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啤酒，毛利依舊吃得很開心，像這種別人請客的大餐也是少有的。當南森進來的時候，他剔牙站起來：「那我就先去散個步啦，你們聊。」

說著就摸出了香煙，準備去吸煙區抽一根，南森遞過去自己的煙：「要試試我這種麽？這裏不禁煙。」

毛利自然知道會客室能抽，但他以為這對情侶有什麼私密話要講，所以才故意表示要離開的，既然人家不介意自己在場，他也順勢留下來。

可能是有共同秘密的人相處起來就會隨意得多，加上南森不是那種性格死板的人，毛利也沒講究那些上下級觀念，他取過一根看了幾眼：「薄荷味？」

他還以為南森喜歡抽那種味道重的，不過薄荷味提神，也能理解，

南森也給安室透遞了，三人在會客室吞雲吐霧，看得出來南森有點疲累，安室透問：「很棘手麽？」

「也不算，只是犯人有點難纏，套娃一樣的一個接一個，工作量驟增。」

「套娃？」

見安室透和毛利都有興趣，加上這種事是瞞不住的，現代社會通訊便利，網絡上估計早就輿論紛紛，乾脆刪刪減減簡單的描述一遍，並不意外的對上毛利和安室透的豆豆眼。

毛利痛苦面具的道：「人質是自己準備的，場景是自己搭的，花了那麼多功夫卻死得這麼潦草，他們到底圖什麼？」而且這種自殺行為不是發生在一個人身上，而是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警察。

安室透也覺得很震驚，這些案件說穿了並不複雜，麻煩的點在於案件集中在一起，就容易導致人手不足，還得勻出一些人手保證市內的治安運行，那些觀看直播的民眾也需要安撫。

如今警視廳面對的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案件本身，而是這些案件揉搓在一起造成的社會負面效應。

——難道這才是幕後之人的目的麽？

毛利慶幸的說：「幸虧我不是警察。」作為一名指導員，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夠置身事外，但一想到老朋友目暮十三的境遇……他也開心不起來。

輿論是能殺人的，而顯然幕後的操縱者非常擅長此道。毛利小五郎活到這個年紀，算不上是深諳世事，也悟出了一些俗世道理。

背後的人是真聰明，手段也是真狠毒。這一個處理不好，為了能夠堵住民眾的嘴，勢必要推出一些人來頂鍋撤職。上頭推出的人肯定不會是南森，儘管對方是沖著南森來的，但他也是受害者，如果警方將南森推出去的話，得到的只會是反效果。

不僅如此，南森背靠著烏丸家族，就算是上層的政客也不會想因為這種事得罪烏丸家族。在這個國家，大財閥的重要性可是能夠干涉到官員選拔的，政治和商界的界限並不算多麼明確，很多政客背後都站著不少資助的財閥。

那麼倒霉的就是這次任務帶隊的人，可能夠帶隊的勢必是刑事部的精英，也是南森信賴的人，相當於親信。他任職的時間不長，好不容易拉拔出一批人就這麼廢掉……

艸！越想越陰毒！

護不住自己人的南森，在廳內的威望肯定會大跳水的。警視廳原本因為他的改革而流動起來的活水，直接攔腰斬斷，會回歸到之前擺爛成風的原貌吧！

毛利小五郎當過警察，他很清楚不是所有警察都是為了匡扶正義才選擇這個職業，有些人只是單純的想要端上一個安穩的鐵飯碗罷了，畢竟國內經濟近些年都不景氣，一些大企業的老員工都可能被裁員，當警察雖然累了點，但只要能苟住，怎麼都能混到退休。

這一點安室透也想得到。他的同期好友萩原研二說過，他一開始成為警察的初衷就是想端上這個鐵飯碗。

輿論戰啊……之前組織派給他的任務多是集中在國外，安室透見識過國外各種輿論戰的硝煙，這種輿論戰場有時候比真刀真槍的戰場還要更加血雨腥風。

有多少投機者就是靠著打輿論戰上位的，多得數不清！

南森將兩人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假裝不經意的說：「毛利先生，我能請教您一些問題麽？關於推理方面的，像您這樣的名偵探，如果有您指點的話會省事很多。」

毛利，直接被煙嗆到。他咳嗽著說：「你、你說我啊？」

要命！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毛利打死也不會留下。

他倒是反應很快，說道：「別了吧，先不說我已經不當偵探了，南森先生的推理能力也是廳內有名的，像我這種半桶水還是別出醜了。」

如果是平時，南森還真會被毛利的這個反應騙到，他是那種很會讀空氣的人，看到對方為難，如果不涉及工作的話就會主動岔開話題。

但今天……試探毛利就是他的工作。

南森：「您這樣的前輩汲取的經驗也是一筆年輕人可望不可即的財富，還請不要妄自菲薄。現在的局勢很嚴峻，我並不想用道德去逼迫您做不願意的事情……」他頓了頓，有些沮喪的低下頭，「抱歉，我現在似乎就是在做道德綁架的事情。如果您實在不願意的話，就當我這句話沒說過吧。」

