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雙喜[七零]》第51章 第 51 章
直到次日,見周大發和周紅眼兩家也大包小包的離開了雙水村,村子裡的人頓時不安了起來。「紅眼,你們這是幹啥去啊?」
有人攔住他們問。
周紅眼看了一眼大哥周大發,一個勁的說不幹啥不幹啥。
「我們去走親戚。」
周大發不想惹出事端來,他想了一天一夜,最後還是打算走了,如果老家不發大水,再回來就成了。
坐在家裡見周老摳一家子走了,老村長兩口子也走了,他在家再也蹲不住了,和兒子們商量了一下,又跑到周紅眼家裡和他說了說。
他們兩家一塊走,路上也相互有個照應,因為走的急,啥東西都沒弄好,再加上家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壓根就拿不完。
周大發心裡其實不怎相信會發大水,把家裡一半的糧食藏在了炕裡,因為帶不走,還有棉被啥的。
最後他挑著扁擔,兒媳婦們身上都挎著包袱,兒子們背著糧食,就連家裡的孫子都提著鍋碗瓢盆。
剛開始江槐花說啥都不願意走,周紅眼有些怕了,真怕發大水,要把她扔下,帶閨女們兒子們走,她才不情不願的跟了上來。
她的兒子還帶著個眉眼輕浮的小寡婦。
小寡婦手上啥也沒拿,江槐花的兒子脖子裡套著一個大花包袱,壓的頭都抬不起來,身上背著一個布袋子,胳膊裡挎著一個菜籃子,甚至肩膀上還挑著一個扁擔。
這都是那個小寡婦的東西,江槐花和周紅眼氣的嘴都歪了。
「你們走親戚,還拿著鍋碗瓢盆嗎?」
村裡的人明顯不相信他們說的,瞅他們的樣子,不像是去走親戚,倒想是去逃難的。
「你們別攔著了,我們真是去走親戚……」
周大發推開他們就要走,趙四兒他們攔著說啥都不讓走。
「你們不說個明白,不準走。」
周大發和大兒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看著擋路的趙四兒他們,嘆了一口氣。
「我們是看這雨一直下,弄不好會發大水,我們這是逃難去。」
周大發說完,扒開攔路的趙四兒就走了。
留在原地的村民都議論紛紛。
「發水?」
「怎可能會發水啊,咱這從來都沒發過水……」
李大娘站在自家的門簷子下,撇著個嘴,對周大發他們說的發大水不屑的很。
「昨個老村長都走了……」
齊嬸子不知道為啥突然想起了之前周老摳去她家嘮嗑說的話,周老摳家裡的大門鎖了兩天,也不知道一家子幹啥去了……該不會,他們也走了吧?
齊嬸子猛地一個激靈,旁邊李大娘說的啥她都沒聽見,一臉心事的回了家。
「娘,你這是怎了?周大叔他們為啥走啊?」
齊嬸子的兒媳婦和她說話,她都像沒有聽見一樣。
此時的趙德厚家裡。
「啥?發大水?」
趙德厚這個穩重了半輩子的人,在趙四兒這個侄子面前,也忍不住崩了臉色。
趙德厚的兒子,趙軍,雙水村現在的大隊長更是直接笑了出來,就像聽到了啥不可思議的笑話一樣。
他把趙四兒扯到了外面,指著外面已經下小的雨,
「這雨小的的都快停了,即使再下幾天怎了?你告訴我會發大水?」
「不是我說嘞,是那個周大發說嘞。」
趙四兒一臉的無辜,想把自己的棉襖從堂弟手裡拽回來。
「他人哪?
