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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雙喜[七零]》第48章 第 48 章
「羊肉可是好東西,就是太少了,分的這點還不夠塞牙縫的哪。」

趙四兒用草繩拎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羊肉,下面還墜著一塊羊油。

「能分給你這麼多已經不賴了,一年到頭,你去上過幾次工,掙過幾個工分啊……」

「周紅眼,你好好意思說人趙四兒,他就一個人掙工分,你家□□口子人,怎就分了這點羊肉?」

說話的是齊嬸子,她一家都是勤快人,沒日沒夜的上工掙工分,今天分了四五斤羊肉,草繩都快給勒斷了,整個人神氣的不行。

周紅眼家別看□□口子人,可周紅眼兩口子壓根就不怎上工。

兒子更別提了,要不是有幾個還沒出門子的大閨女在家裏掙工分,就等著餓死吧。

分肉的是老村長,往年都是這個規矩,他人還算公道,即使對村裏關係不怎好的人家,也是該分多少分多少。

趙軍在一旁瞅著乾著急,但就是沒他下手的地方,當初他爹趙德厚都沒從老村長手裏奪過來這個差事,他更奪不過來了。

「黑五還來領羊肉?」

趙軍撩開眼皮子,掃了一眼排到眼前的趙禮,說話格外的不中聽。

「劉叔,你把黑五的羊肉分給我吧,他憑啥吃這羊肉,他成分不好,不配吃。

咱村裏就數我情況最苦最難,我家往上數幾代都是貧農,俺老太爺還是叫花子出身。

俺的成分在咱村子裏是最好嘞,這羊肉活該我吃。」

趙四兒不甘心隻分得了這點羊肉,站在分羊肉的攤子旁邊,理直氣壯的要老村長劉叔把黑五的羊肉分給他。

趙禮攢緊了拳頭,低著頭,默不作聲。

「趙四兒,你別在這給我犯渾,人家趙禮掙了一年工分,說啥這羊肉也有他的。」

劉叔把砍羊肉的大刀,一把砍在了木板上,刀鋒散發著寒光,唬的趙四兒頓時不敢再吭聲了。

隊裡宰了三隻羊,剩下的兩隻,賣到肉聯廠了。

劉叔給趙禮沒砍好的帶羊油的肉,而是砍了一塊旁人都嫌棄的精瘦肉,還帶骨頭,肉膜上隻沾著零碎的一點羊油。

對一年到頭沾不了幾次葷腥的鄉下人來說,無論是分豬肉還是分羊肉,越肥的越好,肥肉在他們眼中才是頂好的肉。

不僅能吃,還能把後面一年要吃的油給炸出來。

反而是那些炸不出油的瘦肉,在他們眼裏,實在算不上啥好的,要是隊裡誰分了一塊這樣的肉,氣的年都過不好。

但有肉總比沒有肉強。

趙禮拎著分給他的那塊瘦肉走了。

周文收回目光,她端著盆,身邊站著劉小娥,排隊等著領羊肉,她公公和她男人周老二去另外一邊領苞米去了。

「周家媳婦,給你這一塊怎樣?」

劉叔和她公公周老摳平時關係好,見今個是她來領肉,他指著案板上那塊帶著羊油多的肉。

「劉叔,那塊我看還是給後面的李大娘家吧,她家比周老二家日子過的困難。

現在周老二可是咱村裏過的最好的人家,人家兄弟在城裏當技術員,壓根就瞧不上這羊肉。」

趙軍的話說的排在劉小娥身後的李大娘笑開了花,

「就是,就是,俺日子過的難,周家日子過的好,把那塊好肉讓給俺吧。」

「哼,要說咱村子裏誰家日子過得好,那不是俺家,周向北在城裏過的好,那和俺不搭噶。

