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雙喜[七零]》第77章 第 77 章
「周文,快點,電影都要快開場了……」只見寬大的馬路上,兩旁種著梧桐樹,一群十七八的女青年,男青年在樹蔭下,你追我趕著。
前面有個穿紅裙子的女同志,怎怎呼呼的,劉海一看就知道是用火鉗子自個燙過的,扎著高高的馬尾,腳上穿著百貨大樓才賣的小白鞋。
一雙要兩塊二毛錢哪,裏面穿著尼龍襪子。
圓臉蛋,皮膚有些黑,看著俏皮的很,街上的二流子看到,都會沖她吹口哨的那種。
她身邊的男青年,穿著條紋的藍色短袖,腳上蹬著一雙軍綠色的解放鞋,身上挎著一個帶有五角星的綠書包,這個人是孫小武。
穿著白襯衣,海軍藍褲子,戴著眼鏡的是劉天。
還有張紅斌,胡強,王國慶等人。
他們都站在原地,等著後面那個穿著藍裙子,梳著兩個麻花辮的姑娘,她正低著頭系鞋帶,只能看到她那烏黑的頭髮和白皙的額頭。
「來啦……」
她站了起來,露出了一張青澀混合著嫵媚的臉,就像四月裡雨後的青梅一樣,五官已經微微長開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睫毛還像小時候一樣長長翹翹的。
孫小武和劉天勾肩搭背的,都不好意思看她,十七八歲的青年,已經開竅了。
汪虹每次看到她,心裏都酸的不行。
不和她走在一塊的時候,她好歹也算個蓮花街的小美人,走在一塊,立馬把她襯的像根狗尾巴草。
這一片的流氓都不敢沖她吹口哨,人一到跟前,臉紅的就像猴屁股似的,就這樣,還總愛在周文放學必經的路上騎著大杠自行車扎堆。
「你下次能不能往臉上抹點鍋底灰,人家都不好意思和你站在一塊了。」
汪虹一把挎住了周文的胳膊,埋怨道。
明明她和周文用的是一樣的擦臉膏,可她就是擦不白。
孫小武他們還總愛喊她煤炭球,氣死個人。
周文的皮膚是很細白,就像擦了粉一樣。
「汪虹,你黑還不讓人周文白啦?」
「孫小武,你不說話能憋死啊?」
汪虹放開周文,去追著打孫小武去了。
劉天瞅到機會,把王國慶擠到了一旁,湊在了周文身邊,看了她一眼,
想問問她要不要去下鄉插隊當知青,可又一想王奶奶她們肯定不會同意讓她去的,就閉上了嘴。
其實城裏早就掀起了下鄉潮,城裏的初中生,高中生紛紛響應號召,去鄉下插隊。
街道上也成立了報名處,自願參加的還能選地方,聽說有的地方已經強製起來了,不管你願不願意去,只要你的名字在下鄉插隊的名單上,那你就要去。
他們這個地方應該也快了,學校裡最近都停課了。
劉天是家裏的獨生子,他一直想去支援農村,可他母親說啥都不願意讓他去報名。
今年初春的名單上有巷子裏王慶國的名字,他上面有兩個姐姐,直接是他兩個姐抓鬮,決定哪一個替他去下鄉。
最後大姐抓中了,在家哭了半宿。
她要是去下鄉,在城裏談好的對象肯定就吹了,這下鄉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人家肯定不等她。
像王家這種姐姐替弟弟下鄉插隊的事,在不少地方都有,很尋常。
有的家裏是妹子替哥哥去。
下鄉的知青,那天會穿著一身綠色的軍裝,坐上大卡車或者是火車離開城裏。
王慶國的大姐就是坐卡車走的。
「咱快點走吧,宋清林和孫靜肯定都到了。」
孫靜是孫小武的爹後面又娶的女人帶來的閨女。
是孫小武的繼妹,聽說她親生父親是個畫家。
「劉天,周文……」
電影院門口,站著一男一女,男的像劉天一樣穿著白襯衣,手腕上戴著手錶,頭髮七分,渾然一副高/乾子弟的樣子。
他旁邊站著的是孫靜,梳著兩個馬尾,垂在胸前,留著齊劉海,上身穿著格子的藍襯衣,下面是半身裙,
她長的很標誌,和周文是不一樣的女子。
周文外表看著很嫻靜,說話也很溫柔,就像是一朵靜靜綻放的嬌弱的百合花,可這只是外表,劉天總覺得那雙含笑溫和的眸子下面藏著什麼。
巷子裏的孫小武他們都知道周文身體不好,平時都很注意。
