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鼎定河山》第二十章 黃沙古道
文人最厭棄的是什麼?是抄襲。

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被人據為己有,任誰也難以安心接受。

這場文會,大概亦有「文抄公」。嗯,早早請人捉刀代筆署上自己大名,以期嶄露頭角。此乃文壇潛規則,心照不宣罷了。不過,一旦事敗,這等行徑自是為人不齒,當事人再難洗清漂白。

陳亮說是「並非質疑」,話裡話外卻分明有質疑之意。

龍川先生名望在那,他的態度自然是極其重要的,今日馮過若是應對不當,一旦染上汙名,定必會影響科舉仕途。

原本,馮過的一文一詩已然坐實了案首之名,此時卻是再起波瀾。有那心思活絡者不免暗忖,龍川先生如此針對馮過,莫非是從何處知曉馮過有「過」,藉此揭穿其真實面目?

念及此節,便有不少人望向馮過,等著對方「釋疑」。嗯,坐等好戲上場,看熱鬧不嫌事大。

作為馮過的業師,資哲極看重這位弟子,當下皺了皺眉,沉聲說道:「夜行一詞當得『清新』二字,道的卻是夏夜田園景緻……改之,吾知你往日從未到過黃沙嶺,昨日留宿於斯,就便是心有所感,何以不話秋而言夏?」

MMP,裝逼遭人劈……馮過硬著頭皮起身,腦子裏掠過諸般念頭。

「西江月」一詞是昨夜在黃沙嶺所「作」。是時,數人學那古賢飲酒賞月。飲的是是當地米酒,入口香醇,口感極佳,卻也容易上頭。三巡酒後,話題便多了起來,旁徵博引,談古論今,不亦樂乎。情到濃……啊呸,酒至酣處,馮案首詩興大發,歌興大發,擊箸敲碟曼聲唱了一闕「西江月」,徐元傑等人無不折服,皆高聲和之。

都是酒精惹的禍啊,屢教不改,枉費「改之」……馮過心下啐罵自個,幽怨地望了資哲一眼,先生這是啥操作?說好的師生情深呢?這一刀捅的……

咦,不對。馮過看到資先生臉上掠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促狹,似志得,有期許,有欣慰,但絕無陰鷙……以他對先生的了解,這其中必定另有隱情。

恭恭敬敬的一揖,他如是道:「昨夜許是酒飲的多了些,確是忘卻此節。我的確是首次路經黃沙古道,但常聽家中長輩屢有提及,是以印象較深。嗯,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酒後吐露心聲,也是有的。」

我信你個鬼啊,聽馮過這般解釋,不少人心中狂呼,若是喝酒能寫出美文,那讓我天天醉生夢死好了……且看你還能如何狡辯,請繼續你的表演。

「句裡春風正剪裁。溪山一片畫圖開。輕鷗自趁虛船去,荒犬還迎野婦回……」

卻見馮過想了想,忽而念道:「

松共竹,翠成堆。要擎殘雪鬥疏梅。亂鴉畢竟無才思,時把瓊瑤蹴下來。」

有那精通詞牌音律的暗道:「嗯,這是用的『鷓鴣天』曲牌,咦,一言不合就吟詩呀……」

這少年……好吧,這波操作溜溜溜,為你點贊。

只聽馮過很是誠懇的說道:「嗯,描寫的是春景……春天的黃沙嶺我也是沒去過的……」

這,這既是一首好的田園詞,也是一幅絕妙的山水畫哪。攝取大自然的點滴景物,移置於畫圖之中。在這幅圖畫中,有輕鷗鳧水,荒犬迎婦,幾朵疏梅與松竹上的殘雪爭妍,紛亂的鳥鴉,在樹上跳來跳去,踩蹬的殘雪落地。色彩鮮明,疏密相間。這既是一首好的田園詞,也是一幅絕妙的山水畫。

不少人心中如有千萬匹草泥馬飛馳而過:是是是,我知道這「鷓鴣天」說的是春景,你馮案首憑空臆想出來的嘛,完全明了,要不要這麼……囂張?!

但,表演尚未結束,那廝信口又來:「寸步人間百尺樓。孤城春水一沙鷗。天風吹樹幾時休。突兀趁人山石狠,朦朧避路野花羞,人家平水廟東頭。」

好嘛,這是「浣溪沙」,寫的是黃沙嶺的險峻。

三個曲牌,所言皆是黃沙嶺,意境各有不同。好吧,你有才,你說了算。嗯,想像無止境,誰牛誰知道。

總之,小夥伴們都驚呆了,紛紛表示小心臟受到了大大滴刺激,受不了啊受不了。這位騷年,牛氣衝天有木有?快快來位大神收了這妖孽……

眾人面面相覷,望向馮過的眼神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馮某人卻是左腦默默念著:啊,出名要趁早呀,來得太晚,快樂也不那麼痛快。個人即使等得及,時代是倉促的,已經在破壞中,還有更大的破壞要來……

