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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88章 第88章
冬至吃餛飩乃是雍朝習俗,餛飩種類數十種,其中又以百味餛飩最為出色,乃是用十數種不同顏色材質的餛飩皮包裹十數種餡心,搭配出上百種組合,每一口咬下去,滋味都不相同。

禦膳房做的百味餛飩比平常人家更要精緻十分,薑知意吃了一口,皮子微黃,能嘗出來面裡加了芡粉和雞蛋,十分爽滑,餡心是豬肉混著鹿肉,肉嫩汁多,一口下去舌尖上全都是鮮味。

「嘗嘗這個,」沉浮夾了個綠色的遞過來,「吃起來有點清香氣,也許是荷葉和的面。」

薑知意早已吃過飯,眼下並不餓,只不過為著謝洹的交代吃一個應應景罷了,擺手道:「不吃了。」

沉浮一陣失望,將那個餛飩放進她碗裡,低眼看見自己碗裡清澈的餛飩湯上浮著五顏六色的餛飩,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想起那兩年裡的冬至,她也總給他做餛飩。

沒有禦膳房做的這麼多花樣,餛飩包的更小些,一口正好一個,他並不能嘗出是什麼餡什麼皮,隻覺得鮮美異常,連湯帶水吃下一碗,一整夜身上都暖乎乎的。

沉浮忍不住喝了一口餛飩湯,依舊是熟悉的鮮甜滋味:「是雞湯嗎?」

薑知意看他一眼:「是。」

其實並不只是雞湯,乃是豬骨、老雞、火腿、干貝一起燉煮至少四五個時辰,再用雞肉蓉吸乾淨渣滓浮沫,才能得一鍋清澈見底,清水也似的鮮湯。餛飩另在清水鍋裡煮好,撈出來澆兩杓鮮湯,再加紫菜、蝦米、香蔥、白鬍椒調味,點一滴麻油,看起來平平常常的一碗餛飩,背後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往年的冬至,她總是等他剛一上朝就盯著廚房開始燉湯,到他夜裡回來時湯燉好了,再包新鮮餛飩給他吃。

沉浮又喝了一口:「嘗著比雞湯更鮮,不過我嘗不出來到底還有哪些。」

當然比雞湯鮮,那麼多材料功夫,才能得的一鍋湯。薑知意垂著眼皮沒有說話。

沉浮細細品著,依舊品不出來是什麼:「是不是還有火腿?」

有很多事可以通過書本,或者觀察別人來學,他很擅長這個,總是學得很快,但有的事,比如精緻的吃食,罕見的文玩,卻是必須身在其中,耳濡目染才能精通,他這些方面幾乎空白,比普通的富家子弟也不如。

「有。」薑知意簡短說道。

她還在想著方才的軍報,哥哥強行出城,沒有援兵沒有退路,擔的不僅僅是殞命的風險,還有抗命不遵被處置的風險。

哥哥明明答應過服從顧炎調遣,哥哥從不食言,能走出這一步,必定是情勢急迫,不得不如此。薑知意嘆了口氣,若是當初哥哥沒有因為她一直滯留京城,顧炎就不會過去,阿爹就不會出事,都是她不好。

她嘆得很輕,沉浮還是聽見了,急急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薑知意不想說。

沉浮多少猜到了一些:「還在擔心西州麽?打仗的事有我們籌劃就好,你別太擔心,眼下你最要緊的就是養好身子,我想薑侯,還有你哥哥,我們心裡都是這麼盼的著。」

薑知意想,他並不很會安慰人,說來說去,一直都是這麼乾巴巴的幾句話,再想想那兩年裡他的確一句安慰的話也不曾說她,如今能說這麼多,已經是破天荒了。點了點頭:「我知道。」

沉浮放下羹匙,緊張地看著她。她低著頭,柔美的臉頰上長睫毛偶爾一顫,除了憂色還有點沉重。沉浮想,她應該不只是擔憂戰況,可她還想了什麼?

