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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雙喜[七零]》第60章 第 60 章
等一行人進了巷子後,才看到他家門口圍的都是人,牆頭上扒的都是娃。

並且越往裡走,那個香味就越濃鬱。

不會吧……鍾建平心裡有了個他不敢置信的猜測。

「大夥都圍在這幹啥,都散了吧,散了吧。」

鍾建平趕著人,把牆頭上的娃也拽了下來。

然後打開門,把幾個人請進了家。

王翠芬正在做最後一個菜——先用豬油打底,燒熱油後,往裡面放入蔥薑蒜,等把香味激出來後,把切好的豬肝放進去爆炒,倒入白酒去腥增香,然後放入她秘製的香料,這香料是她從自個家裡拿的。

整個院子裡的香味,爆的很,鍾建平請來的人都一個勁的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我說建平啊,你這哪請來的大廚啊?」

燈泡廠的楊主任忍不住問道。

鍾建平不知道該怎回答這個問題,就打著哈哈過去了,把人請進屋裡坐下後,連忙跑到灶房,就見他抱著試一試狀態請來的那個王大嬸,正把菜往盤子裡盛。

「是不是要吃飯了?」

王翠芬正好也做好了,主要是他沒有提前和她說,今天上午才說,太倉促了點,要不然她能做比這更好的菜。

「王大嬸,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鍾建平像看救星一樣看著王翠芬,激動興奮的沒法說。

「這才哪到哪啊,也就湊合吃吧。」

王翠芬咳嗽了一聲,吹了個牛皮,其實也沒吹,今天確實有點不夠勁。

她之前見他公公做菜,那都要提前兩天準備的。

「我的天啊,你這哪還算湊合啊,就是國營飯店都沒你做的好吃。」

雖然鍾建平還沒吃,但光聞到那些香味就知道肯定錯不了。

王翠芬讓兒媳婦把大鍋的鍋蓋打開,因為天氣冷,提前做好的容易涼,就放在了大鍋裡溫著。

此時端出來,還有些燙手哪,為了防止菜串味,都想盤子給扣著,原本在屋裡坐著的人已經坐不住了,紛紛鑽進了灶房裡。

「這就是大廚吧……嬸子,你做的菜味可真好啊。」

還沒吃,就已經把人肚子裡的饞蟲給勾出來了。

「楊主任,你們怎麼出來了啊,快進屋坐啊……」

鍾建平有些急。

「沒事沒事,我們就是想來看看,能把這菜做成這樣的是誰。」

「啥大廚啊,做的菜上不了檯面,你們就湊合吃吧。」

王翠芬在什麼主任面前一點也不怯勁,嘴上說著自謙的話,可臉上的神情遮不住的驕傲。

……

「這次鍾幹事,真是請對人了,瞧這菜做的,站這都能聞到。」

「也不知道做的啥菜,我聞著可比我們那個廠子裡食堂蔡師傅做的強多了。」

「誰說不是啊,沒想到這鄉下來的,竟然這麼會做菜,真是讓人想不到。」

「別瞧不起人家是鄉下來的,沒聽她那天說嗎,人家的公公那可是酒樓的大師傅,人家這不止粘糕做的好,菜做的更好。

也不知道那些菜是啥味……」

別說娃們饞的想吃,就連她們這些大人哪一個不想嘗一口,只是都顧忌著面子,不好意思說出來而已。

飯桌上,楊主任迫不及待的先拿起了筷子,看著這滿桌子的菜,都不知道先吃哪一個好了。

最後猶豫再三,夾了一塊濃紅鮮亮四四方方的紅燒肉,入口的那一刻,眼睛頓時亮了。

「味怎樣?」

桌子上的人都看著他,問他,楊主任沒有說話,而是第二筷子又伸向了那盤紅燒肉,用行動回答了他們。

桌子上的其餘人一看這架勢,也迫不及待的夾向了紅燒肉。

這紅燒肉,做的油而不膩,爛而不糊,還帶著彈牙的勁道,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甜香口,吃著一點都不柴……沒一會兒,那盤紅燒肉就沒了,盤底隻帶著些許的醬汁。

