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海怪們察覺到了夏嵐的降臨，有腦子的紛紛露出了震驚又疑惑的情緒，而沒腦子的則是基本都沒什麼反應，該睡睡該吃吃。

大群意識是海怪族群總體的意識，是存在與冥冥之中的一種「指引」，它依託於強大的海神。

而海嗣們雖說在生存理念上近乎完全一致，但是其實都是擁有自己相對獨立的意識的。

在它們的感覺中，夏嵐就是擁有極其強大力量，甚至於掌握了源石能量的超強大海神，雖然現在狀態不太對勁，但是本質上就是這樣。

雖然不是「現任」的大群意志，但是它們依舊對他有著最為崇高的尊敬。

夏嵐降落到一堆海怪中間，感受著血脈中傳來的「打招呼」的情緒，也乾脆張開雙臂揮著手招呼道：「大家好，吃了嗎？」

一個人形海嗣在一群奇形怪狀的海嗣中間打著招呼，真是其樂融融。

「人類，抵抗，阻礙，缺乏食物。」他身邊的一頭足有五六米高的巨大海嗣回應道，「語氣」相當尊敬。

「再接再厲！」夏嵐鼓勵道，拍了拍它的鱗甲。

他一路向前走去，所有的海怪都不會對他發起攻擊，反倒是滿懷崇高與敬意地看著他，甚至還會主動為他讓路。

那悠揚地在精神世界中飄蕩的歌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到能夠清晰地在物質世界中聽到。

「嘶——呼……」夏嵐看著前方飄蕩著的一大片奇異的光霧，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心情緊張起來。

斯卡蒂，應該說是濁心斯卡蒂，她就在那其中飄蕩著、歌唱著，就像是開啟二三技能時的那個樣子。

他怕下一瞬間就被斯卡蒂美到窒息，然後當場去世。

「怦怦——怦怦——怦怦——」

懷揣著緊張激動的心情，夏嵐緩緩走入光霧之中，抬頭望見了那空中飄蕩的伊人。

依舊是那雪白如瀑布般的長發，依舊是那清冷但又帶著點傻氣的側臉，依舊是那晶瑩如寶石一般的紅瞳，依舊是那悲傷落寞的氣質……

此時的她穿著一身白色與綠色交相映襯的連衣裙，典雅而清冷，帶著些許聖潔。

不知為何，一股辛酸與感慨之情油然而生，就好像是他尋找她尋找了成百上千年一般。

斯卡蒂。

不，是濁心斯卡蒂。

她的身上正有奇異的力量正在孕育，似是一種能與靈魂一同共鳴的力量，這恐怕就是【ishar-mla】所追求的那種進化吧。

祂將自己投餵給了斯卡蒂，在她身上紮下了根基，而就在最近，它因一個契機而開花結果。

不過現在……祂剛剛獲得的新生的這種力量即將被不講道理的夏嵐所打碎。

「果然最後的結果是這樣麽。」

他看著她那絕美的側臉，露出了滿是苦澀的笑意。

空中飄蕩的她突然便停止了漫無目的的歌唱，有些茫然地轉身看向夏嵐，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目光。

她從空中落下，來到愣愣看著她的夏嵐面前，有些畏縮地走近，臉上帶著迷茫孤獨的表情。

「怎麼了？」夏嵐柔聲問道，卻不願對「它」施以任何褻瀆。

明明她的靈魂已經不知所蹤，明明「它」僅僅是一個承載著她的記憶的怪物，明明「它」與外面那些東西本質無異。

但他卻癡迷依舊。

「很熟悉……的感覺……」她迷茫地說道，試探性地抬起手，想要碰一碰他。

夏嵐輕輕抬起手，接過了她柔軟的手掌，微微愣了一下便道：「你認得我？」

「我……我……我不知道……我好像曾在夢中見過你，在非常非常遙遠的黑夜之中……」她說著便又離夏嵐近了一些，彷彿想要看清他的眼睛。

他不禁沉溺於那雙無比美麗的眼眸，沉醉於其中，彷彿一切都無所謂了。

良久無言，時間都彷彿在此刻失去了意義。

「斯卡蒂。」夏嵐問道：「願意跟著我走嗎？」

他捏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眼眶紅紅的，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她並不抗拒他的動作，卻是難過地搖了搖頭道：「不……現在的我已經屬於大群，已經屬於無盡的進化，我不能屬於你……」