他對於人心的陰暗處向來十分敏銳,可其他那些細膩的心思,他並不很懂,畢竟他所有關於美好的體驗,都來自於她。沉浮急急思索,驀地靈光一閃:「你是不是覺得你哥哥是因為你才拖延那麼久不回去?」

薑知意吃了一驚,抬眼時,長長的睫毛一拂,在臉頰上投下虛虛的影子,紅潤的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沉浮知道,自己猜對了,忙道:「其實不是,他另有打算,你不要責怪自己。」

這些天他越看越覺得薑雲滄與她不是親生兄妹,薑雲滄不肯走,既是擔心她的身體,也很可能是不捨得離開她,但無論如何,那都是薑雲滄的決定,與她無關,不該讓她背負那麼沉重的負擔。

哥哥另有打算嗎?薑知意躊躇著:「什麼打算?」

「或者他覺得西州有薑侯就夠了,或者他只是想過安穩日子,想與家人團聚。」沉浮輕著聲音,極力安慰,「他為國家打了那麼多年仗,想回家也無可厚非,但是意意,一切都是他的決定,他既不曾問過你的意思,也沒打算讓你承擔後果,你又何苦為這事煩心?你若是一直放不下這事,我想你哥哥也不會安心。」

薑知意不覺又嘆了一口氣。也許哥哥的確想過一家團聚的安穩日子,這幾個月裡哥哥督促著把家裡重新收拾了一番,給她屋裡添置了搖籃,傢具換成了沒有稜角不會磕到孩子的,還買了許多嬰兒的玩具,撥浪鼓、布老虎、木馬之類的,滿滿的裝了一間屋子,哥哥總說等孩子生下來要如何如何,把將來的日子規劃得很長久,可西州,離不開哥哥。

薑知意想,上次哥哥沒回去,大約是知道情勢尚有迴旋的餘地,可這次剛接到軍報就走了,必是情況十分危急,非他不可。哥哥想留下,可身為軍人,身為薑家的男人,註定了要守衛疆土,大半生與家人天各一方了。

心上發著沉,許久:「也不知道我哥去了哪裡。」

「他隻帶騎兵,必定有他的道理。」沉浮道。

騎兵消耗比步兵大得多,養一個騎兵的錢足夠養三個步兵,處處都是精貴,尤其戰馬。草料要精要多,一夜幾次投喂,才能保證健壯勇猛,如今天寒地凍,莫說草料,找水都難,光是喂馬這一項就受了極大限制,薑雲滄卻偏偏隻帶了騎兵。

當然,騎兵的優勢也很明顯,快,猛,殺傷力強,可薑雲滄是要去救人而不是殺敵……

沉浮驀地一怔,如果不單單是要救人,也要殺敵呢?腦海中又浮現出西州地圖,大片莽莽蒼蒼的草地,四下一望沒找到紙筆,順手拿了筷子蘸著餛飩湯,在桌子上畫出西州的地形草圖。

莽山,城池,草原,沉浮全神貫注思索著,一時忘了其他。

薑知意沒有打擾他。她不太明白他在做什麼,然而他這副模樣她從前見過,每次他突然想起什麼要緊事的時候都是這樣,忘記周遭一切人事,全神貫注沉浸著,薑知意猜,他大約又有了什麼要緊的想法,也許是哥哥的事吧。

許久,沉浮放下筷子。他神色依舊是沉肅,聲音極低並不看她,:「圍魏救趙。」

薑知意忍不住問道:「什麼?」

沉浮其實是自言自語,被她一問才回過神來,連忙拿帕子抹乾凈了桌上的殘湯:「沒什麼,也許你哥哥想往坨坨境內去。」

他有點慚愧,好容易見到她,方才卻隻想著公事晾著她:「不說這些了,眼下線索太少,難以確定,再過兩天吧,一有消息我立刻來告訴你。」

他不想再說公事了,也不想再說薑雲滄,他見她一次不容易,他得珍惜每一刻。

餛飩還放在桌上,他好容易與她一道吃飯,況且這餛飩湯還是從前的滋味,他熟悉的滋味。沉浮連忙拿起碗喝了一口,回想著之前的話題:「這湯裡,似乎還加了豬骨。」

「別喝了,」她柔軟的聲音響起來,沉浮抬眼,看見她神色複雜的臉,她看著那碗早沒了熱氣的湯,「涼透了。」

薑知意話沒說完,便轉開了臉。她有些驚訝自己會提醒他,也許是那兩年裡養成的習慣吧,他吃飯太不講究,總要她留心著提醒他各種冷熱忌諱,久而久之已經刻在了骨子裡,便是現在,也脫口說了出來。

