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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雙喜[七零]》第56章 第 56 章
周老二和周老摳他們就拉回來一小堆的蜂窩煤,從板車上搬下來,碼到了灶房的牆角。

看著這幾塊煤球,周家人都不踏實,因為十幾天就燒完了,後面沒煤球用了怎辦?

晚上的時候,周老二去找了劉旺,倆人商量了商量,夜裡趕著驢車出了城。

這個時候,城裡還沒有難民,糧食,菜,蜂窩煤啥的,還不緊張,周老二他們要趁難民進城前的時機,趕快囤好過冬的東西。

搬過來這一兩天了,王翠芬她們一直沒有出門,現在院子裡掛的都是鹹魚,壓根不能出去惹人的眼,要是被發現了,那可就遭了。

隔壁的人都知道這家搬進來人了,但一早上只見一個男人和一個老頭拉著大板車出去買煤球,倒沒有見裡面還出來啥人。

大門一直從裡面關著,就彷彿不希望人上門打擾似的,衚衕裡的人路過這的時候,最多也只是往門口撇一眼。

甚至有的人還不知道這搬進來人了。

之前那三袋子大青魚,周家和劉家一人一半,王翠芬做了一些鹹魚,剩下的想做成糟魚,可做糟魚要用到罈子或者罐子,家裡的罈子之前都醃上了鹹菜,壇肉,糟鴨蛋。

「這不有個大水缸嗎?」

收拾院子,想在院子裡給毛驢搭個棚子的周老摳指著灶房外面牆角裡那個落滿灰塵,裡面盛著積雪和爛葉子的陶瓷缸。

王翠芬過來一瞅,用掃把掃掉水缸外面的殘雪,見還真是個大水缸哪。

她們剛搬來那會,天黑,再加上水缸被雪給埋了,一時竟沒有發現。

倆人把水缸歪起來,滾到了院子中間,院子裡沒有水龍頭,也沒水井啥的,整個衚衕吃水都指望著衚衕口那僅有的一個水龍頭。

水龍頭按在了牆上,下面伸出一小節銅管子。

衚衕裡一大早,人來不及倒尿壺,都是蓬亂個頭髮,眯著眼,弓著背,拎著鐵桶急匆匆的跑過來排隊接水。

有的時候那人能排到外面的大路上。

王翠芬把桶裡的雪和葉子樹杈清理出來,把桶裡僅剩的那點水倒了進去。

「這城裡好是好,就是接水要到外面接,這也太麻煩了。」

周老摳也覺得麻煩,以前他們住在鄉下,自家院子裡就有一個壓水井,想怎麼吃水就怎麼吃水,方便的很。

貓蛋見她爺拎著桶去外面打水去了……

「奶,要是能在這院子裡弄個壓水井就好了。」

鄉下人有會弄壓水井的,等再過些日子,逃難的人過來了,裡面保不齊就有會弄壓水井的。

王翠芬把孫女的話聽進心裡去了,老家院子那個壓水井,就是她公公還活著的時候,請人來家裡弄的,就管人家吃了兩天飯,給了多少錢倒是忘了。

周老摳來回拎了幾趟水,可算是把水缸和剩下的魚全給弄好了。

周老二和劉旺倆人趕著驢車,去湖上弄來了一車的青魚還有草魚。

他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等天黑了,才帶著只露出倆眼睛的帽子,來到了黑市,在黑市出了半板車的魚,天亮後,又在國營飯店那出了一袋子,棉花廠食堂單位出了剩下的。

用魚換來的錢和各種票證,他們壓根來不及數,一股腦都塞進了散發著腥味的褡褳裡,然後連夜又跑了回去,又拉了一大車……

周老二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后了。

他把塞的鼓鼓囊囊的褡褳交給爹娘,連說話的勁都沒有了,直接一頭倒在了床上。

整個人眼睛布滿了紅血絲,身上都是濃臭的魚腥味,衣裳都是泥點子。

見他終於回來了,在家等的焦急的王翠芬和劉小娥她們終於把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劉小娥心疼的給他摘下帽子,只見眼下青黑,鬍子拉碴的,腳上的鞋已經被雪水浸濕的透透的了。

