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張力量辭去班長後，無官一身輕，他決定在剩下的大學生涯中認真做兩件事，一件就是弄清班費丟失的真正原因，還自己一個清白，雖然這件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難辦；第二件事就是學好專業知識，讀1000本好書，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將來畢業工作了，努力做一名好教師。

大學數學課和物理課非常難，難到令人窒息、絕望，所以物理系的學生是Z大學各專業中最辛苦、也是最沒有情調的，這是因為他們在學習中不僅需要越挫越勇的鬥志，更需要犧牲大量娛樂時間去攻克一道道難題，根本沒有時間做其他事情。

當時物理系兩個班不掛科的同學少之又少，張力量所在的（1）班中只有6名同學順利拿到全部學分，其他同學都有2-4門課不及格，需要補考。即使是班級成績最好的張力量，他也感到學習上的巨大壓力，不得不放棄對C國歷史的探索興趣，將主要精力放在數學課和物理課的學習上。

不幸的是大二上學期《高等數學》課的內容是線性代數、矩陣運算和概率論，還有兩門專業課《光學》和《原子物理學》，公共基礎課《大學英語》，《計算機基礎》等課程要學，全班同學不但要緊跟老師的教學進度，還要參加國家英語四、六級考試和省計算機二級考試，班上很多同學紛紛抱怨：本想上了大學可以好好輕鬆輕鬆的，哪知苦逼的大學生活比高中還苦，真後悔上了物理系；下輩子寧願不做人，也不願再學什麼狗屁物理了。

在全班同學刻苦學習的同時，馬志平同學卻因為經常曠課，兩個學期累計有6門功課不及格，受到了系裏的學業警示，面臨退學的尷尬局面。在馬志平家長和郭老師的哀求下，系裏決定給馬志平一次跟班試讀的機會，如果這學期他再出現1門課不及格，就要被留級或被退學處理。

事後，郭老師讓馬志平找班上成績較好的同學幫他補習落下來的功課，提高學習成績，爭取這學期打一個翻身仗。

馬志平磨蹭了很長時間，方才主動找到張力量，對他說：「力量！對不起！我在班委改選時受到王建軍的蠱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當時不該胡說八道，將自己成績不好，完全歸罪於你！你當時也曾在班會上承諾要幫助我的！這個學期你就幫幫我吧！」

張力量沉默了一會，不解道：「馬志平，我們班上成績好的同學也不少，例如王建軍他的成績也能進班級前三名，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幫忙？」

馬志平苦笑道：「我也曾找過他，可是他一口就回絕了我！他說自己以前成績好，那是死記硬背的結果，考完了也都忘了！我也懇求過他幾次，他後來又強調說：自己這個學期學習任務又重，又要兼職班級和物理系學生會的工作，自己實在沒時間也沒能力幫助我！我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厚著臉皮來求你了！」

張力量聽完，回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馬志平見張力量沒明確拒絕自己，又低聲哀求道：「力量，對不起，我錯了！求你看在同班同學的份上，幫我一次吧！如果你不幫我，我就要被學校開除了！」

張力量見馬志平差一點就要給自己跪下了，點頭道：「好吧！只要你以後不再曠課，我會儘力幫你的！」

從那以後，張力量每天早晨都會叫上馬志平一起去食堂吃飯，然後一起去教室上課。每節課，張力量都要求馬志平坐在自己前後左右的鄰座上，並要記好聽課筆記；課間只要馬志平稍稍注意力不集中，張力量就會用眼神提醒他。每天晚上，張力量又會帶馬志平去圖書館看書、做作業。只要馬志平有不明白的地方，張力量總會耐心地給他解答。

馬志平放棄追隨王建軍，跟張力量走的非常近，兩人除了睡覺，吃飯學習生活都粘在一起，這不但引起了王建軍的極大不滿，就連戴秋心中也很是不快。

這個學期，張力量在幫助馬志平的同時，決定暫時放鬆對專業課的學習，將大量時間用在英語和計算機學習上，爭取在大二拿到英語四級證書和計算機二級證書。

戴秋見張力量沒有聽從自己的建議，沒有積極主動、定期向系書記彙報自己的政治覺悟、思想表現，還是一心撲在學習和幫助馬志平上，暗暗為他入黨的事情著急。特別是自從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後，陳晨和王建軍表現的尤為積極，隔三差五就去找系書記、輔導員、班主任談心，彙報班級工作。

大二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物理系在決定各班預備黨員名單時，張書記單獨找戴秋談了一次話。

