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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長媳》第83章 第 83 章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被燕翎嚴嚴實實兜在後背,不知他從何處弄來一寬稠將她的腰身連同他胸膛縛在一處,兜帽被壓在額頂和下頜,風吹不著她,心裡也是暖烘烘的,她牢牢抱住他瘦勁的腰,任馬兒風馳電掣。

視線被蒙住,她什麼都看不清,靠著他堅實精壯的上身,輕輕貼著脊背吻了吻。

正縱馬賓士的燕翎,察覺到背心被什麼啄了下,一點酥麻的感覺輕輕在心尖一拂又悄然而逝,心裡那點空落被得到填補。

寧晏不知不覺睡著了,燕翎行軍之人,夜行是家常便飯,子時趕到通州,暗衛拿著通關令牌,徑直上了一艘快船。燕翎小心翼翼將睡熟的妻子抱在懷裡,輕輕一躍上了甲板,彎腰進了船艙,這才把她往床榻一放,解開她腰間的行囊,這一夜也顧不上洗漱,二人相擁而睡,寧晏在他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聞著他熟悉的氣息安心睡過去。

翌日醒來便到了滄州,寧晏卻病了,燒得糊裡糊塗,好在是行船,倒也不耽擱行程,燕翎卻十分棘手,他從來沒有照顧過人,大夫給她把了脈,仔細交代他要如何照料,燕翎兩眼抓瞎。

昨夜雲旭將寧晏送到便回了京城,寧晏吩咐雲旭回頭將如月和林叔送來泉州,這會兒身邊只有十個暗衛,快船上有一對老夫婦,專門負責燒水煮飯,燕翎卻不放心旁人來照顧她,吩咐婆子送來溫水,燕翎坐在塌上,挽起袖子打濕帕子,擰了水擱在她額頭。

她小臉呈現不正常的潮紅,燒得厲害,額頭到脖頸都是發燙的,唯獨手心腳心發冷,一邊要捂著她手腳,一邊又不能蓋得太厚,燕翎簡直是手忙腳亂。

片刻暗衛送來湯藥擱在小幾,燕翎看了看昏睡的妻子,再瞅了瞅黑乎乎的藥水,這怎麼喂,他先慢慢將寧晏扶起來,讓她靠在他胸口,再一杓杓往她唇齒裡送,一次只能喂進去一點,還要灑出來一些,太慢了。

燕翎又重新將她放下靠著引枕,默默盯了藥水片刻,猛地給自己灌了一口,對準她燙紅的小嘴渡過去,這樣效果是極好的,一碗葯很快餵了乾淨,燕翎砸了咂嘴裡的苦澀,也跟著苦笑一聲。

歇了片刻喚來婆子,要了一桶水來,他立在屏風後,一面擦洗身子,一面注意著寧晏,她眼睫輕顫,彷彿有醒來的跡象,小手不安分地到處在摸,撲了個空後,細眉皺起,小嘴也垮了下來。

燕翎有些傻眼,這是怎麼回事?

莫不是睡夢裡以為他不在,要哭?

哭這樣的字眼向來與寧晏毫無半點瓜葛。

燕翎加快速度擦好身,匆匆穿上一件直裰,快步回到塌邊,握住她的手,「我在....」

這一抹察覺到寧晏出了汗,燕翎懵了,大夫怎麼說來著,出了汗趕緊換乾爽的衣裳。

要他給寧晏換衣裳....

燕翎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用過的帕子一扔,又將原本挪開的屏風搬了回來,擋在塌前,開始給寧晏脫衣裳。

他並非沒有脫過她的衣裳,只是那等時候與眼下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他也從來沒有脫全過.....

燕翎撫了撫額,認命地開始收拾寧晏,這會兒自然沒有旖旎的心思,卻也沒到熟視無睹的地步,費了好大功夫將汗津津的衣裳給脫了,又用濕熱的毛巾給她擦乾淨,扯來被褥將她蓋好,這才去尋她的包袱,打開包袱,看著女孩子那些衣裳,貼身的小衣,肚兜,繁複的裙擺....

