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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後屑男人都瘋了》第21章 她變成了一隻鬼。
少女跪在地上,腦袋低垂,烏髮散落滿地,身後是焚燒中的樓宇,火光遍佈,在她身後展翅,讓她看起來像是即將飛升的鳥。

今日她特地穿了緋色的唐衣,為了見她的夫君。

結界被撤下,她身後多了一隻手掌,是麻倉葉王。

「不要死。」他聲音顫抖,帶著些哀求:「夫人再堅持一會,我的靈力,天明便可以回來。」

「滾啊!」產屋敷無慘朝他吼,然後掰開她的下巴:「你不可以死,我不準你死!」

他把染著血的手指往她嘴裏塞,卻被少女哭著躲開,她又吐出好大一口血,看向麻倉葉王:「求、求你。」

少年把她扯進懷裏,緊緊攥著她的手腕,治療的靈術不停,然後就聽見她哭著哀求道:「不要、白費力氣了。」

「好痛……」

她哭著,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原來人要死掉,是這麼痛的事……」

兩個少年一時哽住,看著她被血染紅的衣裳,又看看她,片刻後,麻倉葉王睫毛顫了顫,將她扶穩,攥住了她的下巴。

產屋敷無慘一頓,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力道,將她的嘴按開。

她被嚇得發抖,不可置信地看向麻倉葉王,少年滿身狼狽,神色卻異常平靜,他看著她,說道:「我不會讓夫人死的。」

「不要!」手指塞進來,她拚盡全力推開,崩潰著哀求他們:「不要、我不要做鬼,我情願,我去死……不要……」

「求你們了……」

「讓我死、讓我死吧……」

她不斷哭求著,可是卻再次被攥住,除了源源不斷湧入體內的靈力和血,再沒有得到別的回應。

在無慘的血液湧入體內的那一瞬間,她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攥在下巴上的手顫了顫,然後她聽見他的道歉,很輕,依舊和記憶裡那樣溫柔,可是卻始終不曾鬆開手。