貓蛋端來熱水,王翠芬給兒子用熱毛巾擦了臉,擦了腳,又把燒的熱騰騰的爐子給搬到了兒子床前,給他用棉被蓋好。

那邊的劉旺也是一個樣子。

劉蠻山見他們一直不回來,晚上朝周家都跑了好幾趟了。

倆家的大人還有娃都擔著心,在家等的急的不行,周老摳和劉蠻山還去外面找過,聽黑市那邊有人說,有個膽子格外大的男的在這賣過魚。

還被抓投機倒把的人追著到處跑。

被追著跑的那個人就是周老二,這種東西,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這些魚必須要儘快出手,才能騰出來車去拉第二趟,所以不能像那些人一樣躲躲閃閃的不敢賣,像他們那樣,啥時候能賣掉一車啊。

他直接背了一袋子魚,敞開了口,收錢收的壓根來不及數,瞅情況不對,背著魚袋子撒腿就跑。

在周老二這,人家給錢還是給票證,都行,這也是他為啥能短時間在黑市出掉半車魚的原因。

最小的魚也有兩三斤重,大點的四五斤,再大的有六七斤重。

他出手的價格便宜的很,小的一條一塊五,中間的兩塊五,大的三塊五。

這可比供銷社的便宜多了,供銷社不僅要魚票,價格還不便宜,並且這大冬天,你想買還不一定能買到,它是緊俏貨。

有的人一買就是買五六條,多的甚至十幾條,這樣的機會很難遇到,反正是冬天,放著也不壞,比去供銷社買豬肉都劃算。

給嶽父嶽母家拎兩條,給廠子裡領導送兩條,這可比買點心都有面。

當時在黑市的角落裡,簡直是哄搶了起來,要不是抓人的來了,周老二在那能把整車的魚都出掉。

後面甩掉那些人後,又跑到了國營飯店,國營飯店的廚子一聽說他有魚,激動的很。

這些天,不是這個廠子裡的領導過來吃飯,就是那個廠的,還有一些上面的幹部啥的……

一個星期前國營飯店的范主任就給他下了死命令,說明天有個大人物過來吃飯,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想法款待好。

可拿啥款待,就拿那些白菜蘿蔔?

他就是一個廚子,飯菜做的再好吃,也空手變不出花來啊。

范主任在外面找了幾天的菜,就拿回來點雞蛋,還有一塊豬肉,這夠幹啥嘞?

就這些東西,讓他想法子……他能想出啥法子。

就在他明個沒法交代的時候,這魚就送上門來了……他直接做主要了一袋子魚。

去了棉花廠食堂,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食堂裡人正巴不得在冬天裡找到點肉啥的,給工人改善改善生活哪,買下魚後,讓周老二要是有魚還往這送。

這種事,他們喜歡還來不及,就像天上掉餡餅似的,哪會去舉報給他們送魚的周老二,舉報周老二他們,他們連魚都沒得吃了。

即使是這樣,周老二後面拉的魚也沒有給他們,怕他們去舉報。

來到鋼鐵廠食堂的時候,他們直接用大米換的,鋼鐵廠副廠長的小舅子是在糧食站上班的,所以鋼鐵廠的糧食要比其他廠子的富裕些。

周老二和劉旺正巴不得哪,用一車的魚換了大半車的大米。

有好米有糙米,反正都能吃。

等到半夜才敢進家門,這些天外面都在抓戴著帽子,看不清臉賣魚的男人。

這種帽子周老二他們搬過來後,就沒戴過,再加上賣魚的時候,周老二在明處,劉旺牽著驢車在暗處,賣光一袋魚後,就避著人去藏起來的車上再去搬下來一袋。

所以他們都賣了幾車魚,買魚的和那些抓人的都不知道他們牽著驢車賣的。

衚衕裡的人都沒有往他們身上想,只知道這家剛搬過來的不愛出門。

王翠芬和周老摳看到板車上的米後,都傻了,比看到那些錢和票證還要傻。

剛剛在屋裡錢和票證從褡褳裡倒出了一大堆。

周老二醒來後,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他狼吞虎咽的端著碗,扒拉了兩碗大碴子粥,吃了五個白面饃饃後,整個人就像活了回來似的。

