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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長媳》第52章 第 52 章
臘月二十七清晨,寒風颯颯,院子裡遒勁的老梅蜿蜒,幾朵臘梅破寒而出,從微霜中探出笑臉來,寧晏夫婦先去容山堂請安,隨後一道登車前往韓家。

寧晏坐在馬車裡,聽著車馬蕭蕭,尚有些失神。昨夜燕翎不僅回應喜歡她,還輕輕在她額尖印下一吻,今晨他竟還在身邊躺著未走,鐵臂攬著她,她未醒他便不動,直到她懶洋洋的在他懷裡醒來,竟罕見朝她露出笑臉,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哪怕此刻,他亦將她的手牢牢扣在掌心,細細摩挲勾纏,讓她生出在談情說愛的感覺。

寧晏再遲鈍,從他種種舉動,也明白,燕翎該是對她慢慢上心了。

側眸看向身邊的男人,眉梢的神色依然是淡的,細看卻也多了一些柔和的味道。

丈夫待她好,夫妻感情與日俱增是好事,寧晏樂見其成,她不需要轟轟烈烈,這樣細水長流的感情更襯她的脾性。

這一路,燕翎也時不時打量妻子,明明是日日對著的臉,這會兒越看越喜歡,他原先也不是沒想過,寧晏心裡到底有沒有他,直到昨夜得到她親口承認,那自行宮而始,偶爾湧現的迷茫,不確定,甚至是揣測懷疑,到了昨夜徹底塵埃落定。

燕翎現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還要待她好些,讓她歡歡喜喜大大方方做他的妻子。

雲旭已提前去韓國公府遞帖子,燕翎牽著寧晏下來馬車時,韓國公已帶著兩個兒子侯在門口,

韓國公語氣隨和,「年關時節,勞動世子來探望蕊之,韓府感激不盡。」

目光不經意瞥見燕翎握著寧晏那隻手,神色微微一動,男人這樣的舉動說明什麼,韓國公心裡再明白不過,暗暗打量寧晏一眼,如此嬌妻美眷也難怪燕翎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連著對寧晏也頷首示意。

夫妻二人與韓國公見了禮,循著主人一道去了正廳。

這一路,燕翎依然牽著她未放,寧晏面上不顯,心中卻很納罕,夫妻二人不過一番交心,就將他激動成這樣,原先他也不是黏糊的人,今日打明熙堂出來,去容山堂請安再到出府,他就沒撒過手,稀奇。

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好刻意去說什麼,只是走動時靠近一些燕翎,趁著衣袖相交,抽了抽手指。

燕翎側眸看著寧晏,寧晏朝他眨眨眼,燕翎明白意思,這才鬆開了她。

韓國公將夫婦二人迎入廳內暖閣坐著,韓夫人早就帶著女婢侯在門口,這會兒瞧見了寧晏,再不情願也露出笑容問好,吩咐下人奉了茶,分主賓落座。

寧晏先朝韓二少爺問起雲蕊之的情形,「頭日我來沒能見上蕊之表姐,如今人如何了?孩子可還乖巧?」

當著燕翎的面,韓欽和便客氣許多,含笑道,「這兩日進食不錯,每頓四菜一湯都能吃得下,孩子一直很乖巧,極少哭鬧。」

寧晏眉梢染笑,「果然是疼娘的孩子,待出月了,我得好好去抱一抱。」

提到滿月,韓欽和臉色微微一動,看了父親一眼。

韓國公視線一直落在燕翎身上,這位年輕的閣老,少年老成,程王爺的事料理得不動聲色,手腕既狠又準,齊繕傷重扔下個爛攤子,他不聲不響便拾了起來,還完成得超出預期,燕錕真是好命,得了這麼出色的兒子。

他的兒子也不是不好,但比起燕翎來,還差得遠了。

比如此刻,他在這廳堂裡坐著,一身尋常的湛色袍子,未著官服,卻給人一種氣度威赫的感覺,便是韓國公這個長輩,在他面前也不敢說造次的話。

燕翎聽得寧晏那話,便慢慢將茶盞放了下來,好看至極的五官沒有往日的鋒利,雙目深靜看著韓國公,甚至是含著笑意的,「滿月要到開年了,日子定的哪一日?我也好攜禮來賀外甥誕辰。」

這話一落,廳堂內頓時一靜。

寧晏默不作聲看著韓夫人,韓夫人面色果然有幾分窘迫,手中的綉帕也掐的越發緊。

韓國公笑了笑,並未立即接話。

韓欽和臉色便不好看了,昨日為這樁事他與父母吵了一日,母親執意不肯,還狠狠罵了他一頓,父親被母親鬧得頭疼,並未表態,這會兒連燕翎都在過問這樁事,還不給個準話,韓欽和怒色已浮了起來。