餘光裡瞥見沉浮泛紅的眼梢,薑知意有點不自在:「讓廚房再給你煮一碗吧。」

「不,不用,」沉浮慌張著,像是怕誰搶走了那碗似的,緊緊拿在手裡,「熱熱就好了。」

眼睛熱著,心裡木木的,酸脹的感覺。她在關心他,像從前一樣,那些他不常考慮到的事情,她都一件件替他留心著。她還關心著他。他何德何能。

薑知意覺得自己不該再理會,然而卻還是說道:「那怎麼行。」

別的飯食熱一熱能吃,可這是餛飩,皮薄餡大,在冷湯裡泡了這麼久皮都泡爛了,餡心裡的油脂溢出來,把清湯也染得漂了一層凝固的油花。冷透了的葷腥,大冬天吃下去,腸胃準要難受。「拿下去喂貓吧。」

「沒事,你別忙了,我能吃。」沉浮連忙拿過水壺加了大半碗熱水,半溫半涼,低頭吃了起來。

他不想給她添麻煩,她懷著孩子那麼辛苦,他不能讓她為這點小事操心。他也不想讓她叫人進來熱餛飩或者拿走,他好容易與她獨處,不能被人打斷。冷粥冷飯他自小就吃得習慣,一碗冷餛飩而已,他沒那麼矜貴,吃下去不是問題。

他吃得很快,轉眼間把餛飩都咽下了肚,又開始喝湯。薑知意知道自己攔不住,他還是那個性子,認定的事情總是固執得緊。默默看著,想起他吃飯一直都很快,她也曾勸過他該細嚼慢咽,免得傷脾胃,可他總改不掉,總是她剛吃了幾口,他已經吃完了。

吃飯這樣快的,她只見過哥哥,可哥哥是因為軍中隨時都有軍情,不能耽擱,沉浮這樣子,卻像是慢上一步,那些飯食就會不翼而飛似的,有種不自覺的急迫。

「你這個也給我吧。」沉浮放下了碗,餛飩湯也喝得乾淨,伸手來拿她剩的那碗。

薑知意碗裡還剩了三個餛飩,她不餓,隻讓人盛了三個應景,剛剛吃了一個,沉浮又給她夾了一個,但是都已經涼透了,況且又是她吃剩的,連忙攔住:「不用。」

沉浮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讓他吃剩飯,然而他與她之間,哪裡需要如此講究。到底還是拿了過來,照樣添了熱水:「我吃了吧,放著糟蹋了。」

不等薑知意阻攔,拿起碗連湯帶餛飩吃下去,放下時,又一個乾乾淨淨的空碗。

薑知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一直都是這樣,對食物有種執念似的珍惜,只要盛到他碗裡,無論愛不愛吃,難不難吃,都會吃得乾乾淨淨,一粒米一根菜葉也不會剩下。

