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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天字七書》第57章 狎客本是朝堂身,以文馭武撈錢忙
陳宣帝是陳國最後的榮光。

他從小就足智多謀,又富有進取的勇氣,他做了他力所能及的。

當北周北齊相互攻伐,二虎相鬥之際,他抓住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

因勢利導,聯合北周,出兵北伐,盡奪北齊江淮之地。

但南朝四代,傳至陳國,已經朽邁如八十歲老嫗,生機將絕。

即使暫時佔據江淮之地,也不過是為北周做了嫁衣裳。

這塊土地還沒有捂熱,就被北周打了個秋風。

可謂失去比得到還要迅速。

北周一轉身,就率領攻滅北齊的虎狼之師,馬不停蹄,人不下鞍,乘勝一舉大破陳國。

長江以北之地,盡入北周版圖。

陳宣帝心生懼意,在那一刻,他似乎已經預見了陳國的命運。

他們徹底失去了長江以北,江淮之間的戰略縱深。

而長江中遊,北周的傀儡政權梁國當道,只要北周需要,隨時可以從多面對陳國形成包圍。

這已是一個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敗局。

也是死局。

陳宣帝憂心忱忱,他站在長江邊上,思緒翻滾。

江南王氣消沉,北方的中原政權,終有一日,會躍馬長江。

但他還是想盡人事,聽天命。

他把目光聚焦在幾十年後,可能發生的,在江南本土的圍城之戰。

陳宣帝從江邊回來,立即發動民夫,加固京城的城牆,修造守城的戰具,為將來的最後一戰做準備。

具備天時,地利,人和的陳國,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

當日謝安淝水一戰,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與客圍棋,也好似漫不經心地說:「小兒輩遂已破賊。」