「父親....」語氣懇切甚至帶著幾分敦誡。

韓國公自然察覺到兒子的怒火,望著燕翎慢騰騰笑了出來,

「具體哪一日還未定好,左不過是滿月那幾日,待日子確認好,定給府上送請帖。」

這是應下的意思,韓夫人臉色憋得發青,愣是一個字都沒說,韓欽和則長籲一口氣。

燕翎神色自始至終沒有任何變化,「好。」

寧晏切身感受到了權勢的力量,她都不曾與燕翎坦白這樁事,隻提起滿月送什麼禮,想必燕翎也是隨口一句寒暄,不成想韓國公府被迫壓著低了頭。

韓大少爺見氣氛所有鬆弛,立即問起了昨日講武場的事,燕翎耐心與他解釋,寧晏得了空隙便說要去探望雲蕊之,韓欽和連忙起身,「我送少夫人過去。」

到了僻靜處,韓欽和露出苦笑,

「倒是讓你們夫婦費心了。」

寧晏原想說他們並沒有刻意插手,不過韓欽和已領了這個人情,也沒必要去解釋,便道了句客氣,言語間踏入了二房的院子,雲蕊之已經歇在了正房,如今在床上躺著,坐月子的女人著不得涼,屋子裡地龍燒得旺,寧晏進去時被炭火嗆了下,韓欽和送到她門口又折回了廳堂。

貼身女婢已通報雲蕊之,寧晏進來時,雲蕊之在床上挪動著要下來,笑得很開心,就是臉色有幾分倦怠,寧晏連忙按住她不許。

「聽說上回你狠狠懟了我婆婆,晏晏,除了你還沒有別人敢這麼幫我,原先還當你膽量小,如今才知道你是悶聲乾大事的人。」

寧晏被她弄笑了,端來錦杌坐在塌前,

「我與世子算你半個娘家人,怎麼能不替你說話?對了,剛剛在廳堂,韓國公已應下酒宴的事。」

雲蕊之一陣唏噓,眼角慢慢滲出一抹淚,她拂了拂,露出笑容,「剛剛婢子告訴我了,真沒想到,到頭來還得靠表弟撐腰。」

到了雲蕊之跟前,寧晏便不討人情,「哪裡,世子根本不知情,只是隨口問起,其實也是韓國公看重你,二少爺施了壓,瞧著二少爺的模樣,即便我們不來,事情也是會定下的。」

雲蕊之嘆道,「公婆為人我心裡又不是沒數,若非燕翎問一句,還不知是何光景,不過,你表姐夫倒是沒話說,不許任何人遞閑言碎語來我這,自從那日婆母與你起了齟齬,再也沒讓她進二房的門。」說到後面唇角已翹起,自有欣慰之色。

寧晏笑吟吟安慰道,「有丈夫護著,比什麼都好。誰一輩子能一帆風順,撿著最緊要的幾樣好處得了,便是老天爺厚愛,丈夫是陪你一輩子的人,只要夫妻同心,什麼事都難不住你們。」

雲蕊之見她說的頭頭是道,忍不住打趣道,「喲,瞧你這大徹大悟的樣子,近來與翎哥兒蜜裡調油?」

寧晏頓時懊悔與她說這些,臉蛋躁得紅撲撲的,「說你呢,每回都要笑話我,再這樣,我不來了。」

又起身去梢間探望孩子,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臉上還紅艷艷的,絨毛清晰可見,一雙黑啾啾的眼竟也睜開來瞧人,見寧晏笑著逗她,她居然咧了咧嘴,彷彿不太會笑或不懂笑,就這麼直勾勾盯著寧晏,惹得寧晏心裡軟成綿糖,擱了一個赤金的長命鎖在搖籃裡,乳娘瞧著分量有些重,不知怎麼辦,寧晏示意她不做聲,又出來外間。

二人嘮了一會兒嗑,寧晏見時辰不早便告了辭。

燕國公定了今日下午祭祖,夫婦二人在午時前趕回了府中,祭祖儀式由燕國公親自主持,二房與三房的人依著輩分進去跪拜,寧晏是長媳的身份,就站在徐氏身後,其餘人依次往後排,完成祭祖後,寧晏才發現祠堂裡還有一間,又額外擺放著長公主的靈牌,裡面乾乾淨淨,看樣子常有人來打掃。

國公爺又親自領著所有人來到這間祠堂祭拜長公主,除了他立在一側,深望亡妻靈位,其餘人包括徐氏在內,都跟在燕翎身後行跪拜大禮。

禮畢,大家安靜退了出去,只剩國公爺與燕翎,寧晏見燕翎跪在正中的蒲團未動,也沒離開,靈牌前有一蠟燭快要燃盡,她走過去換了一根。

待換好,扭頭看他們爺倆,一個用袖子將牌位來回擦拭一遍,難得有幾分細心,另一人神色肅穆跪著筆直不動,誰也沒吭聲,也無煽情的話,就默默以各自的方式祭奠長公主,片刻,國公爺先一步離開,燕翎也起身拉著寧晏退出了祠堂。

二房與三房的老太太帶著各家晚輩與徐氏告別,後日便是除夕,哪家都忙得腳不沾地,也沒空嘮家常,何況徐氏先前做主免了二房與三房過年的用度,妯娌之間多少生了些嫌隙,徐氏被燕玥與秦氏攙著先往容山堂走。

