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昕當初把半副身家給小堂妹的時候，是沒打算那麼快離開老家的。

那麼，按照她一個月能掙百來塊來算，她多留半年就能多掙六百塊。

到時候手頭就寬鬆多了。

不過現在嘛，確實是早些離開那個環境為好。對她們母女的身心都好。

所以她現在，手頭也是真的有點緊了。

如果不是小堂妹把前三月的房租交了，又託人置辦了居家過日子的物件，她現在再拿一百出來確實吃力。

「嗯，那等回頭姐有錢了再說。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小生意，勤快些我總不至於再受窮。」

自家姐妹，也確實不用太過客氣。

程瀾道：「我手頭還有五百塊。你如果需要本錢，我可以借你四百。」

程昕愕然，「你有這麼多錢？」

「爺爺留下三百多，其中小叔孝敬他的就有二百。小叔沒有拿回去，讓我留著用。另外，房租還收了一百二。臨走七伯又塞給了我五十。」

程昕道：「說到七叔七嬸，我真是不吐不快。好人，兩口子都是好人！可是，膽子太小了。你出的那個大家合夥租個店面做百貨生意的主意我覺得挺好的。但七嬸怕得罪供銷社的人，回頭被安投機倒把的罪名。另外，她說如今出去做生意的都是地主的後代或者像走投無路的人。他們當農民覺得日子還能過。這不是馬上要包產到戶了麽，他們覺得還是有奔頭的。另外，程瀟要當兵了，他們覺得應該更顧忌名聲。」

程瀾嘆口氣，「人各有志，不能強求。軍區外頭那個批發市場，你回頭可以跟著舒姐和秦柳阿姨去看看。」

程昕道：「你們這段時間都在說那裏。晚上吃飯我又特地問了一下那裏頭的店主中午吃飯的問題怎麼解決，我心頭已經有主意了。」

程瀾道：「你要開飯館？」

「開什麼飯館啊，哪有那麼多本錢？他們做生意中午那陣也忙得很，我可以想辦法給他們送飯啊。就好像食堂那樣，一個盤子連米飯帶菜和湯一起。嗯，敞著肯定不行，得有蓋。聽坐過火車的人說，火車上的飯菜就是飯盒裝著那樣一盒一盒的賣的。我可以兩菜一湯定個價，事先約定好，然後中午送過去。兩站路，這個天氣也不會冷。那我還需要一輛三輛車呢。還有飯盒去哪買，菜和肉、米去哪買更便宜？沒事，我慢慢在附近找吧。反正如今有錢就能買到東西，就是比供應的貴一點。」

程瀾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就是做餐飲還是累啊。」

裏頭幾百近千個像舒姐那樣的小老闆，中午吃飯確實是個問題。如果有人送到店裏，那無疑會很受歡迎。

肯定有人帶飯菜去蒸熱或者就是吃常溫的。但更多的人還是會願意花上一兩塊錢吃熱氣騰騰的兩菜一湯的吧。

他們也都是在掙錢的人，為了方便吃到熱飯菜比普通人應該更捨得花錢一點。

程昕道：「累怕什麼，就怕想累都找不到著力點。」前幾年賣點雞蛋都要被抓。

有人路過主動跟她們打招呼。估計是在前頭看到一身軍裝的小叔了。

程瀾今天特地讓他穿的軍裝。

解放軍的親戚，大家的接受度會高出很多。

程昕有些疑惑的回應了人，然後就聽程瀾道：「這大院裏的人應該大都知道你家有親戚是解放軍的排長，還是戰鬥英雄兼大院子弟了。你要問個什麼去處估計都樂意告訴你的。」

程昕低了下頭，她都多少年沒被人這麼熱情的招呼過了？

之前那些人都是往她脖子和大門上掛破鞋。

「走吧，小叔和小墨還在門口等著呢。」

程昕把眼中一閃而逝的水光逼了回去，「嗯。」

程瀾看旁邊的杳杳低著頭走路，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背，「走路抬頭、挺胸，目視前方！咱們雖然是鄉下來的，不矮誰一截。」

程杳被拍得有些愣愣的。

程昕道：「聽你小姨的！以後，咱們抬頭挺胸的過日子。對了，瀾瀾，你在林家習慣麽？」

「習慣是不太習慣了，林家的條件太好了。水龍頭一擰開就有冷水、熱水的選擇，吃飯頓頓都是五六個菜......不過，林家的人都待我很好。那種實實在在的好法，不是表面功夫。」

程瀾小聲在程昕耳邊說了大伯母帶她去買運動內衣和衛生巾的事。

如果是表面功夫，完全可以多買些外頭的好衣服給她穿就是了。

「嗯，那林家確實是好人家。我也覺得能跟叔公人以群分的老人家，應該是德行出眾的。這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口中的大伯母不是秦柳吧？」

她席間明明聽到程瀾喊的『秦柳阿姨』。

程瀾言簡意賅把林家長房的事說了一下。主要昕姐以後要和秦柳阿姨打交道的，知情比較好，省得說話冒失了。

程昕聽了道：「這件事註定你林家那位大伯不是辜負秦柳，就是辜負你叫大伯母的那位。最後他選擇的是年紀大的你大伯母。不過秦柳我看她面相應該也是比較硬氣的人。」

「我也覺得她把日子過好了，以後另找個年輕的挺好的。」

走到大門口，林景南對程昕道：「我去軍區子弟校幫你問過了，要入學得戶籍掛在軍區。除非你找個軍人結婚，把杳杳的戶口辦過來。你要是有這個想法，我幫你打聽、打聽有沒有合適的。」

