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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丞相和離後》第106章 第106章
沉默著,稠密的氣氛流動著,沉浮想,他可真是貪心啊。

她不曾躲開他,她讓他抱了孩子,她甚至還允許他與她一起照顧孩子,他原該滿足的,可他此時,卻隻想要更多。

重新擁有她,那些長得看不見頭的黑夜,他不想再一個人熬。他太想她了,想她身上香甜的氣息,想她輕言細語與他說話,想念那些迷亂的夜裡,她偎貼著他的柔軟身體。

太想她了,冰涼的手握著她的,用力到發抖:「意意,我們重新來過,我一定好好待你,好好待孩子,好不好?」

那隻溫暖的手抽走了,沉浮心中一空,看見薑知意走開兩步,望著窗外出神,沉浮想追過去,抱著孩子又走不得,急急問道:「意意?」

薑知意轉過臉,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現在這樣就很好。」

她不想再冒險了。就算是毫無知覺的紙,折過了,痕跡也難以消除,更何況是人心。那種永遠得不到回應的付出,永遠在等而永遠沒有把握的感覺,她不想再嘗試。

更何況他肯回頭,只不過因為她是,八年前的意意。

現在這樣就很好,他們可以一起養大孩子,他們不再互相防備,他們比夫妻疏遠,比朋友親密,更像是親人之間的相處。「這樣就很好。」

沉浮怔怔地坐著,手心還殘留著她肌膚的溫度,失望像潮水,一波波湧上來,她拒絕了他。

他一向善於謀劃人心,此時卻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重新接納他。

懷裡的孩子動了動,沉浮回過神來,低頭又是一吻,孩子卻哇一聲哭了起來,沉浮頓時手忙腳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弄疼了孩子,聽見薑知意柔和的語聲:「我來。」

她從他懷裡抱走了孩子,沉浮扶著椅子站起來,看見她將孩子放在榻上,解開繈褓,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褲子。

有淡淡的笑容從她唇邊露出,她熟練地抬起孩子的腿,扯下尿布:「尿了。」

沉浮看見她將尿布丟在榻邊的竹筐裡,取了條毛巾擦乾淨孩子的小屁股,又墊了條新尿布,她做得如此熟練,一眨眼功夫就收拾得乾乾淨淨,沉浮眼睛有些熱,他早就知道她會是個好母親,他很想做個好父親,現在還不遲,就算她拒絕了他,他也該加倍努力。

繈褓還沒裹好,沉浮忍著不適快步走近:「我來吧。」

他彎了腰,回憶著她方才拆開繈褓的次序,先將兩角對摺裹好,跟著繫上帶子,打了個利索的十字結。

薑知意想起來了,他上次說過,這些衣食住行的事從小都是自己動手,雖然繈褓與大人的衣服不同,但道理總是相通的,他一向聰明,這些事對他來說不難。

以他的能力,若是真心想做什麼,就沒有做不到的。

沉浮打好結子,看見薑知意走去臉盆架前洗手,連忙將孩子放回搖籃,走去拿了澡豆:「我來。」

探手試了試,水有點冷了,忙拿過暖壺加了點,不冷不熱剛剛好:「行了。」

薑知意洗了兩把,手被他握住了,他揉開澡豆細細給她洗著手指,輕聲道:「待會兒擦點手脂,天冷,別皴了手。」

薑知意驀地想到,也許是他曾在冬天裡洗衣勞作,皴了手,所以才記得這麼清楚吧。沉默中由著他給她洗好,又拿過毛巾擦乾,見他四下看著,似是在找擦手脂。

薑知意走去妝奩前拿了手脂,怕他又要幫著擦,先說道:「我自己來。」

辛夷花製成的手脂,淡淡的香氣,薑知意慢慢擦著,看見沉浮就著她用剩的水也洗了,下意識地,把手脂遞了過去:「你也擦點。」

沉浮接了過來,微黃的油膏裡有幾個淺淺的印痕,是她剛才用手指取膏體時留下的,便也沿著那點印痕挖了一點擦上,淡淡的香氣留在手上,有點暖,像是她的手握著他的一般。

她身上總有這種淡淡的甜香,從前無數個相伴的白天黑夜,這香氣總是繞著他伴著他,讓他每每想起她,先覺得聞到了那熟悉的香。

沉浮怔了下,突然意識到讓他每個夜裡刻骨思念無法入睡的她,似乎更多是在那兩年裡,陪在他身邊的她。

「我想著這兩天去找一趟我二叔,」薑知意輕輕晃著搖籃,哄孩子睡,「如今這個結果對他沒有半點好處,我覺得他肯定也後悔了。」

白天裡她看得很清楚,薑遼聽見湯鉞說薑雲滄是坨坨人時,臉上也滿是驚訝害怕,他事先應該並不知情,他想的是揭破薑雲滄的身世,好讓自家兒子過繼襲爵,卻沒想到湯鉞竟要扳倒侯府,讓什麼爵位什麼承繼都泡了湯。

