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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95章 第95章
當!薑雲滄長刀疾如閃電,截住即將落下的刀鋒,撞出四濺的火花:「我妹妹怎麼了?」

「中毒了,會提前生孩子,很危險!」士兵見他目眥欲裂,手中刀下一息似就要攔腰將人斬成兩段,嚇得兩腿一軟癱在地上,「不關我的事,都是金仲延乾的,我只是來送信的!」

中毒,提前生孩子,很危險。薑雲滄腦袋裏嗡嗡直響,彎腰伸手,一把揪住士兵:「金仲延不是死了嗎?」

「是他沒死的時候乾的,還有個叫白、白蘇的……」士兵被他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揪住領口,氣都喘不過來,掙扎著吐出剩下的字,「坨坨王要小的傳信,只要將軍撤兵,他,他立刻就讓白、白蘇給將軍的妹妹解毒,要是將軍不答應,你妹妹就,就……」

若說薑雲滄先前還有五分懷疑,現在只剩下三分。沒幾個人知道白蘇,更沒幾個人知道白蘇與薑知意曾有過糾葛,他能說出白蘇,這事就有一半可靠。心臟砰砰亂跳,便是這一個月裡孤軍無援,提著腦袋在坨坨境內廝殺,薑雲滄也不曾如此恐慌過:「什麼毒?」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士兵掙扎著,「我只是個傳信的,這種機密事怎麼會讓我知道?」

腦袋裏嗡嗡的聲音越來越響,擾得薑雲滄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串聯不起來任何事情。她中毒了,她很危險,撤兵才能換她一條命。

薑雲滄木然回身,望著身後烏雲一般的鐵騎。那些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大戰在即,勝利在即,然而,撤兵才能救她。

「將軍,西州軍報!」有哨騎從遠處奔來,轉瞬到了近前,掏出懷裏的蠟丸和信件。

薑雲滄一把抓了過來。蠟丸內是薑遂的帥令,明天卯時在七涼原合兵,圍殲殘餘的坨坨軍隊。離卯時還有九個多時辰,這是坨坨僅剩的主力軍隊,坨坨已經無路可走。

薑雲滄撕開另一封信,林凝的筆跡:意意連日腹痛,正延醫服藥。

連日腹痛,中毒,早產。一切都對上了。薑雲滄手抖著,捏不穩信箋。那人沒說謊,坨坨人要用她的性命要挾他。

「雲哥,」黃紀彥催馬從隊伍後面趕過來,「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她中毒了。他得撤兵才能救她。

「雲哥?」黃紀彥見他臉色難看,上前一步,看見他手裏的軍報,「是要動了嗎?」

動不得。動了,她就會死。薑雲滄收起蠟丸:「撤兵!」

士兵中一陣騷動。近來節節勝利,距離徹底全殲坨坨只差一步,為何在這時候撤兵?無數人心中生出疑問,然而他們素來信任薑雲滄如同神祇一般,自然不會對他的決定提出異議,騷動很快停止,士兵們默默收拾糧草武器,翻身上馬。

黃紀彥不明白,追著薑雲滄發問:「為什麼要撤兵?是軍報上說的嗎?主帥要我們撤?」

他想不通,明明形勢大好,前兩天的消息一直都是要與西州軍合圍,殲滅坨坨主力,這時候撤兵就是功虧一簣,更何況沒有他們的策應,西州軍未必能順利殲敵,誰勝誰負又成未知。

沒人回應他,薑雲滄單人獨騎,飛也似地沖了出去。

酷烈北風刀子一般割在臉上,心裏的痛苦焦慮也如刀割一般。

她有危險,坨坨人恐怕籌謀已久,趕在這時候提出要挾,就是為了這最後一戰。

他不能不答應,否則,她就會死。

他怎麼能讓她死?

心裏滴著血,天色越來越暗,薑雲滄如同受傷的獨狼,瘋了似的拚命往回趕。快點,再快點,他會撤兵,他會不要命地趕回京中,他會找到白蘇,解她的毒,他會把白蘇碎屍萬段!

身後馬蹄聲壯烈,如同衝鋒的金鼓,薑雲滄猛地勒住韁繩,回頭。

那是他的同袍,他的弟兄,他一手帶出來的好兵,他們把命交給了他,眼下他一句撤兵,他們又二話不說,跟著他走,他們全心全意信賴著他。

薑雲滄死死抓著韁繩,激蕩的情緒一點點冷下來。

薑雲滄,不僅僅是她哥哥,願意拿性命守護她的人,還是宣武將軍,指揮這場決勝之戰的將領。騎兵營四千多將士一句話沒問就跟著他抗命出城,這一個多月出生入死,死傷過千,這麼多犧牲,唯有用這最後的決戰,用坨坨人的鮮血才能補償。這一戰關係到今後幾年是戰是和,關係到西州數萬百姓的死活。他怎麼能在這時候,撤兵?

