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煙鬥和噬元獸智商的討論沒有持續太久。

蝙蝠俠發來一張社交軟件動態的截圖。

截圖上方的圖片裡是一隻路過機翼上變成殘影、五官四肢都非常抽象的黑貓，底下文字寫的是：「我出幻覺了嗎？這是在回紐約的航班上拍到的。」

評論三分之一的人說圖是p的。

三分之一的人在玩梗。

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從不可名狀的貓頭中預言了世界末日。

蝙蝠俠說：「帖子已經被我刪了。」

「抱歉。」赫爾克裡誠懇地表達了歉意，「我是和希比達約定好讓它待在飛機上邊，但降落時雲層在機翼上留下的倒影讓它有點激動。」

於是希比達從飛機頂上一躍而下，追著影子跑了兩圈才想起赫爾克裡不讓它在窗口露面這回事。

接著它又火速沖回原位，卻還是在網友長在手上的相機中留下了道漆黑鬼影。

——往好的方面想，正常人都認不出這是一隻不被定義的貓。

羅賓從蝙蝠俠身後旁邊探出頭，對屏幕嚴肅地說：「偵探，我絕不是想要指責你，這只是個友好的建議——就是，呃，無論是從動物愛好者、還是瀕危生物保護以及地球外交的角度來講，你都應該對你的貓好一點。」

赫爾克裡好半天沒說話。

迪克頓時有點緊張，小聲問蝙蝠俠：「我應該換個語氣的，他是不是生氣了？」

「不，當然沒有，請隨意提出你的看法。」赫爾克裡聽見了他的話，趕在蝙蝠俠前回答，「我只是有點迷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你們覺得我和希比達的關係不好麽？」

羅賓和蝙蝠俠對視一眼：「不能這麼說……但你對它的態度明顯比其他人，我不知道怎麼說，更加冷漠？」

赫爾克裡很震驚：「你怎麼會這麼想？」

羅賓也很震驚：「你完全不覺得？！」

蝙蝠俠思索片刻，問道：「你認為自己和希比達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赫爾克裡肯定地回答。

羅賓更迷惑了：「但據我所知你在大部分時間裏對你的人類朋友們都很體貼？」

「謝謝誇獎，迪克，不過這取決於你怎麼定義體貼。」赫爾克裡說，「希比達是個外星生物，我當然不能用對待普通人的標準來與它相處。」

蝙蝠俠：「所以你承認你是個人類至上主義者？」

赫爾克裡覺得他們簡直在雞同鴨講：「稍等，這和我們談論的話題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系統面板上的確掛著『人類至上主義』沒錯。但赫爾克裡發自內心地覺得，沒見過面的外星人暫且不提，起碼他對每個接觸過的人類或非人生物一視同仁。

他與希比達就算稱不上情比金堅，至少也是雙向奔赴，赫爾克裡從沒想過外人眼中他和貓分別是虐待狂與斯德哥爾摩患者。

「希比達先生？」為確保這不是他一廂情願的認知，赫爾克裡找到翻譯器，舉著電話高聲叫道，「能請你過來一下嗎？我有個問題需要參考你的看法，你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能否用友情來定義？」

幾秒鐘後，廁所門縫隙處伸出一個貓頭。

希比達鏗鏘有力地呼嚕道：「當然！」

赫爾克裡：看來不是我認知有誤。

「你們二位對我的揣測未免太過苛刻。」他不滿地說，「假如我是個極端人類至上主義者，早在蝙蝠俠先生承認他超過十二小時不進食的時候，我就會把電話掛斷了。」

迪克沒有反駁

，在另一端給蝙蝠俠比劃：偵探居然對著貓說『Mister』和『please』！他和好朋友交流的時候都不帶敬語，除非不高興！

蝙蝠俠抬頭打開赫爾克裡的檔案，接著最後一條寫：『無自覺且立場傾向明顯的人類至上主義』。

——其實不考慮稱呼，換種思路就能發現區別，如果赫爾克裡的朋友是個出於某種原因不能自己買票、會飛但沒有超級速度的變種人，他會不給對方買機票，讓他或她跟著飛機飛麽？

可是偵探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差別待遇。

電腦裡還有個貼著貓貓頭照片的噬元獸檔案。

蝙蝠俠在『智商有限』後面添加：

『不同於其他貓科動物，對人類戒心過低』。

聯想到第二天即將到來的星球日報採訪，蝙蝠俠得說，他開始為赫爾克裡與超人之間早晚會發生的接觸感到憂慮了。

畢竟你總不能指望氪星人和希比達一樣信任人類……吧？

**

「晚上好，克拉克。」露易絲·萊恩趴在曼哈頓上西區一家酒店的辦公桌上，邊對著筆記本電腦敲字邊和電話對面的克拉克·肯特打招呼，「最近出差怎麼樣？」

「我不確定，哥譚給我感覺很不好。」克拉克略帶沮喪地回答說，「這裏環境太昏暗了，和大都會完全不一樣。」

「哦，你見得多了就知道了，紐約其實也差不多。」露易絲指尖在鍵盤上飛舞，漫不經心地說，「看上去光鮮亮麗，其實地鐵站裡全是臭味，街上隨時可能發生槍擊案，每天都有人死於非命。」