反而是大隊長你,你娘現在都戴上金鐲子了,日子過的別說在咱村子裏,就是這十裡八鄉,也找不到第二個。

就算是公社主任的娘,都沒有你娘恁富貴。

照你剛剛那樣說,恁家日子過的都富得流油了,這隊裡今年的苞米,還有這羊肉你們就甭要了,讓出來分給我們大家這些日子過的難的。」

劉小娥叉著腰,翻著白眼,扯著大嗓門,說的在場的人都聽見了。

她們都湊頭湊腦的,小聲議論著,互相使著眼色。

「是啊,是啊……」

趙四兒是個沒腦子的,他跟著起勁,被堂弟趙軍給狠狠的瞪了一眼,這才訕訕的縮了下脖子。

「趙軍,你去屋裏把苞米搬過來。」

注意到這邊動靜的趙德厚,連忙把兒子支使到屋裏搬苞米去了,省的他繼續站在那丟人現眼。

他瞅了一眼周老摳那個伶牙俐齒的二兒媳婦,面上和藹的笑沒有變,可眼底卻閃過一抹陰沉。

「二娘,我想啃骨頭,咱要這個羊骨頭吧。」

周文拽了拽劉小娥的衣角,指著案板上那副沒有人要的羊架子,上面的凈肉都被給剔的乾乾淨淨的,只有關節處帶點肉末子。

「貓蛋,那骨頭上都沒啥肉了,要那幹啥?回家咱吃這好肉,讓娘給咱包羊肉餃子吃。」

劉小娥哄著貓蛋。

「二娘,我就是想啃骨頭,咱要骨頭吧。」

周文晃著劉小娥,劉小娥想了想,一臉肉疼的妥協了。

原本應該分給周家三斤八兩羊肉的,因為了要了一副沒肉的羊骨架,抵掉了八兩的羊肉。

剩下的三斤羊肉,周文吵著都要瘦肉,劉叔隻好給她們砍了一塊沒有骨頭的精瘦肉。

羊骨架用草繩串起來拎著,分的瘦羊肉裝在了盆子裏,打李大娘身邊過的時候,

「真是傻的冒泡了,要那沒肉的羊骨頭……」

「我們要啥,關你屁事?

我們就愛吃骨頭,哼。」

劉小娥白了她一眼,雖然心裏疼的慌,可面上一點都沒顯露出來,牽著貓蛋,雄赳赳的走了。

被罵的李大娘,有心罵回去,可沒那個膽,等她們走遠後,才和旁人說的唾沫星子亂噴。

「我看啊,那個貓蛋,就是被王翠芬她們一家給慣壞了,慣的傻不愣登的,放著好肉不要,竟然鬧著要吃那沒肉的骨頭。」

「這分肉哪有她一個娃在這說話的份,那個劉小娥還真慣著她,啥都依著她。

白白浪費了八兩的好肉,等回家,那個王翠芬知道了,肯定會不願她的意,咱就等著看笑話吧。」

……

周家,

「蛋兒啊,你怎恁傻啊,這都是骨頭,有啥好啃的啊,還不如要羊油哪,羊油拿回來能熬成油,夠咱吃好長時間的。

再看看你們要的這肉,都是瘦肉,一點肥的都沒有,老二媳婦,貓蛋小,你也小是不是?」

王翠芬看著傻孫女和傻兒媳領回來的肉和骨頭架子,愁的不行。

「奶,你別怪二娘,這是我讓她要的……」

周文這些天在家沒事,翻看了她太爺留下來的菜譜,上面有寫,這骨頭架子能熬出油來,但她不能實話和她們講,因為這個時候的她還不認識字哪。

「這個法子是秦嬸兒和我說的,說這羊骨頭能熬出來油。」

「真的?」

王翠芬和劉小娥都驚訝的不行,她們見孫女點頭肯定了,王翠芬是個行動派,立馬往灶房裏鑽。

拿水瓢往鍋裡舀水,把劉小娥在水井那洗乾淨的羊骨架,用在磨刀石上磨的鋒利的菜刀,啪啪的剁成了很多塊,扔在了鍋裡。

王翠芬突然想起來了很多年前,他公公在集市上花幾分錢買回來一堆沒人要的豬骨肉,燉了一夜,那湯香的很,飄著一層子油花……油花?