這才發現脫起來容易穿上難,他倒不介意給她穿,就怕穿不好,回頭要挨她嫌棄,搖頭苦笑挑出一件厚褙子,先將她裹好再說,其餘的還是等她醒來自己穿。

等到好不容易把妻子收拾停當,燕翎發現自己全身又濕透了。

換好衣裳重新坐回來,擒著茶盞看著面色漸漸恢復如常的妻子,感慨著,原來照顧人這麼累,偏生寧晏從來將他照顧得很好,也不曾抱怨過一句。

出過汗後,寧晏熱退了,翌日神色已如常,只是身子有些虛脫提不起勁,昏昏懵懵睜開眼,下意識挪到下身,察覺到不對勁,低頭一瞧,胸前的對襟隻扣上了兩顆內扣,一大片春光傾瀉,除了這件對襟褙子,裡面全是光露露的,寧晏腦筋發炸,迅速抓起被褥蓋住自己,紅暈銳不可當地爬上整個面頰,嬌艷艷的彷彿要滴出來。

彼時燕翎剛洗漱好,坐在窗下的小案喝粥,漫不經心看了她一眼,原本也極是不好意思,畢竟這種事他是第一次做,而且還沒做好,瞧見寧晏面上交織著懊惱與羞澀,反而覺得有趣,

「抱歉,我沒照顧好你....」

末了見她拽著被子猶然抬不起頭來,面色平靜道,「咱們是夫妻,也不必不好意思。」

寧晏窘到無地自容,小嘴起了些乾皮,蠕動了下小聲道了一句謝。

瞥了一眼長條案上的行囊,輕聲道,「能幫我拿下衣裳嗎?」

燕翎二話不說擱下碗筷,擦了擦手,起身將行囊遞給她,寧晏利索將衣裳穿戴好,洗漱一番過來窗下坐著,抬手要去盛粥,卻被燕翎一攔,「我來...」

他體貼地幫著她盛了一碗粥,又攪拌了下,最後試了下溫度察覺不燙,方遞給她。

他已吃飽,就看著寧晏吃。

寧晏小口抿著米粥,雙眼怔怔落在他身上,他穿著一件尋常的玄袍,個子修長挺拔,鬢角利落五官清俊如舊,氣質卻不一樣了,沒有那一身上位者的官威,也沒有拒人千裡的清冷,倒像個尋常走江湖的少爺,渾身散發慵懶而率性的氣息。

「對不起,前腳承諾不會給你添麻煩,後腳就生了病害你照顧一宿,」寧晏很愧疚,捧著粥碗情緒低落。

除了身邊婢子,她從來沒有被人照顧過。

昨晚模模糊糊察覺到有人給她擦背穿衣,他昨夜一定很辛苦。

燕翎側眸看她,一張臉被明光映著彷彿是畫筆勾勒出來,「我們是夫妻,相互照顧是應該的。」他語調微微揚了揚,帶著幾分輕快,「其實,你能跟過來,我很高興....」

此去泉州興許要半年之久,出城門的時候,心裡空落落,看到她那一刻瞬間被填滿。

無論她是因為什麼緣由追上來,人在他身邊就好。

寧晏睜大了杏眼,水汪汪地問,「真的嗎?」她很沒有底氣。

她這麼做不符合世家妻子的閨範,她擔心他責她不安分。

燕翎喝了一口茶,凈了手,乾脆將她整個人抱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寧晏對上他明湛的視線,將粥碗擱了下來,捧著他的臉開始親,那不安分的舌//尖不停往他唇齒裡探,燕翎半推半就扶住她的胳膊,

「你別招惹我....」

「招惹了我負責....」

燕翎一震,出了京膽子這麼野?

