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他們的妹妹後我死遁了》第20章 20
「喂喂,都沒有問過我們,就這樣草率地決定了嗎?」進入薨星宮後好像正常了不少的屑哥哥微笑,胳膊搭在一臉嫌棄的夏油傑身上。
「好歹是一起來的嘛,要走怎麼不一起走呢。」
「……」
賭氣地轉過頭,櫻井裏奈表示暫時不想搭理這個喜怒無常的屑哥哥。
正面遭到拒絕,五條悟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噗,妾身果然沒看錯,在這裏,主事的明明是裡奈嘛。」
重新恢復活力的少女貼緊櫻井裏奈,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好啦好啦,理子,咱們出去吧,」摸摸她的頭,裡奈小小的身材大大的霸氣,豪氣沖雲天,「就算是有人要找你麻煩,也要先經過我的同意哦!」
「好,去外面和黑井匯合,她一定擔心壞了!」
對視一眼,兩個DK也跟在兩個少女身後,向外走去。
樹榦粗糙遒勁的大樹靜靜站立在他們身後,凝視這一隊意氣風發的年輕人,看著他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踏出大門,踏向既定的命運。
但它只是不言不語地站在那兒。
就連櫻井裏奈暗中提防的天元也沒有一絲動靜,任憑他們走出薨星宮,甚至連出聲阻止都不曾。
……
……
由於在裏面耽誤了一會,出來的時候,夕陽正掛在地平線,以緩慢的速度緩緩下移。
蜜糖般的橘黃色光芒在大地上塗抹流淌,大地化為粼粼閃爍的海洋。
三個人面朝夕陽,碎發被微風吹動。
五條悟偏頭去看她,自己的妹妹。
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妹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的夕陽,精緻的,和自己相似到極點的臉抹上暖色調,長發短裙在風中飄揚,寶石般耀眼的眼睛裏面除了一輪正在下沉的夕陽之外,什麼都沒有。
整個人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入這陣風裏消失了。
這段時間忙完了,是不是要找個空閑,兩個人一起去新宿玩一趟,好好放鬆放鬆?
五條悟扶著下巴沉思。
清涼的晚風拂面,送來遠處青草的苦澀味道,摻雜著絲絲縷縷醒目的鐵鏽味。
「黑井!!!!!」
哀慟的大喊直衝雲霄,打斷了他飄飛的思緒。
什麼?
一個身影旋風般從他身邊竄出去,踉踉蹌蹌朝著遠方奔去。
白色發箍,黑色麻花辮,製式水手服。
是天內理子。
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一樣搖搖晃晃跑到遠處躺著不動的人影面前,聲音帶著哭腔的少女一下子跪了下來,雙手顫抖地去扶一動不動的女人。
「黑井,黑井,黑井,你別嚇我,黑井!」
視力極佳的五條悟一下子就看見她抬起的手上沾滿的鮮血,那是從「黑井裏美」身上沾到的。
出事了。
他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
「怎麼回事,黑井還好嗎?」
夏油傑反射性發出已經登記過的咒靈在周圍警戒,自己則保持警戒靠近崩潰痛哭的天內理子。
這裏可是高專,結界籠罩之下,沒有陌生咒力能悄無聲息地進入。
如果在這裏守著的黑井裏美都已經遇難,他不得不考慮是不是高專遭到襲擊,危在旦夕。
五條悟跟在妹妹身後向崩潰痛哭的天內理子走去。
「別哭,理子。」
他看見妹妹蹲下i身子,撫摸那個顫抖的少女,用那種溫柔的,和緩的聲音和她說話。
「裡美沒有死,她還活著呢。」
「嗚嗚嗚嗚
——真,真的嗎?」
「真的。」
的確沒死。
站在妹妹身邊,五條悟贊同。
以他的眼光來看,躺在地上的黑井裏美只是看著頗為嚴重,血流了一地,看上去命不久矣,實際上都是皮外傷。
五條悟垂下眸子。
比起殺人……孤零零暈在這裏的黑井裏美更像是……誘餌。
一陣詭異的咒力流動,看不見的光芒在六眼視角中閃閃發光。
【物品[一次性醫療符咒]生效中……】
反轉術式?
