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風平浪靜，信沒送出去，龍笙和鳳簫的感情倒是在合歡宗迅速升溫。

白天上課，傳小紙條說悄悄話一樣沒落，囂張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一對。放學課後，只有兩人的房間裡，兩個少年肆無忌憚地親吻，擁抱，情到濃時，來一場你情我願的互幫互助。

這樣的親密成了家常便飯。兩人之間的甜蜜氛圍讓雲嫵都沒眼看，心想宗主趕緊出關收徒，給這兩位單獨開設專情課吧，別讓其他多情道弟子整天羨慕他們恩愛，紛紛動搖了修多情道的道心。

上了兩個月理論課，今日終於迎來了第一輪戶外考試。

所有新弟子被帶到恨情海邊，考試內容就是在恨情海遊個二十丈來回。

二十丈，是築基以下的弟子理論上可以遊到的極限，但並非每個人都能達到這個極限。每一屆考核中，都有大把弟子放棄在中途，真正遊完全程的才是少數，都是意志極其堅韌之人。

恨情海的海水中充滿怨力，越是靠近海中心，海水越深的地方，怨力就越深重，它們會不顧一切地抓住途經海上的人，普通船只會沉沒，禦劍在空中的也會被扯落，更別提遊過去。

只有合體期之上的修士，才有靠游泳橫渡恨情海的可能，用強大的修為抵禦恨情海的怨力。合體之下，都需要藉助外力才能渡海。

但這是海中央的危險度。在邊緣淺海處遊個幾十丈，並無太大危險，練氣修士也能下水遊，只是會覺得阻力十分強大。

這一關，是考驗弟子的意志力。

修仙是極需要意志的一條道路。別看這些弟子如今基本是同樣的修為境界，那些意志力更強大的人會遊得更遠，也意味著他們會在修鍊一途走得更遠。

儘管只是一個小考驗，卻有二長老和六長老兩名長老親自在一旁看顧，避免這些弟子在恨情海中出現意外。

為表公平，修為境界高出同窗的三位，考試難度自然不能和練氣弟子同一標準。琥珀是築基期，她的考核內容是遊三十丈。龍笙和鳳簫的考核則是遊五十丈，這是金丹初期所能達到的極限。

他們不是和別的弟子比，是和自己的極限比。

雲嫵讓弟子們排隊，報到名字的下水考核，考完坐在一旁休息。

考核開始前，弟子們都在說笑，沒把區區二十丈的距離放在眼裏，還說準備那麼多救生船簡直多此一舉，誰會連這點兒距離深度都要救？

雲嫵笑而不語。待會兒這群毛頭小子就知道厲害了。

第一個下水的男弟子自信滿滿，他擁有水靈根，家住海邊，從小就擅長鳧水，別說二十丈，他一口氣遊二百丈都不帶停的！

這考核對他簡直是送分題，輕而易舉。

可真當下了水，他自信的笑容消失，發現完全不是想像的那麼輕鬆。

這海水……好重……

一下水就像身上負重著幾十斤的石頭，沉甸甸地將他往水裏壓。

他咬牙，覺得負重幾十斤也不是難以接受，拚了命地奮力往前遊。

然而每前進一寸，身上背負的重量就成倍增加，到後來已經感覺身上背著一座大山，寸步難行。

這名弟子掙扎半天，四肢劃水，以為自己遊得很快，但在旁人眼中，他就是在原地撲騰。

男弟子努力半天，實在遊不動，無奈在還沒達到終點時就往回遊。

「十五丈。」雲嫵報出成績，「不錯。」

十五丈也算不錯嗎……男弟子苦笑，這跟他家鄉的海水根本不一樣，他曾經可是遊二百丈都不在話下的。

岸上看熱鬧的弟子不由笑出聲，調侃他：「你不是說你肯定沒問題嗎？怎麼才遊了十五丈啊。」

男弟子臭著臉：「你下去試試就知道了。」

嘲笑他的弟子恰好是下一個，脫了衣服下水，然後就笑不出來了。

這水也太重了！

他連前一個都不如，隻遊了十丈，就哭爹喊娘地要放棄，連遊回來的力氣都沒有。

「我不行了，腿抽筋了，我放棄！」

他嚎叫著，六長老搖著頭，示意救生弟子劃著一艘特製的船去把人接上岸。

那人回到岸上，趴地上半死不活：「這哪是海啊，簡直是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我背上，骨頭都要給我壓斷了。」

