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懞直愣愣地坐在床頭，一動也不敢動。

「怎麼辦我好緊張呀！這個警察觀察力很強是吧？我會不會已經被他發現了？！」

「冷靜，他又沒看見你有任何動作，沒理由懷疑你。」

派蒙一緊張，搞得飛鳥未來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要不要表現出一些機械玩偶的特質？比如學機器人說話什麼的？」

「千萬別！你不說話不動彈就可以了，就當自己是個死物，沒有情緒也沒有思考能力。」

以派蒙蹩腳的演技，真說出一聲「機械……嘎嘎……機械」，那就徹底完犢子啦！

松田陣平沒有立刻發問，他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飛鳥未來，發現少女似乎有點緊張，雖然她隱藏的很好，但有一瞬間瞳孔的緊縮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真奇怪，明明之前被他步步緊逼詢問時沒見她緊張，後面被人追殺時她也很鎮定。

松田陣平眸光微閃，臉上也掠過幾分審視：「那我就繼續上一次——」

「先等等。」飛鳥未來從衣兜裡掏出一個U盤，一隻手機，鄭重其事地將這兩樣東西擺在松田陣平面前，「U盤是買家和賣家的名單，手機是我從一個人販子那裡搶來的，裡面也保留了一部分犯罪證據。內容我都看過，就算之後出現任何問題，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記憶復原這些證據。」

「原來這就是你剛剛緊張的原因。」

松田陣平瞬間誤解，還給對方找出了合適的理由。他剛伸出手，卻又被飛鳥未來擋住。

少女似乎在斟酌詞語，但最後又放棄了：「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麼沒有人繼續追殺我了，但這東西顯然是個大麻煩。」

「既然是個麻煩，那就更不能留在普通國民的手裡。」松田警官摘下了墨鏡，神情專註地看著飛鳥未來：「不過我也必須說明一點，所有□□團夥作案、毒品以及槍支走私等惡性犯罪並不是搜查一課負責的範疇。組織犯罪對策課已經組建了專案小組，萩野彩實……就是那位被抓進『遊廊』又成功逃脫的女警察，她是專案組的一員，這次也帶回了不少證據，加上你這一份，應該可以將某些人繩之以法。」