大院裏肯定沒有，但他可以到連隊去打聽。

程昕雖然有個孩子，但畢竟才26還年輕得很呢，而且長得也水靈。

程昕看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這個小叔叔，「我現在拿什麼跟人匹配啊？我先掙兩年的錢再說。還有別的法子麽？」

林景南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這麼漂亮又能幹的，誰能娶到你是福氣。如果暫時不考慮另外組建家庭的話，那就得在外頭的學校交建校費了，也就是俗稱的議價生。這樣，我明天再出來。領你到附近幾個學校看看。」

那個蕭老師這麼多年都沒有露面，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當年乾脆跑出國去了。

這麼多年了，活著肯定也另外結婚了吧。

程昕點頭，摸摸女兒的頭道：「快謝謝小外公。」

程杳乖巧地道：「謝謝小外公！」

林墨聽得有些好笑，小叔都當外公了。

林景南道：「瞎客氣啥？瀾瀾，走了。你不還趕時間麽。」

三人往公交站點走去，走到一半林墨忽然打了個飽嗝。

面對林景南和程瀾調侃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好久沒吃到我媽媽做的飯菜了。」

上次出去是下的館子，所以今天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他說著又打了一個。

林景南道：「瀾瀾你自己坐車回去，我陪這小子走路回去消消食。」

程瀾忍著笑點頭，「好！」

她下車後沒有回大院，直接去了室內籃球場館。

這用場館的事也都是林琅來聯繫的，總後勤嘛。

一開始是徐懋寧等人開玩笑，讓她女承父業。後來就一直都是她管這些。

她也真的是很細心的人。

程瀾換過衣服把包放到座位上就下場參加練習。

中場的時候，馬丹陽對她道：「回頭你和我練練衝撞。有些人挺輸不起的，打不過可能就會故意的撞人。男的不至於撞我倆，丟不起那人。但那兩個女的不得不防。你雖然高，但未免單薄了些。」

程瀾點頭

，「好！」

馬丹陽是個目的至上的人。她想贏得比賽，就會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

程瀾之前聽大伯母說王維娜是個心頭有數的，就以為她也是這樣的人。

結果坐過去休息，聽到旁邊有人在問她看上高煜什麼。

她笑得眉眼彎彎地道：「他的長相、身材，甚至那種冷冷的調調都太符合我的審美了。」

「高連長家世、能力各方面簡直是天花板了好吧。你就只看到人家的臉和身體啊？」

王維娜光是笑，不說話了。

不過看到程瀾她道：「瀾瀾，我馬上要去北京了。你有什麼東西要帶給你高叔叔麽？」

林琅撇撇嘴，說得好像她是高連長女朋友似的。

趁著人家在前線，寫信寄照片去還不夠。

還跑到人家家裏陪伴、討好人家的媽和奶奶，就為了造成個輿論攻勢。

人家要是對她有意思，從前線回來就該有所表示了。

可是，人家都沒跟她打招呼就調回北京軍區，然後回學校繼續完成大學學業了。

她倒好，巴巴的找了關係調到北京軍區的軍樂團，又追過去了。

程瀾搖搖頭，「沒有什麼要帶的，謝謝你啊。」

林琅成天都在叨叨，她聽了也覺著高煜可能暫時對王維娜沒那個意思。那她還是別瞎起鬨了。

她準備領了舒姐那裏的工資，給高煜寫一封信去說明一下情況。

不過，貼上郵票寄去就可以了。沒必要千裡迢迢的托王維娜捎帶。

下半場的時候林墨和林景南走到了。

今天散場有點晚了，馬丹陽約了程瀾明天下午在晨練的操場練習衝撞。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四人回去發現家裏靜悄悄的，這都快九點了可能大伯、大伯母上樓看電視了。林爺爺也休息了吧。

不過沒想到崔阿姨卻告訴他們，「都沒休息，老首長接了個電話把林主任和淑芬同志叫到書房去談話了。」

四人面面相覷，即便是林墨都知道這是出大事了。

於是除了汗濕的程瀾上樓沖了個戰鬥澡，另外三人都等在樓下準備問問發生了什麼事。

程瀾之前打算換那條新裙子，這會兒也沒了心情。

穿著居家的棉質T恤和長褲，披散著吹得七七八八的長發就下樓了。

她坐下沒幾分鐘那三人就出來了。

林景南站起來，「爸，家裏出什麼事了？」

林師長道：「哦，我接到個電話。上頭問起你嫂子是不是在調理身體準備再生一個。國家如今人口有些過剩，計劃生育已經在搞了。雖然還沒有強製執行，但咱們這樣的家庭肯定是要做表率的。尤其都已經有小琅和小墨了。再說了，你哥和嫂子都是公職，又是黨員，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明知故犯的。就這事，不是家裏出什麼大事了。」

林景南渾身一松。

不過，這件事對大嫂估計是挺嚴重的。是她想生，大哥倒是沒那麼執著。

畢竟他有兒有女的，現在要培養好一個孩子也不是小事。

小琅一節英語家教課就要五塊錢呢。

他估計也有些吃力。

閆淑芬的確是很鬱悶的樣子。

程瀾想起之前在學校聽到人談論，怕是有誰去上頭點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