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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定河山》第六章 一蓑煙雨
山間露寒,早晚涼氣襲人。

因了海拔高之故,雨雪天比平原大抵要多了三成。仲秋氣節,白露秋分甫過,在這靈山之上,卻是已過寒露而至霜降。

馮過甥舅二人辰初登山,巳末方到了所謂的「白石觀」,衣裳透著濕氣,既有汗水,亦沾了露珠。

安步當車而來的那人身著蓑衣頭戴鬥苙手中拄拐……哦,手裏拿的是短柄鋤頭。嗯,就是「荷鋤葬花」的那種。

馮過見得那人皮膚略微黝黑,並無多少皺紋的面容上既有滄桑,又現儒雅,鬥笠掩著的鬢角點點霜花。

許是福靈心至,馮過輕聲吟哦道:「倚杖看松殘雪後,荷鋤移竹小春前。較多白髮渾閑事,得住青山又一年。」

一詩念罷,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這首詩倒算不得高明,但勝在那份隱居世外的意境,詩名「遣句」,乃是那個時空的明末一僧人所寫。此僧號「如曉」,浙江蕭山人,字萍蹤。幼不知書,年二十餘逃罪臨安山中為僧。棲古廟十餘年。嘗於深山明月之夜,見竹影在地,豁然若悟,折枝畫爐灰,遂善書畫。崇禎間結茅居於烏石峰側,名曰岩艇……

好吧,自學成才什麼的都是虛妄,關鍵之處在於自己怎麼會記得這首極其冷僻乃至於藉藉無名的詩?這才是讓馮過驚愕的。

他依稀記得在那個時空偶然間看過這首詩,但定然是未曾用心誦讀的,不想此時此刻居然脫口而出,記憶力何時強大如斯了?

穿越到此後,他倒是有發現自己的記憶力提升了,但一直未曾驗證過,直到這一刻,忽然有無數文字在腦海中掠過,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一首首,一篇篇,囊括各類文章,一應盡有。

臥艸,妥妥的金手指有木有?這是要發達的節奏啊。

他兀自恍惚著,身旁的沈致信雖然舉業不興,但基本的鑒賞能力且是有的,愕然的望著馮過。外甥乃是清溪先生的得意弟子,在書院備受器重,著實寫得好一手八股文,但平日裏卻是不擅詩詞的,這猛不丁的誦了首詩,實在是令人吃驚呢。而且,沈致信細細品味之下,確定這首詩並未見諸書端,要麼是自己讀書不夠,要麼是馮過所作,如果是後者,那才真的是……是時,沈致信於山風中凌亂。

同樣吃驚的還有那位鬥笠翁,其實「翁」並不確切,此人貌若中年,但眉宇間充斥著閱盡世態的淡然,仿似世外隱者,叫人猜不出其真實年齡。

在他聽來,詩並不甚高明,但其中隱約有魏晉遺風,且頗符他的處境、心境,讓他覺得此詩乃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瞬間引發共鳴。更吃驚的是,以他閱書之廣竟是從未在別處聽過,那麼……此詩大概率是新作。而誦出詩句的那少年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身姿挺拔,樣貌俊秀,當得「人樣子」之稱。

大昌時,名儒范公偁在《過庭錄》贊狄詠曰:「神廟大長公主,哲宗朝,重於求配。遍士族中求之,莫中聖意。帶禦器械狄詠,頗美豐姿。近臣奏曰:『不知要如何人物?』哲宗曰:『人物要如狄詠者。』天下謂詠為人樣子。狄詠,狄青子也。」

璧人衛階,人樣子狄詠,皆譽姿容也。

以貌取人雖說不可取,但古往今來,不管何時,樣貌出眾者總是更易出人頭地,放在科舉之道尤是如此。

定國立朝之初士子中舉便可選官,百十年後政權穩定後朝廷就提高了從政者的準入門檻非進士不能為官。但進士畢竟鳳毛麟角,賦閑家中的舉人不斷增多。為不致影響科舉制度的穩定,朝廷不得不考慮為落第舉人另擇出路,於是「大挑制度」應運而生。

朝廷規定,會試榜上無名者可以到吏部註冊參加「大挑」。「大挑」每六年舉行一次。「大挑」的標準

不考文章詞賦,根據相貌選拔錄用,授予知縣、教諭等官職。每屆「大挑」由皇帝欽派王公大臣在內閣舉行,看相貌決定任命與否。每次叫進二十人,按序排列先點三人,這是被選中做知縣的。接著點八人,這是沒選上的,俗稱「八仙」。這些人全部出局。這些落選者之所以要被叫作「八仙」,那是因為站在一起如李鐵拐、張果老般怪模怪樣。剩下九人不再點名,授以教職。二十人出去後,依次再進二十人,如此循環直至結束。