說到最後時，松田陣平的內心其實是有幾分遲疑的。因為不久前他剛了解到，荻野彩實馬上就要被調職。

飛鳥未來鬆開手：「那就麻煩你將東西轉交給能管這件事的人吧。」

「行，定不負所托。」

松田警官的語氣並不算鄭重，甚至還有幾分懶洋洋的味道，但莫名就給人一種十分可靠的感覺。

飛鳥未來覺得這可能是之前被追殺時對方留給自己的好警察濾鏡。

「旅行者，我想打噴嚏……」

「忍著。」飛鳥未來冷酷無情道。

派蒙坐在床頭，旁邊擺著芭芭拉經紀人送的花束，「花粉飄到我鼻子裡了，嗚哇好癢！要忍不住啦——」

「那我們就繼續做筆錄。」松田陣平翻開警察手冊：「你被人販子帶走時——」

飛鳥未來刷地一下子站起來：「抱歉，我要去把花束扔掉。」

松田陣平一臉莫名：「好端端的，你扔花做什麼？」

「我忽然覺得鼻子很癢，可能是花粉過敏吧。」

飛鳥未來轉過身靠近床頭，用身體擋住派蒙，朝她使勁眨了眨眼睛。

派蒙：「阿——嚏！」

飛鳥未來肩膀一抖，也跟著打了個無聲的噴嚏。

兩個人像演雙簧，一個配音一個做動作，打完噴嚏後飛鳥未來趕緊把花扔到衛生間。

她剛從衛生間出來，又聽到派蒙在腦內哭嚎：「糟糕，鼻涕要流出來了！」

她鼻孔裡確實有液體正緩

緩往下流，而對面的松田陣平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後，正要抬起頭……

飛鳥未來：！！！

她飛快地衝過去擋在兩人中間，伸手扯了一張床頭櫃上的紙巾捂住鼻子，派蒙借著飛鳥未來的遮擋，跟著吸了一下鼻子。

飛鳥未來：心好累，毀滅吧。

松田陣平：「……？」

她這麼著急跑過來，就是為了擤鼻涕？衛生間沒有紙嗎？

「不好意思啊。」飛鳥未來用力揉了揉鼻子，把鼻子揉紅後轉過身，有些靦腆道：「我皮膚比較敏感，衛生間的紙太硬了。」

「……行吧。」松田陣平轉動了一下筆桿，繼續問道：「關於你被人販子綁架帶走後的具體經過能說一下嗎？最好不要遺落任何細節。」

這一次飛鳥未來乾脆直接坐在床邊，把派蒙擋得嚴嚴實實。

「最初是目暮警官給我打電話，他說會有一個叫『松田陣平』的警察接我去做筆錄，我就在家附近的小公園等著你，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人販子的車。通過我的觀察，我發現對方並不是警察，但因為想讓楓原萬葉英雄救美，就主動上車了。」

她本來想說自己打不過那幫人，突然想起來她在松田陣平這裡的人設是能徒手接子彈的武術高手，就隻好把之前扯過的謊再扒拉出來。

松田陣平：「……」

他突然有點擔心老師家兒子。

飛鳥未來敲了下手心：「哦對了，那些人還冒充警察。我問司機是不是松田警官，他掏出了一本警察證說他就是，但我不可能相信呀，畢竟『松田陣平』這名字聽著就十分威嚴帥氣，怎麼可能是那種沒頭髮的滷蛋！」

「……謝謝你誇獎我頭髮濃密，但就算你恭維我，該問的話我也一句不會少問。」

雖然松田陣平這樣說，但這一次筆錄過程倒是比上次溫和許多，他沒有繼續揪著疑點追問不舍，大概也清楚自己沒有證據什麼都問不出來。

畢竟上次他就見識過了，這小姑娘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胡說八扯的能力都遠超很多成年人。

飛鳥未來還很雞賊的隱瞞了部分細節，比如她跟人販子說松田陣平是拋妻棄女還不承認女兒身份的渣爹……之類的。

松田陣平眯起眼睛，十分敏銳道：「飛鳥同學，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飛鳥未來連忙擺手：「絕對沒有！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松田陣平「啪」地一聲合上警察手冊：「沒關係，之後問問那幾個落網的人販子，把他們交代的和你交代的對一對，就知道你隱瞞了什麼。」

他站起身，把U盤和手機放進證物袋裡，隨後爽快地告辭。

飛鳥未來送走松田陣平，轉過身皮笑肉不笑地瞪派蒙。

派蒙摸了摸鼻子：「誒嘿~」

「哦對了——」松田陣平忽然又推開門，「借用你的衛生間洗一下手。」

派蒙立刻放下手繼續裝玩偶。

松田陣平沒注意到「玩偶」的小動作，不等飛鳥未來拒絕，他猛地推開衛生間門。

剛剛就覺得這小姑娘怪怪的，難道這裡躲著……咦，沒人？

松田陣平扭過頭，看到少女眨了眨眼睛，臉上還帶著詢問：「我又沒說不讓你用，你看我做什麼？」

松田陣平清了清嗓子：「嗯，多謝。」

他走進衛生間，洗完手後扯了一張紙巾。這紙巾和床頭櫃上的紙巾包裝一樣，兩者的質地並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她在說謊。