可不撤兵,她就會死。

撤兵。不撤。兩個聲音不停在腦中交戰,薑雲滄氣血翻湧,錚一聲拔出長刀,仰天長嘯。

嘯聲淒厲,如同負傷的猛獸,身後跟隨的士兵齊齊勒馬,望向他們的將軍。

天幕一點點暗下來,薑雲滄怔怔站著,直到極遠處有幾個黑影飛快逼近,是顧炎的部下:「薑將軍,顧將軍奉薑帥之命出城策應,願與將軍並肩作戰。」

顧炎來了。他可以將部下交給顧炎,仗還能繼續打,他不吃不睡趕回京中,他一定能揪出白蘇,他一定能救她!

薑雲滄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顧炎,能行嗎?

可他似乎沒有選擇。他必須救她。

清平侯府中。

腹痛暫時停住,薑知意就著林凝的手,喝了幾口參雞湯。

已經一天一夜了,只是這種緊一陣慢一陣的疼。林正聲和齊浣診了脈,穩婆看了肚子,都說應該是要生,然而十幾個時辰過去,宮口始終隻開了一指,孩子生不下來。

累到了極點,渾身上下都出著汗,薑知意躺在床上,聽見外面有男人的聲音,不是沉浮:「是誰?」

陳媽媽早走出去問了,連忙答道:「是鄭超過來取信取東西。」

薑知意知道鄭超,平日裏往來西州捎信捎東西都是他,掙扎著向林凝說道:「阿娘千萬別提我的事。」

戰事緊急,萬一讓父親和哥哥知道她生得不大順利,難免又要掛心,她不能壞了他們的大事。

「我知道。」林凝忍著眼淚,「我一個字都不曾說過。」

她掖了掖被角,柔聲道:「你別管了,這些事我來處理,你好好睡一覺,攢夠了精神好生孩子。」

看見薑知意在枕上微微點頭,發白的臉上依舊是溫婉的隱忍,像平時一樣,她這個小女兒,一向都乖得很。

林凝鼻子發著酸,又不能露出來,隔著被子輕輕拍著她,肚子這會子沒再疼,薑知意迷糊糊睡著了。

林凝輕著聲音囑咐陳媽媽守著,這才快步出去。沉浮不在外間,他從昨天下午過來後就一直沒走,守在邊上寸步不離,直到剛才穩婆要驗開宮口的情況他才迴避了,這會子去了哪裏?

找了一圈沒找到,丫鬟回道:「方才朱太醫急急忙忙找過來,沈大人過去外頭說話了。」

林凝皺眉。因著從前的齟齬,薑知意並不肯用朱正,沉浮也從不曾讓朱正來看過,這會子急著來,難道是為了生孩子的事?

外院牆角下,沉浮就著燈籠模糊的光,翻開殘破的古書。

朱正急急說道:「早上從嶺南送過來的,這裏頭有巫葯的記錄,下官看過,夫人早產很可能與這個葯有關。」

沉浮的目光停在發黃的書頁上:婦人有孕者服此葯,孕期易暈迷,臨蓐易早產難產,血崩而亡。

血崩,而亡。山崩於前而不變的冷靜在此刻土崩瓦解。沉浮發著抖,啪!手拿不住,書掉到地上,沉浮慌張著去撿,沒有站穩,眼前只是發著黑嗡嗡響著,一頭栽倒在地。

「大人小心!」朱正急忙扶起他,吃了一驚。

他磕破了額角,血肉模糊,朱正想提醒他處理上藥,沉浮卻只是忙著去抓那書:「救她的法子有沒有?」

「有,」朱正撿起醫書,猶豫一下,「跟白蘇說的一樣,心頭血,全部。」

沉浮一把抓過書,抖著手翻到了後面:盡葯人心頭血可解。

沉浮很快冷靜下來。他怕的是無藥可救,如今既然證實了白蘇的話,他就沒什麼可怕的。他為這一天,早就做好了準備。

沉浮喚過龐泗:「拘捕齊浣,清查外苑。」

她所有的狀況都與書裡說的對上了,她的病,的確是巫葯導致。那麼這幾個月裡她必定有服用藥人的心頭血,才沒有再次暈迷。最可能給她服下心頭血的,只有齊浣。

之前他不曾抓捕齊浣,是怕斷了心頭血的來源,她會再次暈迷,如今到了最後關頭,不用再顧忌了。

「全城搜捕白蘇。」

齊浣身上沒有巫葯的氣味,他不是葯人,白蘇很可能還活著,定期取心頭血給她。

喚過胡成:「傳信給馬秋,追查這本醫書有誰經手。」

他找了那麼久,始終沒找到確切的記載,卻在最緊張的關頭,這本醫書送到了。世上沒那麼多巧合,一切更可能是早有預謀。

預謀什麼?沉浮已經沒時間再去細論,經手送來這本醫書的人,必定與幕後主使有關,趕在這時候送來,就是告訴他真相,讓他抉擇。

是捨棄自己,取盡心頭血救她,還是保自己的性命,看著她死。

「回來時把我書桌抽屜裡的卷冊帶來。」

他不需要抉擇,他從一開始就下定了決心,救她。所有的身後事他早已安排妥當,都記在那冊子裏,他死了,她和孩子也能好好活下去。

看了眼朱正:「準備取血。」

轉身向正房走去。一步步走過庭院,走上台階,林凝聞聲看來,沉浮輕著聲音,怕吵醒了裏屋的薑知意:「我有一事,需稟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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