他這麼鬼哭狼嚎，讓後面還沒考試的弟子都有點心裏打鼓，有這麼可怕麽？

他們很快就親自體驗到了。

幾乎所有人都隻堅持到十丈左右就喊了放棄，有的還能自己往回遊，更多的連掉頭回來的力氣都沒有，被救生船接了上來。

休息區，一群考完的弟子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躺著，臉上甚至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赫連岑深吸一口氣，憑著頑強的毅力遊了十九丈，最後一丈近在眼前，他卻無論如何都夠不著那個距離。

再前進一寸彷彿要筋骨寸斷，他咬牙堅持半晌，脖子青筋暴起，極致痛苦仍要繼續堅持的神情幾乎讓岸上的弟子們都感動了，紛紛勸他趕緊放棄。

「赫連兄，趕緊回來吧，我十丈都覺得全身骨頭都要壓碎了，十九丈該多痛苦啊，你身體撐不下去的！」

「你的毅力我們已經看到了，你的成績也是目前最好的，不用非要證明自己，回來吧！」

大家也是關心，畢竟那海水有多難受他們是知道的。

龍笙平靜闡述事實：「他不該逞強，他無法達到那個極限，現在的努力只是在白白受苦。」

擁有強大的毅力與築基以下的實力，極限就是二十丈。赫連岑的毅力已經足夠，但實力跟不上。

不是修為不夠，是他沒有水靈根。

水靈根擁有對水元素的親和力，在海水中會稍微減輕痛苦，水靈根加上強大毅力，才能夠到達那個極限。赫連鈺不僅沒有水靈根，還是金火雙靈根，無論是金的剛還是火的烈，都與水的陰柔相斥，在恨情海中的痛苦與難度都會加倍。

難度擺在那兒，赫連岑的極限就是十九丈。

鳳簫當然也看得出來。

他想了想，雙手放在嘴邊大喊：「赫連兄！加油！你一定可以！你超厲害的！」

龍笙看他：「鼓勵他完成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沒有意義。」

「怎麼會沒有意義？就算他真的做不到，可只要他自己認為他可以做到，他不想放棄，那我們就不該都勸他放棄啊。」鳳簫反駁，「他要是聽到我們的鼓勵，說不定就能突破極限呢。」

鳳簫對岸上勸阻的弟子們喊：「愣著幹嘛？一起為赫連兄加油啊，沖呀！！！」

明明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可鳳簫語氣太過自然，讓大家一時被帶了節奏，竟然紛紛覺得也不是不可能完成……

「赫連兄加油！」

「赫連兄再加把勁兒！」

「聽說以前的師兄師姐們都沒有到達過極限距離，讓他們看看我們這一屆出現了！」

岸上弟子紛紛吶喊助威。

赫連岑筋疲力盡，無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進步，幾乎心灰意冷。

就好像在家族裏，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追趕上天才弟弟的腳步，成為被家族放棄的嫡子。

大腦在翻湧的海水中模糊，浮現起過往的記憶。

親人的痛惜。

「這孩子根骨不行，這輩子就這樣了。雖然榮兒是庶子，但家主之位交給榮兒才能讓赫連家繼續繁榮下去……」

父親的嘆息。

「岑兒小時候也是天資異稟，怎麼越長大越平庸了呢……罷了，家族傳承給榮兒吧。」

母親的痛哭。

「你是不是修鍊偷懶了？你小時候是多麼有天賦的一個孩子，十歲就是練氣六層，你現在十八歲，還是練氣六層。赫連榮小時候哪裏比得過你，現在倒把你遠遠甩到後頭了！」

不是的，母親……赫連岑想解釋，他沒有偷懶，他每天都在努力修鍊，可就是……再也沒有長進。

他真的……不行。

「赫連兄！加油！你一定可以！你超厲害的！」

一道熱烈昂揚的少年音突然穿過湧動的海水，直入大腦，如一聲清冽鳳鳴，使他清醒。

赫連岑頭腦一激靈。

他聽到了，好多人的鼓勵。

冰冷的四肢百骸重新有了力氣，渾身彷彿充滿了力量。

赫連岑又前進了一寸距離！

大家反應更激動。

「又往前遊了一寸！赫連兄厲害啊！」

赫連岑彎起唇角。儘管被家族放棄，可他來這裏，收穫了一群好朋友。

值了。

……

赫連岑最終還是沒有達到二十丈的距離，只是比十九丈又多了幾寸。

這幾寸已是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奇跡。

鳳簫邊鼓掌邊對龍笙興奮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要是沒有鼓勵，他哪有動力再前進這幾寸？」