竟敢在村子裡編瞎話生事,真是舒坦日子讓他過的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了。」
「走了……剛走……就在村口哪。」
趙四兒話剛說完,就被趙軍甩了出去,幸好趙德厚在後面接著了趙四兒,才沒讓他摔倒。
「你怎才說?」
趙軍一臉怒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披上油紙就衝進了雨裡。
趙德厚想攔都攔不住。
「你也沒問啊……」
看了眼棉襖領口被趙軍抓破的地方,他一臉心疼的用手整了整,嘴裡嘀咕道。
「四兒啊,趙軍就是那狗脾氣你,你是當大哥的,別和他一般見識。」
趙德厚看了一眼他那被扯破的領口,和藹的說道,
「來,進屋,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身上這件棉襖還是多少年前我給你嘞,怎穿成這樣還捨不得丟啊。
叔這還有一件舊棉襖,厚點,你把那個穿走吧。」
「叔,你放心,我一點都不怨軍子……他就那樣的脾氣。」
趙四兒進屋後,立馬脫掉了身上那件棉花早就掉的差不多,到處是補丁和爛洞的破棉襖,換上了趙德厚給他的舊棉襖。
喜的露出了一口大黃牙,對趙德厚這個善心的叔那是滿嘴的恭維話,把他誇的天花亂墜。
趙德厚不穿的舊棉襖,對於趙四兒來說,那就是又新又好的棉襖。
趙德厚沖他擺擺手,不讓他再說這些狗屁不通的馬屁話了。
「好好穿著吧,過個好年,今年比往年都要冷,缺了啥,就來叔家拿。」
「哎!!!」
趙四兒眉歡眼笑的應下,聲音裡都帶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高興勁。
他把地上的破棉襖,又撿起來穿在了外面,樂滋滋的出了趙家的門。
走的遠了,他往後瞅了一眼,見沒人,這才敢往旁邊呸了一口。
這個德厚叔,就會說些場面話,啥他缺東西就來他家拿,他家裡窮的叮噹響,吃了這頓沒下頓的。
德厚叔比誰都明白,為啥剛剛不給他拿點糧食?
不過這次沒白來,能撈到一件棉襖穿,也不虧。
趙軍到底還是晚去一步,沒有攔到人。
回到家後,
「爹,怎要想個法子才行,不能讓村民被那個周大發的話給弄的人心不安嘍。」
趙德厚站在屋裡走來走去,想了想,
「你去告訴大夥,打今起,誰都不準再離開雙水村,之前離開的,想再回來,咱雙水村不要了。」
趙德厚又加了一句,
「咱這個地方多少年都沒發過大水,要是真發大水,公社會下通知的,讓他們放心,這雨過兩天就停了。」
周大發和周紅眼他們兩家走,趙德厚不意外,可老村長劉有才竟然也走了……趙德厚看著外面快停的雨,忍不住嗤笑一聲。
真是越活,膽子越小。
趙軍跑到村子裡挨家挨戶的說了一遍,就在他準備去住在村尾的黑五那告訴他們一聲的時候,踹開門,就見裡面空空如也了。
床上只有一堆麥秸稈,屋裡啥也不剩,連隻碗都沒有。
「他娘的……有種這輩子都別回來,黑五就是黑五。」
趙軍罵罵咧咧的走了。
趙德厚聽兒子說趙禮和他娘不見了後,他出了好大一會神,臉上的神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
「爹,這雨太大了,天也快黑了,咱找個地方等雨小了再走吧。」
周老二扯著嗓子沖他爹周老摳說,雨聲太大了,啪啪啪的砸在人身上,幸好他們都穿的厚,腳下的雨水已經沒過腳面了。
要不是他們提前買了雨鞋,恐怕腳上早就濕透了。
「中,我去後面說一聲。」
周老摳說話都是用喊,說完就往後面跑。
