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雙喜[七零]》第92章 第 92 章
「你沒事吧?」宋清河臉上有些焦急。
黃曉霞從人群中擠了出去,匆匆跑掉了,她娘和她嫂子在後面追著她。
「曉霞……」
「她找我只是說說話。」
周文身上好好的,那臉也沒有巴掌印,吳英子她們都有些納悶,剛剛看黃曉霞過來的那架勢,可不是說說話那麼簡單的。
路上,李二娘和楊香香也一個勁的問她,問她在屋裏把人家女知青怎麼著了。
「我把她怎麼著?是她把我怎麼著了。」
黃曉霞只要一想到在屋裏被周文那樣欺負,氣的身子都在抖。
「她怎麼著你了?」
閨女剛從屋裏出來,她就看出她的頭髮有些亂,額頭和鼻子都有些紅。
黃曉霞頓時不吭聲了,不敢讓她娘知道她被那個周文欺負了的事。
周文欺負了她,她甚至還要替她瞞著,
「沒怎麼著我,她嘴皮子厲害,我沒有說過她。」
她瞥了一眼關心她的娘,然後低了頭。
那事,到底是誰告訴那個周文的,村裏,還有誰知道這事,黃曉霞提心弔膽的。
等人都散光後,宋清河見她真的沒事,這才放下了心。
他很自責,想說啥,被周文給攔住了,
「咱們假結婚,我幫你應付她,這都是應該的。」
宋清河出去一趟,找到了黃愛國,不知道說了什麼,反正黃愛國回去後,臉都黑了,更不許黃曉霞再去知青處。
晚上,倆人之間的簾子落了下來。
周文已經早早的上床了,宋清河還在桌子上寫著東西,鋼筆在草稿紙上,畫出的圖紙,工整的就像機器印的一樣。
字如其人,寫的鋼筆字,雋永俊秀。
「宋清河……」
周文在炕上坐了起來,叫了他一聲。
宋清河的鋼筆在紙上很突兀的劃出了一道子,他放下鋼筆,轉過頭看向簾子,
「嗯?」
「你能陪我去廁所嗎?」
周文穿上鞋,撩開了倆人之間的簾子,走到了宋清河的跟前,眼中帶著懇求。
宋清河立馬站了起來,把椅子上的外套,遞給了她,
「你先披著吧。」
他知道對方是因為身體弱,掙不了工分,才答應和他假結婚的。
否則是不會和他結婚的,宋清河垂著眼,始終沒有抬眼看她。
周文披上了他的衣裳,倆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宋清河手裏拿著煤油燈。
漆黑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還有陣陣的涼風。
地上的路凹凸不平,宋清河和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個距離讓倆人不會離的很近,但能給她照清楚路。
在夜色的遮擋下,周文看著如此正經的宋清河,眼底的惡劣濃鬱的很。
下一秒,啊了一聲,她整個人就朝宋清河那邊倒去,像是崴了腳似的。
宋清河條件反射的抱住了她。
要知道周文出來穿的是睡衣,她雖然看著身體不好,可身上該瘦的地方瘦,不該瘦的地方,那是一點都不瘦。
披在身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宋清河手中的煤油燈也早就在地上滾著了。
倆人,已經徹底的貼在一塊了。
回過神來的宋清河,連忙把手從周文的細腰上移開,那動作有些說不出的緩慢。
「你腳崴了嗎?」
「嗯。」
周文強撐著從他懷裏離開,宋清河不用看,就知道她此時一定眉頭微蹙,強忍著疼痛。
「我扶著你吧。」
宋清河很規矩的隻碰了周文的胳膊。
就像剛剛的尷尬不曾發生過一樣。
周文穿的睡衣布料不厚,扶著她胳膊的宋清河,能清晰的感覺到她胳膊上的溫度,以及纖細的程度。
在夜裏,宋清河才能肆無忌憚的直視她。
倆人回去後,宋清河出去了一會,拿回來了一瓶紅花油。
「這個要趕快揉開才行,我會一點。」
宋清河一本正經的對坐在炕上的周文說。
「那……就麻煩你了。」
周文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還有感激。
宋清河單膝下跪,幫她把左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
周文的腳不大,很秀氣,腳趾甚至有些珠圓玉潤的感覺,一點都不柴。
到了腳踝那裏,又很纖細。
宋清河沒敢多看,往手心裏倒了一點紅花油,然後在掌心搓熱後,就包裹住了周文的腳踝,然後揉了起來。
手下的皮膚,軟,膩,宋清河沒敢用太大力。
他的手有點糙,其實,還有薄繭,揉的酥酥麻麻的。
周文右腳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蹭掉了,那隻腳在空中盪著。
她低著頭,看著這個給她揉腳的男人,煤油燈下,男人很清雋,她的右腳忍不住踩了對方的肩膀一下。
「疼,你能輕點嗎?」
此時的周文很想把自己的腳一直踩在他的左肩上,可是不行。
宋清河手下的動作更輕了,以為是自己手勁太大了,對方才不小心踩了他肩膀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晃來晃去的右腳上。
等把腳揉的通紅還散發著淡淡的藥味後,宋清河才放開她的腳。
「好了。」
他的聲音,莫名的有些沙啞。
「真是麻煩你了,宋清河。」
周文的聲音很真摯。
「沒事,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這話,宋清河就撩開簾子走到了外面,動作有些急,像是落荒而逃似的。