「那過去那個，無拘無束的、自由的你呢？」他又一次問道。

「過去的我？」她露出了茫然的目光，過了好久才獃獃地回應道：「你身上的氣息很熟悉……很喜歡……也許會吧？」

「加入無盡進化的感覺怎麼樣？」夏嵐問道。

她歪了歪頭，露出了一個非常憨憨的表情，根本答不上來他角度刁鑽的問題。

「哈哈~」夏嵐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然後就有些尷尬地鬆開她的手，矜持地忍住了笑意。

她不能理解他的舉動，只能繼續維持著這傻傻的表情，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夏嵐見她這副表情，卻是忍不住惋惜了起來——即使是成了濁心也沒能挽救她這憨憨的氣質。

而且因為海嗣是一種非常實誠的生命，本來就是單純地生存、進化、生存、進化……其實比起人類來說也是種憨憨。

所以說，更憨了？

「幽靈……呃，鯊魚和歌蕾蒂亞她們有沒有說過你憨這回事？」他滿臉笑意地問道。

反正濁蒂本質上不是斯卡蒂，他想通了之後就放開了，因為等級的壓製，她也沒辦法拿現在身為【海神】的他怎麼樣。

斯卡蒂頓時就瞪大了眼睛，又是奇怪又是迷惑地問道：「她們有這麼說過的……那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似乎知道，但是現在卻無法理解了？」

「你不懂嗎？」他問道：「你丟失了人類的那種理解能力嗎？那我覺得你這進化地不怎麼樣啊。」

他想要試試看否定一下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然後濁蒂的就停住了，接著就是大群意志都拉不住地開始自我毀滅。

物質層面就是細胞開始大面積凋亡，甚至快到了燃起來的速度。

因為此刻的夏嵐與大群意志是同等級的，而大群意志並不會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所以祂的影響力反倒是弱於夏嵐。

然後夏嵐就嚇了一跳，好說歹說才給她勸回來，表示她目前的進化道路未來可期，不必如此……之類的。

不過他總算也得以更為深刻地理解，海嗣並不存在「逗弄」「開玩笑」「欺騙」這樣的說法，就是比最實誠的人類還要實誠。

終於，他又一次問道：「如果說，跟在我身邊就能獲得更好的進化，那你願意跟著我走嗎？」

這次她終於不是否定了，而是問道：「跟著你……去哪裏，又要做什麼？」

似乎是因為「死去」「重生」了一次，她現在似乎已經完全對他言聽計從了，理論意義上是成為了「他的海怪族群的成員」。

她現在唯一與大群意志的聯繫就是那種神奇的「進化」的力量了。

他對此表示費解——這玩意這麼簡單粗暴的嗎？！

他現在依舊狀態良好，感覺就算是與海神遺骸完全融為一體也沒什麼危害，而且甚至因為斯卡蒂的緣故……已經有徹底留在這種狀態的想法了.

