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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長子科舉入仕記》第148章 第148章
第148章方生方死

高台之上,庭燎的燃火又添了一次脂油。

長公主被心頭焦苦折磨,卻也一次又一次含笑示人。

但久而久之,不見天曉也不見再有人通傳帝後的消息,便有人擔憂狐疑,屢次想離去詢問,都被長公主以看似溫柔實則強硬的手段給攔住。

只是越來越多人開始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攔住多久。

幾個世家親貴傾耳相談,時不時將目光投向四周的黑暗中去,也有人仿若無事,卻認真去聽臨近能聽到的任何話語。人們的鎮靜自若都像是精湛的偽裝,他們讓旁人聽見的都是對帝後的關切,可心中所想卻儘是一聲一聲撥弄算籌的響動。

長公主並不為此鬱憤,她想,如果自己坐在那個位置,而躺在裏面的人與自己如果沒有半點親情血緣,或許她也會如此。可事實上,沒有人比她更關心皇帝,卓思衡之前顯然是在為穩而謊稱,那麼此刻兄長情形又是如何?他為什麼還沒回來?

「是太子殿下!」

長公主沉思之際驟然聽到有人驚呼,忙循聲望去,劉煦正獨自一人登上此台。

他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鬆弛之感,那一刻她聽見自己的心終於落地的聲響。

「太子殿下。」

眾人還從未這樣期盼和重視過太子的到來,紛紛起身行禮,劉煦雖是讓人感出平和之態,但神色裡的疲憊也是十分真切:「父皇和母后均已無虞,眼下醒過來各有吩咐,又因體虛和傷損睡去靜養。各位今夜憂惶掛慮,俱是忠心可表,請諸位稍作歇息,不一會兒便能各自歸回行宮各處,只是禁軍仍在排查刺客餘黨,還請稍安勿躁,再待些時辰。」

告知情況、許諾安撫和維定現況,一句話便全都說清。太子的話讓人聽了心安,卻也有人看著附近的空座位發愣。

言畢,劉煦又深深朝長公主行了一禮,長公主連忙去扶急道:「好孩子,怎麼還和姑姑這樣大禮。」

「姑姑,今夜有勞了。」太子眼中略有晶瑩,聲音輕而緩,「是侄兒無能,隻懂牽掛父皇母后,卻不似姑姑一般著眼大局會為攸關情勢著想,待到父皇母后均是無恙才想起這邊由姑姑一人苦苦支撐。於情,姑姑是父皇獨一無二的至親,焉能不能急不憂?於理,侄兒才是按規矩,該留在此處擔責主事之人。到底還是姑姑懂擔當,替侄兒避免了兩難,侄兒不能不拜謝。」

長公主見太子的淚滴隨話末尾音一道落下,心中感其情真切摯,亦是感懷而含淚道:「一家人不說這樣見外的話。姑姑如何不懂你也有難處?若你留在這裏,難免被人說一句不孝,而你心掛你父皇母后侍奉身側又是何錯之有?怕是也有人要怪你不周。怎樣都是你錯……這些年未嘗沒有其他事不是如此,你能平素對待,至今都不人前人後說一句不妥的話,是你心胸寬闊又明事理,姑姑不會讓那些小人背後嚼你舌根的。」

長公主對兄長的所有子嗣一直都一視同仁得保持安全距離,然而今日最先寬慰她難處的人竟然是太子,她也未曾想過。太子一直木訥少言,看來個中委屈都在他心中積蓄已久,長公主也不願當今太子心生怨懟,況且今日太子所作並無錯處,方才他安撫眾人也是不能更恰到好處了。這樣想著,她便出言安慰回護,心中繼續思量前後,這事怕也是在卓思衡意料之中,才特意選自己留下,當時也確沒有更好的他選了。

而太子始終記得卓思衡讓他隻身趕來前叮囑的話:

「這是爭取長公主最佳良機,感情是你的突破點,卻不是最終理由,她和你父親一樣,都需要實際利益來真正打動。」

……

「姑姑……」太子含淚道,「父皇母后能無恙渡過此劫,實在是上天庇佑,我不敢祈求太多,今後但求做個孝順兒子,能常伴父母左右,其餘便是不敢多想……出宮立府之事,還是緩一緩吧……」

「你好好念書又能懂事,便是真正的孝順,今日你能做的都已做了。」在得知兄長無恙後,長公主放心後也倍感疲倦,聲音都顯得溫柔許多,但太子立府的事已確定是她來督責,聽到這樣一說,她又打起精神,不願讓此事付諸東流,「但可別說灰心的話,待你父皇好後,同他好好談談,有些委屈也該說說,倒也不是他做得不好你做得不對,只是你們父子之間不似尋常人家,還是將話說開了好。你要是不好開口,便由姑姑去替你們父子做一次斡旋之人,這是咱們家的家事,也不能一拖再拖。」

「那也要等父皇母后的身子都大好了再看。」太子猶豫後說道,「請姑姑也保重身體,這事成與不成,都無妨,但我實在不想再有今夜這般痛徹心扉……如今只要父皇母后能安樂康健,我便再無所求了……」

……

「這話別人說可能長公主未必信,但以你素來的心性去說,她一定相信。況且相信對她是有好處的。」卓思衡轉身離去前,臉上的是一種信任和寬和的笑容,「你能做好的,我相信你。」

太子心中回想著卓思衡每一句叮嚀,看著長公主慈愛又垂憐的面容,一顆心卻彷彿在向黑夜更深處沉去……

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輕鬆和篤定,好像在黑暗中,亦能飄如遊雲。

……

卓思衡舉著火把的手臂早已酸痛,他沒想到行宮外沿居然這樣長,早知道就騎馬趕過來了。

他身上疲累,心中也因牽掛太子而不安,可不管怎麼說,太子也是在宮中長大的,這樣幾句漂亮話他一定可以完美髮揮。

可是太子剛剛經歷自己語言上的狂風暴雨,真的能安然無波麽?