沉浮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臉,她的一顰一笑,她抬眼看他時柔潤的眼波,每一處都深深刻在他心裡,他念念不忘,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的,原來,竟是那兩年裡陪在他身邊的她。

薑知意還在說話:「我二叔並不是個能幹的人,我哥的身世連我都不曾聽到過風聲,他怎麼突然就知道了?我覺得應該有人在背後攛掇,也許就是湯鉞。」

沉浮聽見了,可那些字句溜過去,並不能留下什麼痕跡。原來直到現在,知道她就是八年前的意意後,他想念更多的,還是那兩年。

薑知意許久沒得到回應,有點疑惑:「你說呢?」

沉浮慢慢走來,挨著她坐下。

想說點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腦子裡亂的很,只是默默地與她一起搖著搖籃。

薑知意覺得古怪,然而他一向都有些讓人捉摸不透,搖籃輕輕晃著,孩子漸漸睡著了,閉著眼漆黑的長睫毛翹起來,與他相似到極點的睡顏。

許久,沉浮開了口:「意意。」

「嗯。」薑知意應了一聲。

沉浮抬眼看她,又低了眼。自己也說不清想如何,該如何,腦子裡亂鬨哄的,似乎明白了什麼,可仔細去想,又什麼也抓不住。

怔怔看著孩子的睡顏,輪廓柔和,眉骨平展,像他,也像她:「我去找你二叔。你別去了,還沒出月子,不要著了風。有結果時我給你回話。」

薑知意沒有反對。薑遼的背後多半是朝堂,這些事,一向是他更為擅長:「那就有勞你了。還有就是我哥哥那裡,麻煩你多照應些,別讓他吃苦。」

沉浮頓了頓:「好。」

他知道這一個好字,大約是要埋下隱患,也許明天后天就會公布薑雲滄打入死牢的消息,也許能瞞得過她,但如果瞞不過,他今日這一應,到時候她多半要惱他言而無信。

然而事關重大,他也只能扛下。

搖籃裡孩子睡得熟了,沉浮沒再說話,心頭沉甸甸的,剛剛的發現像塊大石頭,死死壓著他。

假如八年前的人不是我呢?那天,在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她這麼問他。

也許他那時候,回答錯了。

「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耳邊傳來薑知意輕柔的語聲,「你還病著,早些回去歇著吧,別忘了吃藥。」

這模樣這言語,多麼像那兩年裡的某一天。沉浮怔怔地看著她,他大概是真的,回答錯了。

可他該如何回答呢?

沉浮在第二天約見了薑遼。

他素來不喜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沈義真攛掇你出首薑雲滄,他答應給你什麼好處?」

薑遼愣了愣,悻悻說道:「都說你忤逆不孝,真沒說錯,哪有兒子直呼老子名諱的?」

沉浮神色淡淡的,沒有理會他的挑釁:「你為的是爵位,可眼下,薑家別說爵位,連性命都未必保得住,你身為至親,必定也受牽連。」

「跟我有什麼關係?」薑遼激動起來,「這些年裡我們二房一點兒光也不曾沾過他的,總不能他家倒霉也要拽著我們吧?」

「這些,在你出首薑雲滄之前就該想清楚。」沉浮道,「現在埋怨,晚了。」

「都是你那個混帳爹坑我,我怎麼知道薑雲滄是坨坨人!」薑遼又急又氣,「他說得天花亂墜,扳倒了薑雲滄就只能從我家過繼,誰知道薑雲滄是坨坨人!」

又一個為了讓兒子襲爵費盡心機的人,就像當年的沈義真,可惜,註定跟沈義真一樣,偷雞不成蝕把米。沉浮問道:「薑雲滄的身世是誰查到的?」

「你爹!」薑遼咬牙,「要不是他拿到了那些口供籍簿,我怎麼會信他的鬼話!」

可沈義真沒那個本事,一個酒色之徒,幾十年來擔的都是閑差,能力和人脈都十分有限,雲台的事連他都沒查到,沈義真更不可能查到。「他是怎麼查到的?」

「誰知道?我沒問。」薑遼看他一眼,有些疑心,「怎麼,不是你攛掇著給薑雲滄下了大獄嗎?你問這些做什麼?」

「你從實說來,就算清平侯府出事,我也保你無事。」沉浮依舊是無情無緒一張臉,「至於我要如何,你不需要知道。」

薑遼掂量著,半晌,一橫心:「你想問什麼?」

「薑家不是隻你有兒子可過繼,三房也有,沈義真給了你什麼許諾,讓你確定肯定是你兒子?」

「他說宮裡有大人物關注著這事,只要我能扳倒薑雲滄,大人物一定會替我說話,讓我兒子過繼到侯府。」

「是誰?」

「我問了幾次,他不肯說,」薑遼啐了一口,「現在想想他能認識什麼大人物?還不是滿嘴放屁,哄我上鉤!」

宮裡的大人物。沉浮起身,薑遼不知道,但有個人,肯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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