基。

裴仁基是當世素著威名的大將。

他原本為隋朝守衛虎牢要塞,投降李密之後,立即變成李密手下最著威名的猛將,第五次戰役,他是少有的清醒派。

但言不見用,李密一戰而潰,他無奈之下,甚至沒有時間去考慮將來的出路,而只能隨大流向王世充投誠。

這是當時的大勢,也是李密部下最主流的一種選擇。

但他們很快發現了一個讓人崩潰的事實。

王世充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明主,比李密差得太遠,更不可能成為全天下的真命天子。

當時局穩定而明晰之後,這一股勢力,被迫再一次做出選擇。

在裴仁基做出最激烈的選擇之前,已經有不少李密的舊部,重新做了一次選擇,他們也仿效李密,投降李唐。

二個最典型的代表,一個叫程知節(咬金),另一個是秦叔寶。

他們二人都是瓦崗軍的舊部,程知節私下對秦叔寶說:「王公(王世充)器度淺狹而多妄語,好為咒誓,此乃老巫嫗耳,豈撥亂之主乎!」

秦叔寶完全同意,說乾就乾,他們決定臨陣倒戈。

在王世充和唐軍在九曲戰鬥時,他們二個人率領幾十個親信,策馬奔出本軍的戰列一百多步之後。

回身下馬拜向王世充,恭謹卻堅決地說:「仆荷公殊禮,深思報效;公性猜忌,喜信讒言,非仆託身之所,今不能仰視,請從此辭。」

這些當世一流的猛將謀士,全部匯聚到李世民帳下,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勢力,甚至連李淵自己也沒有料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反過來被這些力量製約。

裴仁基現在就不想受王世充的製約。

因為他本來就是隋朝大將,而楊隋一朝,皇泰主楊侗雖然被廢,卻並未身死,洛陽本來是楊隋的洛陽,王世充不過是一個刀筆小吏,因緣際會,才得以掌控洛陽城。

無德無能者,哪裏配據有天下之重器。

王世充也心知肚明,如果自己連瓦崗軍的一些優秀人才都無法留住,更不要說那些聲名在外,早著威名的夙將了。

裴仁基早就勇冠軍中,他的兒子裴行儼更是萬人敵,樹大招風,功高震主,裴仁基父子已成為王世充眼中之釘。

裴仁基非常清楚這一點,他只有二個選擇。

要麼等死,要麼自己先下手為強,聯合東都隋朝原有力量,如尚書左丞宇文儒童等,重新尊奉皇泰主。

他決定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

但他一樣不是敗於戰鬥,他和元文都一樣,敗於內部的泄密。

於是,參與計劃的人,全部被誅殺三族。

憑著這一個案件,王世充將東都之內,楊隋一朝最後的反抗力量消滅殆盡。

但還有最後一個禍源,他需要處理。

那就是皇泰主楊侗,這個貨真價實的楊隋王朝最後的皇帝,只要他存在一天,就象一顆火種,總會讓心有不軌的人產生希望。

現在時局嚴峻,王世充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否則自己隨時躺在火堆之上,分分鐘可能身毀人亡。

所有人都看到這一點。

他的兄弟王世惲非常明確地對他說:「儒童等謀反,正為皇泰主尚在故也,不如早除之。」

政治充滿鮮血而冷酷。

王世充派人去鴆殺皇泰主,這個十五歲的孩子,也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

但人生在世,青春年少,誰不想多活幾天?

皇泰主想起了王世充當日對自己的承諾,他想再見一見王世充,或許也還有萬一的希望呢?

他對使者哀求說:「更為請太尉(王世充),以往者之言,不應至此。」

王世充有一個家奴叫百年,心中不忍,想為皇泰主通報,但王世惲更知道現實的冰冷,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堅決不允許。

皇泰主在生命最後的時分,想和自己的母親見上一面,想好好做一個告別,也被無情拒絕。

萬物皆虛,一切皆幻。

人生實苦,又哪裏值得留戀。

生機已逝,皇泰主在絕境之中,保留了自己是楊隋最後一任皇帝的尊嚴。

他以布為席,點燃檀香,跪下虔誠禮佛,在輕煙裊裊之中,願這一世繁華,也願這一世罪孽,都隨風而去。

他在心中,發下心願:「願自今已往,不復生帝王之家。」

檀香裊裊,寂無人聲,皇泰主飲下自己人生的最後一杯毒酒,但這酒的毒性卻似乎並不強,皇泰主死得並不快,他也沒有死絕。

王世惲早就等得不耐煩,他命令手下,賜給皇泰主五尺白綾。

皇泰主被絞殺於含東都洛陽含涼殿。

一個時代徹底結束了。

新的時代,就要開始。

但在黎明來臨之前,還有一段深深的,沉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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