所以說，他可以永生永世讓她對自己言聽計從……

也許……呃……做什麼都行……？

「去往宇宙星空，去尋找這個世界的終極奧秘，去尋找更高層次的進化的終點，比海裡其他的海神都更加地高等。」他答道。

她聞言，沒有任何猶豫地便接受道：「好。」

夏嵐聞言，看了它許久，卻是嘆了口氣道：「唉，如果你是她就好了……只可惜你不是她。」

它不懂為何。

它不懂這位【進化終點的神】的想法。

但是它理解，即將要到來的是什麼，於是便緩緩低下了頭。

「你陪我說了這麼久的話我還這麼絕情，實在是有些抱歉了……」夏嵐面露惆悵之色，輕輕地摸了摸它的頭。

他將這模仿著「她」的記憶與情感的怪物擁入懷中，在它耳邊輕語道：「願重獲新生的你能抵達進化的彼岸，不過前提是不要以人類文明為敵哦~」

在他的懷抱之中，它突然便察覺，自己的身體裡有從未感覺過的情緒在孕育、在生長，它難以理解，明明它不該出現在這「進化」之中。

它瞪大了那雙美麗的眼睛，不解但依舊答應道：「我……知道了……」

剎那之後，它的一切都變為了虛無，變為了無意義的永恆。

夏嵐驅逐了它身體裡寄宿的「大群」，清理掉了那個新生的類似靈魂的東西，讓它變為了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那種新生的神奇力量也被他投入火焰、雷霆、法術交織而成的攪碎機，徹底毀滅掉。

【祂】準備了許久許久的進化就這麼輕易地被他打斷了。

然後他以已經膨脹了無數倍的精神力操縱起周圍的大氣、土石、海洋，創造了一個半徑足有兩百米的巨大祭壇，把這具美麗的身體放了到了中央的棺槨中。

然後又有巨大的震動從他們身下傳來，海水逐漸沒過這個祭壇……

不，是這祭壇正在飛速地下沉，向著深海之中墜落。

夏嵐站在斯卡蒂的身體邊，撐著一個碩大的氣泡，操縱著整個祭壇在水下狂飆突進，但是卻一點精神壓力都沒有。

海神的靈魂實在是太強大了，他現在甚至覺得自己能幹碎歲獸，移山填海更是不在話下。

穿過長長的海床，在祭壇沉到水下一千米左右後，他稍微調整一下地質狀況便躺進了寬大的棺槨中，蓋上了蓋子。

裏面的密封相當完美，並且他製作了空氣凈化、循環系統，以及利用海怪血肉補充營養的系統，足以支撐他和她在這裏躺上三年。

然後他突然就愣了一下，超遠程操縱了一頭海怪，讓它跑出了那個小鎮，沿著海岸開著車前往鹽風城。

待到送到以後他才開始自己的下一步行動，開始引導自己的靈魂，準備偷襲大群意志。

簡單來說，他就是要把【海神遺蛻】變成一把錐子，然後把整個大群的靈魂全部給釘住，然後進入其中尋找斯卡蒂迷失於其中的靈魂。

「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找不到可能就得對著植物人發情了……」他看了一眼身邊安靜地呼吸著的軀殼，心裏難過。

……

幾分鐘前，另一邊，正在鹽風城裏逛著的幽靈鯊突然便聞到了海怪的氣息，不禁皺起了眉頭。

「有海嗣要來了，數量僅有一隻，但是實力強大。」她說道。

正魂不守舍的米娜爾愣了一下，接著便下意識地想要帶上頭盔，準備戰鬥。

幽靈鯊輕笑了一聲便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說道：「小惡魔，打架就由我來好啦，你在一邊乖乖看著就可以了~」

米娜爾縮了縮脖子，猶豫著便點了點頭，不知所措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遠方。

在街道的盡頭，一輛車疾馳過來，而車上正是一頭花花綠綠的海怪。

「這是什麼？」她頓時便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至於米娜爾則更加震驚。

「它開的車是夏嵐的車！」她說道。

「哈？」幽靈鯊愣愣看著它把車開過來，然後看著它停下來，爬下車。

然後來到她們的面前，含糊地說道：「車輛，你們，給予，開。」

然後它就在她震驚的目光之中砍下了自己的腦袋。

「？」幽靈鯊的世界觀被顛覆了。

這海怪給同類投食她是見過不少了，但這毫無意義地自殺是第一次見，真可謂是活久見了。

米娜爾見她愣了半天，軟軟地問道：「鯊魚……你見過這種情況嗎？」

「我活了那麼久，從來都沒見過……所以說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

另一邊，凱爾希所在的地方，小鎮之外。

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天地，卡門面色沉重，而凱爾希則是面露思索，猜測著夏嵐的所作所為。