「老二媳婦,你先別忙著燒鍋嘞,隊裡不是宰了三隻羊嗎?你趕快去,把剩下的骨頭也要回來。」

王翠芬變的急切的不行,拿過隊裡分的瘦肉,從上面砍下來一塊,讓老二媳婦拎著快去換羊骨頭,就像是怕去晚了,骨頭會被人搶走似的。

整個大隊也就他們一家拿這沒人要的骨頭當個寶。

王翠芬切的那塊肉沒用完,拎回來一半,還有一大捆骨頭架子,後面老村長見周老摳這個兒媳婦又來了,後面的骨頭沒有像之前的剔那麼乾淨。

反正最後剩的沒幾個人,也沒人說啥,在他們看來,周家拿肉換骨頭,最後佔便宜的還是他們要肉的這些人,周家少吃一口肉,他們就多吃一點肉末。

分完肉後,周家孫女貓蛋還有劉小娥都成了村裏人口中的大傻子。

隔壁的齊嬸子也不懂他們為啥放著肉不要,非要骨頭,可連著一下午一晚上,都能聞到隔壁王翠芬家飄來的羊肉香。

那香味和他們家用羊肉烙的餅子味還不一樣,似乎隔壁家的香味更濃些,聞的人手裏的肉餅都不怎香了。

她想串門去瞅個明白,可大白天的,王翠芬家就從裏面搭上了門,就好像在家裏幹啥見不得人的事似的,她拿著肉餅子,又回去了。

按理說,這用白面烙的餅子,裏面還加了羊肉,應該香的糊嘴,可越吃越寡淡的很,一點油都沒有。

其實這也怪不了旁人,齊嬸子太會過日子了,隊裡分給她家的羊肉足有好幾斤,可她隻捨得割下來一小塊羊肉,連羊油都不帶,摻了一顆大白菜,又摻了倆蘿蔔。

烙餡餅的時候,一滴子油都不放,餅子外面都是麵粉的白,吃著能流油,能香嗎?

第二天清晨,王翠芬打開鍋蓋,只見鍋裡結了一層厚厚的羊油,把全家人喜的都蹦躂了起來,羊油足足裝了半罈子,王翠芬不僅沒有把鍋裡的骨頭撈出來,反而讓兒媳婦繼續小火燒。

讓老二和周老摳背著半袋子麥子,去村裏的磨房那磨麵粉。

村裏這個時候磨麵粉的多,幸好周老摳和周老二去的早,他們倆人,一個推磨,一個拿著瓢挖著麥子往裏面的凹槽裡放。

一邊放,一邊用高粱穗子做的炊帚往簸箕裡掃,掃到差不多,再往袋子裏倒。

這個時候的麥子磨麵粉,不像後世那樣方便,有打面機,打面機甚至能過頭面,二次面,三次面……次數越多,面越精,越白。

推磨這種是最原始的,連著小麥的外皮都一塊磨進去了,所以磨出來的面,顯得有些黑黃黑黃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好聞的麥香味。

這樣不經加工磨出來的面,是最好吃的,就是不用就菜,也好吃的緊,甜蜜蜜的,帶著一股子麥芽的香味。

後世經過各種加工的麵粉,白的很,往裏面加了各種的增白劑……口感早就失去了本真,甚至已經吃不出麥香了。

……

劉小娥一邊燒著火,一邊和坐在火灶旁烤火的貓蛋啃著羊骨頭,這羊骨頭看著是沒肉,可這一煮,骨頭上浮著一層子肉,再加上煮了一夜,那肉早就爛糊的不行了。

王翠芬隻讓她們啃了一根,就不讓啃了,剩下的還指望它們繼續出油哪。

灶裡燒著木柴,烤的人暖洋洋的,香甜的紅薯正在滋滋的衝破外皮,往外淌油,周文催促著二娘趕快給灶裡的紅薯翻身,省的烤糊了。

直到第三天,才算是完事,三架羊骨頭,整整出了一壇半的油,王翠芬他們都樂傻了。

「這次真是多虧了貓蛋,要不是貓蛋,咱就是把那幾斤肉都換成羊油,也熬不出這麼多油來。」

隊裡殺的羊,都是吃青草長大的,更是童子羊,羊肉鮮嫩,一點都不腥臊。

這熬出來的羊油,飄著淡淡的膻香味,熬油的時候,王翠芬還往鍋裡扔了花椒,大蔥,這油吃著會更有味。

「外面那群傻帽,還笑話咱。」

周老二瞅著這些油,高興的一把把貓蛋給舉了起來。

貓蛋一臉的絕望,她啥時候能長大啊……

鍋裡的羊湯早就熬的魂都沒有了,王翠芬把鍋裡的骨頭撈在盆子裏,一人又盛了一大碗撒了鹽的羊湯。

周家人躲在小小的灶房裏,灶裡的火柴還蹦著火星子,暖和的很。

他們啃著骨頭,喝著香噴噴的羊湯,在這冰天雪裏,熱的出了一身的汗,舒坦的渾身的毛孔都打開了。

啃完骨頭後,把早上凍硬的餅子撕成小塊,泡在羊湯裡,等吃飽喝足後,王翠芬和劉小娥她們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了。