桌子上有人瞥了幾眼,遺憾的收回了筷子,這要是在他自己家,直接用饃擦盤子吃了,可當著這幾人的面,不能做這種不體面的事。

不止他一個人這樣想,就連吃慣了好菜的楊主任,也忍不住怎舌,這紅燒肉怎就這麼好吃,他也不是沒有吃過紅燒肉,好吃的也有,但把紅燒肉做到這個份上的,他是第一次見。

要是再有一碗大米飯,配著吃,那真是美的沒法了。

「建平,這紅燒肉做的也太少了吧,還沒嘗出來味的就沒有了。」

有人抱怨鍾建平。

「這都是我的錯,下次一定多做點,再請你們,來吃其他的菜。」

隻撈到一筷子紅燒肉的鐘建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連忙站起來給人讓菜。

心裡忍不住埋怨王大嬸把菜做的太好吃了點,都弄的不夠吃了。

晚上的時候,鍾建平提著大包小包的來到王翠芬家裡。

拿的是今天中午沒用完的菜和一條子豬肉。

「你這是幹啥嘞?」

「嬸子,你就收下吧,你今天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了,他們都對你做的菜滿意的很。」

中午王翠芬劉小娥沒留在那吃飯,人家都送過來酒和雞蛋糕了,怎還能中午再吃人家一頓啊,王翠芬不是那樣厚臉皮的人。

鍾建平知道王嬸子一家困難,見王嬸子一個勁的推脫,又從兜裡拿出來一張糧票。

「一定要收下!」

按理說,中午應該留她們在他那吃飯的,可他忙的一時沒顧上。

誰知道王嬸子她們竟然走了,廚房乾乾淨淨的,一看就是沒吃飯就走了,他心裡很不好受。

鍾建平走後,劉小娥拎著那一條子肉,

「娘,這肉起碼也有一斤多吧。」

這城裡人真大方,這樣的多的肉說送來就送來了。

其實這也多虧了王翠芬把今個的飯做得這樣好吃,鍾建平這才又在原來的份子上加了一塊豬肉和一張糧票。

桌子上還放著一塊豆腐,一把菠菜,半顆白菜,五顆雞蛋,兩個蘿蔔,三個土豆,都是今個中午使剩下的。

王翠芬以前在鄉下給人做白事紅事的時候,人家來家裡請,帶的有東西的話,上午去做飯就要從家裡拿著午飯窩窩頭,不能吃人家的。

要是去請的時候沒有帶東西,那就是中午管頓飯,等臨走的時候,再給你拿兩個白面饃饃。

不過中午管飯的多,每次王翠芬去的時候,都帶著兒媳婦還有貓蛋去那幫廚,能吃頓好點的。

「這城裡和鄉下就是不一樣。」

周老摳看著桌子上的這些菜,忍不住說道。

王翠芬從不知道自己做一頓飯能值這麼多的東西,到現在心情還沒法平復下來哪。

「奶,咱就留下吧。」

貓蛋勸她們,這種事不稀罕,上輩子她聽大雜院裡的人說,哪個廠子從別的廠子借了個大師傅,不僅給大師傅多少錢,還讓大師傅在那大吃大喝了一頓。

廚子到啥時候都是最吃香的。

有的時候,不僅能吃還能拿。

「那咱就留下?」

王翠芬感覺就像做夢的一樣。

「留下吧。」

人家都送來了,剛剛那樣子也不像和他們客套的,很誠心實意。

得了這些東西,周老摳一家都高興的跟個啥了。

也不是缺這點東西,而是王翠芬給人家隨隨便便做了一頓飯,就換來了這些東西,讓他們心裡都為王翠芬感到高興。

豬肉沒捨得吃,放在雪窩窩裡,凍了起來。

晚上的時候,王翠芬用從肉上割下來的一點肥肉,在鍋裡熬成豬油,煎起了鍾建平送過來的老豆腐,把豆腐煎的兩面金黃盛出來,又用蔥花辣椒熗鍋,再把豆腐放進去。