王翠芬和劉小娥往周圍看,周圍壓根沒有能避雨的地方。
「娘,你們先去車裡躲躲吧,我和劉旺去前面探探路。」
周老二當初怕腦子記不住,還用筆把路線在紙上畫了出來,他記得這一片有個山洞,當時還和劉旺說來著。
「你小心點,拿著煤油燈去。」
雖然天沒黑,可雨中也不怎看的清,總感覺起霧了,王翠芬他們出發前,買了一罐子煤油,就怕路上不夠用。
煤油燈外面有罩子,即使雨打在上面,也沒事。
周老二提著貓蛋從裡面遞出來的煤油燈,剛好劉旺也跑了過來,倆人去前面探路了。
王翠芬和劉小娥鑽進了車裡,聽著外面嘩嘩雨聲,慶幸的不行,慶幸他們走的早。
「爹啊,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你救了我們一家人啊……」
王翠芬雙手合十念念叨叨的,他們走的時候,還跑到周老太爺的墳上裝了一布包的土,這一逃難,往後他們還能不能回來都是問題。
更怕發大水把周老太爺的墳給沖走,裝點土,到時候即使在外面也能給他燒香上供啥的,這土就代表周老太爺了。
貓蛋也雙手合十感謝太爺,看著眼前的二娘,奶……心裡無比的踏實。
「蛋兒啊,怕不怕,等咱到地方就好了。」
劉小娥把貓蛋抱在了懷裡,用手摸她的額頭,生怕她起熱了。
「來,嚼點薑。」
王翠芬從口袋裡掏出兩塊薄薄的薑片,一塊不由分說的塞進了孫女貓蛋嘴裡,一塊塞進了兒媳劉小娥的嘴裡。
這薑在冬天那可是稀罕物,周老二去縣城就買回來了兩塊,臨走的時候,王翠芬都切成了一片一片的,用手絹給包了起來。
在鄉下誰要是有個頭疼發熱,嘴裡嚼一塊薑,捂著被子睡一晚上發發汗就行了,沒有薑的人家只能硬挺著。
外面的雨還在下,除了雨聲還能聽到外面的風聲。
劉蠻山的這板車做的好,在車把那做了兩隻腿,放下板車的時候,那兩隻腿能扎在地上,讓板車保持在一個高度上。
過了一會兒,周向北和劉旺跑了回來。
「爹,那個山洞就在前面了,咱快去。」
拉車的拉車,推車的推車,來到山洞裡的時候,天正好黑了,兩輛板車也推進了山洞裡,這個山洞大的很。
「向南,咱上次藏在這裡面的柴火還在!!!」
劉旺從山洞裡面走了出來,懷裡抱著一堆乾柴,興奮的很。
「我把這茬都忘。」
周老二連忙走了過去,他們上次路過這的時候,想著逃難逃到這,能有個遮風避雨歇息的地兒,就在外面撿了一些乾枯的枝子啥的藏在了裡面,沒想到竟然還在。
「好小子!!!」
劉蠻山和周老摳都忍不住誇這倆人。
用煤油燈裡的火把柴火堆引著,他們都脫下了油布,摘了帽子和手套,圍在火堆旁邊烤著火,娘們都開始張羅著晚飯了,有了柴火,也不用再害怕車上的柴不夠用了。
王翠芬把家裡的鐵鍋坐在了爐子上,這個爐子真是拿著了,一路上燒水熱飯都方便極了。
「親家母,咱晚上吃啥?」
王翠芬和小蛾的娘商量著,現在天氣冷,吃點帶湯水的暖和。
「要不就吃菜疙瘩吧。」
「這個中!!!」
王翠芬和小蛾娘一個剁菜一個和面,劉小娥和她的弟媳婦孫香蘭拿著碗去外面雪地裡用雪擦了擦。
孫香蘭和劉小娥不一樣,劉小娥性子大大咧咧的,孫香蘭性子溫和,娘家是外地的。
有個遠房表姑在中間介紹,才把她介紹給了劉旺,劉旺去她老家相看,倆人一下就看對眼了。
孫香蘭嫁到這邊來,給劉家生了兩個男娃,對劉小娥這個除了饞嘴沒啥壞心眼的小姑子也好的不行。
貓蛋每次去,都拉著她的小手,問她想吃啥,她給做。
她的手巧的很,啥面到了她手裡,就能給捏成好看的小兔子,小羊啥的。
之前她剛進門,劉小娥見她性子好還欺負人家,被她娘脫了鞋,按在炕上朝著屁股蛋子上打了幾下子,劉小娥哭哭啼啼的回了婆家,讓她婆婆王翠芬去她娘家幫她乾仗。
