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瀾到了程昕那裡，母女倆也剛吃了晚飯從秦柳那裡回來。

做餐飲有個好處就是自己吃飯不用另外再掏錢了。

每天那麼多種菜。現在生意好，她們也不用吃剩的了，留一點自己做。

她們母女如今耗銷很小，大頭就是房租了。

掙的錢基本可以存起來，給程杳攢學費。

另外，秦柳手頭有錢，隨時有房子賣就準備買房、落戶。

之前林景東補發工資給她寄了2000。

前些天林師長又往她存摺裡存了2000，說是死去的前婆婆給她的。

前婆婆病重到過世的幾個月都是秦柳伺候的。

所以，她現在真的是隨時都買得起個小房子。

程昕自然也希望能買房和女兒落/戶成都，這樣才有歸屬感。

而且，落戶之後就不用再一年交200塊的建校費了。

不過，她還得攢個兩三年呢。

秦柳不用養孩子，她可是得獨力撫養程杳。

程杳正坐在樹下練習吹口琴，就熟悉1234567的各種調，找準位置。

見到程瀾她站起來，「小姨，你吃晚飯沒有啊？」

到成都有一周多了，她每天早起打一百下沙袋，然後跟著媽媽去秦柳婆婆那邊吃早飯、幹活。

現在每天都有一塊錢進帳，而且大院裡來來往往的人都對她們很友善。

她漸漸的也就把頭抬起來走路了，臉上也多了不少笑容。

程瀾點頭，「我吃了過來的。你這日子挺自在啊。」

「還、還行！」看著摸下巴的小姨，程杳有點不祥的預感。

果然，程瀾下一句就是，「你這是提前享受暑假了。那九月份再去學校還能適應麽？」

還有兩個月就放暑假了，如今的經濟情況送她去也不劃算。中途去也要交200建校費呢。

程杳忙不迭點頭，「能的。現在安頓下來了，我會溫故知新。」

「這個是必須的。嗯，我回頭給你買本字帖，你這個年紀可以開始練毛筆字了。」

程瀾爺爺也沒什麼文化。不過他識字，寫的毛筆字不錯。

程瀾六歲開始他就把著她的小手教了。

現在程瀾已經知道他是打仗的間隙上的識字班。後來找老連長給寫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當字帖。

而小叔當初拜託代寫書信的字她看著會有些眼熟，就是因為那是高煜寫的。

他和爺爺學的書法同源。

小叔小時候爺爺也教過，但他坐不住。每天都想著和村裡的男孩子爬樹、掏鳥蛋、摸泥鰍......

爺爺隻讓他寫到字過得去就沒有太約束了。

程杳聽了程瀾的話苦了臉。早知道小姨要來她就拿本課本出來看了，哪怕是裝模作樣呢。

程昕從裡頭走出來，「嗯，你說的事我也在想著，就是一忙起來就忘到腦後了。字帖明天我去買就是，你手頭哪還有錢啊。」

程瀾道：「楚錦程把我運回去的貨批發了一半給他以前黑市認識的熟人，然後把錢給我匯過來了。」

可以通過郵政匯款的方式，會收1%的手續費。

程昕點頭，「那你找他合夥確實是找對人了。」

這一行只要能有銷量，利潤還是可觀的。

她也沒有細問，只是把準備好的150元拿給程瀾。

「400元，我只能分期還你。」

她手頭有200，還有這三天分的20塊工錢。

留70在手裡，萬一孩子或者她突然頭疼腦熱的要去醫院呢。

程瀾確實需要錢，也沒多客氣

直接收下了。

姐倆讓程杳在院子裡玩兒，進去說話。

程昕道：「你今天怎麼出來了，不練球麽？」

她和秦柳還商量著周六要去體育館那邊看程瀾他們跟人打球呢。

籃球比賽既不在軍區大院，也不在省政府的機關大院。

這樣對雙方都比較公平，不存在什麼主場、客場優劣勢。

到時候群眾也可以隨意進去看的。

程瀾原原本本把做模特兒引發的風波說了，著重說了林家的態度。

程昕道：「這件事吧，一開始確實是你考慮得不夠周全。不過既然林爺爺是那樣的態度就無礙了。下回再有這樣的事你提前和人家說一聲。住人家家裡，肯定要多方顧全。其實現在的問題根本不是你做模特兒的事了，是大院裡那些高幹兒媳對你的態度。」

程瀾道：「我一開始真的是想得太簡單了。我其實隻準備在林家待到18歲，考上大學就順理成章的離開，以後逢年過節再去探望。18歲就是成人了，應該自立。我現在掙的錢，就是為了以後準備的。」

小叔在程家待了十年，所以這四年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在林家待著。

大學考上了是公費，生活上也要發補貼。

但她還想考研，那個準備的過程也要花錢的。

如果有機會也想像《第二次握手》的女主角一樣出國去深造。

還真把林爺爺的老本都掏空不成？

這次把林奶奶工資的三分之一給了秦柳阿姨，其實大伯母多少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都已經給過2000了，又給。