一時間,整個小院子都是煎豆腐的香味。

「她們家又做飯了,我聞到了豆腐味,真香啊……」

孫治文父子倆拿著窩窩頭,都從屋裡出來了,看著牆另外一邊……

孫治文是個大男人,也會做飯,周家沒搬過來的時候,做的還能吃,自打隔壁有了周家,頓時覺得做出來的飯實難下咽。

「回屋吃飯吧。」

父子倆回到屋裡,看著桌上那盆都是水的炒白菜,明明他炒菜的時候也放油了,可吃著怎就是沒滋沒味啊。

孫治文的兒子啃了幾口窩窩頭,就硬說自己不餓了,跑出去和巷子裡的孩子一塊去玩了。

「咦,你們找誰?」

從灶房出來正準備關大門的劉小娥,就見自家門口站著一群和貓蛋差不多大的娃。

他們見劉小娥出來了,紛紛一窩蜂的跑掉了,其中就有孫治文的兒子。

「誰啊?」

「沒誰,一群小娃。」

劉小娥關上了門,把大門從裡面搭著,回了灶房。

灶房裡的爐子上,坐著一個之前去供銷社買罈子時買的砂鍋。

裡面的湯正在咕嘟咕嘟的冒著,這是王翠芬把蘿蔔切成絲,在鍋裡煎了煎,又加上水,等熬成奶白色才倒進砂鍋裡。

洗好的菠菜,煎好的豆腐,五個人坐在小板凳上,圍著爐子坐了一圈,她們晚上準備吃鍋子,找不到鍋子只能用砂鍋代替。

砂鍋裡煮的蘿蔔湯,看著極有食慾,先喝湯,再吃燙菜。

這蘿蔔湯也不知道怎做的,一點蘿蔔氣都沒有,喝著滋潤清厚的很,裡面的蘿蔔吃著也有味。

炕的苞米麵餅子,焦焦脆脆的,再配上這燙菜和蘿蔔湯,在這個小小的灶房裡,吃的人渾身冒汗。

「這要是再片上點肉,燙起來就更有滋味了。」

這還是周老太爺活著的時候,在家裡做過兩次,那也是冬天,有天他去外面給人做飯,中午沒在人家那吃飯,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巴掌那麼大的一塊羊肉。

他爹把羊肉放到外面先凍著,然後拿著刀,把羊肉片的薄薄的,卷卷的,那燙起來,吃著美著那,到現在周老摳還記著那滋味。

王翠芬也記起來了,家裡倒是有羊肉,過年分的那點羊肉,都是精瘦的,沒捨得吃,現在在罈子裡凍的硬邦邦的,拿過來切正好。

可這樣味就散出去了,只能再忍忍。

豆腐下了進去,在裡面煮了一會兒,味道浸了裡面,再撈上來的時候,裡面都是濃鬱的湯汁,軟軟的,外面那層脆皮還帶著勁道。

「蛋兒,多吃點。」

劉小娥往貓蛋的餅子上抄了一筷子,外面突然又響起了拍門聲。

「這誰啊?」

劉小娥聽到敲門聲就皺起了眉頭,這幾天聽到敲門聲就沒有過好事。

「八成是要飯的,別管。」

王翠芬也是逃難的人,都知道啥情況,誰家這些年攢的沒有幾個錢啊,不說去買議價糧吃,還非要來要飯。

「姥娘,姥娘……恁開門啊……」

外面傳來王小杏焦急的聲音。

「不準開。」

王翠芬對這個外孫女那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不僅是她,就連周老二他們也是。

之前她們好心好意給她饃饃吃,可誰知道她竟然把她那個鱉孫爹往這領。

王小杏見她姥爺姥娘一直都不開門,突然哭了起來。

「姥娘,姥爺……俺娘病了,快死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王安的爹病倒後,一直都是周芳芳這個做兒媳婦的伺候他,不知道是被傳染了,還是怎,昨個早上就昏昏沉沉的起不來了。