傷口在復原,血液在沸騰,隨著漸漸升起的太陽和皮膚上的灼燒感,她泣不成聲。

她知道,她也變成了扭曲的怪物,變成了一隻鬼。

由鬼王,和天下最強的陰陽師一同轉化而成的鬼。

……

那一場鬼王策劃的襲擊而引起的風波,最終由麻倉葉王出面平息。

鬼王已經伏誅,但平安京內,依舊有著惡鬼,所以從此以後,平安京有了宵禁的規矩,一到夜晚,街道上便空無一人,冷冷清清,與白日的繁華大相庭徑。

明日便是端午,家家戶戶都準備好了艾草,少女臨窗而坐,側臉朦朧,烏髮流水般垂落,神色懵懂,只是兩月過去,她已然清瘦了許多。

「該用膳了。」一碗血被端到她面前,從前霽月清風,皎皎如月的公子,表面上依舊如此清冷溫柔,誰能想到,他會將鬼豢養在家中,又替她收集一碗又一碗的人血。

葵不知道這些血是從何而來,也不想去關心,她只是別過頭,沉默地拒絕他。

「夫人莫要擔憂。」他將碗放在桌子上,朝她道歉:「這些血皆是我找窮人買來的,不曾傷人。」

她顫了顫,立即往後躲,視線裡,那一截狩衣依舊潔白,但卻再不能叫她覺得安心,隻覺得萬分恐怖。

猶記得初見的那一天,她躲在傘後,他用這雙如玉的手捏出法決救她,那一晚,她連夢裏都是這一截狩衣,這一雙手。

但也是這雙手,在她的哀求下,按著她的下巴,製止她的掙扎,讓產屋敷無慘一點一點將她轉化。

從此以後,這便成了她的夢魘。

那天,她化鬼之後,太陽漸漸升起,麻倉葉王的靈力慢慢恢復,重傷了產屋敷無慘,然後將她帶了回來。

她已經被關在這座小樓兩個月了。

那碗血不斷傳來誘人的香氣,勾得她心尖發癢,手指顫抖,少女看了看自己黑黑的指甲,用力握緊拳,用指甲扎進肉裡的痛楚讓自己清醒。

手腕被攥住,他略帶憐惜地輕撫上去,上面的傷口傳來一陣癢意,然後瞬間癒合。

「是我不好。」

他看向她,一如既往的溫潤、平和:「這兩個月,我努力研習了治癒靈術。若是再回到那一日,我便可以獨自救下夫人,不必勞煩他了。」

「你也是瘋子。」她把手抽回來,帶著哭腔罵他。

「嗯。」他笑:「時隔六日,夫人又同我說話了。」

聽見他這樣的話,她困惑,不解,卻也累得沒有心思再去琢磨。

這兩個月,她哭過鬧過,想要跑到太陽底下去自盡過,但一點用處都沒有,麻倉葉王不會向產屋敷無慘那樣罵她,懲罰她,他只會帶著她出門,用鬥笠和傘將她保護起來,向旁人介紹,說她是他的妻子。

她被施了禁言術,說不出來話,只能聽著他向別人編造他們的過往,說他們有多麼恩愛,姻緣天定,一見鍾情,舉案齊眉,如膠似漆。

而那一句夫人,終於也變成了光明正大的「我夫人」。

從那時候開始,她便不再哭鬧,只是每天坐在窗下看月亮,太陽升起之前,這一座小樓會盡數被黑布籠罩,透不進來一點光。

「明日是端午,平安京會舉辦騎射會,夫人要與我同去嗎?」

他看著她,語氣憐惜:「夫人想來也清楚,若是你死去,平安京的百姓也會盡數隨你而亡,如此一來,夫人的生命便不再沒有價值,萬望夫人珍視。」

她呼吸一滯,不敢置信看著他,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這個保護著所有人的人,平安京人們心中的保護神,現在竟然用他們的性命用作威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樣?

是因為遇見了她,因為那一夜的變故,因為不想她死去而改變,還是他和產屋敷無慘一樣,從始至終,都戴著假面?

想到這裏,少女頓時滿心絕望,顫抖著問他:「你是一直如此,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像是笑了,輕輕撫摸她的腦袋:「月亮日日如此,夫人明日還要操勞,還請早些歇息。」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少女看著他的背影,想到他那一句「月亮日日如此」,便覺得冷透了。

分明是初夏,但是葵卻冷得發抖,她下意識抱緊自己,哭著躲進被子裏,滿臉茫然,絕望。

她的夫君,她所信賴的救命恩人,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他們把她當做了什麼?

用來取樂,沒有自己思維的玩具嗎……?

腳步聲漸遠,少女的哭聲也慢慢停歇,那一碗血被他留在了桌子上,折磨著她的意志,也是怕她實在餓極了,啃咬自己。

羽生葵看了看那碗血,面露不適。

天吶,她真的好想喝。

【你確定已經幫我屏蔽過食慾了嗎?】

【是的宿主大人。】系統肯定道:【我已經把您的食慾最大程度地降低了。】

嘖。

她有點煩躁地將那碗血打翻。

神經病葉王,囚禁她又不搞,一天天的在這裏像喂貓一樣,她煩了。

垃圾無慘,太陽一出來就變得這麼弱,連老婆都搶不到,要他有什麼用。

這兩個傢夥通通都該滾蛋。

她要去找宿儺玩耍。

對於鬼而言,夜晚才是他們的白天,但是葵被麻倉葉王豢養著,還有著人類時候的習性,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麻倉葉王便過來給她梳頭,又將她全副武裝,他動作緩慢、細緻,一直到正午,才停了手。

少年看著一絲肌膚都沒有露出來,再也不能感受陽光的她,有點憐愛地撫了撫她的腦袋。

「今日便不禁言了。」

她一愣,下意識往他那邊看去,他就不怕她說些什麼東西,讓他身敗名裂嗎?