在椅子上坐下後,他拿著鋼筆,半天沒有落在紙上。
……
「周向北,你給你娘他們寫信沒有?」
這個時候,雙水村的趙玉蘭一家還沒有睡覺。
為了省錢,連煤油燈都沒有點。
趙玉蘭抹黑找到在院子裏磨鐵棒的周向北。
周向北不搭理她,還在一個勁的磨。
「磨磨磨,就當是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整天磨這個鐵棒了。」
趙玉蘭欲哭無淚,聲音很卑微,他整天除了吃飯幹活,就是磨這個鐵棒,平時一句話也不和她說。
家裏的事,她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現在這三個孩子都大了,他是當爹的,說啥也不能不問。
「你是傻了嗎?我在和你說話,我求你應一聲行不行。」
趙玉蘭奪過他手裏的石頭和鐵棒,就往牆上砸了過去。
石頭會碎,可鐵棒不會,周向北在地上摸到了鐵棒。
磨鐵棒的聲音又在趙玉蘭耳邊響了起來。
這個聲音對她來說,那是一種煎熬。
「啊……
周向北,老周,衛紅她爹,我求你了,我這次是真嘞求你了。
你對我有啥不滿,能不能說出來,我求你別磨了。」
趙玉蘭捂著耳朵,痛苦的很,
「你整天就知道折磨我,周向北,你好歹當個人吧。」
趙玉蘭軟的硬的都使了,可一點用都沒有,這個周向北就像和尚一樣,十幾年前,還打她,還衝她發火。
現在她求著他對她發火,求著他打她,可他就是不吭也不動手。
之前打罵她,那至少算是個人,現在他身上沒有一點人氣了。
趙玉蘭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周向北……你沒良心,你這樣對我,你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娘,你先回屋吧。」
周衛紅過來拉她,趙玉蘭說啥都不走,
「衛紅,你評評理,我這些年,含辛茹苦的拉扯你們姐弟三個。
你爹他只知道餓了回來吃飯,吃完飯就去幹活,家裏的大事小事都是我問的。
他是一點心都不操,你去外面打聽打聽,上哪能找到他這樣的奇人啊。」
趙玉蘭擤了一把鼻涕,抹在了地上,
「旁人家裏,都是男的當頂樑柱,這些年,你娘我,一個女的,硬是扛起了咱這個家。
你說我容易嗎,你爹他還這樣的對我。
這麼多年了,和我說的話沒有超過十句啊,晚上,寧願自己躺在地上,也不肯和我一張炕上。
你問問他,他是有恨我,多不待見我,你讓他說出來。」
「娘……」
周衛紅沒法勸。
趙玉蘭這次是把這麼多年的不滿全都發泄出來了,自打她大姐走後,她只是想讓他給在榕城的公婆寫一封信。
讓他們在榕城幫衛紅找份工作,衛紅是不能再留在家裏了。
她要是還留在家裏,她那個大姐就不會放過她,只有讓她離開家,去榕城才能有前程。
她的衛紅說啥也不能嫁給鄉下人,她大姐給衛紅說的那個小夥子就是鄉下的。
鄉下的男人都沒啥出息,她的衛紅長的這樣好,才十七歲,她可不能讓她去跳火坑。
去了榕城,在她公婆那,說不定還能搏一搏,嫁一個好人家。
趙玉蘭深知好婆家對女人的重要性,可以說,是第二次的投胎。
她當年家裏窮的和大姐共穿一條褲子,從她記事起,好像就沒吃飽過,四五年不知道雞蛋是啥滋味。
過年能吃一碗苞米麵包的白菜餃子,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她愣是嫁給了一個工人,一個在城裏吃公家糧的工人,家裏條件還很殷實。
就連她娘都說她走了狗屎運了,嫁了給好家。
嫁給周向北後,她算是徹底的脫離了以前吃不飽,穿不暖,還天天幹活的苦日子,她過上了她都沒法想像的好日子。
頓頓不是白面饃饃就是大米飯,最差的夥食是苞米面。
衣裳做了好幾身,再也不用和她大姐爭褲子穿了。
就連她身上每個月來那事的時候,她也能用上衛生紙了。
她過上了吃喝不愁的好日子,當上了工人的愛人。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嫁人,嫁對人家有多重要。
這和投胎是一模一樣的。
僅憑嫁人,啥也不用乾,就能過上那種生活。
那幾年的城裏生活,讓趙玉蘭這個當年能吃到一個苞米面窩窩頭就能高興大半天的姑娘,開了眼界,有了見識。
她即使十幾年前回到了這個雙水村,可這些見識並沒有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去,反而像烙印一樣烙在了趙玉蘭的腦海中。
這就是她和村子裏的婦女不一樣的地方。
周衛紅才十三四歲的時候,趙玉蘭就整天教她將來要嫁給有錢有背景的人。
最低也要是廠長的兒子。
鄉下的生活,讓趙玉蘭的不甘和野心一天比一天的大了起來。
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閨女周衛紅身上,她要讓她去替她實現這種不甘。
嫁給一個鄉下的男人,不僅這輩子不可能,就是下輩子也不可能。
進城,對於閨女衛紅來說,不僅僅是逃避她大姨趙水芹給她說的鄉下對象,更是一個開始。
一個決定她這後半生的開始。
這是閨女的大事,可周向北這個當爹的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壓根不願意往榕城寫信。
他還配當閨女的爹媽?