「什麼？那你……」

「我沒事，我住的地方還算安全。等明天採訪結束，我就可以回去大都會了。」

克拉克問：「赫爾克裡·雨果？」

露易絲抬起頭：「是啊，你也聽說他了？」

「老闆提過，我昨天在路上順便聽了廣播。」克拉克露出微笑，「故事很有趣，偵探是個好人。」

露易絲跟著笑了：「有人在你眼中不是個好人嗎？」

克拉克聳肩：「唉，很難說，我最近在城市中閑逛的時候，見到了哥譚市那位蒙面義警……他比傳聞中還要可怕一點。」

實際上，是超人最近和蝙蝠俠打過一次交道。

只要克拉克到哥譚市出差，這種事就不可避。畢竟若是眼前有人受到傷害，超人怎麼能不出手相救？那麼大一個紅藍色超級英雄飛躍市區，蝙蝠俠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總而言之，二人的首次相遇不能稱得上是愉快的，過程中還起了些不大不小的爭執。

「是蝙蝠俠？」露易絲感興趣地問，「廣播裡說他和赫爾克裡是朋友，我正計劃在採訪中添加幾個有關於超級英雄、超人類和變種人的問題，但是不確定這是否會導致一些麻煩。」

「我覺得不會出差錯，偵探對非人類的態度還算友善。」

露易絲立刻追問：「你從哪看出來的？我錯過了什麼？厲害啊，克拉克，我說沒說過你有點做記者的天賦？」

克拉克沒好意思說從初見之後、他就一直在追蹤蝙蝠俠的聲音。平日裏哥譚義警神出鬼沒，直到剛才他才好不容易捕捉到對方與赫爾克裡·雨果的交談。

該說這兩個人不愧是朋友麽？

一個非常離奇地打算開著飛機去紐約接人，另一個前往哥譚前竟然還特地打電話通知！

所以超人和蝙蝠俠產生衝突的根源在於，他在哥譚出現前也應該先撥打蝙蝠俠求助熱線？

問題是從哪裏才能弄到電話號碼或者郵箱？世上

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黑暗騎士總不會把自己的聯繫方式寫在滴水獸上吧！

超人感到格格不入。他揉揉頭髮，對露易絲說：「我只是覺得蝙蝠俠也許不是人類。」這是從電話裡聽到的，「但是赫爾克裡能和他成為朋友，說明他至少不歧視異種？」

「有道理。」露易絲若有所思，「我倒是從沒想過蝙蝠俠可能不是個人，唔，我怎麼會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傳聞裡他確實不像個人，你是對的，克拉克，讓我重新整理下我的文檔……」

「等一下，先別掛電話。」克拉克連忙說，「我的狗，我是說小氪，它還好嗎？沒有影響到你吧？」

露易絲低頭。一隻白色中型犬耷拉著耳朵趴在她腳邊睡得正香。

「它好極了。我之前還不確定它能否適應跟著我一起出差的生活，早知道吉米說你家裏有隻狗沒人照顧的時候，我就不自告奮勇接下這個任務了。誰能想到你才離開沒幾天，我也跟著出門了呢？」

「太好了。」克拉克衷心說，「你不用多費心，我將小氪交給你主要是……咳，總之，他很聰明，能自己照顧自己。」

「聽上去很不負責。」露易絲歪了下頭，「你放心，我絕對能照顧好他，明天上班的時候我也會帶著他的。如果他真的有你說得那麼聰明，那麼系在公寓門外的栓狗專用區域也不會影響到我工作。」

**

有了值得信任的行業後輩幫忙透露小道消息，露易絲對『赫爾克裡·雨果對非人類友好』這條情報深信不疑。第二天早上八點，她喂完了狗，帶著它走過兩條街區，就抵達了Aria公寓樓下。接著她給赫爾克裡發送信息，表示採訪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

赫爾克裡走下樓，先聽到一陣住戶的大呼小叫：「好可愛的狗狗！好聰明的狗狗！來讓姨姨摸摸嘿嘿嘿嘿……」

隨著她的呼喚，一條本來老老實實待在公寓門外的白色大狗猶豫了一下，而後歡快地抬爪跳過了門檻。

「好耶！」住戶舉起雙手，「小狗是世界瑰寶！」

瞬間，赫爾克裡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發麻，本來要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Aria公寓就屬這點過於寬鬆：不禁養寵物。