右腦則在反覆催眠自己: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被逼裝逼。

頗似破罐子破摔,反正也解釋不清了,乾脆放大招,你們愛怎地怎地。質疑也好,痛叱也罷,愛誰誰。

辛棄疾與資哲對視一眼,眼角掠過一絲笑意,咳了聲,道:「如此看來,杯中物亦是夢中物,居然能有此奇效,妙哉。」

眾人皆笑,馮過卻是搖頭:「貪杯誤事,我可不敢再飲這杯中物了……」

頓了頓,他苦笑道:「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隻疑鬆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當震驚的次數多了,也便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馮過這種一言不合就吟詩的作派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就征服了在場眾人,好吧,人不輕狂枉少年,且容他再飛會兒,即便上天也不必驚訝。

辛棄疾挑了挑眉,問:「這『西江月』為何只有半闕?」

瞧辛棄疾不樂意那樣,馮過很想說一聲「老先生別逼人太甚」,終究還是給了辛樞直面子……咳,其實心虛著呢,這三闕半詞在那個時空可都是這位詞中聖手的大作,他扛著拿來主義的大旗化身文抄公,且美其名曰為「文化界的搬運工」。習慣成自然嘛,抄襲這回事,抄著抄著也就無所謂了。羞恥?不存在的。

只不過今次這波操作已然夠了,就此打住的好,他眨了眨眼,胡亂搪塞道:「小子才疏學淺,隻得半闕,慚愧慚愧。」

我去,這真是裝逼年年有今日格外新,還「才疏學淺」?慚愧你妹啊。

辛棄疾幾人亦是無語問蒼天了,這少年真的是……與眾不同哪,說他狂妄自大吧,偏偏擺出一副謙遜恭謹的姿態,言語間很是不卑不亢,叫人找不出毛病來。好吧,你贏了。

關鍵是,這也正是幾個大佬想要看到的結果,樂見其成不說,還甘於推波助瀾。

不錯,這原就是辛棄疾與資哲設的「局」,要將馮過架在火上狠狠的烤上一烤,逼他「推陳出新」。這不,陰謀得逞了。

對於馮過,他們頗為期待。這大定文壇啊,如一潭死水,太需要補充新鮮血液了,也需要「愣頭青」扎進來搞搞事情,很顯然,十四歲的天才少年是最合適的人選。至於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資哲已壓了愛徒三年,否則說不得國朝便會多了位十一歲的秀才了。到而今,馮過已有案首的光環罩身,如錐處囊中,既無法強行壓製,那便使之破囊而出,且可為之造勢助威。

二位大人物為了將馮過推向前台,可謂是處心積慮。當事人卻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至此,文會已是索然無味。馮過的三連擊遠非珠玉在前,而是實實在在的冠絕全場,壓力之下後面再無人「登場獻醜」。無敵,是多麼寂寞啊。

當然,本次鵝湖文會首日的下午場也算不上是草草收場,馮過的那三闕半詞放諸定燕諸國亦可傳唱。

「鷓鴣天」與「浣溪沙」雖然弱些,但仍可稱為一流名篇。

至於「隻疑鬆動要來扶」這半闕「西江月」,短短二十五個字,構成了劇本的片段:這裏有對話,有動作,有神情,又有性格的刻劃。小令詞寫出這樣豐富的內容,是從來少見的。而語言明白如話,文字生動活潑,表現手法新穎奇崛,亦可謂是自成一家。

遺憾的是馮過「才疏學淺」,隻得半闕,若能補全,則定是名篇。

講真,倒非馮過要故意留一手,實則《西江月.遣興》的上片有深意。那個時空的辛棄疾主張抗戰,反對投降,要求統一祖國,反對分裂,這些本來都是古書中說的正義事業和至理名言,可是被南宋朝廷中的當權派說得全無是處,這恰恰說明古書上的道理現在都行不通了。詞人借醉後狂言,很清醒地從反面指出了南宋統治者完全違背了古聖賢的教訓。

馮過可不想被當作小白鼠作深度解析,哼哼,留白方是最高境界。

而《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則是另一種境界,完全跳出了當今曲詞的拘囿而自成一派。這是最最難能可貴的。文人三不朽,立功立言立德。馮過開創新流派,日後若再有此類詞出現,自是尊其為開山鼻祖。這麼想想,是不是感覺不一般了。須知,其方是束髮之齡,假以時日,他能達到怎樣的高度?無法想像哪。

既有辛、資二人為馮過背書,再有三闕半詞擺在那,即便有嫉妒者,至少也不敢(願)在明面表露什麼。

而對於馮過而言,倒是不怎麼太在手名氣,畢竟這也是雙刃劍。但,只要不太拖胯,在鄉試時總是能加分的。

這,有利於他的人生規劃。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