明明上輩子周文的身體還挺好的,可這輩子不知道是出了啥變故,越長大,身子就透著一種病弱感。
王翠芬曾經一度很自責,覺得孫女身子不好,是她經常說的了。
她怕旁人欺負她的乖蛋兒,就總對巷子裏和周文差不多大的孫小武他們說,周文身子不好之類的。
孫靜就不一樣了,她性格很開朗,那年剛和母親搬到蓮花巷子裏,就和汪虹劉天他們全玩熟了。
再加上她喜歡寫東西,人都說她是才女,喜歡她的人挺多的,每天放學回來,一書包的情書。
說實話,周文沒收到過情書,一封也沒有。
汪虹說是她長的太漂亮了,沒有人敢寫給她,就連汪虹都收到過。
「真是沒想到,最後把我們蓮花巷子的才女追到的人竟是宋清林……」
劉天忍不住打趣這倆人。
孫靜嬌羞一笑,瞥了一眼旁邊的宋清林,其實當初是她追的他。
宋清林就像是班上的高嶺之花一樣,班上的女生都對他有意思,可他拒人千裡之外,對人總是愛答不理的,沒有女生敢下手。
「進場吧,電影快開始了。
剛剛我們來的早,就先買了點瓜子。」
宋清林不說,劉天他們還真沒注意到他手裏一直拎著個紙袋哪。
宋清林從紙袋裏掏出供銷社分裝好的小包瓜子,朝劉天他們遞了過去。
輪到周文的時候,宋清林臉上的神情很尋常,就像周文對他來說,是和劉天他們一樣的人似的。
「瓜子。」
周文看著眼前這包遞過來的瓜子,正要拒絕,就被買冰棒回來的汪虹一把搶了過去,
「瓜子啊,我最愛嗑瓜子了。」
宋清林面色不變,又掏出一包遞到了周文面前,周文這次接了下來。
「諾……人家給你買的冰棒!」
汪虹把手裏的老冰棒遞給了周文。
後面跟著的孫小武一臉的無語,那個汪虹隻給周文買,一點都想不起來旁人,他把買來的冰棒分給了大夥。
電影票是提前買好的,大夥都進去了,裏面人擠人,孫小武和劉天他們,下意識的把周文和汪虹圍在了中間,不讓外面的人擠到她們。
宋清林也護著孫靜走到了他們的位置上。
劉天坐在了周文的左邊,周文的右邊坐的是汪虹,挨著汪虹的是孫小武,再然後是孫靜和宋清林,胡強他們坐在了宋清林的右手邊。
裏面黑乎乎的,聲音很嘈雜,等影片正式開始的時候,四周的聲音才漸漸小了下去。
「你怎麼不嗑瓜子啊?」
汪虹貼在周文耳邊,小聲嘀咕道。
「我今天不太想吃,這包也給你。」
周文說著把手中的那包瓜子塞給了汪虹。
「我也要……」
孫小武把爪子伸了過來,被汪虹打了一巴掌。
宋清林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似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孫靜說著話,孫靜的話很多,她說句,宋清林還不說一句哪。
「我猜那個小叔子肯定喜歡上了他的嫂子……」
汪虹興緻勃勃的和周文說著前面放映的電影裡的故事。
劉天的目光從前面移開,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旁邊周文的側臉,黑暗中,隨著前方電影的光,反射在人臉上有些明晃晃的。
等電影結束後,汪虹還在和周文說著剛剛結束的電影,黑暗中,人擠人,即使有孫小武和劉天也不行,周文都不知道被擠到哪裏去了。
她記得這個方向,是劉天和孫靜,以及宋清林。
汪虹喊著她的名字,在黑暗中,有一隻手,抓住了周文纖細的手腕,甚至摩擦了兩下,周文的臉色立馬沉了下去。
等終於出來的時候,汪虹和孫小武他們正站在門口等她門。
「你可算是出來了……」
汪虹抓著周文叨叨不休,周文的目光一直往後面看著,等看到劉天和孫靜出來了,後面跟著宋清林,她收回了目光。
「早知道不來看電影了,人怎這麼多……」
胡強他們被擠了出來。
走在回去的路上,孫靜一直和宋清林說著文學方面的事,試圖想勾起對方的興趣。
胡強他們也加入了其中,一群人中,只有周文和劉天顯得格外安靜。
可後面孫靜一直把話題扔給劉天,劉天不想說都不行。
「哼,非要旁人都圍著她團團轉,好顯擺自己是個才女,以為自己寫了兩篇短文上了報紙,就成作家了?」
