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真和胖子正在甲板上看日出。

此時天光破曉，一縷晨色在海天相接的位置探出。幽深漆黑的海面瞬間泛起一絲白色，這白色緩慢，但又迅速地蔓延開來，很快就將他們的座船吞噬。

天亮了。

此時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張啟靈從駕駛艙走出。

「小哥！」吳天真立刻露出狗狗一般熱情的笑容，他剛想迎上去，卻突然發現張啟靈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

……明明給他們包紮完以後，張啟靈的情緒有了很大好轉，可現在看過去，他卻好像更加難過了。

吳天真不知道自己的感覺對不對，因為張啟靈一直是那一副淡淡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突然張啟靈抬起頭看了過來，吳天真立刻把笑容重新掛上，但沒等他說話，張啟靈已經挪開了視線。

他走了，沒跟他們說一句話。

「天真，這什麼情況？」胖子也看到了剛剛那一幕，事實上他和吳天真的表情變化和思想變化基本相同，此時也是一致的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

沮喪地回了一句，吳天真抬起手看了看規整的繃帶，難道小哥還在為他們的受傷不滿嗎？

……不對，小哥不會因為這種事不理他們的，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什麼事情！！

而就在這時，黑眼鏡慢吞吞地從船艙踱步出來。

幾乎是一瞬間，吳天真就明白了問題的根源——

「黑眼鏡！」他猛地喊道，臉色是嚴肅的懷疑，「你剛剛和小哥說了什麼？」

「……」

黑眼鏡沒回答，只是轉過頭定定看了他一眼，緩緩走了過來。

他的臉上還是掛著那一副痞笑，但是身周的氣氛卻讓吳天真忍不住緊繃起來。

……太沉重了，可是為什麼？

「就算黑爺我大發善心～」黑眼鏡正面對著太陽升起的地方，但那光束映在他的墨鏡上卻顯出一絲冷色。

「別對那啞巴付出太多感情。」

「什——」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胖子聽不下去了，走上來質問，但就在他打算讓黑眼鏡見識一下自己在菜市場爭鬥多年練出來的吵架水平時，吳天真突然攔住了他。

吳天真抬起頭時，眼神已轉換為篤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告訴我。」

此時的他不再有那種單純，眼底分明有著一抹潛藏的狠意。

黑眼鏡笑了一下，他之前還原出船上那場火的前因後果時還懷疑了一會兒，不太理解菜狗吳天真怎麼能做出那種事，但眼下一看，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書生范的傢夥分明有著兩幅面孔，只是他的第二幅面孔還沒完全顯露。

別說，這樣的吳天真倒是讓他有了幾分興趣，對於剛剛啞巴提出來的那個請求他也終於開始認真思考起可行性。

雖然他一向是不建立深厚人際關係的信奉者，但是長久在變化的世間遊盪，他也難免感到無聊。

……找個徒弟玩玩兒，也不是不行？

吳天真心中那些關於張啟靈疑問已經堆積如山，好不容易發現突破口，但這個黑眼鏡不知道怎麼回事光擱那兒笑一句話不說，他現在急得幾乎想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

想是這麼想的，但是武力值的差距讓吳天真被迫冷靜下來，將禮貌貫徹始終。

而就在這時，突然船身一陣劇烈震動！

那巨鯨彷彿被這陽光驚擾，擺脫了靜止不動的狀態，又開始了上浮！

但這次的上浮極為迅速，幾乎只是幾秒，整座鯨島已經完全冒出水面！！

不知在海水裏沉眠多久的青色的宮殿群赫然暴露在空氣中，那些還裸露在外的白色「珊瑚」寄生蟲遇到陽光，瞬間萎縮乾癟，彷彿被烤乾一樣化為飛灰散去。

「嗡——」

悠長連綿的叫聲，似乎傳遞了來自遠古的問詢，鯨島的四周一圈圈漣漪盪散開來，將遠處的船也帶著搖晃不止。

而就在陽光之下，那高高聳立的塔樓之上，那兩個鎏金大字終於清晰地顯露出來——

（瀛洲）

「……這就是瀛洲。」吳天真沒看過海底宮殿之景，此時看到這在陽光下泛著光暈的青色宮殿群，一時之間也感受到了它周邊隱隱的仙氣。

這宮殿在清晨海面的雲霧繚繞之中，竟真的像是一座海上的仙島，也難怪那些偶然看到的古人會將這裏看作與天界相連的升仙之地。

「瞎。」

張啟靈的聲音從船下響來。

他們的船此時正正好靠在鯨島周圍的海域，張啟靈不知何時已經下船登島，一抬頭卻看到和吳天真胖子聚在一起的黑眼鏡。

「來了來了——」黑眼鏡頭也不回，朝吳天真隨意擺了擺手，單手一撐船邊已經如飛鳥般整個躍起，幾乎毫不停頓直接從甲板上跳了下去，落地之時甚至沒發出太大聲響。

這個動作讓胖子和吳天真一瞬間想起當時蒼山小哥從棺材洞跳進雪人峰裡時的場景，一模一樣的靈敏。

這兩個人雖然性格天差地別，但是卻有著一樣強悍的身手，一樣神秘的過去，一樣孤獨的氣質。

……就好像他們能看到一樣的風景，看到他們永遠看不到的世界。

「哎，他怎麼什麼都不說就跑了？！」胖子憤憤不平。

但吳天真此時卻異常平靜。

「他不會說了。」黑眼鏡不是那種會背著小哥隨便亂說的人，雖然他看上去不著調兒。

「但我絕不會聽他的！」

「我不知道小哥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

「可我知道，小哥是我的朋友。」

「得勁兒！」胖子一巴掌拍過來，「胖爺我就欣賞天真你這股子意氣！」

這誇讚反而讓吳天真不好意思起來，他低下頭，突然看到正和黑眼鏡說著什麼的張啟靈彷彿不經意間抬眸看了這邊一眼。

……小哥在等他們。

這個認知讓他重新快樂起來。

「胖子，快下去吧！別讓小哥等急了！」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