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蓋簡陋的鐵架床上。

兩面靠牆擺了四張上下床，八張床上都有簡易的黑乎乎的鋪蓋，除了他所在的這張下鋪，只有他對面的那張床上坐著一個男人，正死死盯著他。

老徐也坐起來，身上的骨頭哢哢作響，他看著對方手裏燃的只剩個煙頭的煙，喉結不受控制的上下動了動。

在他的注視下，那男人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將煙頭丟在地下踩滅。

「我是海城基地巡邏隊的隊長，張偉，也是你的第一位審查員。」

「我是徐志東。」

「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明白嗎？」

「明白。」

「提醒你一下，不要撒謊，也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

「明白。」

「第一個問題，如實回答你末世前的身份。」

「我叫徐志東，在一所高中做過六年化學老師，十年前六歲的女兒徐依走丟，就辭職一直尋找女兒的下落，這十年在各地打零工。」

「第二個問題，昨天搜救隊在海城邊緣某小區裡發現了三十幾具屍體，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知道。我和他們從收音機裡得到海城基地的消息特地從戚城趕來海城投奔基地的。」

「繼續說。」

「我們七八天前遇到了搜救隊的直升機，他們詢問了我們不少情況後飛走了，說會回來接我們的。

在我們等待期間，他們殺了一個人做食物……

我無法接受他們這樣的行為，就趁著他們熟睡的時候，帶著其他被當成儲備糧的人逃走了。」

「是你殺了他們嗎？」

「不是。」

「你確定？」

「確定。」

徐志東語氣篤定。

沒有人看到他下毒，那幾個被他救走的儲備糧在扒人衣服時都是先割了喉的，沒有人比這幾個人更懂得該怎麼做。

至於其他人，睡在火堆熄滅、門窗大開的小區裡，不死反而是件很少見的事。

即便不難推斷出火堆是他們弄熄的，門窗是他們打開的，那最多能證明他漠視了這些人走向死亡。

在這天災裡，這算什麼？

「第三個問題，你是玩家嗎？」

「我是。」

「請說明你的個人面板屬性。」

「攻擊17點，防禦12點，敏捷7點。」

「你有技能嗎？」

「我有。」

「請說明你的技能。」

「我的技能是可以感知到我的血親存在的位置。」

張偉忽然坐直了身體，眼神凝望著地板，一手搭上耳邊的通訊器，認真聽著那邊的命令。

半晌，他問道，「所以你來海城基地，是要找你十年前走丟的女兒，你覺得她在基地裡？」

「是。」

「提供一下你女兒的詳細信息，我們會幫你留意。」

徐志東猛然抬頭，眼中閃過驚愕和感動，接著一改之前冷靜的模樣，開始絮絮說了起來。

「她叫徐依，小名依依，六歲的時候走丟，今年應該十六歲了。

她左邊肩膀上有個兩個一厘米長的傷疤，那是五歲時被鄉下的野狗咬的。

她膝蓋上方有塊巴掌大的紅色胎記，小時候因為這一直不肯穿裙子。

她……」

說起女兒，他完全變了個模樣，有關女兒的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許久之後，張偉打斷了他自嗨式的敘述。

「好了，這些消息我們知道了，會儘力幫你找你女兒的。

等下會有人來給你送食物和水，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你都要留在這裏接受觀察和接下來的兩輪審查。」

張偉離開這間宿舍，或者說，這間觀察室，走時鎖上了觀察室的門。

這裏原是一所大學的宿舍樓，現在被用作安置外來人員的觀察樓。

外來人員需要在這裏住上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經過三輪審查後，會根據審查結果安排他們的去向。

審查通過的自然一切好說，審查不通過的，會延長觀察期，重新進行審查。

天災過去這麼久，基地對很多方面的審查都已經放的很松，大部分人都能通過審查，區別只是結果很好與一般罷了。

但也不是沒有被審查卡住的人。

比如現在這個徐志東。

張偉回想著剛剛對徐志東的第一輪審查，早已審查過幾千人的他知道，這個徐志東就是那通不過審查的極少數人之一。

但也不一定。

正常的審查這傢夥是通不過了，但這傢夥是個玩家，這說不準事情會出現轉機。

算了，他還是好好組織人巡邏吧，這種事他多想無益，得看上邊人的想法。……

白暖暖和五位玩家，五位基地管理人員坐在一起分析徐志東的信息。

「你們覺得徐志東怎麼樣？可以被接納嗎？」

「這個，不好說，他的情況存在疑點的地方太多了，需要更多的觀察和分析。」

「我也是這麼覺得。」

「我也……」

白暖暖知道這是個棘手的問題，一時討論不出結論，需要後期繼續調查，便跳轉了話題。

「毋庸置疑，海城基地是需要更多玩家加入的，能爭取的玩家我們一個都不能放過。

徐志東的情況有些複雜，但不是完全不能爭取。

如果我們能找到他走失的女兒徐依，或許情況會好很多。」

其他人紛紛點頭。

「從他的個人經歷來看，他對女兒徐依特別看重，如果他女兒能站在基地這邊，藉助女兒感化徐志東，事情會簡單很多。」

白暖暖看向基地管理人員，「那就麻煩幾位在基地的倖存者中尋找徐依了，有徐志東提供的那些信息，這事情應該不會太難辦。」

「白部長請放心，我們會儘快找到徐依的。」……

半個月後。

不出意外，徐志東得到了他審查不通過，要延長半個月的觀察期，繼續參加第四次審查的通知。

與此同時，白暖暖也從基地管理人員那裏得到了沒有符合徐衣條件的人的消息。

「怎麼可能？徐志東沒必要撒謊，信息也足夠多，怎麼可能找不到？」

基地管理人員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排查過第二次了，在登記的所有14-18歲的女孩都查過了，確實沒有。」

「在登記的查了，那黑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