他讓他爹去把劉旺他們叫來,兩家人分了錢和票證,還有那些米。

票證雜的很,啥肥皂票,衛生紙票,蔬菜票,粉條票,豆腐票,點心票,煤球票,鹽票……多的數都數不過來,厚厚的兩遝,錢也不少。

次日早上,王翠芬讓兒子在家歇歇,她帶著孫女貓蛋還有兒媳婦小蛾拿著錢和票證,去供銷社買東西去了。

她們沒敢一次買太多,怕被人懷疑,天天早上出去一趟,傍晚出去一趟,家裡的東西越來越多,蜂窩煤也漸漸堆滿了整個灶房。

不知道從啥時候起,好像是一夜之間,榕城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逃難來的人。

這個時候,榕城的人還沒想到囤東西哪,等到回過神的時候,供銷社和糧站已經擠滿了人,要麼就是排起了長隊。

王翠芬家裡,每個房間都堆的滿滿的,就連貓蛋睡的西屋,地上都摞著白菜蘿蔔大蔥,還有粉條子,豆泡,衛生紙………成麻袋的大米。

王翠芬和周老摳睡覺的那屋,則是從家裡運過來的醃菜罈子,還有苞米,小麥……周老二和劉小娥就連床底下都塞滿了東西。

這下,只需要每天出門接水,倒尿壺外,就再也不用出門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花。

周老摳把之前逃難板車上的木架子拆了,給毛驢緊挨著灶房的地方,搭了一個棚,這個棚背靠牆,左邊也挨著牆,右邊用木板擋住了風,上面左高右低的木板斜放著。

東邊還用半扇木板擋著了,毛驢拴在了牆上錘進去的木塊上,它能在裡面走來走去的,地上鋪了帶過來的麥秸稈,麥秸稈上是之前它身上裹的褥子。

在這也算凍不著了,有個好窩了。

站在門口看,這搭的就像個小房子一樣,在鄉下可沒有這樣的。

鄉下的驢棚牛棚的,一般都是用草垛在上面給你搭的不往下滴水就得了,左右兩邊,還有前面那寒風嗖嗖,驢子再冷也只能忍著。

隊裡養驢的人,即使對驢再上心,也不會說把驢子拉進屋裡去,撐死也就是過來看看棚子漏不漏水。

只有那好心的孤寡老頭,沒有家人了,只有自己一個,平時把驢啊,牛啊當成老活計,下雪的時候就把他們牽回屋裡去,和驢說說話啥的。

「吃飯啦……」

周老摳用麥麩子摻豆面給它熬的糊糊,裡面磕了個雞蛋,它這幾天著實受累了。

等過幾天去城外看看,看能不能給它挖點草啥的。

王翠芬和劉小娥把院子裡晾著的鹹魚給收到了筐子裡,鹹魚早就凍的硬邦邦,乾巴巴的了。

收完魚後,婆媳倆人就開始醃糟魚了,貓蛋坐在凳子上,用從家裡帶來的碾子,碾著醃糟魚用的各種香料,地上放著買回來的米酒還有鹽。

那個大水缸到底還是沒用來醃糟魚,有了票證後,去供銷社買的大罈子,大水缸用來裝水了。

天雖然還沒黑透,可屋裡已經拉起了燈泡。

這燈泡就是比鄉下的煤油燈亮,堂屋裡拉亮一個,整個屋都亮堂了起來,光是那種暖黃的光,但也不太黃。

堂屋門關著,爐子裡燒著蜂窩煤,上面坐著一個長嘴的鋁壺,壺裡的水燒的嘎嘎滾,頂的壺蓋子砰砰的響。

周老二連忙把它從爐子上提起來,倒進了暖瓶裡。

把貓蛋趕去看爐子了,他坐在貓蛋之前坐的地方,碾著香料。

貓蛋用火鉗給爐子裡的紅薯翻著身。

這紅薯是之前二爹從老家運來的,有白瓤的,紅瓤的,吃起來甘甜的很,不僅甜還軟糯,尤其是白瓤的紅薯,吃著口感細膩,噎人。

紅瓤的沒有那麼糯,口感較稀軟,甜的流糖水。

一門之隔,院子裡還在下雪,屋裡暖和的不像話,前幾天,王翠芬和劉小娥就把棉襖裡的棉花掏出來了點,還塞到了原來的棉被裡。

這到地方了,也不需要逃難了,再整天穿的那樣厚,不舒坦。

貓蛋穿著貼身的不薄不厚的棉襖和棉褲,在屋裡剛剛好。

王翠芬給魚抹上鹽和香料,挨個碼在了罈子裡,劉小娥也有樣學樣……從外面進來的周老摳跺跺腳,凍的耳朵都紅了,搓著手過來烤火。

祖孫倆人一邊烤火,一邊吃著烤紅薯,急的劉小娥三番兩次的說給她留點。

「你去吃吧,我來弄。」

周老二接過手,幫著醃魚。

「你就可勁慣她吧。」

王翠芬白了兒子一眼,數落著他,哪有這樣慣媳婦的,讓她乾點活,就心疼。

周老二呲著牙笑,也不還嘴。