汪虹湊了過來,不屑的瞥了一眼被熱鬧包圍的孫靜。
孫靜就是旁人家的孩子,長的漂亮,性格也好,還很有才華,人很懂事大方,反正就倆字,「優秀」。
汪虹的媽沒少拿倆人在一塊比,可她就是喜歡不起來她,總覺得這個「大才女」有點假。
反正說不上來哪裏假。
見她和宋清林在一塊了,氣的要命,天天想餿主意,想欺負欺負那個孫靜,可每次吃虧的都是她。
後面周文看不下去了,她才扳回來幾次。
「周文,你身體好些了嗎,明個在學校裡的文學社,我們要討論蘇聯文學,你來不來?」
隨著孫靜的話,大夥都看向了周文。
周文平時在學校裡很低調,不愛出風頭,同學們對她的影響,就是一個病懨懨的林黛玉,說林黛玉談不上,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孫靜看著是在詢問她。
「我就不去了。」
周文搖了搖頭,這種活動挺沒意思的,聽著一群十六七歲的人在那大談特談文學。
「行,我爸又給我寄來了一包東西,裏面還有幾條絲巾,等回家我拿一條給你,你也知道,我向來不愛戴這些玩意的。
汪虹你也來挑一條,聽說那邊很流行這種絲巾。」
孫靜說道,她平時穿的就很簡潔大方,站在宋清林身邊,旁人都說很配。
汪虹忍不住撇了撇嘴,
「誰稀罕啊,那絲巾還是留著你自己戴吧。」
孫靜臉色僵了一瞬,快的壓根讓人發現不了。
隨後一點也沒生氣,還說讓汪虹和周文去她那隨便挑,看喜歡啥就拿啥。
「清林,我爸這次還在信裡說了想見見你,你不知道他已經和我說了幾次了,早知道,我就不應該把咱倆的事告訴他。
他在前段時間在一個小島上寫生,還拍回來兩張照片,你去我家,我拿給你看看。」
孫靜和宋清林處了這麼長時間的對象,還是不敢牽他的手,和做一些其他對象之前稍微親密點的事。
她一直矜持著,等宋清林主動,可宋清林壓根不主動。
走在路上,他們倆人之間還能再塞下一個人。
胡強他們紛紛起鬨,起鬨孫靜的父親這麼快就要見宋清林了。
宋清林不置與否,面對眾人的打趣起鬨,嘴角微扯,右手懶散的插著兜。
「這種高/乾子弟,就是和咱玩不到一塊去,都多少年了……」
孫小武走在最後,和劉天發著牢騷,劉天看了一眼宋清林的背影。
到了巷子裏,大夥來到孫靜家,汪虹說啥也不願意去,和周文來到了她家。
這個時候,正是下午四五點,周文家裏的人還沒有回來,倆人在屋裏吹著風扇,汪虹很熟稔的拿起桌子上的蘋果就啃了一大口。
周文的桌子上堆的都是書,密密麻麻的,其中有蘇聯小說,和孫靜家的可不一樣,周文的是沒有被翻譯過的原版,並且還有法國的小說和德國的。
汪虹壓根就看不懂,想在她這找到一本能看懂的書真難。
這也是她一直瞧不上孫靜那個「大才女」的原因,在她心裏,周文才是大才女,能看得懂好幾個國家的外語小說,並且她還幫著做翻譯。
學校裡教英語的王老師,年紀很大了,周文的法語和蘇聯語以及德語都是他教的,說一句周文是他的得意學生也不為過。
周文坐在椅子上,她書桌前開了一扇木框窗戶。
早上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的時候,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和涼風,在桌子前做翻譯,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周文,你說,宋清林怎會看上那個孫靜啊,叫我說,你比她強一百倍。」
要是和宋清林處對象的是周文,汪虹肯定不嫉妒她。
雖然她也喜歡宋清林,但她和周文之間的關係是可以分享宋清林的那種的。
她對宋清林的喜歡,就像絕大多數的女同學一樣。
「好了,他們倆挺配的,往後別說這話了,讓孫靜聽到該誤會了。」
「哼,讓她聽到怎了?我就是看不慣她。」
汪虹坐在周文的床上,泄憤似的啃著手裏的蘋果。
周文整理著桌子上的翻譯文稿,正巧門外傳來郵遞員的聲音。
「來了……」
周文打開門,從郵遞員手裏接來了信件。
