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雙喜[七零]》第54章 第 54 章
「娘,娘,你怎了?」路上一個男人的老娘凍暈在了路上。
男人的娘把自己身上的棉襖脫給了孫子,自己身上就穿著一件小坎子,拄著木棍走在路上,風雪這樣大,能不凍暈嗎?
「快給恁娘灌點熱水。」
圍觀的大姐說道。
這冰天雪地裡讓王有糧去那弄熱水啊,他放下老娘,四處端著碗找人藉著熱水。
他媳婦用地上的雪,往婆婆臉上手上搓著揉著,嘴裏喊著娘,老婆子凍的嘴唇都紫了,沒有一點血色。
誰家逃難還帶著熱水瓶啊,有那能帶著的地方,還不如多帶兩塊紅薯哪。
「大兄弟,恁有熱水沒,俺娘凍壞了。」
周老二和劉旺對視了一眼,想了想,還是從車上拿出熱水瓶,給他倒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水。
「俺替俺娘謝謝恁。」
說完這話,王有糧用胳膊擋著風雪,端著碗急匆匆的就往回跑。
「小兄弟,你也給俺倒點唄,俺家的娃也凍的受不住了。」
「有還有,俺也要……」
……
周老二看著面前伸出來的一個個的碗,當著他們的面,把瓶子裏的熱水給倒的一滴子都不剩。
沒有搶到熱水的人,都垂頭喪氣的收回了碗。
周老二把暖水瓶放在車上,臉色頓時變了,經過這件事,他啥東西都不能往外露了。
更重要的是不能心軟,心軟會招來麻煩和禍端。
「小兄弟,恁車上弄的這個木架子怪得勁,人坐在裏面,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你看俺家娃也沒多重,能不能放恁車上,捎俺一段。」
有個背著娃的大姐,湊了過來,擤了一手鼻涕,往鞋底上蹭了蹭,哀求著周老二和劉旺。
「給老娘滾一邊去,俺家的車要是能坐人,還能輪到你?」
聽到動靜過來的王翠芬叉著腰,罵著面前這個厚麵皮的小娘們。
對方見王翠芬不好惹,連忙訕訕的走開了。
晚上,天黑沒法走路,逃難的人都四處找著避雨的地方。
趕著驢車在最前面的周老摳提前佔好了一間破草屋,把板車也推了進去,正好讓毛驢也歇歇。
冬天找不到喂它的草料,貓蛋和大瓜二瓜就拿著鏟子,在草屋周圍鏟著雪,找著雪地裡的野菜,挖給毛驢吃。
屋裏的周老摳見草屋裏廢舊的炕上有一堆麥秸杆子,就拿過來給爐子生火。
毛驢也怕冷,四隻腿跪在地上,圍在爐子旁邊,用那兔子似的大板牙撕咬周老摳的衣裳。
「知道你餓了,你別急,先給你做。」
周老摳拿過車上的鐵鍋,去外面舀了一鍋的雪,坐在爐子上燒,往鍋裡揉了兩個麥麩摻豆面做的窩窩頭,貓蛋又拎著半籃子的野菜和野草進來了。
把這些扔進鍋裡煮,蹲在毛驢旁邊看它。
只見毛驢的睫毛上濕漉漉的,眨巴著一雙大眼睛,身上都是黑的,只有嘴巴和眼睛那一圈是白的,頭上立著一撮黑毛。
溫順的很,也不踢人幹啥的。
等鍋裡的菜粥煮好後,倒在盆子裏,他伸著頭就吃了。
等周老二他們攆上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周老二把板車推了進來,跟著進來的還有一些逃難的人,雖說這個地方是周老摳先佔的,但外面下著雨,也不好把擠在裏面的人都趕出去。
板車在角落裏,周家和劉家兩家人佔據了這個角落,正好守著裏面的板車。
給毛驢煮好菜粥後,周老摳就把爐子還有鐵鍋給收了起來,就怕惹人的眼,逃難的多,要是看他有個爐子,這個要點熱水,那個要點熱水,板車上的那點柴火壓根就不夠用。
草屋裏的人那目光都彷彿不經意的掃過來,見周老摳他們和他們一樣都啃著凍的硬邦邦的紅薯,這才收回了目光。
那頭毛驢在板車和牆壁的縫子裏趴著,地上墊著麥秸稈,有板車擋著,竟然也沒人發現它。
「娃,把窩窩頭給爺,爺給你擱懷裏捂捂再吃。」
草屋裏一個和周老摳年紀差不多的老頭,拿過孫子手裏冰涼的窩窩頭,塞到了衣裳裡。
「這沒有柴火,光拿鍋有啥用啊……」
男人埋怨著扁擔裡自家的鐵鍋,吃著紅薯噎的直翻白眼,連忙衝到外面,抓著雪往嘴裏送。
「你們誰有熱水啊,行行好吧,給俺一點……」
端著碗要熱水的大娘從最外面擠到最裏面,大夥都搖搖頭,來到周老摳這的時候,周老摳也跟著搖搖頭。
這個時候要是亂髮善心,那倒霉的只會是自己。
說啥也不能讓旁人知道自家有熱水。
「俺也沒有……」
周老二和劉旺吃了教訓,再也不敢亂心軟了。
「俺家娃發熱了,這可怎整啊……」
