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室真澄的獨白

「他會來嗎？」

「小真澄也對他很感興趣嗎？」

「我才沒有，只是好奇而已，畢竟他真的很厲害。」

「確實很厲害啊。只是現在他已經陷進誤區了。」

「你是指，他誤會你的意圖了嗎？」

「有些事情，說出來就不美妙了。」

阪柳的話，讓我不由得身體一顫。

「抱歉。」

「而且，他是我的，這一點。」

「我沒有那種想法。」

「這樣最好。」

阪柳的心情似乎相當不錯，只是簡單兩句，就沒有繼續捉弄我了。

「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不知道。」

明明剛才還讓我不要繼續追問了，現在又自顧自地說起來，阪柳這個人，果然很善變。

「因為人啊，是不可能拋棄情感的。」

「是嗎？」

「人，就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拋棄情感的傢夥，最終也會被情感所吞噬掉。」

「嗯。」

這種時候，只要繼續附和她的話就好了，她並不需要我做出回應，她需要的只是一個聽眾，這一點，我已經明白了。

「因為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沒有情感作為鏈接，是沒有人會站在你身邊的。而我和他的對手，就是這樣一個人。」

「可是他應該不是這種人吧。」

「他啊，是個笨蛋呢。」

阪柳突然笑了出來，似乎是想到很有趣的事情，一直笑了很久，她才停下來。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有人刻意在社交中，偽裝出正常人的樣子。」

「你是說，天澤常夏是偽裝出來的？」

「不。」

阪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眼神裡滿帶著深意地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是自認為自己是偽裝出來的，這一點，很有趣吧。」

「自認為自己是偽裝出來的？」

就像是繞口令一樣，阪柳的話，讓我一時無法理解。

「不用去思考這些，忘掉也好，畢竟只是我一時興起才說出來的，光是掌握了這一點，我就已經是立於不敗之地了。」

這種話說出來，完全就是立下FLAG啊。已經忍不住想要吐槽起她來了。

不過，看到她這麼高興的樣子，這應該還是第一次。

所以，稍微容許她一點好了。

「你怎麼還不跟上來？」

「知道了，這就來。」

那就讓我看看吧，天澤常夏，你最後會選擇哪一邊。

「真的很抱歉，大家，因為我才。」

「沒關係啊，一之瀨同學。」

「如果是一之瀨同學的話，不管多少點數都願意付出的。」

「什麼叫如果是小帆波啊，任何同學，我們都會支付的。」

「抱歉，抱歉，是我說錯了話了。」

同學們安慰的話似乎並沒有能對一之瀨起作用，她還是垂下了頭，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如果帆波同學你這樣做的話，會讓大家擔心，所以請不要垂頭喪氣了，畢竟安慰的話已經說過了，你也不想再聽了吧。」

「天澤同學。」

柴田似乎並不滿意我對一之瀨的態度，而女生那邊更是對我群起而攻之。

「大家，都是我的錯。」

一之瀨彎下腰，對著我們鞠了個躬，然後深吸了口氣，趕在其他人還想安慰著她之前，繼續開口說著。

「不過沒有關係，常夏同學說的對，我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只會讓大家擔心。」

一如過往的開朗笑容，一之瀨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這也讓其他人鬆了口氣。但其中有些異常，讓我稍微有些在意，在當初第一次看見一之瀨的時候，就有所察覺的東西，不過之後一之瀨陽光的一面，讓我幾乎都要以為那是錯覺了，而現在，異常感再次出現了。

但我不能去戳破它，即使有所預感，戳破它之後，才能讓一之瀨成長進步，才能更趨向於完善。

因為一旦戳破她之後，毫無疑問，我們的關係會發生質變，而且是朝著一定會有人受傷的方向發展，這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善良，只是因為阪柳動手了。

即使我並不清楚，她這樣做的理由，但在她用攻擊一之瀨的方式向我挑釁後，如果我和一之瀨的關係還有所進步的話，不管對她，還是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到此為止就好。