那種東西才學不會啦。
櫻井裏奈眨眨眼睛,操控著符咒把咒力正負翻轉,從傷害破壞性的負面效果轉換為治療增益性的正面效果,再把手中的正向咒力輸入進奄奄一息的黑井裏美身體中。
肉眼可見地,黑井裏美的胸膛開始上下起伏,但櫻井裏奈自己的面色卻蒼白起來。
【滿月接近中,HP下降速度加快,MP下降速度加快。】
不一會,完整的黑井裏美安詳寧靜地躺在草地上,緊閉雙眼面色平靜,呼吸頻率柔和綿長。雖然人還,沒醒,不過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沒有人能輕易剝奪年輕人的青春……我說的嘛。」
櫻井裏奈輕柔地摸摸她的臉,狡黠地眨眼:「理子,說好的,要庇護你的哦。」
玩家雖然屑,但還算說話算話。
「裡奈!!!」
大喜大悲之下,天內理子連「妾身」也顧不上稱呼,瞪大眼睛離弦的箭一樣衝進白髮少女的懷裏:
「裡奈,我,我要跟著你,不信仰天元大人,隻信仰你,怎麼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在她陷入最絕望的處境的時候,只有裡奈對她伸出援手。
果然,裡奈才是高天原的神明吧!
「神明嗎?哈哈,我才不是那種東西啦,我是人類哦,貨真價實的人類!」半躺在地上,白髮少女開朗地笑,摸摸胸口過於激動的少女的頭,坦誠極了。
「剛剛那個,只是一次性的醫療咒具哦!」
展開手掌,果然,一枚暗淡的水晶靜靜躺在手掌心中。
五條悟挑眉,顯然是認出了這是出自五條家的咒具。
把用過的水晶順手塞給眼睛亮閃閃的天內理子,櫻井裏奈扶起坐在地上的少女,笑著說:
「神明之所以出現,只是人類把過於強大的自然現象,風暴雷霆,狂風暴雨之類的歸於一種想像出來的意向,他們相信有無形的存在掌管著強大無比的力量,所以才會誕生信仰。」
「神明比起人類來,只是強大,強大到不能戰勝而已……人們信仰的才不是神明,是神明所代表的天罰般的力量,而當偉力歸於自身的時代來臨之時,只要足夠強大,不祈求神明庇護也是可以保護自己的,是吧?」
「所以說我只是僥倖擁有能幫助理子的力量的普通人類啦,才不是什麼神明呢!」
少女風中微笑,髮絲隨風飄蕩,金藍異色雙眸奇異又溫暖。
「嗯,裡奈!」
點點頭,擦乾淨眼淚,天內理子乖乖站起來。
掌握雷霆暴雨,掌控狂風巨浪,自古以來的神明都擁有令人心驚膽寒的偉力。
但是真正的光輝不需要暴力來維護。
神愛世人,則天國光輝。
「我明白了,絕對不會再哭了。」
站起身,她架起昏迷的黑井裏美,迎著如火的夕陽,小小的身子裏似乎也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嗯,走吧。」
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身後的薨星宮,櫻井裏奈拍拍裙子上的灰塵站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
「現·在·就·走。」
這下子,看兇手還忍不忍得住。
要知道,想要無聲無息幹掉星漿體的機會可只剩下這一回,要是放任星漿體離開,從此遁入五條家的保護罩中,下次見面可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傑,你先把理子和裡美送到結界外面去吧,這裏並不是很安全,襲擊裡美的敵人不知道去哪裏了,我和哥哥找找。」
「嗯,你和悟小心。」
猶豫了一下夏油傑還是帶著兩個幫不上忙的少女離開了。
……
……
清場完畢。
原地只剩下五條兄妹兩個。
「啊……老子煩死了這種幼兒園託管似的任務。」
「下次要再讓我來,我可不來了。」
五條悟雙手背後,腳下不停糟蹋草皮,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櫻井裏奈,似乎試圖在她臉上找到什麼痕跡。
保持禮貌的微笑,玩家暫時不太想理這個剛剛說話陰陽怪氣的屑哥哥。
「切。」
他賭氣地轉過頭去。
什麼人嘛,自己都主動示弱了耶!
「你這樣遲早會失去我的!五條裡奈!」
阿sir,不是吧。
櫻井裏奈死魚眼。
難道吵完架居然要我一個妹妹去哄你這個高了我一個頭的哥哥嗎?
還失去你呢,再這樣下去,就不要怪我死檔了哦!
感受到空氣傳過來的蠢蠢欲動的感覺,櫻井裏奈同樣扭過頭去:
「真是的,我才會生氣吧!」
「你這個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和我作對的哥哥,真是的,遇見你真是倒霉啦!」
五條悟撇嘴,不解地看著面前的少女更加生氣的樣子:「那今天的甜品分你一份好吧,要不然巧克力也分給你,還可以加上一份喜久水庵的喜久福……這可是我最後的底線了!」
「誰要你的甜品,我才不稀罕。」
「那你到底要幹嘛嗎,我只是說話有點急了,又不是罵了你一句。」
「嘖,我看你這個情商,也——哥哥!!!」
飛蛾撲火般,少女突然驚恐地瞪大眼睛撲進他的懷裏,一下子把他狠狠推了出去!