王安他們沒當一回事,隻一個勁的讓她多喝熱水,多喝熱水就好了。

王小杏的奶,還一個勁的數落她娘周杜娟,說她是在裝病,就是想躲懶,她的臉已經燒的通紅通紅的了,怎可能是裝的啊。

又過了一夜,到了今天早上,王小杏怎麼叫她都叫不醒,王安這才急了。

想把周杜娟送醫院去,可他爹娘攔著,說啥也不讓王安送她去醫院。

說醫院都是騙錢的。

……

「俺不準你送,你要是敢送,俺就死給你看。」

張桂花坐在地上撒潑,

「恁爹都病了這幾天,他都沒去醫院,這不也快好了嗎?

她比恁爹還年輕嘞,說不定過兩天就好了。「

「安子,恁娘說的有理,去醫院浪費那個錢幹啥啊,挺挺就過來了,哪有恁嚴重啊。」

王安的爹就覺得兒子是大驚小怪,當初他病倒了,就咬著牙,硬堅持下來的,能不花錢就不花錢,那錢能是好賺的嗎?

把錢在這都花完了,將來還拿啥給他孫子娶媳婦啊。

「爹,娘,她都病的暈倒了,再不送醫院,會出大事的。」

王安見她燒的實在不對勁,也用外面的雪擦了臉了,就是不管用,還怎麼叫都不醒,一點反應都沒有。

要是不送醫院,肯定會燒壞的。

「啥暈倒了,俺看她就是裝的,你要是敢花咱家裡一個子給她看病,你娘我就一頭撞這牆上去。

這是咱王家的錢,哪能這樣敗啊,一點小病就去醫院,醫院是啥地方啊?你爹都沒去,她憑啥去?」

張桂花就是心裡不平衡,她老伴都能忍,這個周杜娟為啥不能忍?

「她有自個的爹娘,等她爹娘過來再說,他們要是想送,就讓他們送,這樣咱就不用花錢了。」

王安的爹一臉算計的說道,他就不信周家那兩口子會放任自己的閨女在這病死不管她。

「俺爺說的對,她是周家人,讓她爹娘管她,憑啥花咱家的錢。」

家裡的錢都是他王小兵的,這個女人不是他娘,沒資格花他的錢。

王安想想也是,她自己的親爹娘在這哪,他們肯定會管她。

周家,

「你娘病的快死了?」

周老摳眉頭緊擰的看著哭的滿臉都是淚的王小杏。

「俺怎麼叫她,她都不醒,姥爺,姥娘,你們快去看看俺娘吧。」

王小杏是偷跑出來的,她以為張桂花她們不知道,其實她們心裡門清。

「她快病死了,你不叫恁爹趕緊送她去醫院,跑到這,叫我們去看她幹啥?

我們去看她,她的病就好了?」

王翠芬的嘴有些毒,她這個二閨女當初可是說了,她往後就是王家人,不是周家人了。

既然這樣,她就算病死,她們也沒有去管她的道理。

「俺爺俺奶攔著俺爹,不讓俺爹送俺娘去醫院,姥娘,你們送俺娘去醫院吧……等我以後長大了掙了錢,再還給恁。」

王小杏哭的聲音都啞了。

「俺能幫,可俺憑啥幫?

當初恁娘可是有骨氣的很,非要嫁給恁爹,現在恁爹不送她去醫院,就想著俺們了?

