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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巢》第六十八章 決戰之約
秋清明臉色少見的陰沉,等開口說話之時卻又換上了一副和顏:「你是想去神女峰看看?」

楊臻點頭道:「適才收到了從燕的書信,她想讓我去給神女峰上被我打了的那些人療傷。」

秋清明靜靜看了他片刻道:「注意分寸。」

入門這麼多年以來楊臻攏共也沒失過幾回分寸,秋清明心知肚明之下還要多說一遍,楊臻自然會乖乖應下。

「去跟老林頭說一聲,他似乎是要回去了。」秋清明又道。

「是。」楊臻就此退出了屋。

鳳中天這才反應過來:「事兒還沒說清楚呢,你怎麼就讓他走了?」

秋清明搖頭:「若佟大概還得調查一番才能把事解釋清楚。」

鳳中天呼氣道:「說來也是離譜,我自己家裏的事竟然是從外人的嘴裏聽來的,這群兔崽子……」他磨牙啐罵間瞧見了秋清明那陰鬱的表情,詫異道:「你怎麼了?替我的家醜發愁也不至於臭這麼一張臉吧?」

秋清明緩緩搖頭:「我覺得楊恕可能有什麼事瞞著我和林老頭子。」

「誰?」鳳中天一時沒反應過來,「楊恕?怎麼突然說起他了?」

秋清明也只是預感不祥隱隱懷疑,他慎之又慎地問面前的老傢夥道:「你那個宋秋,人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能有什麼問題?」鳳中天覺得好像是自己受了懷疑,「要不是那楊家小子剛才這麼一說,我哪裏知道?還說是什麼僚將的兒子,你倒是跟我說說,他那話能信嗎?」

秋清明皺眉:「若佟九歲的時候在兗州出過事,這既然是他專程回去查的,自然有十之八九可信。」

楊臻找上林年愛之時,老頭還在給梁源修容。

「是得回去了。」林年愛把圍裙一摘說,「雖說前些日子你回去收拾過,但這裏畢竟缺東少西的,乾起活來不方便。」

林年愛早就跟梁源說過,憑眼下手裏有的這點傢夥根本做不了什麼大事,要想好好給他修臉還是得回藥師谷。

「也好,」楊臻說,「帶阿衡回去修修身養養性吧,我看那小子成了親有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哦?」林年愛聽出了他的意思。

「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我可不想他們生個孩子再跟阿衡似的。」楊臻說。

林年愛也明白情況:「他那副身子骨,自己不梗氣兒就已經很好了,想什麼孩子不孩子的。」

「話不能這麼說,他們老蘇家就這一根獨苗了,不想也不行,只不過還不是時候罷了。」楊臻說。

林年愛點頭表示理解:「那為師我就先把他養成小壯牛再給他準備要犢子。」

楊臻一陣沉吟,還是說出了心裏話:「我覺得老蔡就挺不錯的。」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來,林年愛手裏的圍裙就朝他飛了過來。他撈住圍裙躲遠了說:「我就這麼一說,你不捨得就算了。」

「你再說一遍!」林年愛追出了門。

徒留一個臉上滿是藥膏的梁源,哭不得笑不得,更動彈不得。直等林年愛回來得了許可,梁源才敢卸掉自己臉上的藥膏。

「待會把臉晾幹了就去收拾行李吧,」林年愛托著梁源的臉端詳,「跟老夫回藥師谷,那兒傢夥齊全。」

梁源既興奮又期待:「楊大哥也一起回嗎?」

林年愛搖頭:「他還有事要辦,不過年前總會回家的。」

這一走就他們四個,逆元怎麼也得派人護送,這倒是方便了林年愛。原本還在琢磨把梁源易容成誰才能掩人耳目,如今直接打扮成馮奭就得了,再由連舟渡護行,完美。

楊臻從林年愛手中逃掉之後正好趕上了從山下送人回來的嵬名峴。

「走了?」楊臻蹲在山門旁半人高的石台上問。

「走了。」嵬名峴幾個寬步邁完最後幾層台階。

「你覺得你有劍聖的幾成本事?」楊臻問他。

嵬名峴皺眉,一番仔細尋思仍無法得出一個能使自己信服的結論,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他知道自己的師父厲害,但牧雲決給他的都只是劍譜和口頭指點,從來沒有親自上手跟他對練過。嵬名峴甚至都沒見過幾次牧雲決出手的樣子,畢竟師徒二人聚少之又少離不勝枚舉。他想不出合適的答案,又問楊臻:「你覺得呢?」