她知曉夏嵐到來的目的，自然也知曉他一定會傾盡所有的力量來解決海怪的【大群意志】，乃至於拚上性命。

而就在巨響消逝之後，她和卡門一起見證了一隻海怪屁顛屁顛地從這裏的海怪的集群中跑出來，開上夏嵐的車，一路遠去。

哪怕是活了那麼久的她……的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愣了好久好久才回過神來。

卡門也因此人生第一次見到凱爾希露出了驚訝的目光，心中天翻地覆。

海怪的行動難以理解，所以他沒什麼感覺。

但是他從第一次見到凱爾希就絕對認定她一直都是平靜淡漠的，所以此時就感覺像是天塌了一樣。

「先生……這是……？」他不禁猶豫著問道。

已經破功了的凱爾希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卡門心神巨震，凱爾希竟然不再使用那些極度高深的辭彙了！

他們兩人在又等待了片刻之後便前往小鎮，見到了滿地的自殺的海怪，陷入了茫然。

凱爾希見過夏嵐三次了，雖說他基本都是一次重生比一次強大，但這次的跨度好像實在是大了點……？

然後他們就離開了這座小鎮，前往了隔壁的正面戰場所在的區域，卻是得到了海怪群體開始光速撤退的消息，頓時便明白夏嵐已經「治標」了。

至於治本……凱爾希一開始就不期待，那些巨獸絕非憑他一人之力就能全部毀滅的。

海岸線被肅清的消息轉眼間便從這裏傳向整個伊比利亞，這個數十年前受到了巨大挫折的國度總算是又喘上了一口氣。

不過不幸的是，海怪並未放棄燈塔所在的區域，僅僅是蟄伏在了海洋中而已，如若人類入侵它們的領地，那它們依舊會反擊。

……

被搶走濁蒂的大群意志：「壞了，我被牛頭人了！」

被殺了一幫海怪的大群意志：「nmsl，哪裏來的海神崽種！！！規則上不是說一次僅有一位能在海中活動嗎？！」

胸口上突然被捅了一槍，被釘在地板上的大群意志：「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發生什麼事了！！！」

……

突然失去指引的海怪族群：「大哥又倒了！」（哭）

失去指引後開始打不過人類的海怪族群：「咱就說，還是洗洗睡吧，等咱的大群意志重生歸來，這一任不怎麼樣啊。」

沒腦子的海怪：「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

聰明的海嗣：「一定是人類乾的！」

差點去世的海嗣：「我要進化！我要進化！我要進化！大群意志呢？！給我上升級套餐啊！！！」

……

狂暴的術師組長A：「你進化啊，你怎麼不進化了啊？！」

理智的人類士兵B：「你都給它燒熟了，它還進化個*黎博利粗口*！」

因力竭而恍惚的審判官：「下一次的戰爭……會在何時呢？」

因數日指揮而變得衝動的指揮官：「海岸線的對面，是敵人！我們要殺進海裡，將它們徹底驅逐出去！」

剛剛打暈了指揮官的副官：「呃……您還是好好休息休息吧……」

全副武裝的炊事班：「啊？！它們怎麼跑了，這就沒我們事兒了？！」

……

海上漂浮著的一艘巨大艦船，上面正在剁著恐魚肉的船長：「你怎麼回事，回來了三個月就又死了？！」

半張臉依舊為人形的大副：「大群意志又一次隕落了，不知這次又是發生了何種變化。」

船長（聳肩啃肉）：「誰知道呢，反正那群逼崽子依舊找不到我們的位置。」

大副（思索）：「要不要去看看一直在影響船的動力的海嗣，這次異變說不定會對它們造成什麼影響，說不定是我們回到陸地的契機？」

船長（抽刀）：「好主意。」

大副（感慨）：「如果這次依舊無法撐過去的話，那我恐怕……」

船長（用力啃肉）：「……那群*伊比利亞粗口*，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