宋清林剛好從隔壁走了出來,倆人對視了一眼,周文的目光也不再像剛剛那樣溫和。
郵遞員騎著自行車走遠了,宋清林快步朝周文走了過來,一把把人拉進了旁邊的巷子裏。
周文甩開宋清林抓著她的手,然後把人推在了牆上,緊接著啪的一聲,甩給了對方一巴掌。
巴掌聲很清脆。
宋清林稜角分明的俊臉上,出現了一抹紅印子。
「宋清林……電影院裏那個人是你吧。」
周文掐著他的脖子,眼神陰鬱冰冷。
宋清林被掐的面色有些紅,可他卻不掙扎,垂著眼,看著這樣的周文,眼中竟然帶著笑。
周文眉頭微皺,然後忍不住的鬆開他的脖子,咳嗽了起來。
「別生氣了,生氣對你身體不好。」
宋清林的聲音壓的很低,磁性的腔調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這是他在孫靜面前,從來沒有過的。
「滾」
周文強製壓下了嗓子中的癢意,不肯讓對方離她很近。
她是真的沒想到,她上輩子的小叔子,竟然就是他……
之前上學的時候,她就覺得宋清林這個名字很熟悉,以為只是重名了而已,因為那個人壓根不可能來榕城這個小地方。
上輩子她跟著宋清河回到京城,只在他父親,也就是她公公那裏,見過這個小叔子幾面。
他和宋清河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對方對她這個大嫂挺尊重的。
可這輩子,卻是這個狗德行。
「清林,清林……」
外面傳來孫靜的聲音,宋清林卻還是不緊不慢的拿著一張藍色的手帕,半蹲著,給周文擦著運動鞋上蹭的泥巴。
周文眼也不眨的,直接把那隻修長帶有骨感的手踩在了腳底下,又碾了碾。
巷子裏的孫靜到處找著宋清林,眼瞅著就要來到巷子口這了,宋清林從裏面走了出來。
「原來你在這啊,我喊你半天了,你的手怎麼了?」
只見宋清林的右手很紅,孫靜關心的問道。
「沒事,剛剛不小心磕到了牆上。」
宋清林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子不冷不淡。
「你好端端的去那幹啥啊?我家正好有藥膏。」
「去那裏抽了一支煙。」
孫靜聽他這樣說,可她卻沒有從他身上聞到煙味。
她狐疑的扭頭看了一眼那個巷子口,她總感覺那個巷子裏還有其他人。
並且這個人,宋清林不想讓她知道,她有些不安,甚至主動的抱住了宋清林的胳膊。
宋清林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但到底還是沒把胳膊抽出來。
周文在巷子裏等了一會才從裏面出來。
她前腳剛進家門,孫靜就來到她剛剛待過的巷子裏,在地上發現了一張藍手帕,看這種質地,像是宋清林用的。
她的心頓時沉了下來,同時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她,越想越不對勁,從巷子裏出來的宋清林,不僅手紅了一塊,就連左邊的臉也有些紅,瞧著像是被人打的。
可他那樣的人,誰敢打他啊,甚至能讓他心甘情願的被打。
就連她都不敢惹他,生怕他討厭自己。
難道這一片,還真有那麼一個人,能讓宋清林這樣……
不知道為啥,她腦海裡出現了隔壁的周文,可又覺得不可能。
平時宋清林對周文,像對其他人一樣,沒有很特別。
她不知道為啥自己猜那個周文,估計是對方長的太漂亮了。
這是她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她的漂亮,是男同志們最喜歡的那種,嫵媚中透著清麗,瓜子臉。
就連文工團跳舞的女同志都沒她漂亮。
她和她相比,沒有她皮膚白,沒有她腰細,沒有她眉眼長的好看。
所以她就充實自己的內在,想彌補倆人的差距。
她和周文,尤其宋清林也在場的時候,她心裏總有一種危機感,總怕宋清林被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