這種習慣在高門大戶裡並不多見,除了薑家這種行伍出身,格外知道糧食寶貴的人家外,那些豪富人多喜浪費,每日裡順著水溝衝出去的剩飯都夠養活一戶貧民了。

沉浮吃完了,將兩隻空碗摞在一起放回食盒,收起兩雙筷子放進筷子格裡,跟著蓋上盒蓋,抬眼時,薑知意還在看他,目光幽幽沉沉,似有無限心事,沉浮忙問道:「怎麼了?」

薑知意搖了搖頭。她只是突然意識到,夫妻兩年,其實她也並不是很了解眼前這個男人。

沉浮覺得她有話沒說,想問,又怕惹她不快,隻得忍了又忍。

收拾好食盒放在一邊,看看小桌上放著抹布,順手拿過來擦了桌子,餘光瞥見薑知意欲言又止,沉浮忙解釋道:「不用叫丫鬟,從前這些事我都是自己弄,我會弄。」

可薑知意並不是怕他不會弄,她只是突然發現,原來他連吃帶收拾竟如此熟練,那兩年裡她從不曾讓他弄過這些,那就只能是他在沈家時養成的習慣。

她知道他在沈家過得不好,可堂堂侯府公子,連吃飯,也需要自己打理嗎?忍不住問道:「從前在沈家,沒有人服侍你嗎?」

沉浮動作頓了頓,半晌:「沒有。」

他放好抹布,取出帕子擦著手:「飯得自己想辦法弄,吃完了自己收拾,餓上兩三天也是常事。」

薑知意在驚訝中,生出難過。也就難怪他吃飯那樣快,也就難怪他那樣愛惜糧食。他從前從不曾提過,她從不知道他在沈家時過得那樣難。

沉浮擦乾淨了手,將椅子向她拉近些,挨著她坐下。這些事他從不曾對任何人說過,原本也不打算跟她說,可此時開了頭,那些話推著搡著,只是想要對她傾吐:「不僅吃飯,什麼事都得自己想辦法。沒學上,偷著聽,沒書讀,偷著看,沒衣服鞋襪,撿別人不要的。」

家中開塾,沈澄坐在屋裡學,他藏在窗戶外頭聽。書房隻讓沈澄進,他得找夜裡沒人的時候,撬鎖進去偷書看,再趕著被發現之前放回去。筆墨紙硯更不可能有,他撿沈澄用過的,沈澄養得嬌貴,什麼都用得很浪費。

已經想不起他是在什麼情況下頭一次偷著上學,但他很快就發現,要想翻身,念書科舉是最快的法子。他決定走這條路。

讀書認字寫文章,也許他的確有點天分,也許只是他沒有退路,所以比任何人都更能吃苦,總之這條路,他選對了。

薑知意默默聽著,偶然抬眼,看見沉浮平靜的神色,他語調也很平靜,彷彿說的是跟他並不相乾的人:「幾次考試都是背著沈家偷偷出來考,童子試五場五天,我不能回沈家,一旦回去,沈義真就不會放我出來,就在破廟裡住了五天。」

半夜裡下了雨,衣服濕透了,懷裡藏著的饅頭也泡得稀爛,第二天在考場上他還是全都吃了下去,一口也沒浪費,他從來都知道能吃上飯不容易,絕不會浪費糧食。

薑知意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若得中,於沈家也是好事,為何這樣待你?」

沉浮看著她,她臉上都是不忍,她太良善,無法想象至親骨肉之間的骯髒算計,也不能理解親生父子之間不死不休的仇恨。

他可真蠢,竟然以為這樣的她,會像沈家人、像趙氏那樣對待他們的孩子。心臟似被利刃猛地刺了一下,沉浮長長地吸一口氣,聲音低下去:「沈義真從來都沒打算要我,他是被我母親算計的。」

沈義真與趙氏的親事,算得上門當戶對,一個侯府世家,一個書香門第,只是議親時趙氏並不知道,沈義真身邊早就有個余春苓。貼身丫鬟,青梅竹馬,生平第一個女人。成親只不過因為臉面規矩,畢竟堂堂侯府世子,怎麼能娶個丫鬟。

趙氏剛進門就嘗到了冷落的滋味,除了新婚那幾天,沈義真從不進門。兩家都讓趙氏忍,趙氏也忍了大半年,然而肚子遲遲沒動靜,公婆埋怨,妯娌嘲笑,連下人也都捧著余春苓,趙氏一天天轉了心思。她給沈義真納了兩房妾室,又收了幾個通房,她以為這樣就能分走余春苓的恩寵,讓沈義真喜歡賢惠的她,哪想到沈義真新鮮勁兒過去之後,依舊最寵愛余春苓。