至少三年時間，還是有自信能保護好一之瀨的，而且，只要將神崎培養出來的話，即使離開了我，A班應該也不會墮入地獄。

*

「早上好，天澤同學。」

和同學們一一打過招呼後，我才坐回座位。

「聽說龍園要回來了，是真的嗎？」

坐在旁邊的神崎回過頭向我搭話。

「誒？龍園要回來了嗎？」

「柴田同學不希望如此嗎？」

「嘛，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我倒是蠻希望他不要回來了，啊，當然也不是說我希望他出事，只是說，這個人讓我很不舒服。」

「這樣啊。」

被我用這樣一副看穿你的表情盯著，柴田臉一下就紅了，之後又嘮叨了兩句後，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是這樣嗎？」

「不過是醒了而已。距離回校應該還早，而且對那傢夥來說，這可是無法忍受的恥辱。」

「所以他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來？」

「不，恰恰相反，我覺得他反而會做好充足的準備後再回歸。」

「這樣嗎？」

神崎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鏡，自從考試結束後，我察覺到，他推眼鏡的動作越來越頻繁了。

在合宿考試結束之後。

南雲雅如願離開了學校，在那天，只有朝比奈薺一個人去送了他，某種意義上，這也算的上是人走茶涼的典範了。

而那個時候，南雲雅似乎和朝比奈發生了爭執，在離開的時候，兩個人的表情都很陰沉。

不過這都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常夏同學。」

「帆波同學早上好。」

又來了，在這段時間裏，一之瀨總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副想要告訴我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的樣子，如果是之前，我當然會主動去詢問，而現在，我沒有這種打算，不如說，我在刻意逃避著，拒絕和一之瀨更近一步。

上次考試，雖然最後是以南雲雅退學作為結果，是我的勝利，但在我看來，這是我的失敗，如果阪柳再狠一點的話，結果就不會是這樣了。

換言之，我敗給了阪柳，即使尋找再多的理由和借口，我沒有意識到她會背刺我之類的，都沒有意義，失敗就是失敗，沒有人會在意失敗的原因，人們隻注重結果。

而讓我失敗的原因只有一個，對一之瀨太重視了。阪柳應該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會選擇一之瀨，而不是佐倉作為攻擊目標。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和一之瀨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如果我還堅持著一開始的想法，想必這次失敗就是不會發生的事情。

不知不覺之中，我也已經被一之瀨改變了想法，覺得這樣下去也不錯。

阪柳應該也是察覺到了我這種心態的變化，才會這麼做吧，為的就是提醒我，情感只會幹擾人的判斷。

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原諒她。

「常夏同學。」

「嗯？」

「沒，沒什麼。」

一之瀨尷尬地撓了撓臉頰，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沒有開口就好，不要開口最好，就這樣下去吧，我在此刻這樣虔誠地祈禱著。

一之瀨就這樣結束了一天的課程，這段時間裏，她都是這樣過來的。

「那個，常夏同學，能稍微等一等嗎？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似乎是擔心我誤會，一之瀨特意強調了她是正事，看樣子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可是。

「抱歉，我之後還有事情。」

「這樣啊，那不好意思了。」

一之瀨勉強地笑了笑，才失落地一個人離開了。

她應該明白了我的意思吧，才沒有說出下次有機會再商量的話。

抱歉，一之瀨。

唔嗯，不對。

我沒什麼好道歉的，這是她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沒有做錯，阪柳已經提醒過我了。

搖搖頭，將那一點點的愧疚都丟掉後，才前往預定的地方。

唯有這一點，我沒有撒謊，我確實有事情。

*

「阪柳，有什麼事情？」

來到預定的地點，阪柳已經在這裏等我了。

「安啦，我們的關係，只是閑聊的話應該沒有關係吧。」

「那我先告辭了。」

「真是冷漠啊。」

阪柳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子，神室就識趣地離開了教室，還關上了門。

「是一之瀨的話，你也會這樣嗎？」

「不管是誰都一樣，你不是就想告訴我這點嗎？」

聽了我的話後，阪柳愣了片刻，表情有些困惑，不過這種表情，肯定也是她偽裝的一部分吧。不用去思考，不用去在乎。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不過沒有關係，這樣說的話，就是指在你心裏我和一之瀨是一樣的，對吧。」