龍笙抱臂：「嘖。」

心淺淺動了一下。

龍是冷血動物，總是有近乎漠然的理性。

小山雞這般熱血沸騰，倒叫他也心潮澎湃起來。

赫連岑的表現亮眼，二長老與六長老都忍不住表揚了他。赫連岑寵辱不驚，一群同窗圍上來說佩服，他也笑著謝謝大家的鼓勵。

隨後他朝鳳簫走過來，真誠道：「謝謝你。」

鳳簫的聲音太有辨識度了，他聽出來，他是第一個鼓勵他的。

被打擊慣了的人，對第一個鼓勵他的，總是心存感激。

赫連岑剛上岸，還沒穿上衣服，隻用巾帕擦了擦上身的水流。

少年相貌英俊，有標準的六塊腹肌。他剛脫衣服下水時就引起過一陣驚呼，大家紛紛羨慕赫連岑的好身材。

鳳簫也不例外：「是你厲害，我也就動動嘴皮子而已。你腹肌真好看，怎麼練的？」

鳳簫可羨慕這種腹肌分明的身材了，可惜他又不愛鍛煉，只能羨慕著。

唉，為什麼漂亮腹肌不能天生就長在他肚子上呢？

赫連岑一愣，笑道：「不過是尋常練武……」

「他腹肌好看？」龍笙冷不丁道。

鳳簫渾然味覺龍笙語氣中的醋意：「對啊，你不覺得這種身材超棒嗎？」

龍笙扯唇：「你喜歡這種？」

鳳簫仍未反應過來：「我可太喜歡了……」

龍笙「呵」了一聲。

怪他沒早拿出來顯擺。

赫連岑的下一個就是龍笙，雲嫵報了龍笙的名字。

龍笙瞥鳳簫一眼，彷彿在說「看好了」。

他扔了腰帶，將紅色外袍一扯，又脫了裏衣。

少年的皮膚偏冷白，卻不顯得柔弱，只因高挑挺拔的身材上，有線條流暢、形狀優美的八塊腹肌。

男弟子們炸開了鍋，甚至比女弟子更激動。

「龍兄的身材太好了吧！怎麼練出來的！」

「為何我日日修鍊，一塊腹肌都看不出來？」

「你的修鍊是天天打坐，肌肉能長出來才怪。龍兄上島之前，一定沒少練武功招式！」

鳳簫瞪大眼睛：「嘶。」

蛇妖身材這，這麼好的嗎？

雖然他們睡一起很多次，可龍笙都穿著裏衣。互幫互助的時候，也是褲子脫了，上衣還好好的……

弟子們前一刻還在討論龍笙的身材，下一刻就變成了驚呼。

「怎麼遊得這麼快……」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蒼天啊，他根本就沒有停下來！」

「他感受不到水裏的阻力嗎？」

「龍兄是金丹期，跟我們肯定不一樣。」

救生船上隨時準備救人的金丹期師兄：「……」不，我們也不這樣。

他們能遊到三十丈，可絕不會如此輕鬆無阻。

龍笙在海水中快速遊動，姿勢優美，比在陸地上跑步還快。

龍遊四海，大海才是他的主場。

至於恨情海裡那些怨力……在神獸面前不堪一擊，根本感受不到。只要依附於水而存在，都得給他讓路。

鳳簫看他遊動的速度嚇了一跳，生怕龍笙遊得忘我，把整片恨情海都遊過去。

好在龍笙還記得自己是「金丹期」，在四十丈時裝模作樣地放緩了一點速度，慢悠悠遊到五十丈，再原路返回。

上岸時，龍笙臉不紅氣不喘，也不用清潔術，淡定地拿過帕子，擦著腹肌上的水珠，在一眾驚嘆的目光下走到鳳簫面前。

「好看麽？」龍笙平淡地問。

鳳簫咽了口唾沫，小雞啄米般點頭。

龍笙垂眼：「以後隻許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