劉小娥早就聽習慣了,已經不當回事了,樂顛顛的啃著紅薯。

「爹,咱再烤點花生吧。」

「想吃就烤!」

周老摳這個公公好說話的很,前幾年隊裡一分黃豆,她和貓蛋想吃豆糕,給她公公說一聲,她公公下午就去村裡磨房那把豆子給磨好了。

她想吃糖糕了,她婆婆嫌費東西,不給做,她只要和她公公說一聲,準能吃上糖糕。

從老家帶來的東西都在她公婆屋裡,她在婆婆的瞪視下,突突突的跑進了屋裡。

王翠芬用抹布擦乾淨手,剩下的讓兒子醃,她準備做晚飯了,鑽進屋裡拿面,就見這個饞嘴的兒媳婦正彎著身子,到處找著花生。

她想也不想的一巴掌呼在了她的屁股蛋子上。

劉小娥捂著屁股,一臉委屈的看著婆婆王翠芬,

「娘,你打我幹啥?」

「你說打你幹啥?家都要讓你吃敗了。」

她這個兒媳婦自打嫁過來,兩個月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家裡熟了,就開始暴露好吃懶做的本性了。

她也管過,可沒法管,一管她就給她撒潑,弄的王翠芬頭疼的不行。

「娃想吃,就讓她吃吧。」

外面聽到動靜的周老摳勸道。

……

劉小娥拿著一兜子花生,笑嘻嘻的從屋裡走了出來。

身後跟著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王翠芬。

「砰砰砰……」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剛好周老二也把魚醃好了,連忙把水缸推到了門後面,用木板蓋著,周老二見屋裡沒啥打眼的了,這才去開門。

「二娘,剛剛你是不是挨打了?」

貓蛋朝劉小蛾身邊貼了貼,小聲問道。

爐子裡的火照在劉小娥的臉上,有些微紅,她把烤好的花生剝掉殼,堵住了貓蛋的嘴。

可沒一會兒,又憋不住了,瞅婆婆王翠芬不在,就和貓蛋發著牢騷。

「我都這麼大個人了,你奶她還打我屁股……哎……我難道就不要面子的嗎?」

劉小娥一臉的愁緒,身後突然響起來王翠芬的聲音,

「呦,你還要面子啊,你有這東西嗎?」

王翠芬譏諷著她。

劉小娥被嚇了一跳,很不滿,

「娘,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我……」

「你剛進門那兩年,就連你的衣裳都是我給你洗,說,還說啥?」

王翠芬不想搭理這個懶媳婦。

「給我燒鍋去。」

「哦。」

自知理虧的劉小娥乖乖站起來,彷彿小媳婦似的,跟在王翠芬後邊。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跟出來的貓蛋見他爺他二爹正在大門口和人說話,她連忙跑了過去。

剛進了灶房的劉小娥忽然探出個腦袋,往大門口瞅著,下一秒就被王翠芬給扯著領子又拽了回去。

「恁走吧,俺也沒吃的。」

不是周老摳不想幫人,幫了這一個,就會有接連不斷的人過來要飯。

給了這個,不給那個,容易遭人恨。

「你過來,我給你。」

周家隔壁的張大姐,就見不慣周老摳這樣鐵石心腸的人,沒見人都這樣可憐了嗎?

她從家裡拿了兩個白面饃饃遞給了要飯的人,對方千恩萬謝的接過饃饃,那饃饃上立馬就有了黑乎乎的手指印。

「大善人啊,大善人……俺一輩子都忘不了你的恩。」

對方拿著兩個窩窩頭不斷的鞠躬。

「你快回去吧,都不容易。」

張大姐見要飯的走了,轉頭看向隔壁,只見隔壁的門已經關上了。

她回到家後,和丈夫說起了隔壁的人家太冷漠。

「說不定是人家日子也難過,南邊發大水了,現在糧食啥的都緊張,咱家的糧食也不多了。」

「你這是怪我剛剛給了那個要飯的倆饅頭?

孫治文,你啥時候變的和隔壁一樣冷漠了,人家老家發了大水,逃難逃到咱這,多不容易啊。」

張大姐指責著丈夫。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咱的情況也不好,昨個我去糧站都沒買到糧……」

他是讓她心裡有個數,別那麼好心。

把家裡的吃的都給逃難的人了,那他們一家就餓肚子嗎?