算了……反正已經決定讓他放手去試,還想這些瞻前顧後,簡直是庸人自擾……

但就是忍不住擔心啊……

在卓思衡內心最糾結的時刻,他忽然被一聲爆喝止住思考。

「何人!站下!」

自路旁衝出十幾名戴甲禁軍,橫刀搭箭,將卓思衡團團圍住。

卓思衡自懷中取出虞雍給的軍中令牌,眾人便立即收了相向的刀劍,給他行禮。

有兵權是真好啊……卓思衡在這樣緊張的夜晚忍不住這樣大逆不道的想……

「卓司業?」在這樣的場合忽然有人這樣叫他,卓思衡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一個禁軍士卒拉下面罩,露出年輕的面龐。

原來林劭也是今日執勤的禁軍之一,也不知道是該恭喜他今日可以有立功表現,還是該替他操心有沒有好好完成任務。

「今夜你們可曾遇到什麼可疑之人了嗎?」手上拿著軍中信令,卓思衡說話多少有了更足的底氣,「虞都指揮使讓我暫代此地防務,特此來巡查一番。」

幾個禁軍相互看了一眼,他們總覺得自己的頂頭上司是不會讓文官來做這個,可卓思衡手裏的信物卻又是實實在在的,他們作為禁軍只能服從。

「今天的可疑之人那可多了去了!」林劭搶先道,「按照虞都指揮使的軍令,但凡要出去卻沒有印信的已都扣住了。」

卓思衡回憶高台之上的空桌,心中倒也不是很意外。

「卓司業你要去看看麽?」林劭熱絡道,「我來帶你去!」

「不必。」卓思衡笑了笑,「我只是例行問問,並無職權審訊提人,他們都是今夜重要的嫌犯,如何處置還要聖裁,我如何使得?」

聽他這樣說,多有疑慮的禁軍也放下心來,其中一人恭敬道:「聖上已無恙了麽?」

卓思衡點頭道:「得天庇佑,帝後皆已安泰,但你們仍要守住此處,不得放人出入,還是按照虞都指揮使的軍令做事。」

幾人莫不聽從。

卓思衡特意趕來,其實不單單是確認,但他知道自己是軍中的生面孔,即使手上有虞雍的令信也還是不能立即服眾,需要先巧妙安撫後才能詢問他真正此行的目的。

「不過帝後無恙卻要靜養,眼下是長公主和太子各處主事,他們正在清點人數,好作日後對照,不知今日是否有些禦前朝堂的要緊之人被你們扣下,我也有個數好回去稟告。」

卓思衡這樣問,帶隊的禁軍便敢說了。

「大人,我們這一營只在此地巡查,並不知他處情況,今日被我們捉住的一共有四人,都是各府的隨從,卻並未有大人所說之人。」

「那是否有藩王世子的親信隨從?」

「有一人形跡可疑,被我們扣下後卻不說自己出處,教我們搜身搜出一封信來……因涉今日要務,為求實證我們幾人同拆開驗看,其中落款印押有濟北二字,或許是與濟北王世子有關。然而此人不肯說出實情,我們並無空閑審問,隻好暫時羈押,其真實身份亦不得而知。」禁軍士卒說道。

「信中所寫何事?」卓思衡問道。

「隻說京中有變聖上遇刺,形勢十分危急。」禁軍道,「再無其他了。」

「信在何處?」

禁軍自懷中取出信來,似有猶豫。卓思衡一看便明了,隻道:「我隻暫且一看,好回去復命,這信與在押的人都是你們的公務,我不會幹涉。」

禁軍這才放心將信遞上。

卓思衡展開信箋,只見上面筆觸倉促,似是情急之下寫成,不過兩句話,所寫正是禁軍轉達之意。而或許正是為了驗明寄信人的正身,唯有一角的朱印有小小的濟北二字,勉強可以辨別此信的關聯。

依照約定,卓思衡閱過便將信還回,讓禁軍繼續去巡邏。

看著林劭那期盼的目光,他也隻好在盤算正事前同他告別道:「你做得很好,比在國子監時強不知道多少倍,可見是適合軍中的,勿要讓長官費心,也別讓父母憂心才是。」

林劭聽了這話,高高興興得同其他士卒走遠了。

卓思衡無奈笑笑。

要是人人都能像這小子一樣心思簡單,他也不用費這麼大的神來迂迴彎繞。

但他也不信,以本【】朝藩王那點能耐敢去造皇帝的反。這個傳信很有可能是針對其他事的,而同濟北王世子相關的,就只有羅女史所見所述的對話了。

越王為什麼要讓濟北王世子傳信出去?二人就算有了勾連,難道這傻子會以為爭位的時候一個藩王有發言權?

卓思衡心中冷笑,可又在一個念頭閃過後戛然而止。

越王今日的表現前後反差實在太大,在宮宴之上的自然質樸大巧不工與此時的昏招簡直是天壤懸隔,但卓思衡不是第一次見此等前後不一判若天淵的表現,在這之前,他就和有人指點攻擊性極強的吏部侍郎曹廷玉曹大人與無人指點彷彿魚肉的曹大人分別對峙過。

當日的曹廷玉,今日的越王……

卓思衡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答案、一個名字:

鄭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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