她的眼睛也被纏住,視線裡一片漆黑,只聽見他說道:「現下,平安京盡數由我掌控,夫人隻管暢所欲言,若是誰知道夫人是鬼,我便清理了誰。」

她立即蜷起手指,避開他的接觸。

麻倉葉王笑了笑。

即使變成了鬼,她也依舊這樣可憐,連躲避都做不到。

從前,終究是他太心軟了。

「不是因為你。」

他回答她昨夜的問題:「我本來便不是什麼端方君子。」

在她的抗拒下,他攥緊她的手腕,帶她慢慢往前走:「他們下棋故意讓我,是因為我真的會因為輸了棋,便暗自記仇。」

她一愣,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傍晚,他們在小院子裏對坐,周圍竹葉迎風而舞,少年手裏握著笛子,一點一點教她下棋。

「但是我早已苦練棋藝,不需要他們讓了。」他的語氣轉而變冷,帶著幾分諷刺:「那之後,再遇見故意讓我的人,我便會狠狠記他一筆。」

她呼吸一滯,隻覺得心中的麻倉大人徹底死掉了。

物是人非,莫過如此。

……

今日是端午,一年中極其隆重的節日,麻倉葉王依舊和從前一樣,被人簇擁敬仰,而他身旁的夫人,自然也是被許多人恭維的對象。

「你聽說了嗎?葉王大人昨日又去祭拜了呢。」

只是除了恭維,還有許多嫉妒的目光,平安京的貴女們覺得,比起從前那一個待在葉王大人身邊的羽生葵,現在這個把自己團團裹起來,從不和她們交流,傲慢的妻子,才更叫人厭惡。

但她們不敢對她說什麼,更不敢對她做什麼,於是就想方設法地想要讓她不開心。

「祭拜什麼?」她們一唱一和。

「就是葵姬的父母呀。」

貴女們想像著她現下嫉妒的表情,語氣更是高昂:「從前的葉王大人,看向葵姬的時候,眼裏全是愛意呢,就算她已然嫁給了產屋敷家的公子,葉王大人也鍾情不轉,不僅如此,他還將葵姬的父母以泰山之禮下葬了呢,這可是那位產屋敷公子沒有做到的事。」

少女的身影一顫,像是被她們的話擊中,就連手裏的酒杯都差點摔在了地上。

麻倉葉王安葬了她的父母?

什麼時候的事……?

她看向一側的葉王,經過適應以後,她漸漸可以隔著鬥笠看人,少年此時也正看著她,輕輕說道:「家主和夫人死時,我前去討伐宿儺,恰好經過,於是便收斂了他們的屍首,夫人可要前去祭拜?」

祭拜……?

葵一愣,立即羞愧地低下了頭。

這麼多天以來,她始終意志消沉,隻想了斷自身,但卻全然忘了她身上還有一樁沒有了結的仇恨,忘記了她慘死的父母。

她怎麼能這樣?

只是因為變成了鬼,因為太過難過,就連肩膀上扛著的責任也忘了嗎?

殺父殺母,血海深仇,她理應去報。

從前,兩面宿儺是她不可匹及的強大存在,但是現在,她已然變成了一隻不死的鬼,那麼……她是不是終於有資格去報仇了?

想到這裏,她頓時有一種想要嘔吐的**。

要報復殺了她父母的妖怪,她竟然要先變成和他同樣的怪物。

「是嗎?」她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陡然拔高:「那個葵姬,究竟長什麼樣子?」

「葵姬風華絕代,舉世無雙,就連葉王大人也親口承認,這世間再找不出比她更出色的女子,就是在沒有嫁給產屋敷公子之前,示愛的和歌也是如同雪花般飛進她家中的。」

聽著她們的話,少女有些恍惚,又想起了從前那一個將和歌盡數丟進火裡的少年,那時候,他是在故意折磨她。

可惜她到現在才明白。

無慘……他即使被葉王重傷,離去之前,看向她的眼神,她到現在也無法忘記。

那樣陰鷙、偏執,刻骨的眼神,她每每夢見,便會即刻驚醒,被嚇出一身冷汗。

他會回來,會回來捉她,報復她,折磨她!

她現下是他的鬼,只是因為他重傷,他才無法控制她,那之後呢,她難道真的要變成他言聽計從的寵物嗎?

