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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東往事》第四章 黃金十兩,救人一命
話說這年夏天,天氣陰晴不定,時常晴朗的天空突然飄來一陣烏雲,豆大的雨點說來就來,一陣瓢潑大雨把人們淋得像落湯雞後,轉眼太陽又出來了。這種時冷時熱的天氣,最容易讓人感冒或者患上瘧疾,所以眼看要下雨的時候,人們就趕緊往家跑,生怕自己被淋病了。

這天,還在山上放牛的李二娃,看見雨要來了,鄉鄰們都四散跑開,他卻絲毫不怕,牽著牛慢悠悠的走著。他身強力壯,從小就在田間山林裡瘋跑,自然練就了一副鐵打的身骨,任憑是什麼大病小病,都是百毒不侵。所以他有恃無恐,任憑那豆大的雨點子落在身上。回到家時,他娘李寡婦眼見他渾身濕透了,心疼地責備他為何不快點走:「家裡本來就窮,你這要是弄感冒了,我連弄葯的錢都拿不出來」。李二娃卻咧嘴一笑,說道:「娘,你看我什麼時候病過?我這身體壯著呢,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

卻不曾想當晚,這李二娃就發起了高燒,還迷迷糊糊講起了胡話。她娘那是急得像霜打了的茄子,連眼裡都沒有了光澤。她顫抖地回想著自己的大兒子李大娃,當年也是因為淋雨發燒,最後咳血而亡,要是這李二娃再有什麼意外,她就真沒有再活下去的勇氣了。眼見二娃燒得厲害,她也隻得深更半夜敲響了左鄰右舍的房門,鄰居們知道李二娃生病後,趕緊起來查看具體情況,大家有的拿著帕子沾濕了水,給他敷在額頭上,有的又用濕帕子幫他擦著身子,還有的拿來了辣椒生薑和紅糖,想給他熬水喝下去發下汗。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這李二娃第二日體溫雖然降了不少下去,但是還是渾身無力,而且喘著粗氣,嗓子也疼,還時不時咳嗽兩聲。大家心裡都不禁一驚,看來這次病重了,就怕邪火侵了心肺,要了人命啊!大家趕緊勸李寡婦去請個醫生來診治,免得耽誤了病情,這李寡婦也心急如焚,趕緊拎了半小袋子米,去到山下關壩街上,請來了當地有名的郎中吳老先生。這吳老先生問了病因,又把了脈看了舌苔,卻說道:「只能先吃幾副葯試一試,這從不生病之人一旦生了大病,非得九死一生不可!這次能否脫險,完全要看他自己的造化!」,說完留下一副藥方就走了。

李寡婦把藥方緊緊攥在手中,眼裡噙著淚水,既是害怕也是無奈,只能趕緊抓來了葯熬了水,給李二娃服了下去。但是連著喝了四五日,二娃的咳嗽非但沒有好轉,卻是越來越嚴重了。這重重的的打擊,也頓時讓李寡婦一蹶不振,不知所措,還好有鄰居提醒,王老太爺為人熱心,鄉鄰有個急事大事的,他都願意替人出頭拿主意,就讓他趕緊去求求王老太爺,看他還能有什麼辦法不?

當李寡婦準備往王家走時,王老太爺二兒子國智也帶著隨從回來了。他接到電報後,知道縣裡成立了新政府,正準備興辦洋學、醫院和商行,就也準備回來給縣裡出一份力,給家裡爭一份光。這二叔每次回來都必然帶著大包小包,有給孩子們準備的糖果瓜仁,也有給幾妯娌帶的洋布洋裝等。這次按照電報裡的要求,他更是帶上了一些西洋玩意兒,有眼鏡、鋼筆、打火機、手電筒,還有一台照相機,更有幾箱珍貴的西藥及醫療器械,作為捐贈給縣醫院的禮物。