當俺是啥啊?我告訴你,這都是你娘自找的,誰讓她當初非要嫁給你那個不是個東西的爹,哼。」

王翠芬忍不住冷笑,現在過的不好了,讓她給她擦屁股,怎想恁美?

有很多事,王翠芬一直裝著糊塗,不願意太計較,要是真計較起來,當初就不應該再讓這個閨女進家門。

當爹娘的為她好,可她那,跟著一個男人走了,讓自個的爹娘丟光了臉,還兩年沒回娘家,當娘家的人都死了。

這就是和周向北一樣沒良心,壓根不能指望她孝順他們。

如果今天換一換,住在這個小院子的是她和她婆家人,在外面要飯的是她王翠芬和周老摳。

求到她頭上,她會不會幫她們?

這不好說,她這個二閨女在婆家過的好的時候,可是兩年沒回來,後面之所以回來,她估摸著應該是在婆家日子不好過,餓的沒法了,想回來蹭飯吃。

說白了,就是想佔便宜,沒便宜可佔的時候,才不回來哪。

「姥娘……」

王小杏見她姥娘這樣說她爹,她心裡怪不好受的,不管怎說,那都是她爹啊。

在王小杏心裡,姥娘姥爺雖然親,可親不過她爹,她和她爹才是一家人,她心裡向著她爹,見不得旁人這樣貶低看不起她爹。

「呦,你還瞪我們哪?你給我滾,你娘想死哪就死哪,你也怪不了我們,我們又不欠她的。

你要是想怨,應該怨恁那個鱉孫爹,真是窩囊,自己的媳婦都要病死了,他爹娘說不讓送醫院就不送。」

王翠芬把王小杏給趕了出去,她那個二閨女是個糊塗蛋,又生了一個不招人待見的小糊塗蛋。

這個外孫女真是和她娘一模一樣的,拎不清。

無論王小杏在外面怎麼求,王翠芬就是不搭理她。

有了這次,還有下次,要是這次把她送到醫院了,下次再有個頭疼發燒,是不是還過來找他們,他們把她養大就不錯了,不能養她一輩子。

自己的日子過成啥樣,那都是自己過的,怨不得人。

王翠芬和周老摳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可為啥對這個閨女這樣絕情,大部分還都是因為這個閨女的所作所為,寒了這兩個人的心。

閨女大了,不由人,出門子的時候,不想王翠芬和周老摳再管她,那現在無論啥樣,都要自己承受。

這都是自己當初作的因,苦果不能讓自個的爹娘來吃。

王小杏回去後,王安一個勁的往她身後看,那裡沒有一個人。

周家沒來人?

「自個的親爹娘,親兄弟都不管她,咱也甭管。」

張桂花毫不客氣的說道。

真是沒想到啊,這個兒媳婦的爹娘兄弟竟然這樣子,竟冷眼不管她,這讓她們很意外。

「爹,求你把娘送去醫院吧。」

王小杏跪在王安面前求他,求的王安頓時心軟了,正要下定決心帶周杜娟去醫院,他娘張桂花就把王小杏的耳朵給提溜了起來。

「你真是嫌咱家的錢多的花不完了,那醫院裡不幹凈,送啥送。

你個死妮子,有本事,你怎不讓你姥娘姥爺去送你娘去醫院啊?

