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過的求知慾極強，當即讓賈小春去打探此事。

話說春哥到了汴京算是如魚得水了，有不少昔日戰友在禁軍中任職，諸部堂衙門皆有人脈關係，頗有「百事通」的能耐。

次日，他將打探得來的消息告訴了馮過，小七同學驚愕不已，心下暗嘆：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哪。

燕青得罪的並非是高俅，而是當今皇上常佶，並且是異常頭鐵的與天子搶女人或者說是給崇寧帝戴了綠帽。這波操作簡直是無敵，在作死的道路上風馳電掣不帶回頭的。

那個女人叫李師師。

在京瓦肆伎藝：張延叟，《孟子書》。主張小唱：李師師、徐婆惜、封宜奴、孫三四等，誠其角者。嘌唱弟子：張七七、王京奴、左小四、安娘、毛團等。教坊減罷並溫習：張翠蓋、張成弟子、薛子大、薛子小、俏枝兒、楊總惜、周壽奴、稱心等……

李師師，是為天下第一名ji，艷壓群芳，無人可及。

李師師原是汴京城內經營染房的王寅的女兒，三歲時他爹帶著她來到寺廟求籤，寺裡的方丈為她摩頂時，小娃娃哇哇大哭。老和尚覺得，這個女孩與佛家頗有緣分。因為當時的人們喜歡稱和尚為「師」，於是老僧便親自為小女孩取名為「李師師」。

李師師四歲那年，她的父親因為觸犯刑律身陷囹圄，因為急病死在大獄中。孤苦伶仃的李師師被鄰居接走，撫養成人。隨著年齡增長，李師師逐漸出落得有了一副天人之姿。某次養父母帶她上街時，ji院的老鴇相中了這個美人坯子，花重金將其買下，親自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在李師師十三歲那年，她正式掛牌接客。從這一天開始，京城的所有名ji都為之暗淡。每天肯花錢見李師師的名人踏破了青樓的門檻，為了與她共度良宵公子王孫們不惜傾家蕩產。

不久，李師師大名便傳到了宮裏，引起了崇寧帝的興趣。

常佶生性輕浮，除了愛好花木竹石、鳥獸蟲魚、釧鼎書畫、神仙道教外，還嗜好女色如命，終日沉湎其中，放浪形骸，不能自拔。他的后宮中妃嬪如雲，數量驚人，三千粉黛，八百煙嬌。但是與這些妃子日夜纏綿，朝夕相擁，再美味的佳肴吃多了也會膩煩，再綺麗的景緻眼熟了也不再新奇。一日，他閑得無聊，在一個團扇上提筆寫了「選飯朝來不喜餐，禦廚空費八珍盤」十四個字，忽然文思枯竭，讓一位大學士續下一句。那人特別會揣摩常佶的心思，就續了句「人間有味俱嘗遍，隻許江梅一點酸」。甜酸爽口的楊梅當然會解禦廚八珍之膩。常佶的人間女色「一點酸」就是名滿京師的青樓歌伎李師師。

某日常佶穿了文人的衣服，乘著小轎找到李師師處，自稱殿試秀才趙乙，求見李師師，終於目睹了李師師的芳容：鬢鴉凝翠，鬟鳳涵青，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他聽著師師執板唱詞，看著師師和樂曼舞，幾杯美酒下肚，已經神魂顛倒。李師師溫婉靈秀的氣質使他如在夢中。

從此以後常佶宗就經常光顧李師師的青樓，於是金屋藏嬌，香溫玉軟，二人極其繾綣。李師師也不敢招待外客。有權勢的王公貴族也只能迴避三舍。

由於李師師色藝雙全，貌若天仙，同時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更因其與皇帝「不得不說的故事」，她的名字在民間傳聞及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聊中，便成了津津樂道的話題，她的故事也隨之帶上了一層傳奇乃至神秘的色彩。

貴為第一名ji，但既成天子禁臠，自是無人敢心生覬覦的，但那浪子燕青偏不信邪，竟然膽肥到敢挖皇帝牆角？！

不過，這燕小乙確實也當得上「浪子」之名。

燕青綽號浪子，很有一股子瀟灑勁。

首先在長相上，就勝出很多人一大截。標準的明星臉，唇紅齒白，風流倜儻。最要命的是他那一身花綉，燦爛奪目，一旦站出，引得是眾生顛倒。聰明伶俐，眼睛一動，口角一轉，更是傾倒眾生。