冒著風雪走了一路,發熱的不少,尤其是年紀小的娃。
「去外面抓點雪,給娃擦擦吧。」
有人好心的勸說。
有那身上藏著一塊薑的人,趁人不注意,背著臉,往嘴裏啃了一小塊。
薑是稀罕物,都不敢露頭,怕被人惦記上。
周老摳他們倒是有能退熱的金銀花還有薑塊,可這麼多人都瞅著哪,怎敢讓他們知道啊。
王翠芬帶著娃們鑽進了板車裏,周老二和劉旺還有周老摳他們四個人在板車外面守著。
女人和娃們挨個鑽進車裏喝了泡了金銀花的熱水,整個身子都暖洋洋的舒坦了。
王翠芬知道孫女剛剛沒吃好,從筐子裏扒拉出一包豌豆糕,讓她躲在車裏吃。
貓蛋往她嘴裏塞了一大塊,王翠芬出去的時候都不敢嚼,木著一張臉坐在了周老摳身邊,女人們都回來後,周老摳他們沒有動,而是等草屋裏的人都睡著後,才一個接一個的去車裏喝水。
草屋裏的人太多,有的連個能躺的地方都沒有,而是靠著牆睡。
王翠芬從板車裏抱出被子,分給大夥。
板車裏的空位置不大,只夠娃躺的,大人進去伸不開腿,他們就沒進去,貓蛋躺在自家的板車裏,大瓜二瓜躺在他們家的板車裏,就這樣睡了。
周老二和劉旺,一個睡前半夜,一個睡後半夜,專門看著哪。
……
「爹……娘……」
周芳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喊著人,她們路上找野菜給耽擱了,沒有跟上來。
「喊啥……喊啊?這……這沒有恁爹……恁娘。」
躲在樹下互相取暖的幾個人,在黑夜裏沖周芳芳她們說道,凍的話都連不到一塊去了。
周芳芳和陳耗子見實在找不到了,就找個背風的地方,一家四口硬是挨了一夜。
晚上都不敢睡,生怕睡著了就醒不來了。
第二天沒等到天全亮,周老摳他們就趕著車出來了。
「俺地薑怎不見了,恁誰趁俺睡著,把俺的薑給偷走了……」
丟薑的大嬸,在草屋裏哭的泣不成聲,甚至還要扒人的籃子找,可誰肯讓她找啊……因為一塊薑,幾家人甚至動起了手。
可這已經不管周老摳他們的事了,周老摳見逃難的人越來越多,在路上更加不敢停歇了,牽著驢車下坡的時候,聽到一聲爹。
縮在土堆旁一晚的周芳芳喊了一聲爹後,整個人啪的一聲倒在了雪窩裏。
陳耗子和兩個娃頭上,臉上結滿了冰霜,整個人都凍住了,已經站不起來了。
身上披著褥子,頭上頂著油布,板車上的那半袋糧食淋了一夜。
昨天周芳芳把僅剩的三個窩窩頭,讓給了陳耗子和兩個娃吃,又背了兒子一路,又累又餓,又凍了一晚上,實在熬不住了。
周老摳念在父女一場的份上,總不能見她死在自己跟前,就把她拽到了板車上,灌了兩碗熱水,緩了好大會,人才像化了一樣,臉上有點血氣了。
板車上都是她身上融化下來的水。
等人醒來後,一口吃了王翠芬三個窩窩頭,把王翠芬看的青筋之冒。
「滾下去。「
王翠芬把大閨女趕下了車。
「娘……」
站在雪地裡的周芳芳,聲音沙啞,她想給她男人和娃們再要點熱水喝。
「快走,快走……」
王翠芬催促著,生怕被大閨女給沾上。
「二弟,你外甥,外甥女走不動了,你就讓他們坐你們車上一會吧,算大姐求你了。」
周芳芳扯著周老二的胳膊。
「這個板車是我嶽丈家裏的,裏面坐的有娃,咱爹的車上坐著娘和貓蛋還有小蛾哪。」
周老二話裡意思就是沒她閨女兒子坐的位子。
「不打緊,不打緊,讓咱娘和你媳婦,一人抱一個就行,擠擠沒啥的。」
周芳芳不知道她爹和她兄弟從哪找來一頭驢拉車,既然驢拉車,人多坐上邊點也沒事,正好讓她的狗剩和苗兒上去。
「抱不下了。」
原本王翠芬和劉小娥坐在了裏面,都是縮著手腳的,小小的貓蛋更是被王翠芬抱在了懷裏。
周老二說完話,扯開周芳芳死死拽著他胳膊的手,就走了。
「老二,你就是個沒良心的,你小時候我對你多好……你……」
周芳芳抹著淚,看著她二弟不管她,不管他外甥,外甥女,眼底浮起一股子怨憤。
「你跟著我們走這麼遠了,往後咱各自走各自的吧。」
周老摳看到了大閨女臉上的神情,心裏失望的不行,把她救起來,反而還恨他們?
老話真是說的一點都沒錯啊,升米恩,鬥米仇。
他把她養這麼大,平時也沒少伸手幫她,不僅不知道感恩,就因為不讓她的娃坐車,就怨上他們,這……真是他周老摳犯賤啊。
剛剛還念父女之情,念個屁。
從來都是她欠他的,不是他這個當爹的欠這個大閨女的。
「走!」
周老摳這次說啥也不管她了,隨便她怎樣,即使在雪地裡凍死他也不會再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