毛利，抽著嘴角警覺的說：「真的可以當成沒發生過麽？不會給我穿小鞋麽？」

南森：「……」您在這方面似乎過度機靈了。為什麼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但毛利本來就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他過去當警察的時候無數次將同僚們的偵察方向往錯誤的方向帶，被目暮十三罵了不知道多少次，雖然南森的態度讓他很是動容，但他內心的自知之明還是按捺住了強出頭的衝動。

他已經不年輕了，光是工藤新一那個小子就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自然是少做少錯。可什麼事都不做的話，又不好……

他看向了安室透，內心在做掙扎。

——安室這小子挺聰明的，以前辦案的時候也經常給出很有建設性的方向，自己還是他的老師……那個，讓他出主意好像也行得通對吧？

可如果這樣的話，就好像是禍水東引一樣……毛利的良心在抽痛。

安室透也算是知道毛利什麼性子，見他表情就知道對方在糾結什麼。嘛~以前那些三明治沒白給，既然還會猶豫麽？

本以為毛利會直接將他推出去的：）

毛利這種不攬事的行為也讓安室透安心了許多，至少不用擔心這個糊塗偵探辦了什麼糊塗事，辦砸了是一回事，要是波及到毛利的安危又是另一回事。

於是安室透道：「太一，我覺得毛利先生……大概是說不出口吧。可能是因為推敲出來的線索……」他故意不說全。

毛利臉皮厚，這種別人給他解圍的事情也發生過不少次，從善如流的說道：「哈哈？被發現了啊。那個，我還是先走吧，我去抽抽煙，南森先生你走的時候再通知一下我啊。」

他還記得自己有份外快呢，賺錢嘛不磕磣，就算幫不上忙，該拿的還是得拿。

毛利非常利落的跑路了，南森也沒有阻止，而是狀似神態自若的說：「透哥的意思是……」

安室透不明說，而是故意引導著道：「其實太一你自己也有了一個推測的方向不是麽？只是想要有人加重這個籌碼罷了。當今社會，在沒有威逼利誘的前提下，會讓人甘心獻出生命的方式，就只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教團。」

但說到用信仰來蠱惑人心，這種教團肯定不會是什麼引人向善的主流教團，而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島國是一個很崇拜超自然事物的國家，除了世人皆知的一些大宗教外，還延伸出了各種各樣的小教派。什麼信奉宇宙人水怪之類的算是小兒科，離譜的是還有一些反社會的邪惡教團。

以前就曾經發生過四對夫妻帶著年幼的孩子在一個密室裡放火自盡，便是相信了這些組織的死後會上天堂的蠱惑。

「如果將他們奇怪的行為往新興的邪惡教團靠攏，不合理的邏輯反倒能成為合理現象。」但這不是南森要的結論。

正確來說，這是他想和毛利討論的問題。

——透哥，是在維護毛利小五郎。

雖然不明顯，但剛才毛利小五郎確實在安室透插嘴的時候，露出了放鬆的神色。儘管很快就被他掩蓋下去，但南森覺得自己不會看錯。

可這是為什麼？

偵探是一群喜歡探究真相的群體，會選擇這個職業的人，不管是為了出名還是為了金錢，他們一般都有著比常人要高的表現欲。寧願說錯，也不會閉口不談。

毛利就算不想成為偵探，他對待推理的態度……是不是過於不自信了？

「透哥，你知道為什麼毛利先生……這麼排斥推理麽？」南森問。

安室透想了想：「我也問過他，但他不說，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吧。」

「是這樣啊……」

南森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煙灰，安室透的視線追逐著他的動作，下一秒卻一道黑影壓了過來，他反射性的用手格擋，抬起了右腿似乎是想將人踹飛。

但他的小腿卻被人先一步的抓住，就連格擋在臉部的手臂，也被一隻大手牢牢的鉗製住。

南森用一雙幽深的一眼望不到底的黑眸犀利的盯著安室透的眼睛。

他說：「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透哥。」

他的聲音裏帶著笑意，眼神卻很漠然，是一種即便是安室透也覺得心悸的眼神。

安室透聽到南森說：「我只是想臨別時來一個告別的親吻，為什麼你突然這麼緊張的防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