林琅光一個小時的英語家教課就要5塊錢。她的工資就只夠給她付家教費，再買些資料。

她今天在將軍樓大院的門口跟人說養孩子費錢，也是有感而發。

而且養林墨也要花錢啊。

不過，好在是說得明明白白是把秦柳當家裡女兒，這是給的嫁妝錢。

那至此也算是有個了斷了。

所以，程瀾發現了軍區外的批發市場，立即就打上了主意。

當模特那是舒姐把她說動的，她以前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掙錢方式。

反正手頭有錢總是好的。

她想買個收音機，還想買本《英漢大詞典》。

這加起來差不多就近百了，張口問人要真的是很不方便的。

還有，她初中的功課還能跟上。萬一到了高中需要像林琅現在一樣請家教呢？

她總不好讓林家給她出這額外的錢。

程昕點頭，「也好。林家四年為你花的錢肯定比景南叔那十年花得還多。你也不用太愁，還有姐呢。你上大學的錢姐無論如何都能給你湊一部分。四年後杳杳還在念小學，花費不大。等她上高中花費大了，那不你大學又畢業了麽。」

程瀾點頭，「嗯。」反正大家互相扶持著過吧。

她是直系親戚都沒了，昕姐是和家裡斷絕關係了。

程昕道：「其實小叔估計也會為你攢讀大學的錢的。」

程瀾道：「他都21了，再過兩年就該談對象、結婚了。四年後沒準都當爸爸了。」

到時候正是用錢的時候呢。

程昕想了想，「那倒是。」

她頓了頓又道：「那你的個人問題你想過沒有？」

程瀾道：「我才14歲。」

「誰讓你長成這樣啊，不知道的肯定以為你十六七了。那人家媽媽都在防你了。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你拿自己還當個半大孩子，所以和人接觸也沒別的想法。可別人卻對你如臨大敵啊。」

程瀾道：「一開始去參加籃球隊，我是為了融入大院。我以為到了哪裡都應該

努力融入集體。我現在忙著呢。我要做生意掙錢，不但是為了自己的學費。也是為了讓村裡人看到做生意的好處也參與進來。到了成都、到了軍區大院我才知道村裡過的日子有多窮。那會兒為了節約三毛錢的車費，我們能走兩三個小時去縣城。現在打籃球喝的水都要三毛錢。村裡連一條好一點的路都沒有，一下雨就是一片泥濘。」

「我還得努力把成績搞上去。百名開外大概就是擦線上大學的程度，一個不好還考不上。好大學的含金量才高！」

「我還要擴大閱讀面。不然林琅、馬丹陽還有徐懋寧她們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都已經發生了幾回了。另外我還要開始學英語，我現在每天都借林琅的收錄機聽BBC。可她也在學英語，而且和我程度相差極大，她也要用的。等回頭有錢了，我去買個收音機來聽。」

程昕聽不懂BBC是什麼，但不妨礙她理解為英語廣播。

「嗯，這英語學來做什麼？」

「改革開放了肯定要用到英語的，而且應該會特別受重視。不然一小時家教課怎麼能要5塊錢？」

這錢比起普通人，太好掙了啊。

程昕瞠目，伸出手比了個『五』，「5塊錢一個小時？這還是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啊。杳杳，聽到沒有一個小時5塊錢！」

程杳在門口探頭，「聽到了。」一個小時頂她乾五天啊。

程昕道：「好好讀書，還是讀書最能掙錢！」

程瀾繼續道：「哼，我以後跟林琅、林墨、孟家成還有馬丹陽玩就是了。」

程昕揮手打發了程杳，然後又道：「你能想得明白就好。那些個高幹子弟什麼的，咱們不去高攀。咱們小戶人家的嫁進去，也沒好日子過。乾自己的活、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現在改革開放可以正大光明做生意了。等你大學分配去端個鐵飯碗、再做個生意，日子差不了。以後咱們也能買房、買車。咱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天天土豆燉牛肉、芋兒燒雞、老鴨湯、糖醋排骨......換著吃！才不去什麼高幹家庭吃受氣飯呢。」

程昕因為那個革委會主任的兒子，對高幹子弟都是沒什麼好感的。

程瀾點頭不已，「嗯嗯嗯。」

過了一會兒，外頭有人問道：「請問程瀾是在這院裡麽？」

杳杳在外頭和同齡小朋友跳皮筋。看到說話的人穿著軍裝忙點頭道：「是的，解放軍叔叔你跟我來。」

她把人帶回家，「小姨，有解放軍叔叔找你。」

程瀾趕緊出來，「祝叔叔，給你添麻煩了啊。」

「沒事。還要再坐會兒麽？」

「哦，不用了。」

祝叔叔是騎著二八大杠來的，程瀾忙把車推出來和他一起離開。

程昕帶著女兒送到自家門口，「路上小心一點！」

回去程瀾眉間已經沒了之前的鬱色。

她也不可能去對人說我沒高攀你家的想法。

就是大伯母說的，讓自己足夠優秀就是最好的回復。

還有那個什麼小韋，以後靠自己的努力過得比她好就是最好的報復。

她現在就是按剛才說的三個方向去努力就對了。

這次到成都來，對她的衝擊真的是好大。

比村裡富裕太多了！

怪不得那些知青一個個都心心念念的要回城。

程瀾回到家，林家人看她沒事了也放下一顆心。

環境的變化確實是會帶來很多的衝擊，她能化解就好。

這會兒電視機裡在放南斯拉夫的電影《橋》，林師長招呼她，「瀾瀾，來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