「隨你怎麼想。說正事吧。」

「嘖嘖。」

阪柳終於從座位上起來，慢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說，來B班吧，我們聯手，就算是他，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今天是愚人節嗎？」

「還記得我們的賭約吧。」

「你要用賭約做這種事情？」

「看你的表情似乎並不情願啊。」

阪柳嘆了口氣，將手杖放在旁邊，靠在了桌子上。然後伸手幫我整理起了領口，原本是想躲開的，但是看著她的眼神，莫名地卻沒有辦法躲開，只能偏過頭，表示不情願，不過餘光看見的阪柳，嘴角卻掛上了笑容，反正，這也是偽裝吧。

「你應該知道吧，如果是他的話，會怎麼對付你。」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提醒你。」

「用這種方式？」

「你不是他的對手。」

「呵。」

「你自己心裏有答案。不用告訴我。」

沉默了，無法對阪柳的話做出反駁，她一句話就戳到了我的痛處，不管再怎麼討厭綾小路，覺得這傢夥就是個殘次品之類的，我都無法欺騙自己，自己隨便就能戰勝他，畢竟失敗過，這樣的失敗讓我畏懼於直接和他發生衝突。

失敗的記憶和過去，不是那麼容易抹消掉的。

更何況，還有失敗背後帶來的東西，以及被父親命令的任務。

我不僅無法接受失敗，還要一次次不停地戰勝綾小路，在這三年裏，而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不可能每一次都戰勝他，而只要失敗一次，那樣的結果。

「我能幫助你。」

阪柳雙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這一次我沒有躲閃，而是和她對視著，這個時候的我們，眼裏都只有彼此，原本應該是很浪漫的事情，但我想，我們雙方內心應該都毫無波動。

「你知道這一點，不用否認我，一之瀨可做不到這些。」

「你都被我打落到B班了，你說你能幫助我，不覺得可笑嗎？」

「那綾小路也在A班嗎？」

阪柳笑了，她把頭靠在我的胸口前，輕輕環抱住了我。

「你在做什麼？」

「因為是你，所以我才這麼放縱你，但是你似乎已經走偏了，所以我才用這種方式提醒你。」

「說的好像是，你喜歡我一樣。哈。」

「不是喜歡，而是更高級的，我會是你最牢固的盟友。」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對手，那個人造的殘次品，不應該和我們站在一起，不是嗎？」

阪柳輕輕在胸前蹭了蹭後，才抬起來，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所以，來我這邊吧。」

「這就是你的要求嗎？」

「當然不是了。」

似乎早就想到我會這麼說了。阪柳說出了讓我意想不到的話。

「就像我說過的，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所以我也不會讓你做不情願的事情。所以這只是邀請。」

皺了皺眉頭，即使不明白阪柳的目的，但我也想拒絕，總覺得其中有陰謀，但看見阪柳的眼神，我卻拒絕不了。因為理智告訴我，她說的確實對我有利。

「不用現在回答我，下次考試後，再告訴我你的答案吧，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不差這一點點時間。」

「我，知道了。」

「不過，賭約的條件還是需要你做哦。」

「需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的事情。」

阪柳輕輕推了我一把，拿起手杖，走到門口後。

「和佐倉分手吧。時間已經足夠了，再這樣下去，對她並不是好事。而且，你並不喜歡她，不是嗎？」

阪柳離開後，隻留下我一個人，在教室裡，無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