松田陣平放下袖子走出衛生間，再次對上少女明澈的眼眸。

她揮了揮手，彎彎的眉眼看上去乖巧又無害，「松田警官再見。」你不要再回來啦！

松田陣平帶著滿肚子疑

惑回到車上，用自帶的筆記本電腦將U盤和手機裡的內容拷貝了一份。他啟動車子緩緩離開停車位，駛出醫院大門時無意間掃了一眼後視鏡。

墨鏡後面，他的目光一寸寸沉下來。

被盯上了。

飛鳥未來交給他的東西果然是大麻煩。

與此同時他也有些疑惑，這夥人如此在意名單，甚至一直在醫院周圍徘徊，怎麼之前沒敢在醫院動手搶東西？他們是有什麼顧慮嗎？

稍微一思考，松田陣平就想明白了：或許是因為神裡綾人在這裡。

這位神裡家的年輕家主手段相當了得，說不定整個醫院都在他的眼線掌握中，他不會允許自己在住院期間醫院發生任何惡性事件，所以飛鳥未來在這裡住院反而要比回家休養更安全。

想到這裡，松田陣平給飛鳥未來發了一封郵件——

【馬自達：在醫院多住幾天，沒病也別出院。】

發完郵件，他猛地踩下油門。

車速越來越快，儀錶盤上的數字迅速飆升，60，80，120，240……指針開始瘋狂抖動。

狂風鑽進半開的車窗，道路兩旁的的廣告牌和草木變得模糊不清，對方卻能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跟蹤距離。

松田陣平眯起眼睛，將紅藍閃燈扔到車頂。警笛聲瞬間大作，前方車輛下意識避閃到路邊，車子抵達有紅綠燈的岔路口時，松田陣平猛地一打方向盤。

輪胎與地面之間響起尖銳的摩擦聲，車子一個漂移，順勢開上相反的車道，而跟蹤的車輛還在原來的車道上，被紅綠燈和其他方向的車流攔在路中央。

松田陣平露出譏誚的笑容，點上一支煙叼在嘴裡，單手給同窗發起郵件，修長的手指彷彿在屏幕上跳舞，因為速度太快，幾乎出現了重影。

【馬自達：班長，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我這裡有一份重要證人提供的證據，但是現在我被犯罪組織盯上了。專案組那邊的高層不好說有沒有被滲透，之前我聽到一點小道消息，負責人口失蹤案的荻野彩實因為之前的『失誤』可能會被調職到埼玉縣，她明明是對這個案子最熟悉的人，被調職顯然是有人在阻止調查。我打算用自己吸引住他們的火力，你想辦法聯繫一下zero，幫我把東西給他……】

有驚無險地回到警視廳大樓後，松田陣平和班長在門口「巧遇」。兩人隨便寒暄了幾句後又擦肩而過，此時班長的衣兜裡無聲無息地多了兩樣東西。

證據安全轉移給班長後，松田陣平鬆了一口氣。他抱著筆記本電腦坐上電梯，門正在緩緩關上時，外面有人一邊跑過來一邊喊：「等我一下！」

松田陣容看了對方一眼，按下按鈕，門再次打開。

「謝了，松田。」荻野彩實踏進電梯裡，表情有些古怪：「我跟你確認一下，你今年是29歲吧？」

「是啊，怎麼了？」

「沒有修改過戶籍上的年齡吧？」

松田陣平挑起眉梢：「你到底想說什麼？」

荻野彩實沉默了一瞬，硬著頭皮問他：「你初高中時期有沒有交往過女朋友？或者有心儀的女生？」

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也過於委婉，以至於松田陣平完全沒get到她的點。

「我為什麼要跟你交代這個？」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這是我的私事吧。」

「我也不想打聽同事的私事，主要是……」荻野彩實扶額，艱難地開口：「人販子裡有個花臂你還記得吧，他說……唉算了，一會兒你自己去聽口供錄音吧。」

她順理成章地把松田陣平帶到自己的部門辦公室，屋子裡一個人沒有，她關上門，語速極快：「你剛從證人那裡回來？證據不要給我，也不要上交。」

松田陣平沒

說自己已經將證據轉移了，只是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角：「你不信任自己的上司？」

荻野彩實苦笑了一下：「專案組現在名存實亡了，總之你自己也多加小心吧。」

聽見走廊裡有其他人的腳步聲，她立刻轉移話題，眼神裡還帶著幾分揶揄：「年輕的松田先生，你知道自己喜當爸了嗎？」

松田陣平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哈？」

萩野彩實打開電腦裡的文件夾，給他放了一段口供錄音——

「搜查一課是不是有個叫松田陣平的警官？」

「你找他做什麼？」

「我想請你們幫我轉達一句話。」花臂的語氣充斥著同為人父的憤慨：「對自己的女兒負起責任來啊，隻生不養還拋妻棄女的混蛋！」

松田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