再後來余春苓懷孕,趙氏徹底慌了。

沒有孩子沒有夫妻之情,假如余春苓再生下孩子,如果是個兒子,趙氏明白,到那時候,沈家再不會有她立足之地。趙氏買了個絕色女子給沈義真,沈義真要了,可沈義真不知道,除了第一夜,剩下的時間都是趙氏熄了燈躺在床上頂替那女子。趙氏終於也有了身孕。

沈義真知道真相後大發雷霆。「沈義真打了我母親。」

他後來聽下人們說閑話時說過,下手很狠,根本就是想把趙氏肚子裡的孩子打掉。沈義真不能容忍自己受到這樣的愚弄,不能容忍趙氏用這樣的手段懷上他的孩子。「我命硬,沒死。」

沉浮停住了,又吸了一口氣。他是真的命硬。沈義真後來又打過幾次,可怎麼折騰他都沒墮下來,再後來趙家找了沈家,都怕傳出去影響前程,聯手壓製沈義真,趙氏保住了孩子。

再後來月份大了,有經驗的穩婆看肚子,說趙氏懷的是男胎,余春苓懷的也是,趙氏又慌了。「我母親想生嫡長子,吃了催產葯。」

趙氏以為,生下嫡長子就是沈家的功臣,一切都會改變。她吃了過量的催產葯,搶在余春苓前一天頭生下了他,奪了沈澄的長子地位,也付出了再不能生育的代價。「她一直以為只要能生兒子,沈義真就會回心轉意。她弄錯了。」

沈義真並不稀罕什麼嫡長子,他已經有了心愛女人生的兒子,對他這個多餘的,被趙氏算計得來的孩子厭憎到了極點。余春苓恨趙氏奪了沈澄的長子之位,天天吹枕頭風,所以他生下來以後,沈義真一次也不曾看過,趙氏幾次糾纏哀求,隻換來毒打。

趙氏徹底瘋魔了,她想唯有除掉余春苓,除掉沈澄,她才能在沈家立足。「我母親趁沈義真不在家,想打死余春苓和沈澄,剛打了一板子,沈義真回來了。」

奪過板子打了趙氏,以殘害子嗣的理由要休妻,兩家鬧了很久,最後為著體面改成和離。「她一開始想帶我走,後來,又想利用我,讓沈義真回心轉意。」

他記事早,久遠的記憶裡一直都有趙氏抱著他摔在地上痛哭的畫面,趙氏那時候,大約對他,真真切切有母愛。但後來事事不如意,那點親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趙氏隻想用他吸引沈義真。「我挨打受傷,她會把傷口弄得更嚴重,她盼著沈義真心疼我,接她回去。」

可沈義真怎麼會心疼他?沈義真恨不能讓他死,免得他每次都出現,都會提醒那段噁心的過往。

薑知意呆住了。頭腦裡亂鬨哄的,思緒雜亂著理不出清晰,原來那些年,他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他從來沒說過。

沉浮低垂眼皮,不敢看她:「我從來,都沒人要。先前我以為,我們的孩子也……」

他說不下去,喉嚨裡哽咽著,極力呼吸,卻還是喘不過氣,腦袋裡嗡嗡作響。他可真蠢,蠢透了,這完全是不同的,她那麼好,可他卻被過往蒙住了雙眼,什麼也看不出來。

薑知意怔怔的,許久,慢慢吐出一口氣。

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非要墮掉那個孩子了。他在害怕。

「意意。」沉浮抬眼,漆黑的眼瞳閃著水光,「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情願。」

薑知意沒說話,低著眼,不知道該說什麼。

「意意。」熱淚湧上來,沉浮離開椅子,雙膝彎折蹲在薑知意身前,匍匐謙卑的姿態,「我錯了,我會改,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靠近她,聞著她身上香甜的氣味,他想跪下,想膜拜,想乞求,又被薑知意攔住,她低頭看他,嘆息的語聲:「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他連悔改,都沒有機會了嗎?沉浮哽咽著貼住她,手心挨著她的腰腹,覺察到微微一動,極小的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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