就知道在這竄拱恁爹,花咱自個家的錢。

怪不得人都說,女娃是個賠錢貨……再敢竄拱,俺就把你個賠錢貨送人,別在家裡浪費糧食了。」

王小杏被連打帶嚇的頓時不敢再吭聲了。

地上爛稻草堆裡躺著昏迷不醒的周杜娟,她那緊閉的眼角滑下來一滴子眼淚,落在了身下的稻草上。

第二天的上午,除了王小杏外,這個家已經沒有人管牆角裡的周杜娟了。

周杜娟費勁的睜開了眼,嗓子啞的已經說不出來話了。

「你終於醒了,把我和俺爹娘都快嚇死了……」

王安見她醒了,很驚喜。

正在屋裡編草繩的張桂花,忍不住一臉的得意,

「看,俺就說吧,這病不用去醫院也能好,這不就醒過來了。

幸好咱沒去,要是去了,可真就花冤枉錢了。」

周杜娟看了看丈夫臉上的關心,又看了看婆婆臉上的嘚瑟,她沒有吭聲,把還沉的不行的頭抵在了身後的牆上。

「娘,你吃點饃。」

這饃還是她出去要飯要回來的,一直沒捨得吃,專門給她娘留著哪。

家裡用錢買來的糧食,沒有她和她娘吃的份。

周杜娟的手軟的已經沒勁抬起來了,最後還是王小杏一點一點的把饃饃掰爛,喂到她嘴裡去的。

「喝點水吧。」

王安也不知道是討好還是體貼,見周杜娟醒來後,也不說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心裡有點不踏實。

……

「大哥,你手裡的錢還多不多啊,能不能借我幾個,家裡沒糧了,想去買點糧。」

自打那天過後,周紅眼帶著閨女們再來,周大發和他東扯西扯,就不說讓他們在這吃飯的事,周紅眼來了幾次,沒蹭到飯,就知道是怎回事了。

不來蹭飯,乾脆來借錢了。

周大發見他兒子兒媳往這邊瞅,連忙把老三給拉到了一旁,小聲說,

「你想要多少,我身上還有點,但不多了。」

家裡的錢還是周大發拿著,包括兒子們的工資啥的,兒子們想花錢都是朝他要,他不敢告訴老三他手裡有多少錢,怕他借的多,兒子們不願意。

「借我兩塊錢就行了,我趕緊去買點糧食回來,你侄子侄女他們餓壞了。」

周大發一聽借兩塊,想都沒想,直接點頭答應了。

「等過會我給你送過去。」

「行,那大哥你快點哈,我讓你侄女先去排隊了。」

要不然怎麼說,還待是他大哥,借到錢的周紅眼一臉喜色的從他大哥棚子口過去,見到他大哥的兩個兒子,他的大侄子,他也沒在主動說話。

他大哥不再留他們吃飯的事,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這倆侄子,尤其是大侄子周川搞的鬼。

周川見他三叔這樣高興,肯定是在他爹那又得了啥好處,他有個這樣的爹,已經氣的忍不住頭暈了。

不讓他蹭飯了,八成這次來是借錢的,因為除了這種可能,沒有旁的可能了。

等周大發趁兒子兒媳都不在棚裡的時候,悄悄的回去拿錢去了。

「你拿錢是不是準備給老三?」

背後突然響起他媳婦趙紅霞的聲音,嚇了周大發一大跳,他連忙把那數好的兩塊錢攢在手裡,神色心虛,

「你胡咧咧啥,我啥時候說要拿錢給老三了?我即使給他怎了?

那是我兄弟,我幫他一把不是應該的嗎?」

趙紅霞撲騰一聲給他跪下了,

「周大發,就算我求你了,我求你能不能別管你那個兄弟了,咱家的錢也都是兒子們掙的啊,咱掙錢也不容易啊。

說的好聽點,是借,說難聽點,其實就是給,他以前借咱的錢,有哪一次還過啊,我求你了,你不心疼我,可你不能不心疼兒子啊。

還有咱的孫子,你為啥就不能替他們想想啊?」

趙紅霞聲嘶力竭的說道,忍不住淚如雨下,這些年,她們一直在養著周紅眼他們一家。

他們有胳膊有腿,好吃懶做,不好好掙工分,整天就想著吃她們家的,可她們家的糧食也是辛辛苦苦去地裡用血汗掙的啊。

「你這是幹啥?快起來。」

周大發有些慌了,

「我保證就借他這一次,往後再也不借了,行不行,他是我親兄弟啊,我不幫他誰幫他,你現在怎變成這樣了?」

周大發覺得她沒有以前知道事了,以前老三去家裡吃飯,也沒見她這樣,她現在變得和兒子們一樣了。

錢還能再掙,可兄弟就這一個。

他娘走的時候,說把他兄弟交給他了,讓他好好對他,因為他們是一個娘生的,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他一直不敢忘了他娘的囑咐,這些年,他能幫的地方就幫了,雖然知道他媳婦,他兒子兒媳心裡有意見。