張書記首先表揚了戴秋:「這學期，你們班遞交入黨申請書的同學是物理系所有班級中最多的，你這個團支書的工作做的好、做的細！」

戴秋不好意思道:「張書記，您就不用誇我了，這是我們作為團支書應該做的工作！」

張書記又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這個團支書商量一下！」

戴秋問道:「書記，您太客氣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就是了？」

張書記說道:「學校給我們系物理教育專業、大二兩個班預備黨員的名額只有4個，因此你們班隻分配到2個名額！我也知道這份榮譽對大家都很重要！所以系裏預先召開了一次輔導員班主任會議，討論了入黨積極份子成為預備黨員的標準！」

張書記見戴秋在認真聽，繼續說道:「預備黨員優先考慮班幹部，其次就是思想覺悟高，工作積極，成績優秀，這幾個條件缺一不可！」

張書記嘆道:「按照這個標準，你們班陳晨，王建軍，你和曹璐都符合這個要求。因此輔導員李老師又提出了一個更嚴格的標準，她說思想工作積極，不好衡量，就根據符合條件的各位同學的成績排序吧！當時所有老師都默認了這一建議。這麼一來，你們班預備黨員就定了下來，就是王建軍和陳晨同學！我知道這個結果對你是不公平的，因為你一直是班上的團支書，你為班級工作犧牲了很多個人的學習時間！所以在系裏正式公佈預備黨員之前，先跟你解釋一下，希望你能理解系裏的決定，繼續支持系裏的工作！」

戴秋知道：自己的學習成績在班裏只能排到十名左右，比起王建軍和陳晨的確有差距，所以也無法為自己辯解，隻好忍住委屈，點頭道:「好，我支持系裏的決定！」

張書記沒想到戴秋沒有為自己爭取，也沒表露出內心的委屈，就答應了，也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又安慰道：「戴秋，你的思想覺悟真高！大四預備黨員評選，系裏一定會優先考慮你的！」

戴秋點了點頭，就心有所失地從書記辦公室走了出來，她在回宿舍的路上，正好撞見張力量和馬志平一起去圖書館。

張力量見戴秋低著頭，似乎不開心，問道：「戴秋，回宿舍嗎？」

張力量見戴秋沒有回答，追問道：「戴秋，你怎麼了？」

戴秋心中委屈，好幾次想朝張力量傾訴，可是她見張力量身旁的馬志平，又把一肚子委屈深深埋藏在心中。

張力量立刻明白了戴秋的顧慮，對身旁的馬志平說：「志平，你先去圖書館看書，順便幫我佔一個位置！我跟戴秋說幾句話，馬上就來！」

馬志平見張、戴兩人有話要說，就知趣地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張力量見馬志平已經離開，又對戴秋說:「戴秋，我們去後山走走吧？」

戴秋見張力量第一次主動邀請自己，點頭道:「好吧，我們去那邊再說話！」

張力量不知發生了什麼，隻好跟隨戴秋踏著佈滿金黃色落葉的小徑，來到了後山山頂的一座涼亭中。

此時已經臨近深秋，後山上滿是光禿禿的林木，顯得格外寧靜，平日裏喜歡登山散步的老師和學生都很少碰見。

戴秋見四周沒人，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的委屈，向張力量傾訴道:「力量，你知道嗎？系裏預備黨員的名單出來了！」

張力量很平淡地說:「出來了又怎樣？反正也沒有我！我們班就你和陳晨有這個資格！」

戴秋搖頭道:「你也沒完全猜對，這個名單裡也沒有我！」

張力量驚訝道:「怎麼會呢？你作為團支書，為我們班做了那麼多事，難道系裏都沒看到嗎？你為什麼不爭取一下？」

戴秋嘆道:「力量，這種事我怎麼爭取？預備黨員的標準是李老師提出來的，首先優秀考慮班幹部，這樣就把你給排除了，再考慮班級成績排名，又將我給淘汰了！關鍵系裏這麼做，我們都沒有理由去反對！因為在大家看來這肯定是最公平的！」

張力量感嘆道:「系裏培養預備黨員，不應該重點考察他的思想表現和工作表現嗎？然後就是群眾基礎，怎麼能考慮成績排名呢？又不是評定獎學金。戴秋你太冤枉了，如果考慮群眾基礎，讓全班同學投票決定的話，你絕對能當選預備黨員。」

戴秋聽了，似乎更加激動了：「力量，我們經歷了這麼多，你怎麼還是這麼幼稚？當初我就勸過你，不能意氣用事，不用主動辭去班長；還有郭老師讓你改任學習委員，你又覺得這是故意讓你難堪，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還是班委，這個預備黨員的結果就不一樣了？王建軍和你一樣是班委，而你的成績要好於他，這個預備黨員就會是你的！」