路上燕玥語氣低靡,「以前不覺得怎麼,自寧晏嫁過來後,就彷彿他們才是一家人。」這是在說國公爺帶著燕翎夫婦單獨留在祠堂的事。她現在當著寧晏的面什麼都不敢說,私下心裡還沒能那麼容易接受。

徐氏看著女兒,「你爹爹不容易,不許說讓他為難的話,那是他的髮妻,他的嫡長子,難道讓他不管了?」

燕玥越發委屈了,哽咽著道,「為什麼突然間什麼都變了呢....哥哥娶妻後便顧著自己小家,爹爹呢,手心手背都要顧著,一個家不像家了....」

徐氏頭疼不已,「快別說胡話,你還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待明年開春,你的婚事也要預備起來,等你嫁了人,才知人情冷暖。」

燕玥將眼淚一拂,低著頭懊惱,「我不嫁人,女兒就想陪在娘親身邊。」

秦氏也在一旁湊趣,「妹妹放心,你想什麼時候出嫁便什麼時候出嫁,家裡還有二哥和二嫂,任何時候咱們這都是你的家。」

燕玥委屈巴巴看著秦氏,「還是二嫂好。」

「那當然,我可是你親嫂嫂....」秦氏彎著笑眼。

徐氏嗔了秦氏一眼,「你怎麼也跟著糊塗呢,你把她當家人她自然就是家人,你老視她為外人,她又如何與咱們親近,我沒有旁的想法,翎哥兒是你們兄長,如今又入了閣,有他這個兄長在,你們兄弟姐妹總歸不會被人欺負,只是若你們兩人還擰不清,處處與你們嫂嫂為對,這個家遲早散了去,回頭惹惱了你們父親,有你們好果子吃。」

燕玥與秦氏悶悶不說話了。

一行人到了容山堂的門口,掀簾進去時,燕玥忍不住嘀咕,「還不是因為哥哥入了閣,您才這樣說....」

徐氏聞言搖搖頭,隻覺女兒與老二媳婦似榆木疙瘩,怎麼教都是白費功夫,萬般疲憊湧上心頭,她當即甩開二人,搭上心腹丫鬟的手匆匆去了耳房,留下燕玥與秦氏面面相覷。

燕璟這廂單獨扶著妻子往三房走,王氏懷孕還不到三月,胎還未坐穩,剛剛又行了跪禮,這會兒燕璟小心翼翼護著她,不敢邁快半步。

王氏走了一會兒,有些累,駐足歇著,回眸瞥了一眼祠堂,望見婆母一行身影沒入長廊之後,這才看著身側的丈夫,跟著他往前走,「你這段時日都不太往容山堂去,是何故?」

越過一個穿堂,斜陽從枯枝樹林裡灑落,斑駁的光影覆過燕璟面頰,他臉上溫色褪去,露出幾分不屑來,「母親處處袒護著二哥,暗地裡掏了五千兩銀票補了公帳,這五千兩實則是入了二嫂手中,你一貫不爭不搶,母親便沒把你放在心上。」

王氏愣了愣,「原來是這事。」倒也沒過多的表情。

燕璟見妻子面平如水,越發不忿,「瞧瞧,這滿大家子人,除了你,沒有人不爭著搶著...」

王氏不耐煩與他討論這種話題,小心往前邁,「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何苦爭這些有的沒的....」

燕璟看著妻子清逸的身影,苦笑一聲,倒顯得他不像個爺們,頓了幾步,又追上去,

「我覺著,靠父親與母親,還不如靠大哥。」

王氏聞言腳步猛然止住,轉過身來,神色冰冷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燕璟被她眸中的冷色給弄愣住了,臉上生了幾分躁意,「父親要謀蔭官,首先考慮的是二哥,除非二哥高中才能輪到我,不過我瞧二哥那溫吞的樣子,怕是希望不大,這麼一來,我就得去軍中了,我不太想去....」

燕璟與燕瓚雙胞而生,跨過年也才十九歲,頗有幾分少年心性,「大哥已入閣參政,我若求求他,沒準能幫我謀個一官半職。」

王氏就這麼看著他,神色慢慢過渡到木然,連著嗓音也有些僵硬,失望道,「你就不能靠自己嗎?你兄長十二歲去邊關,靠自個兒立下赫赫戰功,他在外行軍打仗還能挑燈夜讀,回來不聲不響考了個狀元,可沒靠父親吧....」

燕璟被妻子訓得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心中很不是滋味,偏生王氏所說一字不差,他是半句話也不敢分辨,直到最後被她盯得頭皮發麻,才討好地扶起她的手臂,吶聲嘀咕一句,

「你能不能別拿我跟大哥比,這滿京城的少爺,哪個不恨他...你換個人比不成?」

王氏看著丈夫沒出息的樣子,眼神裡溢出幾分艱澀,將他甩開,快步往院子裡去。

燕璟頭疼地揉了揉額角,見王氏腳步飛快,心肝都在顫,隻得壓下鬱悶連忙追過去,「好了好了,你剛懷著孩子別動氣,我上進,我上進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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