「我怎變成這樣子?你還好意思問我,我這都是被你給逼的,這些年,我受夠了,今個你說啥也不能把錢再給他。

你那個兄弟,還有他家裡的人,就是沒臉沒皮的人,他們一家子除了舔著臉要飯,還會啥?

天上怎不下來一道雷,劈死他們這些不要臉的啊……」

趙紅霞把這些年的不滿和憋屈全都發泄了出來。

周大發聽的腦子嗡嗡的,想也不想的直接甩給了她一巴掌。

倆人都愣了,

趙紅霞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周大發。

他竟然打她,她給他生了倆兒子,一個閨女,天天當牛做馬的伺候他,他竟然打她……

周大發看著自己剛剛扇了趙紅霞的手,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外面的周川他們沖了進來,直接把他們的爹周大發扔了出去,

「你既然這樣放不下俺三叔,那你往後就和他一塊過吧。」

周川回到棚裡,把周大發放著的錢,全部找了出來。

周大發手裡拿著僅有的兩塊錢,不知所措的站在外面。

不知不覺中,他也老了,早就不是家裡那個當家的男人了,當初可以隨便教訓的兒子,長的比他都高了,也比他更能掙錢了。

剛剛被倆從棚裡架著扔出來的時候,他腦子亂的像漿糊一樣,他的威嚴在那一刻坍塌了。

他當家做主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兒子們要造他的反。

周大發的衣裳也被周川他們扔了出來。

他家裡的人沒有一個替他說話的,對他的不滿早就憋的受不了了。

周大發沒法子,隻好把雪地上的衣裳撿起來,先去老三那湊合幾天。

……

這天,燈泡廠要請上邊來的人吃飯。

原本想從兄弟廠子鋼鐵廠把他們食堂那的齊師傅請過來幫忙做飯,可齊師傅今個上午讓人捎信過來,說他生病了,不能來了。

「一個廚子,怎恁大的架子?」

燈泡廠的副廠長壓不住的火氣,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那個齊大柱不就仗著自己做飯好吃,在這幾個廠子有點名氣嗎?