閃亮的銀光一閃而逝,極度危險的警報拉響,被突然推開的五條悟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噗呲——
在他面前,艷麗的血花迸濺,從少女單薄的胸膛中綻放!
「裡奈!!!!!」
少女被利刃貫穿,向前踉蹌兩步,白晃晃的刀刃透背而出,尖銳的頂端滴答紅艷艷的血珠。
滴答。
滴答。
像受難的耶穌,被刺刀穿透的飛鳥,少女被迫佝僂起腰,胸口尖銳的刀具刺穿她薄薄的軀體。
「咳,咳咳。」
少女瞪大眼睛,捂嘴咳嗽著倒下。
這貫肺的一刀狠辣老練,抱著必殺的決心刺入她的軀體。
刺目的紅色血液順著指縫蔓延,浸透白皙手腕,毒蛇般蜿蜒向下,在她的身下逐漸匯聚成一灘鮮紅的水泊。
嗤——
從「刀鞘」裡,長刀被猛地抽出,又是一朵血花恣肆濺射。
「裡奈!!!」
猛地衝上前去一把抱住她軟踏踏的身子,五條悟顧不得滿身的血液,抬手一發震天動地的「蒼」帶著極度的憤怒電射而去!
「嘖,失策了。」
頭頂縫合線的僧侶下意識皺眉,躲開這威力巨大的含怒一擊。
像頭失控的野牛一樣橫衝直撞的能量威勢赫赫,鏟飛沿路所有的泥土和磚塊,閃電一樣轟轟烈烈和
他擦肩而過!
一股燒焦的味道彌散,他低頭,被擦到的袍角早已化為灰燼。
嘖,棘手。
原本想趁虛而入殺掉那個看起來更有威脅的哥哥的……
沒想到就連吵架的時候,那個女性六眼依舊這麼敏銳,他顯現在空中短短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乾脆利索地推開了她的哥哥。
他擾亂咒力的領域失效了?
「沒關係,」望了一眼悲慟欲絕的另一個六眼,羂索收起手上染血的長刀,「殺掉哪個都可以。」
只剩下一個六眼,獄門疆就能重新派上用處,千年以來這是他最接近成功的時刻,絕對不會讓打破計劃的兩個六眼全活在世界上。
事實上,如果不是嘗試過殺掉六眼下一個六眼會很快誕生,他也不會隻仁慈到隻殺一個,而是趁著兩個未完全體的六眼全都沒成熟,還敢大搖大擺出現在薨星宮的瞬間狠辣下殺手了。
「你敢!!!」
混亂的攻擊從四面八方襲來,每一道都不遜於剛剛驚世一擊!不同於順轉的「蒼」,這是反轉的「赫」,如同千軍萬馬電射而來,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死角。
「嘖,六眼。」
面對鋪天蓋地的攻擊,彷彿在和整個軍隊作戰的羂索嘆氣,閉上眼。
幸好,他們此時正處於天元的結界下,任務完成就可以走了,再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他無論如何絕對不能殺掉最後一個六眼。
轟!!!!
濃煙滾滾,燦金色的結界轟然爆發!
像初升的第一縷金光破開迷霧,熟悉的半球狀結界轟然展開,在無數的攻擊中搖晃,震動,最終勉強支撐下來。
「嘖,要不是天元那個傢夥不靠譜……」
趁著煙塵散盡,額頭滿是縫合線的僧侶嘖了一聲,撣撣袖袍上的灰塵,環視四周煙塵準備逃跑。
這具軀體的術式還挺好用,能不浪費就不要浪費吧。要不時間今天要殺了六眼,他也不太捨得拿這麼好用的身體去冒險。
嘖,趁著另外一個六眼六神無主,溜了。
蹲下,開啟隱匿的術式,準備——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爆發,原本無形無狀的風被擠壓到極點,嘶吼著向四面八方爆射。灰塵細到了極點便成為籠罩在天空上的土灰色陰雲,陰沉沉地墜在天際。
翻滾,翻滾,崩裂,崩裂,無論是草地還是石頭,無論是建築還是山石,都在這樣掃蕩般的攻擊下化作齏粉,水花一樣濺射!
