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族地隱沒在長白深處，一處群峰相應的地方。

張啟靈用風水堪輿的知識看了一下，這裏的山脈竟隱隱構成一副天然的八卦陣，將張家族地完美地隱藏起來。

「這裏埋藏有信號干擾儀器，所以進去後一切現代設備都無法使用，這也是為了保護族地的安全。」

張海客在一邊解釋道。

他走在張啟靈的旁邊，這實在是無上殊榮，本來根本輪不到他一個海外張家的族人。

後面那些內族人幾乎要咬碎了牙，但奈何他們新鮮出爐的族長肉眼可見的不待見他們，於是他們也只能忍下。

張啟靈不在乎他們在想什麼，對他來說，張家族地有沒有信號干擾儀都沒什麼影響。

因為他身上本來就乾乾淨淨，除了一把刀和一把二胡根本是窮困潦倒。

刀在他背後，二胡在張海客手裏。那破舊的廉價木頭二胡此時突然身價高漲，被張海客用一種謹慎而美觀的姿勢捧在眼前，乍一看像是什麼博物館鎮館之寶。

被無數飽浸怒火的視線盯著的張海客：……服了，內族都是些什麼神經病。

——

張家族地密佈古典建築，雍容華貴至極，一磚一瓦都透出漫長歲月的滄桑厚重。

在科技高度發展的現在，張家內族作為一群龐大的力量，居然依然保持著早就被淘汰的封建家族規矩，族地裡沒有任何科技色彩，族人甚至還穿著繁複的衣袍。

張啟靈茫然地看著一群又一群老頭子輪番上陣跟他自我介紹，老頭子後面是密密麻麻的年輕面孔。

張家人年歲悠長，這些年輕面孔未必真的年輕，但這些老頭子卻是真真切切的一群老古董。

張啟靈能聞到這些老頭身上濃鬱的腐朽氣息，掩在層層松香的氣味下交雜成一種刺鼻的味道。

就像這整個族地，繁華之下是根本藏不住的古板腐臭。

張啟靈勉強耐心地聽這些人長篇大論，等著聽到他們提出交易內容，但聽了半天除了「這些人在誇他」以外什麼都沒聽出來，於是他抿了抿唇，決定發獃。

說是發獃，但其實他偽裝得極好，看上去跟沉思沒什麼兩樣。

至少那些個老頭子沒看出來，他們還以為族長在認真思索自己那跟老太太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發言，一瞬間跟打了雞血一樣臉漲得通紅。

於是小張發著發著呆，就發現自己不知怎的被安置在了一個奢華至極的屋子裏。

張啟靈：……？

他並不想在這兒住下，心中的急切讓他不願意稍作停留，於是他叫住那個送他進來的年輕人（至少看上去年輕）。

可萬萬沒想到，這年輕人看著挺板正，面無表情，但一聽到他的聲音一剎那像是變臉一樣換了副面孔，恨不得當場拋頭顱灑熱血一般。

張啟靈被突然跪下的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把黑金古刀拔出來，但很快他意識到這些都是交易對象，於是他剋製住自己握緊刀刀的衝動。

「族長，您有什麼吩咐，我一定辦到！！」

這個跪下的人抬起頭，異常的狂熱讓張啟靈微微蹙了下眉。

他沉默一下，偏過臉看向屋子角落，正好看到那個靜靜擺放在桌子上的二胡。

他突然想起一個人，於是他又轉回視線。

「……脖子上有一圈梵文的人，他在哪。」

「……」

於是張海客又被拎了回來。

張海客：……

張啟靈：……

兩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說話，良久，張海客抹了把臉，微笑著問：「族長，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交易。」

張啟靈開門見山地問，問完就直勾勾地盯著張海客看，隱隱控訴的眼神讓張海客一時心虛起來。

他轉了下身躲避張啟靈的注視，但卻突然扯到了自己背後的傷口，於是忍不住嘶了一聲。

張啟靈有點兒疑惑，他記得自己隻砸了眼前人的腦殼子，沒有砸他的後背。

他懷疑這個人在碰瓷，但鼻端傳來的血腥氣卻證明了張海客的清白，於是小張想了想，覺得還是要禮貌性地詢問一下。

「你受傷了，為什麼。」

張海客：？為什麼你能把問句說得跟陳述句一樣？

他納罕了一下，但還是規規矩矩地回復族長的問題：「是族鞭，我剛剛去領了罰。」

「因為我在見到族長的偉大時刻居然沒有下跪。」

張啟靈：？？？

有點兒離譜，但好像和他有關。

於是張海客正在心裏痛罵內族的莫名其妙，就看到張啟靈頓了一下，略帶飄忽地移開了一直緊盯著他的視線。

過了一會兒，張啟靈才又看回來：「交易？」

「……可能還得等一陣兒，」張海客沒辦法，只能含糊地說，「但不會讓您等太久。」

……畢竟那些老頭子估計已經急得睡不著覺了，就算要走什麼族長繼任的流程也會盡量縮短程序。

張啟靈顯然不太滿意這種說法，抿了抿唇，想到這個人已經被打了兩頓，還是輕輕點頭算是接受。

於是張海客鬆了口氣，打算推門離開，但腳步停了一下，猶豫著快速開口：「……他們可能會讓您放血，但您最好不要這麼做。」

「我知道。」張啟靈卻很快回答。

這倒讓張海客不太敢相信了，在他看來，這個族長一直是慢半拍的模樣。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他甚至一時間忘了用敬稱。

「我知道不能放血。」

張啟靈腦中一痛，彷彿一些片段閃過，但又很快消失無蹤，隻留聲音。

（小哥，你怎麼又放血了！）這個聲音清朗又急切。

（就是啊小哥，哎，等回去多吃點兒肝補回來！）這個聲音粗獷一點兒，帶著關懷。

「……我的名字，叫『小哥『嗎？」

張海客等了半天，卻突然聽到張啟靈說了這麼一句話，差點兒沒笑出聲來，但很快，心裏湧上來一股悲哀。

他嚴肅著表情：「不，您的名字叫『張啟靈』。」

這會兒他又記住喊敬稱了。

良久，張啟靈沒有反應，張海客施了個禮打算離開，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聲音。

「那你叫什麼？」

心中一動，張海客鄭重回復：

「張海客，我叫張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