到時候是不是也要去要飯?

「你說來說去,還是怪我給了他倆饅頭。」

張大姐看著丈夫,臉上浮起一抹冷笑,

「剛剛那兩個饅頭就算是我自個的口糧,晚飯我不吃了,你滿意了?」

「你真的沒有怪你,我是在提醒你。」

孫治文好聲好氣的和她說著,他們倆五歲的兒子抬頭看著他們。

……

要到倆白面饃饃的人,回去也沒藏著掖著,向大夥說著他遇到了好心人,要到了倆白面饃饃。

「柳大,你怎恁有本事啊,你在哪家要嘞,俺閨女剛剛去要,就要回來倆窩窩頭……」

「就是嘞,柳大,俺可是恁二嬸,咱都是親人,你瞞誰也不能瞞二嬸。」

「柳大,你要來的饃饃借給俺一塊吧,恁侄子餓的都沒勁說話了。」

「俺也要,借給俺一塊,等俺要到了,再還你……」

……

牆角裡的周杜娟,一臉羨慕的看著那個剛剛要到兩個白饃饃的漢子。

「安子媳婦,瞅瞅人家多有本事,讓小杏端著碗去要飯吧。」

周杜娟的婆婆沒好氣的說道,已經勸這個兒媳婦好大會了,可對方一點都不聽勸。

「娘,憑啥讓小杏去,你怎不讓她哥小兵去?」

閨女小杏是周杜娟生的,小兵是她丈夫和前面的女人生的。

「小兵是男娃,怎能去要飯?要是讓人看到,那會被人笑掉大牙的,將來會娶不上媳婦。」

後娘就是後娘,真是一點都沒錯,別看以前在家裡裝的對她孫子有多好,真到事上,一點都不為她孫子著想。

「小杏是女娃,讓她去要,人家看她小,說不定給的還多哪。」

周杜娟的婆婆抱著半大小夥子似的孫子,好言勸她。

王小兵因為剛剛他的後娘讓他去要飯,他此時瞪著她,一臉的不爽。

「杜鵑,要不就讓小杏去吧,她年紀小,不懂啥丟人不丟人的。」

周杜娟的丈夫,玉林公社第一大隊的會計,王安,也勸著媳婦。

他們大人都要臉,不好意思去要飯,只能讓娃去要。

「你怎不去要?」

周杜娟心裡的憤怒沒地說,見她丈夫也勸她,整個人心中的火氣想壓也壓不住了。

「你這說的啥話,他是你男人,哪有男人去要飯的,男人要飯,往後還有臉怎活?」

周杜娟的公公餓的沒力氣了,可說起兒媳婦還是中氣的很。

「你們怕臊,怕羞,怕丟臉,讓她一個女娃,去要飯養你們,你們怎好意思說出來啦?」

周杜娟抱著閨女背過去了臉,她不想再看到他們。

「人家家裡都是娃去要,小兵大了,又是男娃,知道要臉了,這種事讓小杏去吧。

你不讓她去,難不成咱要餓死在這?」

王安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天上又下著雪,他靠在牆上,有氣無力的。

他側著頭看向媳婦的後背,心裡後悔的不行,後悔當初沒有跟著她爹娘一塊走。

當時周老二去周杜娟這個二姐家裡告訴她可能會發大水的事,還說他們明個晚上走,她要是想走,就去村口等著,到時候一起走。

周杜娟把這事和家裡人說了,她丈夫還有她公婆都沒有當一回事,還笑話她爹娘是不是神經了……

她知道她爹娘沒有把握是不會走的,當時雨已經下好多天了,可能真會發大水。

她很想跟著爹娘走,可丈夫一家不聽自己的。

爹娘走的那晚,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沒睡著。

半夜的時候,其實她起來了,來到村口正好見她爹娘在那等著,她沒敢露面,見他們等了一會兒就走了。

她爹娘走了後,沒隔幾天,雙水村就有人陸續拖家帶口的離開,還說要發大水了……去逃難。

慢慢的,她們村子裡也開始有了動靜,她那個頑固的公婆,再也說不出啥了。

在路上的時候,雨下的太大了,地上的水已經漫到膝蓋了,扁擔上的糧食啥時候不見的都不知道,可以說,她們是從水裡,泥窩裡逃出來的。

逃出來後,從家裡帶來的行李已經啥也不剩了,和逃難的人一塊走,好不容易才挨到這。

周杜娟要是早知道這樣,那晚她說啥也要抱著她閨女和她爹娘走。

也不知道她爹娘,兄弟逃到哪了。

「這事說來都怪她爹娘,這麼重要的事,怎能讓他們的兒子過來說,都沒和咱說清楚,只顧著自己逃,壓根不管咱,還有沒有點親味啊?」

周杜娟婆婆說的這話,真是能讓人笑死,要是王翠芬在這,非要拿針戳她的嘴。

人家的閨女跟了她這個二婚還帶著男娃的兒子,她當初一沒請人去周家提親,二沒有正正經經的要迎人家的閨女,三沒有給彩禮。

只要是娶媳婦該做的事,那是一件都沒做。

她的兒子騎著自行車把人家跳牆頭的閨女就那樣馱走了,她兒子不懂事,她這個做娘的能不懂嗎?

這麼多年,她和她老伴一次都沒去過周家,兩家的村子又不是離的很遠,走幾步路就到了,可這些年,一次都沒來過。

這像啥話?

現在還有臉說周杜娟的爹娘和他們不親。

周杜娟聽的沒吭聲,最後還是讓閨女小杏跟著那幾個孩子去要飯了。

……

張大姐正要關燈睡覺,就聽有人在外面啪啪啪的砸門,她連忙從床上穿好衣裳下來了,來到大門口,打開大門,見門口烏壓壓的一堆人。

「你們有事嗎?」

「給俺點飯吧,行行好……」

張大姐看著面前伸出來的這麼多碗,領頭的是倆大孩子,後面跟著一堆的蘿蔔頭。

「我不是給過恁了?」

中間張大姐的門還被人敲響過一次,是個老大娘還有倆男人。

她背著丈夫,偷偷的把家裡吃剩的饃饃一人給了她們一個,這剛打發走,怎又來這麼多娃?