楊臻覺得?這個他是真覺不出來。嵬名峴與他至今未分出過勝負,嵬名峴於他,正像從前他於嵬名峴一樣,輸不掉卻也贏不了。他自覺至今遠不及秋清明的十中之一,內力這玩意兒就如年輪一般,走正道修鍊的話,即便是天賦異稟品類奇絕也離不開歲月時日的積攢沉澱,當然邪門歪道的嫁接本事另當別論。但即便是要搶,那搶的也是別人的半生積澱。經神女峰那一遭,楊臻覺得鳳中天應該與秋清明同階,而牧雲決是與他們老倆一樣來自黃金時代的人物,楊臻自然會將他視為與秋清明鳳中天等同的人。

「我覺得,咱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超越他們。」楊臻難得說這麼真誠的悲觀話。

嵬名峴靜靜看了他片刻:「你得先贏了我才能想這些。」

楊臻挑眉笑看他,這傢夥竟然也學會挑事了,果然是自己教得好。楊臻心道得再給他開開眼,他可不是個會被學成徒弟餓死的師父。「盼我贏了?逆元氣我已經走到頂了,你覺得你還能在我這裏討到多少便宜?」他說。

「一試便知。」嵬名峴才不怯場。

「那你得抓緊了,人生短暫,你說會不會沒等你把劍影訣學完咱們這輩子就到頭了?」楊臻直接盤腿坐下來說。

嵬名峴皺眉,似乎也覺得有些緊迫:「打贏你之前我才不會死。」

「哈哈?」楊臻笑得十分張揚,「想長生不老就直說嘛,我把老蔡燉給你啊!」在把握嵬名峴的脾氣這一方面,楊臻向來拿捏得十分精準,他早一步跳上山門梁子便躲開了嵬名峴的掃腿。

「你躲什麼?下來與我比比不就知道了。」嵬名峴仰面看著站在門樑上的楊臻。

楊臻俯視了他片刻說:「這樣吧,咱們來打個賭,你要是能贏,我就如你所願。」

嵬名峴頓時跟上一步,問:「賭什麼?」

「賭你。」楊臻在門樑上蹲下。

嵬名峴不解:「我?」

楊臻笑眯眯地說:「對,就賭你的耐性。」

嵬名峴皺眉:「怎麼賭?」

「你若能忍住在十日之內不與我動手,就算你贏,我就跟你來一場『生死決戰』,怎樣?」楊臻咧嘴。

嵬名峴問:「此話當真?」

楊臻挑眉笑道:「當然。」

嵬名峴板著劍眉,認真無比:「一言為定!」

楊臻點頭,輕盈地躍下來抬起手臂,示意他擊掌為誓。嵬名峴毫不猶豫,舉手便要與楊臻擊掌。可在他的手即將迎上楊臻的手掌時,楊臻卻一晃手臂錯開了他的手。

嵬名峴一臉不悅,皺眉盯著他說:「你要反悔不成?」

楊臻嘆了口氣,搖頭道:「都說了要你忍住別碰我,你敢還上手?」

嵬名峴有些惱火:「這也算?!」

楊臻看著他,點頭說:「當然。」

「你……」嵬名峴已經有點想動手了。

「嘖,你太容易上當了,要想贏我,這十天就多長點心。」楊臻扔給他一個「看我耍不死你」的笑,扭頭便走了。

嵬名峴一臉陰翳地盯著楊臻背後的空門,他現在才意識到,楊臻跟他賭的根本不是他的耐性,而是賭他能不能躲過楊臻給他下的套子。他看了他片刻後,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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