但其內心一樣是萬馬奔騰,慌得一匹。

陳宣帝也許想看看天命,或者北方的軍隊,一樣會折戟沉沙在江南陳國的都城之下。

也許那一刻,他的耳中已傳來,中原鐵騎的嘶嘶馬鳴之聲。

作為陳國的皇帝,他需要鼓舞國人的士氣,即使知道必敗,他也要敗得像個王者。

他留下一句高深莫測的銘文「二百年後,當有癡人修破吾城者。」

或者是為了掩飾自己在都城備戰的虛弱,或者,他想讓他的臣民們相信,陳國的國運至少還可以延續二百年。

這顯然只是一種幻想。

南北一統,天下一家,自秦漢以來,就是任何一個有追求和夢想的,王朝的終極目標。

當年北周武帝,剛攻滅北齊,就謀劃南渡。

「破齊之後,遂欲窮兵極武,平突厥,定江南,一二年間,必使天下一統,此其志也。」

可惜天不假年,他病死於出征突厥的途中。

楊堅立隋,內外俱興,他構築的世界帝國版圖,只剩下偏安江左的陳國。

上天是公平的。

欲令其滅亡,必先令其瘋狂。

陳後主非常完美地詮釋了這一點,他給本就已經非常虛弱的陳國,塗抹上最後艷麗而荒唐的色彩。

陳國一朝,君可謂亡國之君,臣也是亡國之臣,君臣如此,不亡更有何待。

陳後主雖然是末流的君主,卻是一流的風雅之士。

他縱情詩酒,以詩文音律自娛自樂。

他天才型創建了一個「八婦十狎客」的詩酒相和團體。

這其實是一種世俗妓院模式的宮廷翻版。

只不過其中參與遊戲的人,官階更高,權位更重,姿色更麗,規模更大而已。

所謂八婦,是由后宮之中,最得寵的八位貴妃組成,兼具艷麗和文才,代表了這個帝國最靚麗的絕色。

和詩陪酒之人,由朝廷之中最核心的十位大臣組成,這十個人,顯然就是陳國最核心的權力掌控者。

但令人笑掉大牙的是,他們不是為了治國理民親政而組建,僅僅是為了唱和詩酒,純粹娛樂而成團。

這是真正的天團。

他們奉行娛樂至死主義,君臣酣飲,夜以繼日,狂歡爛醉。

以此為核心,他們又組建了一個更為超級龐大的後勤服務團,由一千多名江南妙齡女子組成。

想像一下,一千多個娉婷纖細,風姿嬌嬈,豐衣麗服的美女,穿梭服務,是如何一道靚麗的風景。

也是如何的大場面。

更有甚者,酒醉之時,君臣之間失禮失儀,失德失態之事,大有發生。

這是一種醉生夢死的生活。

陳國君臣沉醉其中,已經不可自拔,也不可救藥。

他們,不知危險的來臨,或者說,他們自欺欺人,根本就不想正視危險的存在。

他們躲在歷史的記憶裡,選擇性地記住,也忘記很多事情。

他們清晰地記得,雄才大略的曹操,當年也曾敗走赤壁。

即使如日中天的苻堅,也一樣折戟淝水。

他們唯一的依靠,是長江天險。

陳朝君臣陷入一種盲目的樂觀,他們認為南北分裂,由來已久,認為即使自己偏安江左,國勢依然固若金湯,國運也淵源流遠。

但是,他們忘記了,南北一統,天下歸一,自秦漢以來,就是歷史的大勢。

一時的分裂,不過是再次統一前的嚶嚶前奏。

陳後主謎之自信,即使在隋兵大集於長江之邊時,依然堅定地回顧勝利的歷史。

「王氣在此,齊兵三度來,周兵再度至,無不摧沒。」

他以確定的語氣,下了個結論,「虜今來者必自敗。」

他們依然奏伎縱酒,吟詩作賦,毫不停息。

一國之君,自尋死路到如此地步,當然需要臣下的大力配合。

陳後主偏偏就有一群配合得力的大臣。

他欽定的十大狎客,原來的身份,就是朝中掌握核心權力的大臣。

在他們的配合和引導下,君臣沆瀣一氣,花天酒地,享樂至死,直到陳國的滅亡。

但任何朝代,都會有骨骾不屈之臣,以生命盡忠進言。

只是他們當陳後主之世,即使他們付出生命,也不過是滾滾長江之中,一滴水花而已,掀不起任何波瀾,湮滅於歷史之中。

傅縡,北地神童,十歲就能背誦十餘萬字的古詩賦,後來又立志勤學,博覽群書,以成通儒。

陳後主雖然不是個好皇帝,但卻是個識貨的文人。

他本身文採風流,對於天下文宗的傅縡傾心委以重任,讓其專掌詔誥,這是代表一個帝國臉面的工作。

傅縡號稱北李南傅,自然不是浪得虛名。

他是天才型的儒士和文人,一如北李,隋朝的李德林。

傅縡為文典麗,反應敏銳,即使是軍國大事,也是下筆立成,不需要醞釀起草。

傅縡有一個特點,他是真正的天才,他寫文章,從來不用修改,初稿就是終稿。

即使是那些深思熟慮的朝臣,也不能在他的文章之上,有所損益。

無一字之刪,也無一字之改,此種功力,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但傅縡顯然不是個圓滑的政治家。

陳後主的朝政被十大狎客把持之後,朝野烏煙瘴氣,再無可觀之象。

傅縡本來就自負才名,文人自帶風骨,本性嫉惡如仇,便獨行其道,以一人之力,正面硬剛十大狎客。

結局並不美妙,他被十大狎客排擠而下獄。

這是一種敲打,背後其實也是陳後主的意志,他並不是非要置傅縡於死地,而是想宣示自己的主權和尊嚴。

如果傅縡服軟,這件事當然可以和氣收場。

但傅縡是文人,不是政客,強勁一來,就豁出去了。

他自己因忠而見疑,加上國勢日蹙,傅縡滿心悲憤,再不顧忌,口不擇言,在獄中上了一封言辭激烈的信。

他毫不留情地寫道:」陛下頃來酒色過度,……小人在側,宦豎弄權,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神怒人怨,眾叛親離。」

在奏疏的最後,他加重了語氣,寫道:「臣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

陳後主看到傅縡的獄中上書,大怒,因為傅縡這些話,每一句都直戳自己內心的痛處。

但有些事,可以知道;有些話,並不能明說。

他將傅縡下獄,本來隻存敲打之心,也是不過是君王宣示自己,對於這個國家的權力和威嚴。

但傅縡此書,卻讓陳後主臉上掛不住了。

不過,陳後主雖然昏憒,卻並不苛酷。

他再給了傅縡一個台階下。

他派人到獄中對傅縡說:「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

傅縡並不見坡下驢,他決絕地說:「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

陳後主出離憤怒,傅縡顯然想成就直諫之名,而讓自己背上荒淫好殺之君的惡名。

陳後主雖然不想背負罵名,但他更是個享樂之君。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可能他也知道,他和陳國,都沒有明天了。

誰都不能擋住他陳後主尋歡作樂的道路,即使名重如傅縡,也依然不行。

於是,陳後主下令窮治其事,在獄中賜死傅縡。

但偌大的陳朝,還是有不怕死的忠鯁之臣。

傅縡才去,章華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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