「你沒有給俺,俺和他們不是一家嘞,俺都聽說了,你給那個叫柳大的倆白面饃饃,後面又給那仨個人一人一個。

俺也不多要,給俺一人一個就行了。」

領頭的男孩又把自己的碗往張大姐身邊伸了伸。

「我家也沒吃的了,你們去別處要吧。」

張大姐這次慌了,看著這架勢,她家有再多的糧食也不夠分給他們的。

「他們都說你是好心人,求求你了,你可憐可憐俺們吧,俺兄弟餓的快不行了……還等著俺要飯回去救命哪。」

張大姐聽說他兄弟快餓死了,心軟的毛病又犯了,讓他們小聲點,她偷偷的回屋,把家裡明個要吃的玉米饃饃給他拿了一個。

男孩見她給的不是白面饃饃,還只有一個,頓時失望了。

「俺也要,給俺一個吧,俺空著手回去,俺娘會打俺的……嬸子。」

「還有俺,那奶說了,俺要不到吃的,就不讓俺回去,俺小兄弟也餓的不行了,嗚嗚嗚……」

……

張大姐沒法子,隻好把家裡未來幾天吃的饃饃都端了出來。

一人一個,可壓根不夠發的,擠在最外面的王小杏不僅沒有搶到饃饃,還被人推了一把,手中的碗都摔碎了。

搶到饃饃的人,一窩蜂的跑了,沒搶到的繼續朝張大姐要,可張大姐也拿不出來了,只能把家裡的大門給關上了。

王小杏跟著剩下的四五個人,敲響了周老摳家的門。

周老摳他們都聽到了,可沒有一個去開門的。

這種東西一旦開了頭,後面就會止不住。

有那家裡明明還有糧食的人,還讓娃出去要飯,能要回來一點是一點。

外面寒風交加,又下著雪,他們有的蹲在人家家門口,有的躲在牆角,有的蹲在棚子裡。

只要回來一塊餅子的王小杏,在回去的路上,餓的實在受不了了,就吃了一半,藏了一半,想回去的時候偷偷的給她娘。

可剛走回去,周杜娟的婆婆見這個死丫頭啥也沒要回來不說,碗也沒有了,頓時把她的耳朵擰的通紅通紅的。

然後不知道想到了啥,開始翻她身上,王小杏捂著不讓翻,可沒啥用,那半塊餅子最後被找到,搶走了。

「小兵,你快吃。」

半塊餅子,分了四份,王安,王小兵,公婆一人吃了一塊,唯獨沒有周杜娟的。

「你這個死妮子,人家肯定給你的是一整個餅子,你偷吃了半塊,俺讓你嘴饞。」

周杜娟的婆婆打著孫女王小杏,嘴裡還罵著,

「沒見你哥,你爹都餓成啥樣了,竟敢偷吃,俺告訴你,有了啥好吃的,都要先緊著你哥吃。

你是當妹子的,要學會讓著你哥。」

王小杏被打的一個勁的哭。

「還有臉哭,你就是個沒本事的,看旁人家娃多有能耐,要回來的不是白面饃饃就是苞米面饃饃,你就要回來一塊餅子……」

「娘,你嫌她沒本事,你自己端著碗去要啊。」

周杜娟一把把閨女從婆婆手裡搶了回來。

「安子,看看你的好媳婦,竟然和俺這樣說話。」

「娘,你就消停點吧,越說話越餓的慌。」

王安吃了那一小塊還不夠塞牙縫的餅子,肚子更餓了。

抱著閨女的周杜娟,眼圈發紅,饑寒交加,耳邊還要聽著婆婆的指責……