「人人都羨英雄領袖，浪子燕青」，燕青絕對是個偶像級人物。數不清的青春少女找他簽名合影。俊美的長相，實際上是上天的優待。「十分腰細膀闊」即是一種標準的健美。

燕青的日常活動，並不是打麻將、釣魚，而是喝酒、唱歌。不過，他喝酒唱歌嗎，是到專業性很強的處所——去三瓦兩舍打哄。

瓦舍嘛，那啥，是最重要的娛樂場所，沒有之一。在這裏，能夠找到人生的樂趣。江湖人評價燕青，說他「藝苑專精，風月場中第一名」。難道他是個繡花枕頭，是個整天圍繞裙邊轉的地毯騎士？絕對不是的。雖然燕青綽號「浪子」，但絕對不是那種愛溜達在煙花柳巷、青樓伎館的酒色之徒。這個浪子不代表「爛賊」，而是對他那種聰明俊俏的褒揚和讚美。

要說長得帥也就算了，這人竟然還很聰明。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有才有貌有本事的人。

「吹的、彈的、唱的、舞的、拆白字道、頂真續麻，無有不能，無有不會。亦是說的諸路鄉談，省的諸行百藝的市語……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頭知尾。」

竟然是唱歌跳舞還無壓力，樂器演奏順手拈來，竟然還會算命沖殼子，江湖上黑話也懂得許多，見多識廣，簡直是個人精。

明明可以靠臉吃飯，那就冤枉燕青了，他偏偏還靠才華。

燕青的看家絕活是相撲。江湖好漢都是使槍弄棒，他卻能素手空拳掀翻敵手。別無其他，武器隨身帶，自己就是武器。譬如撲勝「小關索」李虎，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唇若塗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有出人英武，凌雲志氣，資稟聰明，儀錶天然磊落。乃是藝苑專精，風月叢中第一名。

如此英俊瀟灑、武藝高強且多才多藝的「浪子」，絕對是「萬人迷」哪，至於他如何令李師師癡迷就無需深究了。

總之，他撬了皇帝的牆角，皇帝勃然大怒卻不便就此發難而是讓心腹高俅尋個藉由將燕小乙緝拿下獄，似這等「江湖好漢」自然是有違法亂紀之跡的，既然被拿歸案，那便羅列罪名重重判處。而後在刺配途中結果其性命，無非是「犯人逃跑」之類的由頭，殺便也殺了，誰會在意一個「小混混」的死活？哦，對了，李師師會在意的，但那又怎樣？

燕小乙高舞鋤頭帶來一系列後續反應，比如成功的讓花和尚入坑，二人公然挑釁官府還能落好？水泊梁山在向你倆招手哩！又比如皇帝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師師姑娘接入宮中冊封為明妃，你浪子燕青再有能耐還能跑到皇宮來來撩撥？再比如，盧大員外成了「池魚」正被通緝呢。

說起這盧員外，算是河北名人。

盧俊義，乃是河北大名府富商、大財主、員外。其儀錶堂堂，武藝高強，棍棒天下無雙，江湖人稱「河北三絕」，又稱「玉麒麟」。另，他是周侗的徒弟，與林沖、嶽飛是師兄弟。

至於燕青案何以會牽連上盧俊義，蓋因其主僕關係。

沒錯，燕青自幼父母雙亡，由盧家撫養長大，是盧俊義的心腹家僕。他外形俊俏，姿質風流，遍體花綉，善用弩箭，精通相撲，武藝高強，身手敏捷，赤膽忠心，聰明伶俐，靈活且靈巧，更兼多才多藝，吹彈唱舞、各路鄉談、諸行百藝，無有不精。

去年，盧俊義夫人賈氏及管家李固皆向他告狀說燕小乙對主母不敬、多有調戲之舉。盧俊義大怒，念在燕青侍奉多年之義並未趕盡殺絕，隻將其逐出家門。燕青這才來了汴京憑藉相撲及吹拉彈唱搏得「浪子」之名。

至於為何燕青明明已被逐出家門何以還禍及盧俊義，則是大名府尹梁中書之「功」。

梁府尹上奏稱，盧俊義出身富豪，江湖名聲遠揚，在河北極有名頭，卻是個不安分的，喜和江洋大盜、草寇賊匪往來，其中便有如今梁山賊寇頭目宋江。

某回，他與匪寇飲酒，乃題詩曰：

「蘆花叢裡一扁舟，俊傑黃昏獨自遊。義士手提三尺劍，反時須斬逆臣頭。」

此乃藏頭反詩，即「盧俊義反」也。燕青固然與主母有染，卻算是個知些忠義的，提醒家主莫與江湖賊人走的太近，惹惱了盧俊義，方被逐出家門。

總而言之，不管是盧俊義還是燕青，都非正經良善之輩。尤其是盧俊義，憑著家境殷厚在當地作威作福，渾不將官府放在眼中，且多與賊人往來，反心昭然，當趁早除之以決後患。

話說方臘、楊麽之禍平歇未久，這又有刁民要作妖？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防患未然才是正經，皇帝當機立斷，乃令梁知府速將盧俊義緝拿歸案好生審斷。不想，那「玉麒麟」不知從何得了風聲，竟是悄然逃遁不知所蹤。

馮過得曉此等後續，默然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