風壓聚集,一個又一個小型風暴形成,攜著狂風暴雨的碎石襲來,吹得人的衣角獵獵作響。
在這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中,被撕裂的屍體靜靜躺在隕石砸落般的坑底,骨頭和血肉攪和在一起,沾滿塵土和碎石,碎得不能再碎了。
那堆碎肉悄無聲息,便是死的不能再死。
一場襲擊化為烏有。
五條悟驚喜地低下頭,潔白的碎發隨風晃動,環過少女單薄的身體,果不其然看見她艱難地睜開眼睛,想都沒想就直接把她抱起來:
「堅持住妹妹,我帶你去找硝子!」
「……來不及的,哥哥。」
沒有說什麼,她只是朝他笑,那笑容說不出的好看。
躺在地上的少女整個胸膛破了一個大洞,鮮血在他面前汩汩流出,染紅他的雙手,染紅整片土地,染紅了他的眼睛。
這種程度的傷勢,已經可以說無力回天了。
「不,我們去找傑,用咒靈回高專,一定來得及,肯定會來得及!」
「哥哥,不要費力了,我知道的。」
她的身體不僅是被刺穿了,而且隨著太陽逐漸落下,她的咒力也跟著
一點點消失。
幼時強行透支身體的苦果今日徹底爆發,維持她身體裡為數不多生機的咒力正隨著太陽落下飛速流逝——裝滿水的漏鬥永遠沒辦法停止流水,她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死神的鐮刀懸弔頭頂。
月圓之夜在靠近。
活不下來的。
這事實,不但她知道,他也清楚。
「……」
少女躺在他的懷裏,那張和他完全一樣的臉蒼白如紙,細碎的劉海下,刺目的血跡盛開在她的臉上。
像極了生日上,她為他折的那枝雪地裡的寒梅。
「哥哥,你在哭嗎?」少女眸光閃亮,似乎只是像往常一樣開惡劣玩笑,「像愛哭鬼一樣,丟臉地在哭鼻子嗎?」
五條悟眼睛酸澀,抱著她的手臂卻穩得驚人,風都被他開啟的無下限擋住。
「哈……哈……哥哥,別做出那樣的表情啊。」她說著,顫抖地抬起手,像是往常那樣,冰涼的食指頂起他的臉側,扯他出一個怪異的微笑。
她的眼神落在他嘴角怪異的弧度上,她的胸前大片大片的血跡花一樣開放,她的眼神卻像往常一樣清澈。
「笑一個吧,哥,哥哥。」
他弓著腰,攥住那只在臉上作亂的,顫抖又冰涼的手,攥得那麼緊,那麼緊……
就像雪原中辛苦跋涉良久的旅人攥著一朵奄奄一息的美麗的花兒。
「別走,」他聽見自己在哀求,「求你了,別走。」
「求求你,別離開我。」
他的半身,他從出生開始就形影不離的妹妹,他循環在身體中的血液。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或者惡魔。
求你了,別把我們分開。
「……咳,咳咳。」
白髮少女靜靜躺在他的膝頭,還在呼吸,那雙璀璨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哥哥,看著他。
堆疊的白色長發就像是冬雪,永遠那麼潔白純澈,她躺在他的懷裏,就像一捧山澗清流,稍不注意就會流走。
「不會……不會離開哥哥……」
「……我還沒和哥哥一起畢業,沒和哥哥一起過下一個生日,沒和哥哥搶今天晚上的和菓子……」
「還沒……成為世界最強的咒術師……」
少女嘴裏絮絮叨叨,金藍色瞳孔卻開始渙散。
從她身體裡流出來的血逐漸減少,從河流變為涓涓細流,從溫熱逐漸變涼。
「我還……」
她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堅持住,妹妹!」
「我等著你和我一起畢業,一起過生日,一起搶今天晚上的和菓子,好嗎?」
得不到回應,五條悟著急地握住她的手:「我還在等你,說好的一輩子都不離開我呢!」
在幼時定下的約定,兩個人永遠不分離。
他一個激靈,用自己溫熱的手捧住她冰涼的臉,在她耳邊大聲喊。
「別睡,妹妹!我求你,算我求你,別睡!」
「哥哥……你看起來不開心呢……」
勉強打起精神,她睏倦極了,卻依舊強撐著舉起手,把手指抵在他的唇邊。
五條悟愣神。
一顆硬硬的圓球被輕柔地推進他的嘴裏,醇香甜蜜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散開,帶來一股熟悉的香味。
「……糖、巧克力味,才沒有都給出去……」
軟綿綿地躺在他的臂彎,她緊閉雙眼,聲音很小,卻很溫柔。
「……給哥哥留、最喜歡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低不可聞。
「……對、對不起、我是個騙子。我、不能和哥哥永遠……」
「我
在……等……」
「……笑一個吧。」