雪下了一夜,周老摳起來在院子裡鏟雪,王翠芬在灶房做早飯。

周老二給她娘燒著鍋。

「你怎不多睡會啊,讓你那個懶媳婦起來給我燒鍋。」

王翠芬心疼兒子,想趕他回去睡覺。

「娘,我不困了,誰燒都是一樣嘞。」

周老二在家幹活都是搶著乾,王翠芬想使喚劉小娥的時候,活已經被周老二幹完了。

王翠芬不吭聲了,媳婦都是這樣被慣壞的。

早飯,王翠芬蒸了一鍋白面饃饃,糟鴨蛋,熬的米油都出來的大米粥,還用羊油炒了個酸辣白菜葉。

從罈子裡撿上來一碗醃的蘿蔔條,滴上麻油,這樣簡單的一頓早飯就做好了。

這樣的飯,放到外面,會搶的打起來。

外面的難民聞到香味,都摸索進了巷子裡。

隔壁的張大姐家,倆口子正在吵架,外面還有人在拍門。

張大姐一臉怒火的打開了門,見是昨天那個要飯的。

「大姐,俺又來了,你再給俺點吧,昨個俺老娘吃了俺帶回去的饃饃,多喜歡,說你是大好人。」

柳大不好意思的伸著碗,其實他今個是不想再來這家找這個大姐要的,可其他家要不到,要半天才要到一個窩窩頭。

「我家也沒有吃的了。」

張大姐語氣有些冷淡。

昨個她好心好意給他兩個饃,他回去竟然亂說,弄的人都來她家朝她要,今天她男人看到家裡的饃沒有了,和她吵了起來。

「大姐……」

柳大賣苦的話還沒說出來,張大姐就從裡面關上了門,他隻好去了旁家。

王翠芬她們坐在桌子上吃著飯,

「蛋兒,吃個鴨蛋,好好補補,看都瘦了。

中午,咱蒸大米飯,燉魚肉!!!」

貓蛋無論吃多胖,在王翠芬這個奶奶眼裡,總是瘦的。

「娘,我想吃甜米飯。」

劉小娥吸著鴨蛋油,眼睛亮亮的瞅著王翠芬。

「吃吃,吃個屁,今天中午你做飯,別想給我躲懶。」

王翠芬罵著兒媳婦。

「哼,就知道使喚我。

不給我做甜米飯吃,往後我再也不聽你的了。」

「你試試?」

王翠芬涼涼的撇了一眼劉小娥,劉小娥頓時不吭聲了。

「做吧,又不費啥功夫。」

周老摳話剛落地,就被王翠芬瞪了一眼,周老摳連忙說道,

「主要你好幾年沒做過甜米飯了,吃過的都說好,別說娃惦記,就連我也惦記。」

王翠芬做的甜米飯不是尋常的甜米飯,而是有講究的。

「是啊,看爹都想吃,你就做吧,往後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有了劉小娥的話,再加上貓蛋和兒子都說想吃,讓她露一手,王翠芬隻好矜持的同意了。

吃完飯後,王翠芬揣上紅糖票,想去供銷社看看有沒有紅糖,隻帶了貓蛋,劉小娥也鬧著非要跟著。

一打開大門,四目相對,準備敲門要點飯的周杜娟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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