她身子剛好,又怎麼會折騰她,

「先記上一筆...」

往後數日,快船沿著大運河一路抵達餘杭,這該是燕翎這輩子最逍遙自在的日子,他以往趕路求快,一路縱馬不歇,這一回為了寧晏,棄馬行舟,除了偶爾上岸處理公務聯絡暗樁,大部分時候都在船上,彷彿有蛛絲纏著二人,沒少擦槍走火,只是國喪在身,萬一肚子鬧出點動靜可就麻煩,多少還是克制住的,偏偏是這樣的欲罷不能隔靴搔癢,反而別有意趣。

比起在燕家,寧晏沒了那麼多顧慮,像是出籠的鳥,自有率真爛漫的一面。

燕翎嘗到被寧晏負責的滋味後,才意識到這一年丈夫白當了,他摟著香汗淋漓的妻子,親吻她的眉心,啞聲問,「你哪兒學的?」

寧晏攏緊了衣衫,將香肩往被褥裡一縮,支支吾吾很不好意思,「出閣前,二伯母給了我一本冊子....」

寧晏大婚前一夜,老太太吩咐二夫人方氏去走個過場,方氏一個寡婦哪有心思教寧晏,隨手在兒子書房裡尋了一本春//宮/圖冊,不情不願來到寧晏院子,徑直就扔給了她,囑咐她好好學。

寧晏再沉穩,也不過是一十六歲的姑娘,於這事更是一竅不通,方氏要她學,她便以為該要學會,懵懵懂懂翻開圖冊,認真記了下來。榮嬤嬤忙著清點嫁妝,回來問起此事,寧晏微微紅著臉說二伯母教過了,榮嬤嬤便沒放在心上。

寧二少爺的圖冊可是坊間流傳來的,比閨房女子的要大膽一些,寧晏又哪知自己學了不該學的。偏生洞房夜燕翎將她晾開,寧晏立即將所學從腦海除去,歇了討好丈夫的心思。

直到近來數月,夫妻二人不方便行房,總得想些法子紓解,寧晏冷不丁回憶起一些,恰纔不過是囫圇試了試,不成想把燕翎樂成這樣。

寧晏這才知道自己受了騙,又羞又惱,「待我回去,將那物給燒了去。」

燕翎雍容自在道,「倒也不必,你不喜歡,給我便是。」

寧晏氣得扭身去錘他,衣衫滑落,姣好的春光綻現,燕翎將她一摟,二人滾作一團,又鬧了許久方才停歇。

這一路除了尋歡作樂,自然少不了商議正事,開禁是國策,朝廷六部已調派一批官員趕赴泉州,燕翎之所以提前出發,是有意打當地官員一個措手不及,先把蛀蟲給摳出來,摸清市舶司與當地海商的底細,肅清障礙再推行國策。

從餘杭到泉州,夫婦二人改騎馬,快到泉州城門,又換了一艘小船進城,斜暉脈脈中,小舟欸乃一聲盪開漣漪,從水關劃入城內,熟悉的喧囂鋪天蓋來,寧晏撩起船簾往外覷了幾眼,燈火酒綠,漁舟唱晚,熱鬧是熱鬧的,就是少了幾分鮮活氣,她頗有幾分近鄉情怯,喃喃問他,「到了泉州,咱們該以什麼身份行走?」

燕翎道,「你以穆家表小姐身份回鄉省親,而在下,則是你的帳房先生。」燕翎打算微服出行。

寧晏愣了一下,旋即彎唇一笑,神采奕奕問,「這麼說,我現在是你主家?」為配合這身份,她特意坐的端正,下頜高高抬起,擺出居高臨下的譜兒。

她嗓音圓潤動聽,一縷青絲鬆散地垂在頰邊,雪白的耳珠綴著玉環,映著那霞色一般的容如玉生輝,眉眼慵懶又驕矜,與初見時的沉靜大相徑庭,這模樣兒,神氣到了極致,燕翎喉頭翻滾,趁她不備,捉住了那雙雪緞般的小手,往她頭頂一壓,俯身欺上,

「沒錯,主兒,要不帳房先生伺候伺候您?」

兩刻鐘後,船夫在外頭喚了一聲,到了穆園,寧晏勉強撐著軟塌坐起身子,腰身都是軟的,雙腿乏力,她紅著臉捋了捋耳鬢的碎發,看向身側的男人,燕翎正彎腰替她撫平弄皺的裙擺,俊朗的面容清潤無波,不顯山露水,哪裡看出半點捉弄的痕跡,這廝臉皮越來越厚了。