架子比廠長的都大,每次去請他,都要伏低做小的看他的臉子,這次又生病了,準是錢和東西有一樣沒有送到位。

「宋副廠長,這個齊大柱胃口是一次比一次大,我看就是慣的了,這次都給了他五塊錢,還有三瓶酒,兩包煙,走的時候,再讓他帶走半隻雞,一包白糖,這都不願意。」

楊主任氣的不行,他們廠子裡搞招待,每次請他,三次裡有兩次像這樣鬧么蛾子。

「他這次想要啥?」

缺了齊大柱,這榕城還真不到一個能比得上他的廚子。

宋副廠長為了搞好這次招待,無論那個齊大柱提多過分的要求,他都只能捏著鼻子答應。

「是不是又想漲錢,給他漲!」

「人家這次不是想漲錢了,是惦記上咱弄來的這幾條海參了。」

另外一個人嘆了一口氣。

「啥?這個齊大柱啊齊大柱,我看他是想上天,那海參咱託了多少關係,走了多少路子,才弄來那五個。」

楊主任又驚又怒,那五個海參,就連廠長和副廠長都沒得吃,那是讓給那天來的人吃的。

「要不,讓食堂的蔡師傅做那天的飯吧。」

食堂主任建議道,蔡師傅是他們燈泡廠食堂掌杓的師傅。

「我看還是算了吧,蔡師傅做的那飯……廠子裡的人吃就算了,怎能用來招待人?」

這個時候,楊主任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來了一個人。

「宋副廠長,我倒是知道個人,要不咱請她來幫咱做一頓飯?」

「誰啊?這榕城還有誰做飯能比那個齊大柱做的還好吃的?」

在場的人都有點不當回事。

「還真就比那個齊大柱做的好吃。

是個從鄉下逃難到這的大姐,她公公是以前酒樓的大師傅,她得她公公真傳,不信,你把老王喊過來,問問他。」

老王是那天和楊主任一塊去鍾建平家裡吃飯的人,自打那天吃過那頓飯後,就總惦記。

宋副廠長讓人把老王和鍾建平都叫了過來。

……

「王嬸子,王嬸子,呸呸,……王大姐,王大姐……」

鍾建平沒到下班的時間,就跑到周家來請人了。

王翠芬一聽要請她到廠子裡去做飯,她連忙擺擺手,

「這可不行,這可不中……你們招待的是重要的人物,我做的菜可上不了檯面。」

讓王翠芬在鄉下給人做個白面,紅面啥的,她不怕,因為鄉下人都不講究,不管做成啥樣,只要好吃,主家就滿意了。

前幾天在鍾建平那做的那頓飯,她也不怯,可這和上次不一樣啊,這要去廠子裡做,給那些大廠長還有重要的人做飯,她頓時焉了。

「鍾幹事,不是我不幫你的忙,是我真不行,我就是比尋常莊稼人做的飯好吃點,你們還是去找專門的大師傅吧。」

王翠芬這次是怯勁了。

「大姐,啥上不了檯面啊,你做的那些菜,就連我們廠子裡的楊主任他們都誇,誇你比那個齊大柱做的還好吃嘞。」

王翠芬雖然不知道齊大柱是誰,但她能聽出來齊大柱恐怕是個啥厲害的大師傅。

「我們副廠長說了,只要你肯去,就給你五塊錢,還有半隻雞,對了,還管一頓中午飯,中午飯可不得了,都是些好東西啊。」

鍾建平這話一出來,周家人都愣了,王翠芬嚇的更加不敢接下這個活了。

「大姐,你好好想想,就算我求你了,我們副廠長把這個事交給我了,我要是辦不好,就完了。」

鍾建平把手裡用紅色網兜子拎著的蘋果放到周家的桌子上,然後逃命似的跑出了周家,生怕她們連蘋果都不要,不要的話這事就更沒譜了。

「我地個親娘啊,整整五塊錢啊,還再給半隻雞,還讓在那吃飯……就做一頓飯……」

劉小娥把周老二他們心裡的驚詫都說了出來。

王翠芬也沒想到他們竟然給這麼多的錢,請她去做飯,還就隻做一頓飯,這就像天上掉餡餅砸到了她,她有點不敢接這個餡餅。

要知道,在鄉下種地,多長時間才能掙夠這五塊錢啊,這一頓飯就給開了這麼多錢,讓他們覺得有些不真實。

周家人中就數貓蛋最平靜。

「這個飯恐怕不好做啊。」

要不然人家怎麼會給這麼多錢,還搭上半隻雞啊,周老摳坐在了板凳上,抽著旱煙。

王翠芬這下更不敢做了,

「要不,我還是把這兜子蘋果還給那個鐘幹事吧。」

劉小娥他們都不吭聲。

「奶,你不僅要做,還要給做好!」

貓蛋啃紅薯啃的嘴上黑乎乎的。

王翠芬見孫女一本正經的讓她去做,她心裡糾結的很。

「等你把名聲打出去,別的廠子也都知道你做飯好吃了,到時候都來請你,咱就不用再回雙水村了。」

「蛋兒說的有道理。」

他們之前逃到這的時候,其實就有點不想再回去了,想留在城裡,這樣貓蛋也好上學。

想了一夜,王翠芬在孫女的勸說下,準備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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