過幾天就要逃難了,她們待趕緊做點麵食,到時候走在路上吃。

女人們忙著女人們的事,周老摳和周老二這個家的兩個男人,也不閑著,正在堂屋用削平的木棍,捅著苞米粒,到時候好帶走。

出發那天用到的草繩,油紙,板子……啥的,都弄好了,就連家裏的鬥笠和蓑衣都被周老摳給找出來了,周家一下子顯得有些說不出的空蕩蕩。

王翠芬揉著面,先蒸了一鍋白面饃饃,又蒸了一鍋苞米面饃饃,還蒸了一筐子的紅薯。

把鍋空出來後,開始烙餅,烙的餅也有幾種,之前劉小娥的爹劉蠻山帶來的那種吃的時候,一烤的芝麻餅,王翠芬烙了兩摞子。

後面是羊肉餅,之前煮羊骨頭的時候,上面的很多肉都掉到了鍋底,王翠芬正好拿它們作餡子,一點白菜都沒放,隻放了些蔥花,還有沒吃完的粉條子。

烙的時候,放了好多羊油,麵皮都被浸透的油亮油亮的,王翠芬她們一個做一個烙,貓蛋給燒著鍋。

別說把隔壁的齊嬸子一家給饞壞了,就連整個村子裏都聞到貓蛋家烙羊肉餅的香味。

「爹,這是誰家做的飯啊,怎恁香?」

和周老摳異父異母的大哥周大發的家裏,他的孫子銀寶頓時感覺嘴裏的餃子不香了,放下筷子,跑到門口,一個勁的彷彿小狗似的,嗅來嗅去。

「大哥,是不是恁家在做啥好吃的了,我大老遠就聞到了。」

周紅眼穿著一件袖子都露出臟黃棉絮的黑棉襖,凍的縮著個腦袋,雙手交叉鑽進了袖子裏,頭上戴著一頂破帽子,咯吱窩裏夾著一個豁口的舊瓷碗。

跺著早就麻木的雙腳,走了進來,這大冬天的,他穿的還是單布鞋,身上落了一層子雪花。

「來啦,吃了沒?」

周大發想都沒想,這話就問出了口,周大發的媳婦眼底閃過一絲不快,沒有像往常那樣站起來,就連她的兒媳婦們也是這樣。

連人都沒叫,都低著頭各自吃各自的。

周紅眼也不傻,看出了今個大嫂好像有點不大歡迎他,可他還是厚著臉皮坐下了。

「呦,大哥,你們吃肉蛋蛋啊!」

肉蛋蛋也就是餃子,周紅眼家裏的娃多,那天他剛把隊裡分的羊肉拎回家,就去廁所的空兒,再回到堂屋一看,他拎回來的一大塊羊肉,被人砍的就剩下小兩口了。

他就知道肯定是他那個被寡婦迷住的兒子乾的好事,就在冰天雪地裡去攆他。

人沒攆到不說,還在半道上摔了一跤,躺在雪地裡半天沒起來。

他那個挨千刀的兒子自打把羊肉拿走後,就再也沒回來過,那個兔崽子最好別回來,要是敢回來他就打斷他的狗腿。

家裏的羊肉沒有了,還過啥年啊?

聞著旁人家飄來的香味,周紅眼在屋裏難受的想上吊,尤其是剛才的那香味,讓周紅眼饞的就彷彿有貓在他肚子裏亂抓亂撓似的。

江槐花把他趕出來來要飯,要不到,不準他回去,他就知道,這香味準是從他大哥家飄出來的……可再仔細聞聞,好像不太對。

他大哥家的香味淡了很多,還沒他在門口的時候聞的濃哪,那香味周紅眼活了這麼多年,是第一次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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