希比達坐在他的大衣口袋裏，大爺一樣抬頭：「喵？」

赫爾克裡又想：希比達不算寵物。

他順著人群望去，只見大廳裡坐著個年輕漂亮的女記者。她留著短髮，衣著幹練，雙眼閃爍著睿智機敏的光芒，臉上帶著笑容，和公寓住戶相談甚歡。當下的話題熱點——一隻雙眼同樣閃爍睿智機敏光芒的……狗，邁著小碎步走到她們附近半坐下來，挺胸抬頭堪稱優雅地環顧四周。

一定要這樣考驗人心嗎？

赫爾克裡謹慎地往前走了幾步，隔著半個大廳問道：「您是露易絲·萊恩女士？」

「我是！」露易絲立刻站起來，「您一定就是赫爾克裡·雨果先生了……」

她說著向前邁步，身後小氪馬上抬起臀部甩著尾巴跟上。

赫爾克裡見狀。

往後退了一小步。

小氪：？

露易絲想到了什麼，回頭說：「去門外，小氪，等我回來。」

白狗吐出舌頭熱情地喘了兩口氣作為聽懂命令的回應。

期間它仰著頭，好奇地打量看上去與眾貓有點不一樣的希比達。希比達眯著綠眼睛，片刻後稍微弓起背，發出威脅的低吼。

「我們上樓談？」露易絲很自然地說，「或者我看到一樓有間會議室。」

「會議室需

要提前預定。」赫爾克裡說，「既然您已經準備好了，就不必上樓了，這邊請。」

他背對著露易絲，這倒沒什麼。但是想到女記者背後還有一隻狗……看不到的想像中的事物變得更加恐怖。赫爾克裡感覺他後背上的肌肉都繃緊了，有那麼一會甚至有點後悔沒有順著露易絲的話去樓上。

冷靜，赫爾克裡，那只是一條狗。

哪怕看上去格外睿智——見鬼，為什麼一隻狗會顯得這麼聰明？乾脆去出任方舟葯業董事長吧！

他大步走進會議室，等露易絲進門之後冷著臉把門砸上，這才感覺身上毛骨悚然的冷意消褪了點。

「那是女士您的狗嗎？」

「是我一位朋友的，抱歉。」露易絲滿含歉意道，「我本來把它留在公寓外，不過這裏的住戶對動物有些過於熱情了。」

「確實。」赫爾克裡彬彬有禮地說，「他們的純善之心體現於在追悼會上對著枉死的貓流淚、比對同時被謀殺的鄰居的屍體哭得真誠得多。」

露易絲：「……」

會議室的窗戶正對著栓狗區。

小氪自我管理意識極強，叼著狗鏈溜達到目標地點，自動自覺用繩子纏住鐵樁。它旁邊還有兩三隻小狗，都是主人有事暫時放在這的。它們時而舔著專門喂狗的龍頭裏的水，時而在草坪上互相打鬧。

赫爾克裡覺得這間會議室的視野真是該死的好。

他坐了下來，盡量無視外面犬類和愛犬人士的熱鬧與歡樂，對露易絲說：「我們從哪開始？」

露易絲比他更快進入狀態。她握著錄音筆，從容說道：「讓我們從頭開始，赫爾克裡·雨果先生，你好。我是星球日報記者露易絲·萊恩……」

赫爾克裡有些心不在焉，可是一般人看不出來。

他放空大腦，一半思維在回答記者問題，另一半則天馬行空地隨心運轉，一會想到昨天和蝙蝠俠的對話、一會想到方舟葯業董事長吉娃娃、再一會想到『海』以及遠在美國西岸的康斯坦丁。他看著露易絲，判斷她的性格、喜好、生活經歷，繼而通過她來想像一個將目光投注於人間的超人……

蝙蝠俠肯定和超人見過面了，不然昨天的試探未免太過突然。

赫爾克裡緊盯著小氪心想。

——如果有人遇到過害怕的東西，就會有類似體會：你對自己恐懼的事物的敏感度要遠高於其他。

比如怕蟲子的人會比不怕蟲子的人更快注意到地上有蟲。

現在赫爾克裡就沒辦法將注意力從狗身上徹底轉移，而且他的耳中充斥著狗吠，乃至於壓過了露易絲的提問聲：

「基礎採訪內容進行得差不多了，你介意我問點有關超級英雄的問題嗎？因為我聽說你和蝙蝠俠與鋼鐵俠都是朋友。不過這不是採訪重點，雨果先生，您可以選擇拒絕回答，我的提問角度可能會有些尖銳，比方說如果超人和一個人類罪犯同時掉進水裏……」

赫爾克裡想也不想地回答：「我選擇救罪犯，謝謝。」

露易絲：「？」

「其實我的問題是，你怎麼看待超人把罪犯救上來這件事。算了，請別介意，我們來看下一條。」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