小舟泊在內河的一個碼頭,天色將晚,燈火婉約,侍衛已擰好包袱先去探路,燕翎跳上碼頭,轉背來牽她,寧晏搭著他手腕上了岸,仰眸望去,燈光盈盈倒映在水波,水霧繚繞,一座靜謐安寧的小城漂浮在晚秋的夜色裡。

寧晏已不太記得路,是暗衛提前打聽了穆家老宅所在,引著二人從青石磚路繞去正街,片刻便在一高門大戶前停了下來。

望著熟悉的門廊,寧晏淚眼婆娑,怔立在寒風中,思緒被拉去老遠。

穆家當年是泉州首屈一指的巨擘,田連阡陌,奴僕成群,海禁實施後,穆家的大帆回不來,幾百噸的貨全部被掀沒風浪中,舅舅與表兄葬身海底,穆家精銳也損失殆盡,外祖父前有喪子之痛,後要面臨百肆追償,商主要貨,一夜之間,穆家岌岌可危,外祖父拖著病驅將海貿之外的一切生意全部交給林叔,吩咐林叔送她回京,自己帶著老小將穆家余產賠給了商戶與百肆的貨主,接濟那些死在船上的海商遺孀。

可惜外祖父沒撐兩天病逝,家業凋零,跑的跑,散的散,最後還是偏房一位表兄給撐起了門楣。

這些年,林叔幾乎每年都要回一趟泉州,她從林叔口中得知,這位叫穆少霖的表兄成了市舶司一名館主,何為館主,便是每每有貢船抵達市舶司,便由一些館主領著這些外臣和外商四處溜達,南洋各國皆有對應的館主,穆少霖認領的正是南洋最富庶的暹羅。

平日沒事在府裡持家,一旦有消息遞來,便去四方館接待。穆家在泉州還有些莊田產業,養著一些族老婦孺。

穆家家業雖散,老宅卻依然氣派,庭前兩座石獅格外顯眼,粉牆環護,佳木蔥蔭,廊廡下還有兩名小廝迎來送往,須臾一英氣勃勃的年輕男子怡然跨出門檻,將一中年富商給送走,俊目一掃忽然瞥到台階下的寧晏。

玉柔花軟的模樣,漸漸與記憶裡鮮活漂亮的小姑娘重疊

穆少霖愣愣盯了她半晌,迫不及待奔下台階,圍著寧晏上下打量,大喜過望道,

「俏俏,真的是你嗎?」

「上午驛馬送訊過來說你要回泉州,我還不敢相信,眨眼人就到了眼前?」

穆少霖下意識要去牽她,意識到她已成年便縮回了手。

寧晏見到昔日的玩伴,也格外激動,穆少霖少時是泉州有名的紈絝,那時穆家富裕,穆少霖整日打馬遊街,惹得姑娘們扔絹遞笑,她初來泉州,外祖父忙碌,正經的表兄跟隨舅舅早出晚歸,表姐也出嫁了,無人陪她,外祖父便把她扔給穆少霖,讓穆少霖帶著她玩,那時二人上山下海,跑船遊街,甚至還捉弄南洋來的舶商,無所不幹。

這會兒見著了故人,往日青蔥歲月翻湧而來,寧晏哪還記得身後有個丈夫,含著淚振奮道,「霖哥哥,多謝你這麼多年替外祖父操持家業....」

立在寧晏身後不遠處的「帳房先生」,先是被一句「俏俏」給砸了個七葷八素,她乳名叫俏俏?還是翹翹?他怎麼從來沒聽人提起過,隨後聽到這聲「霖哥哥」,腦門跟有一千隻烏鴉聒噪而過。

他讓喊一句翎哥哥死活不肯,原來是這裡藏了個「霖哥哥」。

燕翎咬著後槽牙,氣得胸口一陣猛縮,看著興奮過頭的小妻子,木著臉咳了一聲,「翹翹,邸店快要關門了,咱們早點回去。」

這穆府是住不得了。

他特意把「翹翹」二字,咬得極重。

寧晏身子驀地一頓,額前如響了一記驚雷,她怎麼忘了身後還有一尊佛?

想起那句霖哥哥,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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