挑選的主要標準是身材、臉型,概括起來是八個字――「同田貫日身甲氣由」,創造性地運用了漢字的象形特徵。

這種以貌取人的制度,參加「大挑」的舉子被列為幾等,能不能當官,完全靠父母給的身高、長相、自己的運氣以及選人者的好惡。

不過,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儘管「大挑」要求舉子容貌出眾,有人卻能因為醜得別具一格而幸運入選。有一個叫金孝廉的舉人,五官佈局極不合理,旁觀者都不敢正視,因為看了都忍不住發笑。然而,此公一進挑場,負責主持的某王首先挑選他為第一。一時間其他王公大臣相顧錯愕不解,那位王爺說:「不要驚訝,此人膽量可嘉!」眾人仍不解其意。該王解釋道:「此人面目如此,卻敢於進入挑場。沒有三國薑維的膽量,豈能達到這種地步,可見是塊做官的材料!」王爺的一時心血來潮,便決定了一個舉子的前途命運。

這種簡單地看相貌、靠感覺、憑好惡的選人、用人標準,其弊端是顯而易見的。

但對於那些個學業不佳樣貌不俗的士子卻是裨益良多的。

在鬥笠翁看來,馮過便生就了為官入仕的好皮囊,心下不免一陣忿悶。

馮過自是不曉對方微妙的心理活動,上前一揖:「可是稼軒先生當面?」

鬥笠翁淡淡的瞥了馮過一眼,不置可否,顧自除下蓑衣、鬥笠,抖了抖水珠,隨手掛在牆上。

馮過心下苦笑:好有個性的老頭啊……但看清對方摘去鬥笠後的容貌,瞬即改變了先前的念頭。

所謂的「鬥笠翁」根本不是「翁」,四十多歲的模樣,清臒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憂鬱,眼神略略空洞,仿似大徹大悟後的超脫,但何嘗不是閱盡滄桑後的無欲無求?其實,細看之下,此「翁」五官稜角分明,雖然鬍子拉碴,但仍難掩那份雋逸。身上套的灰色道袍漿洗的發白,也不會給人不修邊幅感。而令人印象深刻的無疑是左頰那道傷疤,約有兩寸長,從唇角直至眉角,端的是觸目驚心。

眼見著對方推門而入,馮過與沈致信面面相覷,心下狐疑不定,莫非此人並非道號「靈雲子」的「稼軒先生」?

好在那人進屋後,輕輕拋下一句:「進來吧。」

「白石觀」委實名不副實,內裡極為狹仄,且隔出兩間,裏間大概是臥室,外間隻一張小幾,兩條矮凳,擺設簡單到了極致,完全瞧不出丁點道觀的影子。

那人走到屋角水缸處,拿起木瓢舀了瓢水,咕嚕咕嚕灌下,極是舒爽。靈山泉水清甜,山間居民皆以竹筒將泉水接引到自家,也算是充分利用資源了。

「家中簡陋,無茶有水,且自飲去。」

馮過倒是從善如流,一瓢清泉入喉,煞是爽利。

那人見馮過舉止從容,渾身上下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度,與拘謹的沈致信對比鮮明,不免對這少年生了幾分讚許:「是清溪先生讓你們來的吧。」

馮過心下再無疑惑,從袖兜中取出資哲寫的書信:「這是資先生給您的信。」

道家主張道法自然、無為自化、應物變化所謂大道無為、以雌守雄、剛柔並濟也。且古籍亦有「道家之學,實為諸家之綱領。諸家皆於明一節之用,道家則總攬其全,諸家皆其用,而道家則其體……」之說,自老子以後,戰國時期,道家內部分化為不同派別,著名的有六大派,除了老莊學派外,楊朱學派、黃老學派、彭蒙田駢慎到派、老子學派和宋尹學派都曾興盛一時,其中以黃老派最盛。魏晉南北朝時期,談玄之風興起,道家思想重新復活,不過這一次的重點不是黃老,而是對老莊的重新闡釋,並形成了影響深遠的魏晉玄學。此後老莊成為道家正統,一直延續至今。昌之佛教思想、楚之佛儒思想均處「偉大時期」,但其間道家實力卻壓倒二教。

凡此種種,足以證明道家在常定王朝的地位,時人尊道、供奉三清也正是順應大勢。

當然,眼前這位道士雖然自號「靈雲子」,可除了身上那件不像道袍的道袍勉強可以佐證身份外,實在是看不出哪裏像道士了。嗯,草廬懸掛的那塊竹匾倒是寫了「白石觀」三字,筆法自然,很是有些清靜無為的意境。

馮過素來不信佛道,尊重此人卻是因為對方是自家先生的好友,更是「稼軒先生」。

若是猜測無誤的話,眼前此人應是那位大人物,理應受世人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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