察覺到她的顫抖,少年立即過來,握住她的手:「夫人?」

她反而被嚇得一顫,隻覺得更加恐怖了。

一個是名滿天下的大陰陽師,一個是越來越強的鬼王,對於他們而言,她只是一隻小小的螻蟻。

她不可以再這樣和他們耗下去,她還有沒有完成的事,她現在有了一點點力量,趁無慘還沒有過來報復她,還沒有把她變成傀儡,她要去做。

少女倉促地站起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徑直走了出去。

殿內的人一愣,齊齊看向她身旁的麻倉葉王,少年臉上浮現寵溺的笑,朝他們頷首:「失陪了。」

他也起身離去,這樣中途退場,竟是連一句解釋都欠奉。

「葉王大人愈發高傲了……」幾個貴族交頭接耳,接連嘆氣,緊接著又面露擔憂。

他們好像又看見了那個十四歲,握著弓將平安京的武士和陰陽師都挑了個遍,然後嘆息著,說他們太弱的少年。

強大的人過於自我張揚,對他們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

是夜,少女終於首次踏出那座小樓。

她被囚禁久了,以為要逃出去會很困難,抱著不顧一切的態度往前走,沒想到根本沒有人看著她,她輕輕鬆鬆便走了出來。

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看著被焚毀後,又被重建的樓宇,她愣了好久,才慢吞吞地沿著街道往前走。

平安京也恢復原樣了,歡笑也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臉上,她也不可以停滯不前。

她該往前走了。

她不知道哪裏是城門,又害怕被捉回去,於是便越走越快,被放在路邊的扁擔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跌倒。

一隻手將她扶住,抬頭看,少年面容清雋,眉目溫柔:「小心腳下。」

他語氣柔和,少女卻下意識打了一個冷顫,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滯了。

他捉住她了,要把她捉回去了!

他不似無慘那樣會罵她,會發怒,哪怕她半夜偷偷跑出來,他也只是笑,寵溺地看著她:「夫人莫急,入了夜,整個平安京都是你的。」

少女愣愣地抬頭看,完全無法明白,他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還能像從前那樣和她說話,為什麼可以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那樣,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想不明白,於是愈發覺得這個人恐怖,以前讓自己心馳神往的溫柔,現下都像是披著糖衣的毒藥,叫她懼怕不已。

她推他:「你走開,你走開!」

扶著她的那隻手看著清瘦,卻十分有力道,不論她多用力地推,也不曾顫動分毫:「兩面宿儺在大江山。」

她頓住,聽見他說:「我帶夫人去報仇。」

「不要你……」她像是被逼急了,竟然張口咬他,她的牙齒尖利,只是輕輕一咬,便扎進了他的肌膚,嘗到了他的血液。

好甜,好香,好好喝。

她下意識眯起眼睛,全然忘卻了身在何處,只是叼著他的手腕進食,像是貪食的貓。

少年始終站在原地,任由她啃咬,過了一會,她像是飽足了,鬆開他之前,還無比眷念地舔了舔。

兩個人皆是一愣。

好一會以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喝了人類的血,真的徹徹底底變成鬼了。

她有點想哭,但或許是從前已經哭夠了,眼淚已經掉完了,她發現自己現下竟然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

「夫人莫急。」他低下頭,帶著滿身的香氣,少女下意識嗅了嗅,她發現,在麻倉葉王的身上,她聞見了從前沒有聞到過的香味。

一種糜爛的蘭香。

這香味勾得她喉嚨發癢,心尖發顫,隻恨不得撲上去,將他饞食殆盡。

「若是夫人不願,我便放夫人自由。」他輕輕承諾道。

「真的嗎?」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從前兩月,不讓夫人離去,一是因為夫人傷情未愈,其二,便是在想辦法解除無慘和夫人的聯繫。」

解除無慘和她的聯繫……?

瞧見她疑惑的神色,麻倉葉王輕輕點頭,說道:「往後,他即使痊癒,也不能像操控別的鬼那般操控夫人,夫人大可安心。」

說完,他又遞來幾把遮陽傘,和一個令牌:「這塊令牌,可在城中任何店鋪賒帳,夫人請收好。」

……真的嗎?

她像是被禮物砸中的小狗,晃了晃,才將信將疑地接過傘和令牌,試探著往前走了走。

她真的,從此往後就自由了嗎?

她走了好一會,見他果然沒有跟上來,便鬆了口氣,終於露出了幾個月以來第一個笑顏:「謝謝。」

她和他和解了,也和自己和解了。

她從此以後,就是一個完全自由的人,沒有牽掛,只有一件想做的事。

少女頭也不回地離去,連心音都帶著雀躍。

麻倉葉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抬指撫了撫,然後抬起腳,慢慢追了上去。

從前,正是他太過於尊重她的意願,才會導致那樣的結局。

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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