「不就是因為當年我收了人家的一百多塊錢,害的你被廠子開除了嗎?
當年是我做錯了,可這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你就不能放下嗎,不能把它忘了嗎?
我伺候你這十幾年,難道還不夠還你的嗎?」
趙玉蘭認為自己早就把欠周向北的還給他了,她委屈,她憤怒的用手拍著地,發泄著心中這些年的不滿。
她害周向北的僅僅是讓他丟掉原本有前途的工作嗎,還有在裏面蹲了那麼長時間的牢,出來後,還被人敲斷了一條腿。
他在朋友同事面前的自尊……她把周向北的整個人都毀了。
原本周向北是能平平穩穩在廠子裏分房,往上走的,十二年前,他已經是毛巾廠的三級技術員了。
他從學徒工走到這個位置,隻用了六七年,十二年的時間,足夠他再往上升幾級的了。
當年在毛巾廠和他關係最好的老馬,倆人是好哥們,那個時候的老馬還沒有他的級別高,只是二級技術員,這十二年的時間,人家已經評上了工程師。
工資待遇更是好的很。
而周向北拖著一條瘸腿,在鄉下種了十二年的莊稼。
在一旁磨鐵棒的周向北聽到她的話,手中的鐵棒磨的更加快了起來。
「你看他,他就會這個死樣子。」
趙玉蘭被氣的頭髮暈,胸口悶的喘不上來氣。
「你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我跪下來求你行不行。」
趙玉蘭真就給周向北跪下了,她已經崩潰了,她多想讓以前的周向北回來。
「娘,你起來,甭跪他。」
屋裏的周衛東和周衛麗聽不下去了,從屋裏跑了出來,想把他們的娘趙玉蘭拽起來,可趙玉蘭就是不起來。
「衛東,衛麗,你們不要拉我,我就要給他下跪,我要看看他周向北的心到底能有多硬。」
「爹,你還磨那個東西幹啥?你還不趕快讓俺娘起來。」
周衛東氣急敗壞的奪過他手裏的鐵棒,打開大門,把鐵棒扔到了門外。
周向北沒有東西可以磨了,站起來,就回屋了。
他睡覺的地方,那壓根不是床也不是炕,而是一堆睡的光滑的不行的苞米桿。
之前趙玉蘭把他睡覺的苞米桿給塞到鍋裡燒鍋了,以為這樣就能逼的周向北上炕來睡覺。
可到了晚上,周向北寧願睡在外面的草垛裡也不回來,第二天又抱回來一堆苞米桿。
她燒著,他抱著。
「天啊,我的命怎恁苦啊……我為啥要被這個男人這樣折磨啊。」
趙玉蘭嚎啕大哭了起來。
住在她家隔壁的人家,都在貼著牆根,聽熱鬧。
周向北在村子裏和其他人也說話,甚至還幫人家的忙,就偏偏不和趙玉蘭說話,趙玉蘭在他面前,挑水摔倒了,他都不在看的。
也和周衛紅她們說話,只是說的少,更多的時候是沉默。
……
知青處,
自打周文來了這插隊後,每天還是依舊會做夢,有好幾次甚至半夜被噩夢驚醒了,伴隨而來的是頭疼。
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睡過踏實的覺了。
半夜的時候,躺在炕上的她,額頭上出的都是汗,手無意識的緊緊的攢著被褥一角,眉頭緊鎖。
嘴裏還說著什麼,在地上打地鋪的宋清河被驚醒了。
他坐了起來,猶豫再三,還是點燃煤油燈,走了進去。
把煤油燈放在炕台上,站在了床邊想把她從噩夢中叫醒,
「周文,周文……」
周文在夢裏夢到了上輩子的事,她睜開朦朧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宋清河,已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了。
她的思緒已經交雜的亂了。
看到他,以為是在夢裏,她眼睛半垂的看著他,眼神很迷離,
「上來好不好?」
聲音很軟,還帶著一股子撒嬌的意味,這是上輩子周文在宋清河面前慣用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