由於擔心藥品和醫療器械受損,這國智讓其他人帶著包袱上了芭粽山,自己則帶著兩人直接往縣城趕去,他找到了新任縣長,自報家門後,就讓人把東西抬了上來。縣長倒是個見過世面的人,深知那些西藥的貴重,尤其是裡面的四瓶盤尼西林,一瓶進價就是十兩黃金,而且即使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看著這些珍貴的西藥和醫療器械,縣長既深感欣慰,也頗感無奈,葯是有了,就是沒有醫生,這可怎麼辦?這國智眼見縣長犯難,倒也猜出了原因,就把其中一名隨從叫過來說道:「他叫劉立國,是一名學醫四五年的學徒,此人是我從萬源帶出去的,如果縣裡缺西醫,我就乾脆讓他留在家鄉為鄉親們治病!」。這縣長激動得立馬站了起來,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只見此人腰桿筆直、眼神堅定,一派儒雅之氣,是個不錯的苗子!於是誇到:「縣裡正是缺人才的時候啊!有立國這樣的有位青年留下,是我們縣的福氣啊!」,這立國也趕緊說道:「承蒙縣長大人誇獎,瞧得起我!我願意留下!」。縣長點了點頭,又對幾個手下說道:「現在藥品、醫療器械、醫生都到位了,我們只需要再找處地方,掛上牌子,我們縣的醫院就算正式成立了!你們幾個趕快去落實醫院的地點,爭取就這幾天選定地址」。眼見幾個手下出去落實自己交代的任務,縣長又對著國智說道:「國智兄弟真是大仁大義,為我們縣籌得這等珍貴物資和緊缺人才。這就隨我去縣裡酒樓,我定要好好感謝大家」。但國榮盼著早跟家裡親人團聚,就推卻了,說道:「此次回來,還未來得及拜見老父親,容我先回去安排安排家事,再來拜見縣長大人,說說那學校和商行的事情」,說完就匆匆辭別了縣長,往家趕去。

剛到家,一大家人都迎了過來,噓寒問暖。親人久別重逢,自然也有說不完的話,國智趕緊讓人拿出了送給老太爺的眼鏡,帶給幾個侄兒的鋼筆,送給幾個兄弟的打火機,還有專門買給國榮的手電筒,以及給幾個妯娌們帶的洋裝,又把一大袋糖果瓜仁都拿出來分給了一堆娃娃,這群娃娃才跑了出去坐在院子裡邊吃糖邊歇涼。屋子裡安靜下來後,眾人都圍著那台照相機看稀奇,這國智笑著說道:「這叫照相機,可不要看他四四方方,只要把鏡頭對著人按一下按鈕,人影就留在紙片上了,跟真人一模一樣!」,眾人聽著這麼神奇,都想見識見識。這國智就趕緊給王老太爺和幾個兄弟拍了幾張,他說等後面去大城市把照片洗出來就可以看見了。眾人半信半疑,都覺著這麼神奇的事情,國智是不是在吹牛。

此時,李寡婦提著半籃子雞蛋來了,她一見著王老太爺就跪了下來。王老太爺趕緊讓人扶了起來,問出了何事?這李寡婦哭著把自家李二娃得病的事講了出來,眾人聽了,心裡都一緊,這李家就剩李二娃一個獨苗,要是不在了,這李寡婦可怎麼活得下去啊!這王老太爺聽了後,也是不住嘆氣,沒成想這兩母子都是苦命之人!眼看這李二娃病重,這王老太爺也急得在屋裡來回踱著步,思來想去,卻再無良策。

此時國智看著李寡婦無助的樣子,倒是覺得可以去縣裡醫院一試,至少死馬當成活馬醫,保不成還能撿回一條命。於是對王老太爺說道:「此次縣裡籌建醫院,我送去了些西藥,還帶回來了一名西醫。我看可以去試試,只是…」,「只是什麼?」眾人齊聲問道。「只是那些西藥頗貴,一小瓶盤尼西林就要十兩黃金,還不知道是否能救回一命!」,眾人聽聞一小瓶西藥就要十兩黃金,不禁都來問國智:「這葯真要這麼貴嗎?有無便宜點的?」,這國智說道:「我還是憑著關係從外國人手裡直接買的葯,好多人拿著金子都買不到貨呢。市面上賣得比這貴多了」。眾人聽國智如此一說,頓時炸開了鍋:「十兩黃金,夠得上王家全族一年的結餘!要是二娃救不活,這錢不就白花了嗎?」。李寡婦聽此,也頓時癱軟在了地上,十兩黃金,就是把她和二牛賣了,乾一輩子苦力活,也賣不出這個價格!

但王老太爺卻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鄉裡鄉親,不能眼看著李家斷了後絕了種。於是說道:「十兩黃金確實不是個小數,是我們一大家人省吃儉用一年的結餘。但錢財總要花出去的,家裡人拿著做生意或是置辦家產,或是用來讀書奔功名,這都是正事;拿來捐助學校接濟相鄰,也都是好事,只要不是拿去花天酒地揮霍享受了,我都覺得這錢都可以花。」

眾人聽此,雖然不捨得那十兩黃金,但是眼看著李寡婦一家的慘境,也於心不忍,於是國智趕緊選了三四個身體強壯的晚輩,連夜就背著李二娃下山往縣城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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