王翠芬不僅沒有幫她乾仗,還把她給罵了一頓,後面就老實了,再也不敢欺負這個嫂子了。
「香蘭,你洗這幾個,我洗這個盆,這個盆大。」
一臉小心思的劉小娥把那一摞子碗分給了嫂子,話剛說完,臉就被她哥劉旺給按進了雪地裡。
「呸,劉旺,我告訴咱爹。」
劉小娥吐掉嘴裡的雪,抹了一把臉,瞪著她哥。
「去告訴啊,正好再把你怎欺負我媳婦的和咱爹說說。」
劉小娥頓時心虛的不行,
「我可別胡說,我啥時候欺負她了。」
「你怎不洗碗,讓她洗盆?」
劉旺都不想說他這個妹子,可他這個妹子總暗戳戳的做一些「聰明事」。
「好了好了,別說了,小蛾咱來洗碗吧。」
孫香蘭當著和事佬,其實她多洗幾個碗沒事。
她這個小姑子就是有點不愛幹活外,其他都好,以前住在娘家的時候,她和她睡在一張床,知道她有身子了,還會很稀罕的摸她的肚子。
之前她結婚那兩年,懷不上,還纏著她,讓她給她生一個……她對她就像對親妹子一樣,當時真就差點同意了。
後面她有了貓蛋,稀罕的整天不撒手,還抱著跑回娘家讓她看她的「閨女」,還說不讓她生了。
「你再敢打我,我就讓我公公揍你!」
劉小娥威脅著她大哥,就好像周老摳是啥厲害的人一樣,能一拳頭把她哥給撂倒似的。
劉旺一臉的無奈,搖搖頭就走了。
他這個妹子,怎和出門子前一個德性,都嫁人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都沒變。
被她哥教訓了一頓的劉小娥老實了點,碗老老實實的擦了起來。
「爹……娘……」
雨中傳來了陳耗子和周芳芳的喊叫聲。
「小娥,你快聽……」
孫香蘭撞了撞耳邊的小姑子劉小娥。
「怎把這倆人給忘了?我去給俺爹娘說一聲。」
劉小娥放下碗,突突的跑回了洞裡,來到了周老摳面前,
「爹……」
「怎了?」
劉蠻山以為閨女是找他的。
「爹,不是叫你嘞,我叫的是這個爹……大姐她們在外面哪……估計是找不到咱了。」
「親家公,還是把他們喊進來吧,不管怎說,是你閨女,外面雨下那麼大。」
劉蠻山知道親家公不待見那個大閨女,當初那個大閨女做的事讓人氣的慌,可外面雨下那麼大,要是有個好歹……他們還帶著兩個娃哪。
「你去把他們喊進來吧。」
周老摳對兒媳婦說道,他對這個大閨女到底是念著點父女之情,否則當初也不會讓兒子周向南去告訴她們要走的事。
劉小娥拿著火把,站在洞口喊著人,洞口外面的冷風吹的人發抖。
陳耗子和周芳芳循著火光找了進來,兩個大人,兩個娃,渾身都濕透完了,她們身上的油紙也不知道吹到哪去了。
黑風瞎火的也找不到,推著獨輪車的陳耗子還把車推進溝裡一次,四人狼狽的不行。
「娘,你給俺盛一碗熱湯吧……俺凍的實在不成了……」
周芳芳的牙齒在亂顫,話都說不成了,蹲在火堆旁邊,整個人都在冒煙,頭頂也在冒煙,腳上濕漉漉的布鞋正在往外淌水,渾身亂抖。
鍋裡正在熬菜疙瘩,裡面還滴了麻油,噴香噴香的,王翠芬還切了幾個鹹鴨蛋,烤了羊肉餡餅,這四個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些吃的。
陳耗子凍的已經說不出來話了,臉色青白,那兩個娃也是。
「那有柴火,自己做自己的飯。」
王翠芬把她養這麼大,沒有吃過她一口孝敬的東西,把她帶出來逃難,已經差不多了,沒道理路上還喂著他們。
之前連那兩個紅薯都要夾巴走,實在寒了王翠芬的心。
她把她拉扯到十□□,婚後,她又帶著娃隔三差五來打飢荒,把娘家當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