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自己的猜想是錯的……這份邀請函，只是平均公正地邀請每一位符合條件的異能力者？

之所以加上異能力者的限定詞後綴，只是因為方才短短兩句對話裡，那句理直氣壯的「葡萄牙異能力者」。

不難看出，極大可能……只要是深耕伊比利亞半島這片土地的異能力裡世界成員，都對這個秘密心領神會。

一個。

心照不宣、只在暗地流傳的小秘密。

這個秘密的人群範圍，並不包括普通人。

「在任何地方任何事件裡懷疑自己受盡『偏愛』……不是太自戀的想法了嗎？」斯普林格說著說著，嘆了口氣又搖搖頭低笑了起來。

納西索斯可不符合自己的屬性。

經受偽飾的相貌在一眾舉手投足表現與安定世界常人不同的異能力者中也不會被掩埋驚艷，偏偏那份氣質更是添了一份色彩，白皙深邃的五官在鏡框下更為層次顯眼，有種異樣的美感。

這張陌生而英俊的面龐引來不少暗地明面的探視目光。

斯普林格低下頭，遮住閃爍的目光。

在邀請函上的時間滴滴答答地進入倒數時，會場內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消融在空氣裡。

在冷卻的會場中，一個聲音緩緩響起。

「所有人，夜安，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們。——來自葡萄牙、西班牙……」

「以及所有當前境內的優秀異能力者。」在暗幕後沙啞年邁聲音頓了頓，「還有各位遠道而來的閣下。」

「我是塞萬提斯。」

響徹在空曠室內會場的老人聲音含笑響起，「臨時邀請不是心血來潮，只是為了警示各位。」

「看在過去的歲月上，原諒我妄自菲薄，代管受邀為葡萄牙處理事務。」

「其一，接下來的半個月，遠離裡斯本辛特拉及其附近地域，這是對於不知情者的好心勸告，葡萄牙不對任何於此相關的戰損負責。」

給喧然的人群些許反應時間——在他們第一反應的愣然後，老人的聲音繼續從黑暗幕簾後傳來。

「其二，所有在此期間引發混亂的行為，將視為對葡萄牙異能力合作協調機關和歐洲聖方濟各會的挑釁，希望各位對此迎來的後果有所了解。」

老人的笑呵呵地說，「其三——」

「對於一些前來的客人，葡萄牙無比榮幸，但並不意味著希望能迎接你們的小麻煩，葡萄牙的姑娘們和小夥子們都對此做了預案，事實上——以一個老人的目光看來，我認為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現在——」

「科因布拉大學的邀請名單需要一個causa（理由），也只有在那間靜室裡，魔法才會發揮作用。」

「這就是各位出現在這兒的緣由。」

「好啦，老人的言語總是與時代脫節，我總是懷念以前的那些騎士年代，享受拍賣會和之後的宴會吧。」

「塞萬提斯畢竟只是一個手持正義之劍的老人，一個壞運氣、生不逢時的領袖。」

塞萬提斯的話語回答了斯普林格的疑惑，同時又增加了另一些。

看起來好脾氣且慈祥、不帶有任何人們印象中油嘴滑舌政客模樣的老人似乎召集所有異能力者出現在這場拍賣會上只是為了這短短幾句話。

很簡短的一段話，產生的影響卻已經猶如投水之石，隻待漣漪層層泛開——

從正式的拍賣會開始後，竊竊私語在座位區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拍賣台上浮光掠影，葡萄牙語聲調優雅，台下人如同走馬觀花，心思早已不知道飛向哪個角落，全然缺席。

斯普林格也不例外。甚至，作為不得不參與之後「盛事」的傢夥，他想的還要更多一些。

注視著台上，那雙明亮的眼瞳深處卻沒有焦距，心裏顯然在想另一些事情。

斯普林格仔細回想塞萬提斯出場時的短暫話語，稍許工夫就從思維宮殿的信息整理中得到了回饋。

都說年老成精，哪怕斯普林格大部分時候也是信奉「不能相信老人經驗」的一派，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塞萬提斯看似說了很多，實際上細細品味就會發現他其實也什麼都沒說。

開頭第一條是撇清乾係，對於當前衰弱的葡萄牙，應付國際上各國的咄咄逼人是最為緊要的事。

為此，塞萬提斯用他的名譽和超越者的身份作擔保，為這個國內無超越者的鄰國發聲，也是做出對這件事負責的表態。

——是為乾脆利落的震懾。

第二條，是對可能產生的最惡後果的預期，無論是提出葡萄牙官方的異能力者機構——葡萄牙異能力合作協調處，還是後面一個陌生的名詞——歐洲聖方濟各會。

——聖方濟各會。

哪怕斯普林格對於對於歐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這是個與英格蘭新教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教派。

不同於早已成立規模體系的新教，以聖方濟各——原為意大利富家少爺後為心懷仁慈的聖人——為名，這個具有宗教色彩，平時又離不開世俗事務的組織或者說是教派，平日在歐洲各國的活動並不缺乏，聲勢也並不渺小。

這一派的教徒篤信赤貧喜樂地生活，仁慈的給人們帶去安慰，扶助弱者等等宗旨。

從塞萬提斯的發言中不難看出，這位西班牙的老前輩超越者在這個教派中也有著說一無二的影響力。

——是直白的威脅，是對上一條的補充。

第三條就更加妙了……

斯普林格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塞萬提斯的真正用意！

看似是解釋這場拍賣會邀請客人的原因，暫且擱置塞萬提斯口中的「科英布拉大學」和「魔法」，實際上實在暗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葡萄牙雖然沒落，但輝煌的家業仍留下了遺產和寶藏。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斯普林格簡直要給這些黑心的政客跪下了。

折服，誰能不折服？！

斯普林格玩味地想——

相信塞萬提斯這話一出，離開這場拍賣會，非伊比利亞半島的異能力者定然會有不少會去打聽科英布拉大學和邀請名單的秘密，也就是塞萬提斯口中的——

「魔法」

研究透個中意味，斯普林格又整體琢磨了片刻，才發現所謂的成熟老政客的體面之處體現在何處。

這是斯普林格最為匱乏、以時間為養料哺育的閱歷。

「啊，這不就是……根本沒提到任何有效情報嗎？」

總結到位，斯普林格輕飄飄地開口，嘴角輕抽，剋製不住無語又震驚。

「本來還以為是個善良的老好人來著。」

啊，可惡。