張力量還想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辯護道:「系裏不想讓我做預備黨員總會有辦法的！」

戴秋嘆息道:「力量，我把你看作自己最親密的朋友，你呢？你考慮過我的感覺了嗎？你寧願天天和馬志平泡圖書館，也不願替我們的將來想想。力量，如果你心裏有我，我們就是一個利益整體，你這個人太剛了，容易被折斷，你要是聽進我的勸，不用顧及那個面子，不管系裏怎麼決定，他們永遠不可能同時將我們都打倒，就不會出現今天我們都沒入選預備黨員的尷尬！」

張力量喃喃道:「這一切難道又是可怕魔咒？」

戴秋突然哭泣道:「力量，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我喜歡你，你卻沒那麼喜歡我！我們現在的這種關係算什麼？在很多人看來，我們倆是男女朋友關係，可是我覺得你還是喜歡趙薇芬或寧靜多一點！」

張力量本能地辯白道:「戴秋，對不起！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

戴秋反問道:「不是嗎？你中秋晚會上不會唱歌，你立馬就想到趙薇芬，你想到我了嗎？趙薇芬能幫你做到的，我也能，可是你遇到困難時首先想到的是她，而不是我！我一直用趙薇芬是你的老鄉來安慰自己，希望和你相處久了，你會漸漸依賴我！可是我還是輸給了寧靜，寧靜你一次都沒見過的外院女孩，你和馮山為了她，竟然成了情敵，你更是為了她，辭去了班長，放棄了大好前程！力量，你能告訴我，我為你付出這麼多，你就沒一點感動嗎？」

張力量無奈地答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戴秋，我也不是鐵石心腸，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牢記在心裏！其實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不甘心自己高考的失手，我希望通過大學4年的努力，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進一步提升自己！戴秋，你能明白我說的嗎？」

戴秋點頭道：「力量，你總是希望我能理解你！可是你呢？好像著魔似的，一根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能理解，你想大學四年好好學習，不談戀愛，爭取考上研究生，是嗎？」

張力量答道：「是的！我想通過刻苦學習，進一步證明自己！」

戴秋搖頭道：「力量，你要知道全國研究生考試的錄取率不足20%，好大學的研究生會有很多個第一名去報考！你只是我們班的第一名，並不是報考考生中的第一名？我們學校物理專業考上研究生的人幾乎沒有，遠的不說，我們前兩屆報考研究生的不都全軍覆沒了嗎？再說你自身也存在很大的短板，你的英語並不好，還沒過四級，研究生英語比六級考試還要難，你覺得你能過研究生入學考試的國家線嗎？力量，我說這些，並不是打擊你的積極性，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已經是成人了，我們不能總為理想活著，這樣會很累的，我們都是普通人，我們應該踏踏實實活在現實中！」

張力量反問道：「現實裡？戴秋，你是說我一直活在夢想中嗎？那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戴秋搖頭道：「力量，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其實我真的很在乎你，很想跟你成為更進一步的朋友！可是我們倆的志趣根本不同，你喜歡文靜，追求理想，矢志不移；而我卻喜歡活在現實中，開開心心過完每一天，將來做一名普通的中學老師，也不覺得辱沒一生！」

張力量沒有說話，而是繼續聽戴秋傾訴道：「力量！其實我一直在夢中規劃我們的將來，我們相親相愛，攜手進步，以Z大學優秀畢業生、優秀班幹部的身份成功留校，然後在Z市成家，與自己心愛的人幸福地過完一生！可惜這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力量，我錯了，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們是兩類不同的人，理想是高於現實的，也許你是對的，但是我堅信我走的路也沒錯，唯一錯的是我們沒有共同的人生目標，卻在最好的時光中相識！力量，是時候說再見了！如果我們不能同時留校任教，按照J省現行的師範畢業生分配制度，我會回我的家鄉任教，而你不可能為了我，去我的城市。我們以後天各一方，是不可能生活在一起的，這就是殘酷的現實！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我們都得面對現實！」

戴秋最後哭泣道：「力量，我會學會漸漸把你忘記的！雖然這一段時光是我一生最好的回憶！最後祝你美夢成真！」，說完就轉身朝山下跑去。

張力量望著戴秋漸漸遠去的身影，多麼希望自己沒有魔咒附體，可以大膽去追，大膽去愛，與戴秋幸福地過完一生。

這時，後山的樹林裡飄來那首動聽的歌聲《天涼好個秋》：

啦……啦……

風兒剛剛吹過來，雲兒就要走！

有人想拉你的手，對你要挽留！

來呀來，來呀就要長相守！

走呀走，總有相逢的時候！

風兒為誰吹過來，雲兒為誰走！

花兒自開水自流，

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