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問一下，你除了長生，還知道什麼？」

「這得看你指的是哪方面了，」解雨臣示意張海客喝點兒茶潤潤嗓子，「比如我猜你現在真正想說的，是那個神奇的血脈？」

張海客嘆了口氣，沒忍住揉了揉腦殼子，完全熄了最後一點遮遮掩掩的想法。

「……那個在張家被稱作麒麟血，雖然每個張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但是歷代族長是最純凈的。」

「只有純凈的血，才能驅邪鎮惡。」

「而他的血，甚至純凈到能讓我們感到壓迫的地步。」

「哦？所以這是一個失憶族長忘記自己族群的故事嗎。」

「……並不是。」張海客聽到這話，卻否認地很徹底，他直直地看向解雨臣，語氣很是肅穆。

「事實上，他從前從未出現在族內，族譜裡也沒有任何記載他出生信息的資料，他只是突然被找到，然後就立刻被抬成了族長。」

這話說的奇怪。

……張啟靈雖然已經失憶，但根據他在解連環棺材上的刻字，也該知道他在這世上活躍時間已久。

這麼長時間，張家都沒有找到張啟靈，為什麼現在又「突然」找到了？

「你應該發現不對了，」張海客意識到解雨臣是個不用過多解釋的聰明人，於是直截了當開口道，「我之前一直遠離內族，直到現在開始爭奪權勢，很多隱秘的東西才被翻出來。」

「張家內族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他慢慢複述幾乎刻在腦海裡的那行字，「能夠進入青銅門，並活著出來的人，能引領族群登臨頂峰。」

「……他們並不是找到了張啟靈，他們是找到了突然出現在長白山的青銅門。」

「而這個傳說，據說是在神石出現時顯現在上面的，被張家先人記下後才消失。」

這個答案太過於荒謬，解雨臣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張了張嘴，下意識露出一個笑：

「……我還真不知道，張家內族是這麼一個會把小孩過家家一般的話當傳家寶的天真族群。」

他慢慢舉起茶杯，但很快又放下：「就算是吳天真都不會相信這種東西。」

「確實聽起來很離譜，我剛剛翻到的時候也無法相信。」張海客揉了揉皺起的眉心，「但就像是裹腳的陋習一代一代莫名傳成美德一般，你不理解，在一個壽命悠久的族群裡，一句流傳下來不斷加深刻印的話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的執念。」

「內族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瘋了。」他下結論道。

「……」

一個族群瘋了，聽起來好像有點兒荒唐，但細細想來，會驚覺其中每一個字眼都透著淋漓鮮血。

解雨臣沉默一下：「我猜他們在找到張啟靈之前經過了不少嘗試。」

「他們又是怎麼找到並進入青銅門的？」

這個問話不可謂不尖銳，但是張海客默然幾秒，卻突然轉而說起另一件事：

「……你應該聽吳天真他們說過，族長信物的母鈴曾經被遺失在張家聖地，因此張家往上數十幾任的族長都因為進去尋找母鈴而死，最終在內部奇異白色物質的密封下變成了詭異。」

「我確實聽說過，據說母鈴具有能控制青銅鈴陣的作用。」

解雨臣頓了一下，意識到什麼：「……母鈴有問題？」

……對於一個追尋傳說到發瘋的族群，一個只是能控制青銅鈴鐺的母鈴似乎並沒有能夠讓他們犧牲如此巨大的魔力。

除非，這母鈴的失落阻礙了他們的行動。

「沒錯，」張海客肯定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母鈴似乎具有能指引並打開青銅門的力量。」

「只不過母鈴的能力有限，一次只能勉強維持青銅門打開十分鐘，而在這十分鐘之內，進入的人若沒能出來，便會從此消失。」

「不好意思，冒昧問一下，」解雨臣突然打斷張海客的話，他的語氣裡此時竟隱隱帶了一絲怒意，卻不知為何而怒，「之前進青銅門的，不會還是你們張家族長？」

「……」

張海客沒說話，而這意味著默認。

解雨臣領會到了，他呵了一聲，怒極反笑：「不得不說，當你們張家的族長還真是危險。」

「前一批為進青銅門死，後一批為拿母鈴死，倒是一個接一個全部英年早逝，洗腦洗的夠徹底的。」

他這話聽著實在不尊重，但是張海客卻絲毫沒有露出被冒犯的意思，他甚至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你說的沒錯。」

此時解雨臣已經有點兒不想再聽張海客講那些讓他腦殼子一突突疼的狗屁血脈崇拜，他喝了口茶，意識到到現在為止張海客都沒有提過長生的事情。

「所以，你們找到張啟靈只是因為他符合了傳說的條件，那麼，這和之前我說的長生又有什麼關係？」

「既然你也承認了你們張家全都是一群老年人，那又為什麼能如此坦然地把內族人送到宋書寧手裏？」

「……舉族飛升自然不會毫無代價，張家本就是一個扭曲的族群。」聽到這話，張海客突然扯起一抹苦笑，「你猜為什麼只有血脈最濃的那個人才能成為族長？」

……一群都有麒麟血的人聚在一起，推選出血脈最濃的那個人當族長，聽起來好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細細想來，又不是野獸的血脈至上，也不是封建時期所謂的皇族血統，能者居之才是一個族群發展之道。空選出一批能嚇退毒蟲的人當族長能幹什麼呢？難道是讓他們負責族地的殺蚊工作嗎？

而此時，張海客才緩緩說出下一句話：「隨著預言而來的是詛咒，來自青銅門的詛咒。」

「張家內族人的身體裡被植入了一種像是定時炸彈一般的咒術，隨著血脈一代代流傳，而扼製炸彈爆發的解藥，就是純凈的麒麟血。」

「服用解藥的時限，是十年。」

看著解雨臣複雜的表情，張海客面無表情地說出極其冷酷的話語：

「上一代族長是六年前，因此，送去宋書寧手裏那些人最多也只能再活四年。」

「四年後，他們便會無聲無息地暴斃。」

「這也是我至今沒有派人處理那些內族餘孽的原因。」

解雨臣沒有回話。

「我和族長一同進入聖地，知道那些白色物質的詭異，事實上，我再次進入的時候，幾乎以為我很難活著出來。但奇怪的是，當我再次進去收集神石碎片時，卻發現那些白色的東西都消失了。」

張海客緩緩說道，語氣裏帶著莫名的悲意：

「……那些讓歷任族長變成詭異的白色物質，分明就來源於所謂神石。」

「那用傳說和詛咒控制張家多年的青銅門，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我們抱有絲毫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