「……哥哥。」
流星劃過天際。
天朗氣清,晚風悠悠。
少女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美麗得就像是一尊沉睡的雕像。遠處最後一抹陽光折射,像從天堂大門泄露出的一絲光芒灑上她的面頰,她精緻美麗的臉頰鍍上柔光。
她死了。
死在美麗的晚風中。
死在夕陽下哥哥懷抱裡。
死在臨近成年十七歲的年紀。
五條悟看著她的臉,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什麼都不知道,好像這樣就能永遠停住時間一樣
【「哥哥,好好走路啦!」】
【「五條悟!別捉弄硝子,我可是堅定的硝子黨!」】
【「哥哥,我想要新出的遊戲機,就是想要嘛,想要想要……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回憶裡鮮活的少女背著手,長發活潑地一甩一甩,頭也不回走向遠方的白色光芒。
那扇大門前,她沒有回頭地站定,聲音隨風飄散——
【「哥哥,笑一笑嘛」】
然後。
她消失了。
……
抱著冰涼的屍體,少年神子跪坐在草地上,專註地望著她的臉。
【這個世界扭曲,荒唐,像是三流小說作家筆下的世界一樣毫無邏輯,弱肉強食,恃強凌弱。無論是咒靈還是人類,都讓人噁心至極。】
長久地注視著熟睡般的她,少年腦海裡回蕩自己的獨白。
【如果有神明的話,肯定會向這樣汙濁的世間傾瀉下無可挽回的大洪水吧。】
良久,他嘗試牽起僵硬的肌肉,少年在死去的少女面前跪著。
嘴角顫抖兩下,他費力扯出一個像哭的微笑。
【可是,為什麼呢?】
【我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好的好孩子,就算是高天原的神明,也決不會忍心傷害。就算是上天真的派下洪水來毀滅世間,她一定會被接到永遠光明輝煌的天堂。】
五條悟仰頭,白皙的臉上,那隻金色的眼睛逐漸被壯觀的藍色侵染——
雙生子一方身死,另一方繼承所有能力。
極度罕見的兩個天才,他們的能力像他們的血脈一樣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神明之所以出現,只是人類把過於強大的自然現象,風暴雷霆,狂風暴雨之類的歸於一種想像出來的意向,他們相信有無形的存在掌管著強大無比的力量,所以才會誕生信仰。」】
【「神明比起人類來,只是強大,強大到不能戰勝而已……人們信仰的才不是神明,是神明所代表的天罰般的力量,而當偉力歸於自身的時代來臨之時,只要足夠強大,不祈求神明庇護也是可以保護自己的,是吧?」】
【「所以說我只是僥倖擁有能幫助理子的力量的普通人類啦,才不是什麼神明呢!」】
她是這麼說的。
他親昵地摸摸她冰涼的手,可是嘴裏的糖果為什麼甜到發苦呢?
嘀嗒。
光華流轉,那滴清澈的液體從他的眼睛裏流出,滴在她的臉上。
滑過臉頰,侵染血液,紅色的液滴順著脖頸滑進胸膛,他們相連的血脈滑進心臟。
「啊啊啊啊啊——!!!!」
他俯下身子,趴在她冰涼的身體上,渾身顫抖,像個失去雙腿的瘸子,丟掉雙眼的瞎子,沒有聽力的聾子一樣大聲慟哭。
他的半身被血淋淋地帶走,撕扯筋骨一般的疼,從此,只剩個一手一足的人活在世界上。
抱住她冷冰冰的身體,擁抱自己的全世界,他緊緊貼著她,就好像要把她
揉進自己的身體裡那樣用力。
【對待神明,她比我更像一個真正的咒術師,可是對待咒術師,她反倒又像一個神明。她是多麼複雜的一個人啊,我用了十七年的時間來翻閱,卻好像終身也搞不懂身邊這個巨大的謎團。】
【這個巨大的謎團在我解了十七年後死在我面前,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像那天這麼虔誠過。】
【我向神明祈求,我向魔鬼祈求,我向天地間無形的聖靈祈求,我祈求我的妹妹能回到我身邊,那一瞬間,這世界上一定沒有比我更忠誠的,更堅定的,更虔明的信徒了……】
【可是神沒有回應,他為什麼沒有回應?!那天,那晚,在那片血泊裡,我一遍遍問自己。】
【跪在睡著的她面前,看著她美麗聖潔的臉,抱著她冰冷得像個雕塑的身體,那一刻,一股震顫的電流擊中我,讓我徹底明白了。】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
【天上無神。】
【而神在人間。】
……
……
(五條悟BE:神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